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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1-5.6)【作者:林笑天】【一周后移至长篇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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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圣心难测·玦月披霜

  从吴征来的那个世界里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还有些难以证实却又常能
发现实例的说法,例如「夫妻相」。

  大意是说一个人的心理反应容易影响面相的生成,而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
五官间也会慢慢有些相似度。事实上也极有道理,人是善于模仿的动物,长久生
活在一起,总会有些表情动作是一样的。相则由之而来。

  吴征的「心」大多还保留着前世的各种记忆与习惯,而长期与他生活在一起
的又是昆仑派的同门们。十余年的成长下来,面貌上祝雅瞳虽有相似之处,要说
是母子则毫无说服力。

  而以他的早慧与心细,之所以认不出祝雅瞳就是五岁那年将他「劫持」到后
山,意外发现顾陆夫妻间秘密的奇异女子,则要怪罪于这副身体。——人体味觉
的发育要到七岁左右才能完成,是以吴征与祝雅瞳独处半日,虽觉她身上那股潮
粘甜腻的汗香似是熟悉,却怎么也比对不上。

  至于独处时祝雅瞳仅能略微克制的母爱之心,倒不怪吴征的反应近乎于白痴,
——母爱是什么?他没有过,也不懂。前世没有,今生最疼爱他的林锦儿更像姑
姨,那是截然不同的。

  回驿馆的路上吴征在马儿上沉默不言,反反复复地梳理今生的每一天,不断
自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为何总觉熟悉又陌生。

  将至驿馆时吴征才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摇头暂时放弃了追究。始终担心不
已的韩归雁凑近低声道:「吴郎,你真的没事?你……一直怪怪的。」

  「没事,只是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你……我怕……离幻魔瞳!」

  「不太可能,不,没有可能。」

  「终究是个陌生人,你怎能如此轻信大意?」韩归雁一脸郑重,只是话里的
酸味儿怎么都掩不住。

  「我或许也逃不过离幻魔瞳,但她有没对我施展过我一定会知道!呵呵,还
说我家雁儿大气不会使小性子,这就闹了脾气,今后为夫要纳几房妾室可怎生得
了?」两人靠的近语声又低,韩归雁被一句我家雁儿说得心中如小鹿乱跳,一夹
马腹哼声道:「不来睬你。」

  马儿疾行两步又被扯紧马缰停步,她偏过头鼓了鼓腮帮子道:「人家又没不
同意,就是……哎呀,不和你说了……」

  吴征望着前方轻盈下马,高挑又矫健的倩影露出温暖的微笑。燕都之行再艰
难,终究是要闯过去的,重生世界的美妙,劳资还没尝够呢!

  至于那个正在驿馆门口警戒范围之外双手合十,低念佛号的胖和尚,吴征打
马近前招呼他跟在自己身后一同进入驿馆。

  车辆马匹各自拉回马槽与杂物房,迎接完吴征归来的霍永宁领着两人神鬼不
知地也来到此地。他以足顿地发出奇怪的节奏声,一辆马车车厢底下方忽地滚出
一个人来朝霍永宁抱拳跪地。

  「只有你一人了?」

  「属下不知是否还有他人,也不知是否被盯上。」

  霍永宁沉默了一阵道:「无妨,来了就好。你且随本官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被黑暗吞没,长安城里金碧辉煌又深沉幽远的皇宫
也笼罩在夜色里。若能俯瞰此地,点着灯火的殿堂亦能透露出神秘的皇家些许蛛
丝马迹。

  有些殿堂光芒与声息全无,而有些则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还有些虽从窗纸里
透出光亮,烛火却分外晦暗。

  燕皇栾广江半躺在宽大的虎皮靠椅上,厚厚的绒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可时
不时地,他还是会因寒气的侵袭打个冷颤而重重咳喘。这一天他在十数年前便做
了心理准备,可想不到的是来得这么快!当燕秦之战拉开序幕,一切都在他的预
料之中,虽说奚半楼直接弃了大半个凉州严防死守,虽说凉州的粮草之丰厚超出
他的想象。可局势并没有太大的偏差,战况始终在燕国的掌控之中,一步一步,
堂堂之师坚若磐石般推进,消耗,磨去秦军的战力与士气。

  凉州之战本该在冬季来临之前便即结束,之后便是修养士兵,调整士气,待
开春后对已成笼中之鸟,瓮中之鳖的秦国再度施加持续的压力,直到他们崩溃。
——原因便是正军之后隐藏的那一招奇兵,绕过重重大山奇袭亭城的征西军。

  栾广江无比信任狄俊彦的能力,也相信秦国无人能预料到胆大包天的一手。
他生性谨慎更做出了周密的安排,燕军在三关正面高强度的攻势正为了以防万一,
以高压逼迫,让秦国即使有高人能看穿这一步绝杀之棋也无力对亭城施以援手。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即使韩铁雁也挡不住狄俊彦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顺利
夺取亭城,直到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地涌金莲。

  栾广江无数次地询问能工巧匠,这一场火是如何烧起来的,没有答案。狄俊
彦并非冷血的怪物,他也会热血上头,也会冲动,可被称为「燕国双骄」之一,
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天纵奇才即使在狂怒中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吴征是成功
激起了他的怒火,可栾广江相信以狄俊彦的谨慎持重,即便立誓要生擒吴征碎尸
万段,也会让麾下如同狼群一般追逐,撕咬,袭扰猎物,待猎物精疲力尽地倒地
再一口扑上咬断喉管!他会直勾勾地冲入明显的陷阱,甚至……就像是这么冲入
了火场?不可能,绝无可能!

  「是邪术……还是天意!」念及此处,栾广江再次念出无数次自言自语呢喃
的困惑。史书曾有记载千年之前,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忽被天降火球毁于一旦,
王朝从此崩溃。栾广江从不信这些怪诞邪说,可这一场地火来得莫名其妙,不仅
重创了燕国让全盘计划尽数落空,也让他生生在战报上喷出一大滩血。

  「天火摧坚城,王朝覆灭;地火吞万军……」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身上分
外寒冷,手背上青筋凸起的双掌又紧了紧绒被。

  「陛下,祝家主到了!」

  「请她进来吧。」栾广江在贴身宦官的服侍下费力起身,披上件厚厚的虎皮
大衣在龙椅上坐下默默潜运元功。如此虽会让他在数个时辰时候身体更加酷寒难
当,却能在现下保持充足的精力与注意力,也会让苍白的面色裹上一层红润。

  女要俏,三分孝。祝雅瞳戴着黄金面具,淡紫色的锦衣着内,外罩的还是那
一身洁白宽大纱衣。——一如她十余年前步入祝家密室时的装扮一般无二。栾广
江是天下唯一一个知道那身宽大衣袍下的身体是如何美丽的人,十余年的岁月过
去,少女成了少妇。淡黄却明亮的烛火下纱衣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饱挺的胸乳和
腴腰一束。比之从前少女的青春,那具动人心魄的娇躯定是更加丰满,更加成熟,
更加诱人。

  如果当年不是与她撕破脸皮,现下她也成了朕的妃子,可以尽情品尝那具享
之不尽的躯体,可以让当年她不愿意为朕做的事情全部听话地服从,甚至可以在
御书房里让她坐在朕的身边,帮忙批阅完奏章之后钻入书案之下撩开龙袍,乖顺
地将龙根含入那张丰满润泽,温软糯绵的艳嘴里慢慢吸嘬含吮;若是兴致起时更
会解开上衣,用那对滑如凝脂的胸乳将龙根夹入深不见底的丘壑里抚弄挤磨,想
十几年前,她的那对恩物便一掌只掐得一半,现如今……;如果征儿早早入了皇
宫,现下又会如何?是不是狄俊彦已攻占亭城,三关俱在燕国之手,大秦像只待
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

  只是片刻的儿女情长与点滴悔意,栾广江便将这些念头毫不犹豫地驱离脑海。
比起眼前美妇令天下所有男人疯狂的身体,一统江山的大业于他而言更重要百倍。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可醒时天下之权未能掌握,何来的时间醉卧美人膝。

  「你好像很生气?」对于祝雅瞳的上殿不参,栾广江也已习惯,也没有那个
心思去计较。

  「我生不生气不要紧,陛下倒该龙颜大怒才对。」似乎只有到了这里,祝雅
瞳才会有难以抑制的怒火,总是忍不住讥讽之意。

  「哦?怎么朕都不知道何人犯了大忌?」

  「呵呵。是陛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与妾身之间的协议,还是有人不尊陛下
的旨意胡作非为冒犯天威,亦或是长安不算燕国境内?难道陛下身患小恙,燕国
便有人敢抗旨不尊不成?」祝雅瞳一双媚眼目光灼灼,吴征便是她的心头肉,是
最不可触碰的珍宝。为此,她不惜得罪燕国皇室与师门天阴门,拿栾采晴立威,
还与柔惜雪大打出手。事已至此,已没有什么事不能做,不敢做,直斥栾广江自
也不在话下。

  「朕并没有颁下什么旨意,自也无人抗旨不遵。你觉得朕需要下一道旨意保
吴征在燕国毫发无损,朕可以下。」栾广江笑了笑温和道。每回只需提起吴征,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率先拿捏住对方死穴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情松快的。

  「陛下是在应付妾身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妾身自会以陛下言行为表率。」
祝雅瞳声音骤冷,这一道圣旨是万万不能下的,否则会有无数的杀手冒着诛九族
的风险源源不断地向吴征讨命。她所能做的便是拿捏住燕皇的言语,在燕国境内,
要保吴征安乐无忧。

  「他现下不是好好地生龙活虎,今日还与你母慈子孝?朕可没有失约!只是
现下他闯了大祸,想要保他周全须得动用更多的力量,你祝家惹的麻烦,莫非要
把事情压在朕一人身上好袖手旁观么?」

  「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啦!」祝雅瞳叹息萧索道:「还以为你即使不喜
欢他,咱们也算有一夕之缘,多多少少会念着些情分。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
祝家自会保护他,不劳你来操心。只是你手下那些人烦请看得紧一点,否则下回
身上少了什么物件儿,别来怪我!妾身告退。」

  见祝雅瞳垂着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起身欲走,栾广江没来由地一阵心软道:
「且慢!」二字出口随即心中一凛,他堪称一代雄主虽有病在身依然反应神速。
祝雅瞳再怎么愤怒得丧失理智也不敢向他下手,就不会是中了离幻魔瞳,那么莫
名的失神只能是被她抓住了内心里柔软的部分。从她出现在御书房的一刻起便做
此打算,十余年前进入祝家密室时的装扮,那件在灯下变得透明的古怪纱衣更勾
起了对玉躯的回忆,那失望透顶垂首抬步的神情仪态,和当年天明她离去时一模
一样。

  栾广江嘴角一撇,冷笑道:「和朕耍这些小心眼,可有收获?」

  「不多,但不能说没有。」祝雅瞳回以一个冷笑重新落座道:「起码我已知
道你多多少少有些许旧情,既是如此,有些话是不是可以谈点实际的。」

  栾广江静默片刻道:「你说。」

  「十余年前,你提着剑要亲手杀死尚未出生的孩子时我便明白了祝家招惹的
忌讳。至今十九年,我可有什么地方触犯了你的底线?」

  「没有!」

  「很好。」祝雅瞳死死抿了抿双唇,寒声凄苦道:「他出生后甚至连一口奶
都没有吃过。昨日是我这个狠心的娘第一次给他做一顿吃的,也是娘儿俩第一次
坐在一道吃一顿饭。你儿女众多,或许觉得这种事都烦了。我呢?我就一个儿子!
你可知昨日我要花多大的气力才能忍住不与他相认?这一切为了什么你不会不懂,
我给他起名吴征何意你也不会不懂!我们孤儿寡母只不过想活着,呵呵,你不爱
听是不是?我们就是孤儿寡母!为了能让他安安稳稳地活着,我连当娘的一切都
不要了。闯祸?那是我儿的本事,难道对着狄俊彦束手就擒让人杀了才不叫闯祸?
栾采晴的颜面怎么了?她面首四处不见你们说,我儿随口胡诌两句变成了闯祸?
你——不要太过分!我是女人,也是个母亲,为了我儿安康祝家我都可以不要,
你知道的!呵呵,你助我登上家主之位不就是打着份歪心思么?」

  女人之感情用事远胜于男子,一个妇道人家坐镇家主之位总是会有更多的破
绽,给予外人更多的机会。见心思被拆穿,栾广江也不否认道:「那你想要如何?
一道痛快说出来。」

  「我知道你要什么,在等什么!放心,我做好了一世不与征儿相认的准备,
我永远不会将他是我儿子,是燕国圣君的种公之于世,他只是个秦国人,昆仑派
捡回来养大的野孩子。我不会利欲熏心到给你们栾家机会!告诫好你们栾家的人,
不要动我儿!否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祝雅瞳语毕不再多说,竟起身摘下黄
金面具三跪九叩,咚咚的磕头声让额头都红了一片,之后转身离去。

  栾广江沉默无言,脑中竟有些混沌。一会儿是祝雅瞳泣血般的凄厉嘶鸣,一
会儿又恍惚着吴征的本事,一会儿又是有过一夕之欢的美丽妇人摘下面具时,那
张温柔雅致,妩媚多姿的面容。

  「好厉害……」栾广江喃喃低声自语:「祝雅瞳,柔惜雪……朕治下大燕人
才鼎盛本是好事,可牝鸡司晨……不见秦国有这等事情,不知是福是祸……」他
随即摇了摇头,自攻秦一战受挫后,他不受控制一般不时将一些事件联想至鬼神
怪力身上。

  重重晃了晃头强行将古怪的想法驱离脑海,栾广江将似是燃起熊熊烈焰的目
光锁定至那幅宽大三丈高高悬挂的地图上,凉州,三关,亭城,再到群山环绕的
大秦。他狠狠捏了捏拳头,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不住在脑海中翻滚:「朕——还没
有输!」

  瞪视良久,栾广江才移开目光长长吐了口气,似是精力消耗过度状甚疲累,
又喘息了一阵才唤来宦官道:「让他进来吧。」

  御书房里踏入一人,身穿明黄蟒袍,玉带束腰,身材高大亦有一股与生俱来
的高贵威严。他在书桌前跪倒俯首道:「儿臣参见父皇。」正是燕国太子栾楚廷。

  「免礼,坐下吧。」

  栾楚廷依言落座后栾广江先道:「方才的话皇儿都听见了?」

  「听得甚清,儿臣先前打发走了内侍,不落第四人之耳。」

  「皇儿做事一向心细,甚好。祝雅瞳之言,皇儿以为如何?」

  「爱子之心,闻之险些令儿臣垂泪,儿臣年幼之时母后亦曾如此疼爱非常。
祝家主之言,倒令孩儿想起母后昔日的关怀爱护与谆谆教诲,她常言道兄友弟恭
世之礼法,父皇若愿让那孩子认祖归宗,儿臣当亲自前往,迎他归家。」

  栾广江微眯着双目听完,淡淡道:「朕的意思是,祝雅瞳曾言道,是不是可
以谈点实际的?」

  「儿臣见识浅薄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议,总之此时儿臣但随父皇之言,便是要
将太子之位让与他,儿臣绝无异议。」

  栾广江叹了口气,右手食指敲着龙案道:「一千,一千,一百。一个小小孩
童的命值得了那么多?」

  栾楚廷身躯一震打了个激灵,忙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彼时儿臣年幼无知,
还请父皇饶恕儿臣罪过……」那一身冷汗瞬时湿透蟒袍。

  「一千两银,一千斤铁器,一百石粮食,好大的手笔啊!」栾广江登基后一
贯节俭,亦曾因奢靡之事重罚过不少妃子与皇子,是以说话时口气虽平淡,仍让
栾楚廷颤抖不已:「他当然不值那么多,为了什么你说吧,自己说出来,朕许你
有什么就说什么。」

  「儿臣当时听说此事,一门心思大都是惧怕大燕的大好河山落在祝家手里。
父皇请恕儿臣无礼,祝家财力雄厚富可敌国犹如深渊蛟蛇,所处地位虽微妙上不
得台面,但一旦风云际会难保不蛟蛇化龙飞腾九天。儿臣以为那孩子便是蛟蛇头
上之角,祝雅瞳艳名播满天下,被称为当世第一美人。若是……若是父皇一时为
美色所迷将她纳为妃子,祝家一跃便可登堂入室。其内有皇子之名,外有祝家财
力相助,大燕难保不被外戚专权。是以儿臣以辛苦攒下的家当与番人做了协定,
要他们除去那孩子,儿臣真是一心以大燕国运着想,绝无半点私心!儿臣亦知罪
孽深重,请父皇降罪。」栾楚廷虽跪伏于地,一番话却只稍作停顿便通篇说得并
无畏惧之心,倒显大义凛然。

  「嗯!也是。朕再问你,那孩子既然还活着为何又不再动手?即使他为高人
所救,要巧取他性命也不难。你的一门心思大都是为了大燕江山考虑,那还有小
半又落在哪里?」栾广江目光犀利犹如实质,落在栾楚廷身上好似芒刺在背,顿
了一顿又寒声道:「你不好意思说,朕替你说吧。此事闹得不久之后天下皆知,
朕自然也会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那个孩子死了还是没死,而是朕的态度!朕既未
追究过这件事,你也就无所谓那孩子是死是活,可有冤枉与你?」

  「父皇明鉴,儿臣……儿臣罪该万死……」栾楚廷终于发出打从心底里恐惧
的话语声,甚至牙关打颤都清晰可闻。自他被立为太子之日起,他都在观察,揣
摩,学习他的父亲,他也曾自以为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然而这一刻让他觉得自
己像是暴风雨中小树,随时可能被一道惊雷劈成灰烬。老人不可怕,但一位掌控
着权力又心情不佳的老人却绝对可怕……

  「起来吧。」

  燕皇的话让栾楚廷长舒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苍白着面色颤巍巍地起身,一身
大汗犹如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曾无数次内心得意地看着下属如此狼狈,不想
当他面对着天威煌煌也是一般模样。

  「你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栾家的江山只能在栾家人手里,绝不容许外戚
染指!」栾广江语调恢复平和:「大燕江山只需安稳,天下迟早要姓栾!朕之所
以对你说这些,不是对你动了什么心思,是要告诉你莫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从某种意义来说,皇帝与太子也是一对对手。栾楚廷心中又喜又恐,从这些
威胁的话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父皇心态上的巨变,父皇已开始感到不安,否则他
不会说这些。或许是他已深知他身体里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发,面前觊觎已久的龙
椅,象征着权力的大印似乎从未离自己那么近。可栾楚廷又不由地一阵惊恐,他
无法保证父皇会不会在此时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或许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
触怒这位虽已年老,仍至高无上地掌控者这个国家所有人生死的老皇帝。那仿佛
触手可及的一切却又隔着一道随时可能坠落得万劫不复的鸿沟。

  「就像你方才自以为安排得周全,可知祝雅瞳早已发觉?」

  「这……儿臣已尽量小心,怎么,怎么可能?」

  「朕知你在外面,她又怎能不知?她也无需对朕说这些,自是说给你听的。」

  「儿臣不知祝雅瞳想干什么,只听父皇的。」

  见栾楚廷低眉顺眼的模样,燕皇忽然有些恍惚:是不是朕在深宫里呆的太久,
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不够了。宫里的龙子无人敢造次,反而那个野种生生毁了朕
的大计……

  一念至此,栾广江觉得疲累袭来挥手道:「你去吧!莫要去管那个孩子。」

  栾楚廷离开御书房后亲手关上了房门才暗自喘了口气,他不敢用力,那股铺
天盖地般的威压仍如同窗纸中透出的灯火一般霸气四溢,笼罩一切。他定了定神
尽力摈弃开方才惊悚的一幕,只去回想透露着深意的只言片语:栾家的江山绝不
许外戚染指,大燕只需安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如山的威压下不精神崩
溃做出疯狂的举动。

  父皇还是雄心壮志啊,他不轻视祝家,就更不会轻视大秦。也是,做了如此
万全的准备雷霆一击,依然连凉州都拿不下来,大秦岂容忽视?日后的攻略中祝
家依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的粮秣与马匹缺不得。打吧打吧,论雄才伟略本
王确实不及父皇,只要江山是本王的又何需操之过急?待江山平定,父皇万岁之
后,天下终是本王的。届时再收拾了野种,顺手接收了祝家无边资财,包括……
她!

  念及祝雅瞳迷人的绝世优雅风姿,栾楚廷心中一热,太子后宫里纵然佳丽无
数,又有哪一人能比得了她?那些涂脂抹粉,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在穿着简单
得近乎朴素的她面前,无不黯然失色!更何况那燕国皇室中武学修为精深者无人
不垂涎的纯阴之体!

  走下御书房前的十九级台阶,栾楚廷才重喘口气暂时按捺下被祝雅瞳勾起的
浮躁念头向皇城外走去。比起尚遥不可及的祝雅瞳,那个娇小玲珑如冰娃娃一般
的美人才是现下更重要的事。

  昨日燕秦两国高手一番比武各自都有些收获,顶尖的武学宗门固然需要为庙
堂之高贡献心力,同样也需要层出不穷的高手来维持江湖地位。——否则一家以
武立身的宗门失去了顶尖的武力,与普通的豪族又有甚么区别?

  「昆仑的武功向来以轻功为根底,使来颇为飘逸轻灵,在内功与长力上便逊
色半筹,比之我天阴门的武学尚有不如。只是似吴征的年岁轻功高到这等地步,
当真是奇怪。」说话之人眉目如画也留着头齐腰秀发,却是掌门柔惜雪的师妹柳
寄芙,正坐在行五的位子上。

  「正是如此。孟永淑当年曾遭【暗香零落】邪教之厄,虽是伤了根基,但听
闻之后练武用功更勤。她十品的修为便是十一品的武者对上了也未必能稳胜。吴
征纯以轻功躲闪竟能支持许久,呵呵,若非修行日久,我都恐怕要以为武学以攻
为守的纲要错了。」这一位天阴门行三的索雨珊面容甜美亦显恬淡,倒是与柔惜
雪一般剃了光头,是位出家的尼姑。

  「说起孟永淑也曾是位标致的人儿,【暗香零落】邪教肆虐江湖为害无穷,
可顶尖儿门派里遭难的也仅她一人,当真是可悲可叹……」郑寒岚面容清秀,从
前也曾与孟永淑亲厚,说起她时总不甚唏嘘。

  「当今乱世之下方有邪教为害武林,待天下一统同道协力,邪教不足为患。」
柔惜雪双手合十说道又低声默念佛号,似是超度受害身死的灵魂或为正被囚禁的
可怜人祈福,之后将话题拉回道:「月玦,依你看吴征的轻功是什么路数?说起
轻功,门内上下未有如你天赋之高者。」

  「师傅是考校徒儿了。」冷月玦面容清冷,看上去像个陶瓷娃娃只是张嘴说
话,而无论眉眼嘴角都无一丝变化:「吴征的不是轻功。嗯,不仅仅是轻功。」
她起身站在场地正中做了几个蹿高伏低的纵跃后道:「徒儿曾自问若由徒儿对上
孟永淑,能否从那雨丝连绵般的剑招下闪过。昨日的比试一招一式徒儿都记得清
清楚楚,可思来想去,徒儿怕是十招之内便必败无疑。这一套身法徒儿使得不比
吴征差,可吴征能避开剑招,徒儿却避不开。徒儿揣摩良久,又细思昨日比武的
过程,料定吴征不仅靠的是轻功,更有一套神奇的料敌先机的本事。」

  冷月玦一番话至此处,柔惜雪伸手抽出一柄长剑纵至冷月玦身旁唰唰唰地连
刺数剑,剑招,方位,甚至速度与力道拿捏与昨日孟永淑所使的分毫不差。

  冷月玦蹿高伏低,比之吴征所使的还要快速高明些许,可三招一过便被长剑
抵住了后心,已是败了。她回身道:「师傅,便是如此!」

  柔惜雪抽回长剑又站回初始方位道:「为师还是一样,你学吴征一般。」

  冷月玦一点头后柔惜雪长剑又使将开来,这一次还是相同的剑招,相同的闪
躲身法,甚至冷月玦还是相同的速度。可三招过后她已脱离柔惜雪的长剑范围,
堪堪避过。

  这一下在场中人全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剑招相同,冷月玦身法也相同,可比
之从前她的闪躲动作提前了些许,是以剑招落空徒劳无功。这话说来简单,却让
满场心惊。

  冷月玦能更快地做出反应自是因为已熟知对手的剑招之故,可昨日吴征又怎
能知晓孟永淑的出招?若纯凭临场发挥,其反应之神速更加骇人听闻。

  冷月玦又道:「徒儿百思不得其解,只回想起电光火石之间,徒儿曾见吴征
闪转腾挪时紧闭双目,此为武学大忌!可孟前辈的剑招始终差之毫厘,徒儿只能
认为其天赋异禀,光凭直觉便能感应对手的招式,这……」说到这里,她终于不
再是一副冷淡,凡事都云淡风轻的神情露出迷茫之色不住摇头。

  「《道理诀》当真如此神奇?」柔惜雪也蹙眉沉吟表示难以理解,吴征武功
虽还不高,可已经展示出武功的奇妙之处,待他修为逐步提升上来之后,以这等
神速的反应,天下间何人又能应对?

  「启禀掌门,太子殿下来访。」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屋中的沉默。

  柔惜雪抬头道:「请殿下在厅中稍候。」她想了一想道:「天阴门俱是修行
人不适合过多沾染凡俗中事,月玦,还是你去见殿下吧。顺道回家一趟见见娘亲
也好。」

  「是。」冷月玦矮身一礼后离去,一路行来踏入厅堂前目中又现迷茫一闪,
随即恢复冷淡轻移莲步转过门扉。只见一个高大威严的男子正背对门口,似是在
欣赏墙上的山水图。

  冷月玦打从心眼里反感这种装模作样,可自幼的经历让她早已学会隐藏真实
的想法,也早已习惯无论什么都藏在心里冷面对人。她常常会念及祝雅瞳当上家
主之后头戴黄金面具的模样,自己的冷面岂非也是一副看不见摸不着的面具?

  「让殿下久候,月玦代门主陪个不是。」冷月玦欠身一福,惹得栾楚廷惊喜
转身。

  「哪里哪里,入夜还惊动冷仙子,是本王唐突了。」栾楚廷抬手虚扶向冷月
玦微笑道:「数月未见,本王想念冷仙子得紧。」

  热辣直接的话语未曾换来冷月玦的情绪波动,栾楚廷曾多次试探只盼能将这
冰娃娃换一副面孔,害羞,惊喜,感动,甚至是恼怒都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从
未见过那一副冷面以外的神情。

  「一介民女不敢劳殿下挂念。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所来何事?」

  「无他,不过是见一见柔掌门与冷仙子而已?柔掌门呢?」

  「师傅昨日观战有所心得正在闭关要紧处,还请殿下见谅。」

  「甚憾,本王还有些武学上的疑惑想向柔掌门求教来着。不过能见着冷仙子,
总算不虚此行。」

  常年的隐藏心思让冷月玦自有一套排解的方式,她可以保持空洞的眼神,无
表情的面容,心里却自有一套虚构的模样。不错,就是胸脯里热烘烘澎湃跳动的
心脏仿佛是意识里的第二张脸,此刻,这张脸正撇了撇嘴露出个不屑的神情。

  她自是想就此告辞打发栾楚廷离去,可师尊的命令却不敢违抗,她也明白柔
惜雪让她此刻回家探望是什么意思:「奉师命着民女探望家母,不知能否劳烦殿
下相送一程?」

  唐突的话语却让栾楚廷甚为满意,柔惜雪的心思已表露无遗,至于冷月玦的
母亲……他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微笑道:「不甚荣幸,冷仙子请!」

  落后半步行在身边的女子依然落在眼角的余光里,那身高堪堪到他的腋下,
娇小无比。可看她的身材比例却又极佳,不仅双乳比之苗条的娇躯丰隆鼓胀,连
一双玉腿也占去了身体的大半,若是独身行走时定然显得极为修长。那轻盈的步
伐翩若舞柳随风,摇曳多姿。要知道,那并非刻意的卖弄风情,而是自然而然行
步间款摆腰肢散发的魅力……

  太子殿下虽简装出行,车驾依然足备,而对于栾楚廷相邀同乘冷月玦也不可
推拒。宽大的车厢温暖舒适,可幽闭的空间又让冷月玦极为不适,仿佛一切都被
四处的厢板钉死困住,无处可去,无处可逃,只能随着命运的马车拉着她前进,
直到马儿停步……

  可当马儿真的停步,离开了密闭的车厢,冷月玦望着面前院井门户,却觉得
自己被带来一处更大的牢笼,依然像只囚鸟不得展翅,无力离开。

  「妾身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地上单膝跪着的妇人身形与冷
月玦如出一辙的娇小玲珑,口中的恭敬声中却并未俯首帖耳反而微抬螓首,让面
容若隐若现。这是一张与冷月玦极为相似的脸蛋,却不是那副冰娃娃一般的冷淡。
那微挑的眉毛,含情的媚目,裂开一线的双唇,无不展现着这名女子的万种风情。

  冷月玦垂首行至她身边一同跪地,心中却鄙薄不已:好一个风骚放荡的妇人,
若有干娘半分风骨又何至如此?可她不能骂出口——这是她的亲娘。垂首向地时
正见月光清辉洒落,大地仿佛披上一层银霜。恍惚间她胡思乱想道:玦者,碎玉
也!不知天上明月削残余半之时,心中又是怎样的彷徨不甘?

  ps:燕国太子叫栾楚廷,修订版改的名字。之前发的忘记改了

           第八章、深闺春梦·有朋远方

  日常清清落落的庄园迎来难能可贵的热闹。

  庄园面积并不小,气派的亭台楼阁显出昔日的繁华,然而入目所及常年缺失
的打理又显出今日的破败。

  冷家也曾是燕国有名的豪族,不过三代之前便开始没落至今。偌大的庄园在
往日是显耀的门面,到如今则成了巨大的负累,年久失修之下也便成了破落的模
样。

  任何一个大家族从鼎盛走向没落都免不了矛盾与背叛,冷家也是如此。冷月
玦的父亲冷无病作为主支一脉能将这座庄园留存已然费尽心力,也因此而英年早
逝,这一座没有外人的庄园也是他留给母女俩最后的遗产。

  其实若非时年十岁的冷月玦已成了天阴门最出色的弟子,未来大有登临十二
品绝顶高手的态势,冷家庄园最终也保不下来。

  况雪莹只是平民出身,幼时便在乡里广有艳名。彼时冷无病初接家主之位内
外交困压力极大,况雪莹与众不同的美貌正是件派遣忧虑的好玩物,便纳了她为
妾。以其姿色自是不乏豪族的公子哥儿追求想要收为玩物,她心底也自知晓。

  出身平民的她位置懂得太多道理,奇货可居可也是知道的。惜乎眼光见识着
实不够,她只想到冷无病年岁轻轻已是一族之长,冷氏又是她可望不可及的豪门,
如何还懂得区分其他?第一回入冷家庄园便看花了眼,还为选择了冷无病暗自窃
喜。

  数年后况雪莹生下冷月玦肚皮便不再有动静,冷无病自也不曾多么看中况雪
莹,打心底也不过是当做玩物排遣心中压力而已,直到冷月玦年岁渐长被天阴门
高人看中收入门中为徒。况雪莹日常不晓事理,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寸,一
向循规蹈矩。此时母因女贵,冷无病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冷月玦身上,自也不好
亏待她母亲,况雪莹的身份地位才一路攀升。

  冷无病尚未娶妻只有几房妾室,况雪莹顿时压了众姐妹一头俨然主母之尊。
及至冷无病沉疴深重英年早逝,人丁凋零的冷家里谁又能与况雪莹争锋?她也就
成了冷家事实上的主母。

  令冷家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是,况雪莹的循规蹈矩不过是表面。她被纳入冷
家后不久便知犯了大错,冷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与她先前所想的草鸡变
凤凰过上奢靡生活的愿望完全不同。对冷家与冷无病的痛恨更是到了骨子里。

  冷无病尚在她不敢造次,冷无病一死就再没了节制,加之因冷月玦的缘故身
份大为不同,妇人的积怨一旦爆发便肆无忌惮。

  几房妾室全被况雪莹卖了换成银两,至于留下的孩子她不敢自作主张,然而
为奴为仆般使唤是免不了的。她本无统领家族之才,又有小人得志般的奢靡,冷
家在她手下只能越发破落。

  冷月玦能与惊才绝艳的狄俊彦并列「燕国双骄」,除了武功天资之外,又有
根基深厚的天阴门教导,旁的本事也绝非泛泛,否则也不会被默认为下一代天阴
门掌门人。冷家的现状自然让她大为不满,然则况雪莹毕竟是她生母,在幼时不
受重视之时况雪莹待她也着实疼爱,颇有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意味。她现下当然知
道母亲之所以疼爱自己,除了骨肉之亲外,更多还是一个「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可那毕竟是她的母亲。

  冷月玦生性冷淡不喜麻烦,心烦意乱之下索性安心于天阴门学艺,冷家由得
况雪莹去胡闹,待彻底打烂了再行重建也不迟。不想丹凤行天,岂能不引人注目?
出众的武功,深厚的门派根底,还有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艳,即使贵为太子殿下
的栾楚廷也不能不动心。——纳绝色为妃,还是未来天阴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一桩一举数得的美事。

  对栾楚廷,冷月玦并无恶感甚至初时还有好感。一国太子,品貌俱佳,待她
也始终彬彬有礼甚至有些折节礼让。她明知殿下不会也不必对一名女子如此,更
多的还是看中她身后的天阴门。不过以太子之尊能做到这等地步已属难能可贵。

  但冷月玦心中还是抗拒,天阴门与皇家历来走的近,甚至参与其中的秘事不
少。她自幼在天阴门学艺,对皇家的肮脏事多有耳闻,那富丽堂皇权倾天下之地,
犹如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性情寡淡的冷月玦不愿陷在其中,整日价与一干搔首弄姿的妃子混在一起,
比谁更会涂脂抹粉,谁更讨男人欢心。每当念及此处,冷月玦都感一阵恶汗反胃。

  此事很快便穿得天下皆知,自然也很快被一心求富贵的况雪莹知晓。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到以死相逼。妇人的撒泼让冷月玦的心沉到了谷底,
慌不择路地躲回天阴门里,在这块她认为世上最安全也最珍惜她的地方寻求庇护。

  日常地修行,日常地找师傅解惑,功课完成后柔惜雪满意地一笑,鼓励地拂
了拂她额顶秀发不经意道:「太子殿下对你甚有好感,你总是避而不见不是礼数。
玦儿,你不喜他么?」

  「没有,殿下温文尔雅,徒儿哪有不喜。」持续的纠缠已让她开始心生反感,
可就算在最亲近的师傅面前,也是不能说太子半句不是的。

  「甚好!你父昔年送你入门一无所求,只一点便是要你不得落发出家,自是
望你莫要斩断尘缘,来日学艺有成能振兴冷家。你不是出家人,女大当嫁,嫁与
太子殿下,你父的遗愿唾手可得。徒儿对殿下既也有好感,何不顺了殿下的意思。」

  冷月玦罕见地茫然低头,沉默多时才道:「弟子年岁尚幼不想嫁人,只想勤
修武艺日后报效师门。」

  柔惜雪似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笑道:「天阴门有了一位太子妃,日后
的贵妃娘娘甚至是皇后,对师门岂非大有裨益?玦儿年岁尚幼也不急着嫁人,但
和你母亲商议商议早日将婚事定下,倒不失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冷月玦紧抿着双唇犹如五雷轰顶,至于其后柔惜雪诲人不倦地分析种种好处,
诸如嫁入皇家不会耽误武道修行,皇家的武功绝学不少,说不定还能触类旁通,
创出新的绝技,那才是为师门献上一份大礼等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天阴门昔年曾遭逢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派中遭遇重创。看来柔惜雪权衡利
弊,已是赞同了这门婚事。此关一过,冷家除了欢呼雀跃之外,又哪会有人说半
个不字?

  若不是祝家那位绝色夫人,冷月玦的师姑在危难时刻搭了把手,认了她做干
女儿,又迫得柔惜雪与况雪莹立誓除非冷月玦点头,否则不可先行应承的条件。
冷月玦早已束手任人摆布了。

  祝夫人分寸拿捏极佳,太子毕竟只是太子,还不是皇上。欺男霸女的事情传
出去不好听,伤了名望对他更是大为蚀本的事情,必不敢明目张胆地逼迫。然而
她力所能及也只至于此,即使几年后她登上祝家家主的宝座,封了二品诰命夫人
也是一般。当冷月玦年岁渐长,嫁入皇宫的那一刻迟早都会到来……

  不大的卧房被笼罩在深沉的夜幕中,月光的清辉透过窗纸洒落房内却又被一
帘绛纱隔绝。夜尚未深,卧房的主人早早已吹灭了烛火歇息,黑漆漆的床帏看不
清内里的人影,只能闻见一股甜糯浓郁的少妇幽香。

  床铺并不像人卧于上沉睡时的安静,不时有被褥翻动的噗噗声与床脚挪移的
吱呀声,显是内里的人儿时不时便翻个身,睡得并不踏实。黑色如同浓墨包围了
她,看不清前方,找不着出口,惊恐地尖叫也听不见声音,便连惶急地左奔右逃
脚下也不似踩在实地,又虚又浮。她整个人像被困在了一团无界的黑暗中,上不
着天,下不着地。

  无头苍蝇般东闯西撞了许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远方终于传来一丝
光亮。她如堕深渊的心情陡然狂喜,无论那里有什么,即使是可怕的物事也总比
一无所知的强。她放开一双腴润修长的美腿用尽全力向光亮处狂奔而去。

  又不知跑了多久,光亮方才越发近了。前方似是一方密室,仅是因为门口开
了一条缝儿方才透出室内的烛光。她喘了喘几口气,似是为打开门后可能的惊恐
做好心理准备,也似是为了保持好一贯的仪态,以免唐突了室中人。

  可借着透出的光线与半掩的门扉,室中人竟是熟悉的身影。身材高大,虽不
魁梧但孔武有力,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与成熟,——但她知
道这些只是他装出来的。或许十余年后他确有这份气度,在当时定是没有的。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一同发声,又同时笑了起来。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年岁月尚且青葱,在后山树林边的不期而遇也如现
下一般。他是昆仑派里除了早已成年的大师兄之外最出色的男子,年轻,刻苦,
自律,前程远大。那一年她也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在树林里见他精赤着上身,
汗流浃背,结实的肌肉令他除了英俊之外亦增男子的刚健魅力。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回,她泪流满面。面前看着她笑的男子也从少年渐渐
步入中年,年轻的面容多了岁月的痕迹,那双对她无比迷恋的眼眸也变作隔阂,
烦恼甚至恐惧交织的复杂。

  「我快要死了,你就在一旁看着?你究竟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关不关心
你的妻子?」脸上被利刃刮下十字印记的女子忽然出现,仿佛在黑暗里踏空而来,
正拿着一柄长剑抵在脖颈上,长剑似乎并不锋锐无有痛感,却让人透体生寒。

  「在你面前我没了尊严……」他苦笑道:「我只能躲着你。你的事我不想管,
也管不来。」

  话音怯懦却分外扎耳,她无声地啜泣,只觉生无可恋。

  「且慢,还是我来吧!」另一个声音想起,她愕然抬头,他不知去向,出现
在暗室里的是另一个男子。比起年轻时的他,男子则完全是一个反面。

  男子也沉稳,有着与他年岁毫不相称的成熟与多智,但跳脱起来时让人咬牙
切齿,恨不得饱以老拳才能泄愤;男子更帅气,眉眼间似有富贵之相,分外迷人;
男子更有无比的果敢与勇气,他不愿惹上麻烦却不会被困难所吓倒;男子各路天
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更是让旁观者目眩神迷……

  他架开疤面女子的长剑,以灵动迅捷的身法避开无数的杀招,整个过程险象
环生,完全是在以命相博。

  她跪地掩面哭喊着:「停下,快停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让我死了
吧,死了便好……」

  没有声音,没有答复。

  她哭了许久抬起头来,疤面女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他诡异地坏笑着,玩味地
看着她。

  她分明心中满是恩情,却要花大气力才能忍住暴打他一顿的心头恨恨——那
笑容太也可恶,她有些无奈道:「你一次次救我,我该怎么来还?」

  他笑得更坏,似乎在说:「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她脑海中一阵恍惚,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家中还是颇有余财,
我身上的好东西也不少,有没什么你能看上的?有的话便拿去。」

  「那些东西全加起来,又怎及百媚之体的万一?」他坏坏地说道。

  她的脸腾地红了,犹如天边的晚霞般娇艳,羞怒道:「你……胡说什么?」

  面前坏笑的他忽又变成揭破她身体秘密的老男人,目光淫邪得毫不掩饰:
「百媚之体还敢修习娉女玄阳诀?怕是已多年未尝棒儿插穴的滋味儿了吧?」

  「老贼……」她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提气挥掌要与他同归于尽。

  用尽全力的一掌穿过老男人,像打在一片空气里。她惊惧回头,老男人轻柔
却又无比淫邪地说道:「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他
曲起手指向饱胀鼓囊囊的胸脯弹来。

  她悲声大呼:「不……」身体蜷缩着蹲下,双臂回环紧紧抱在胸前护住紧要
处,恐惧得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这一刻她忽觉长年紧守的贞洁与尊严终是一场
浮云,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噩梦到了尽头,只是另一出更可怕梦魇的开场。

  哭泣许久方才止歇,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似乎一名武功非凡的高手已成手
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老男人不知所踪,在她面前的又变成一脸玩味坏笑着的少
年郎。抬头时正见他胯下一根粗大的物事将裤裆顶出一个大帐篷,顶端的弧线里
隐约可见大如鸡子。

  「你病了,为何不好好治一治呢?」少年郎坏笑着,似是故意将裤裆处对着
她眼前,肆意炫耀一般。

  不知为何,面对着少年郎她俱是信任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他在,未知的可怖
环境里便是一股深深的依赖。明明是他的长辈,武功也要更高,偏偏他的出现带
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是哪儿?能不能带我走……」她啜泣着道,软弱无助。

  「好,弟子抱您出去。前方的迷阵还要师姑指路。」少年郎俯身弯腰想要将
她抱起。

  「等等,我们在什么地方?」她惊愕连连阻止道,心中疑惑不已,为何又会
回到江州荒园,为何死去的贺群又会出现?更让她心中窘迫无比的是,当日正是
被这少年郎横身抱起走了好远好远的一段路。两人藏在牌匾中呼吸相闻,他那根
硬梆梆又粗又大的棒儿也如现下一般将裤裆顶起一个大帐篷。横身抱起自己时一
手托背脊,一手搂足膝,那下榻的腰肢让臀儿向下高高撅着,臀尖处似乎都能感
觉到棒儿的热度……她一阵羞涩,现下的蹲姿亦是隆臀撅起,她能感到一对儿光
洁的臀肤都起了鸡皮小粒儿。

  「在江州呀,不是师姑的故乡么?」

  少年郎伸出双臂却被她阻止:「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因为师姑就是在这里病情加重,再也压制不住的呀。」少年郎也露出戏谑
的笑容玩味着道:「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师姑在担心什么?再说这些事情我也早
知道了呀,师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数次和她提过堵不如疏,亦曾隐晦劝她不必一条路走到黑。两人虽共守着
秘密,然则他的想法她知道一些,她的难处与盘算他却一概不知。

  她慌乱起来,不知为何,少年郎每回都会戳中她心里最为脆弱的地方,这一
回依然如此!一个人承担的东西太多又缺乏宣泄的管道迟早要被逼疯,在这个幽
闭的空间里两人独处,倒不失为一吐心中块垒缓解压力的好时机。然则这一切都
将指向女儿家最为羞涩之事,又怎生启齿?

  少年郎并未催促,只是坏坏地笑着等待一阵,见她忸怩不安欲言又止,率先
说道:「这事儿说来羞人,实则并不难以解决。师姑家有夫婿,一段时日欢好一
回岂不是可以略作缓解?」

  一句话说得她浑身难受,所幸少年郎一贯懂得分寸并不粗俗,也是点到为止,
倒没让她难堪。她斟酌道:「从那夜后山荒原之后,你师叔他如今再不愿碰一碰
我,便是我放下尊严面子乞求也不愿。哎,莫说欢好,便是与我说两句话也是离
得远远的,说完即走……」

  谁想天仙般的美妇人生活竟是如此凄凉?一言既出,她心中倒是松快不少,
絮絮叨叨地吐露不少生活琐事,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也如深闺怨妇,怨声载道。

  少年郎听她说完又道:「弟子也曾和师姑说过,便是聊以自慰不也甚好?」

  她咬了咬红唇艰难道:「我的事情自己知道,《娉女玄阳诀》功法特异,若
是……男女双修大有裨益。若是……缺了……那就更加的不好……从前亦曾……
那个……试过,但事后更加如火焚身,之后,便不敢再试了……」

  「好奇怪的功法。」少年郎又道:「那便只剩下一个选择啦。」

  「什么?还有什么选择?」她焦急道:「你怎地不早说。」

  「聊以自慰不可,夫婿里夫又不可,那不就剩下一个婿了么?」少年郎笑得
极坏,颇有调戏成功的得意。

  夫婿一词是这么解的?不知少年郎奇奇怪怪的脑门里究竟藏着多少异想天开
的鬼东西,她心中不快却又不好向这位救了她两回性命,又始终恪守着秘密的师
门晚辈发作,只得羞恼地轻斥道:「莫要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

  少年郎指了指胯下,语调忽转如贺群当年引诱她时一般低语道:「有何不可?
在牌匾后面时你不也看了个清楚,你也知道它有多大多热。师姑,你难道不怕他
日被心怀歹意者探得秘密,毫无还手之力地任人淫辱么?你难道不想试试我的么?」

  「你……莫要胡说!」她厉声大喝着掩饰心虚:「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
你心中如此龌蹉!」

  「此地仅你我二人,言不传六耳我才说些真心话儿。师姑你是不是有些喜欢
我?还是方才你说的,要报答救命之恩让我看上了什么便拿走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她一阵气苦道:「我是有夫君的人,你要我做一个下贱的女子么?
我已甚么念想都没了,这么一点尊严都不让我存着么?何况……不是我说话不算
话……而是,我会害了你的……」

  「呵呵,我明白啦,师姑的借口还真不少。江湖儿女若还瞻前顾后,岂不是
一条道走到黑?师姑昔年的豪气哪里去了?还是舍不得神仙眷侣的光鲜亮丽,只
想为别人活着不顾自己?至于害了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年郎的话仿佛洞悉她的内心,每一句都直指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多想
的隐私。

  她如同被惊呆了一般瞠目结舌,无从反驳。自己都知无从分辨不敢去想的事
情,又从何说起。少年郎趋近身体道:「你不是说过么?我很强!百媚之体也好,
娉女玄阳诀也好,我都能满足!」

  他说得温柔又诱惑,手上的动作却霸道得很。那霸道的温柔一如在牌匾后他
身上浓烈又好闻的男儿体味,让她心慌意乱,被点穴一般不能动弹……

  「别……不要……」绝望的呼声只是给她找最后一分借口,随着裂帛声的响
起被彻底掩盖。

  光裸的玉躯在虚空中并不觉寒冷,少年郎的身体温暖地包覆着她,如同床上
舒适的锦被。她紧紧闭上了眼眸,奇的是全无作用,眼前仿佛出现一幅幻画,画
中一对赤裸的男女正互相纠缠。她分不清是正置身温暖怀抱中的女子,还是一个
旁观者。

  少年郎正值青春年华,一双大手却如烧红的铁板一般火烫而粗糙。大手正顺
着她的肋部向胸前两座高峰攀登。那不是记忆中销魂蚀骨的滋味,只觉朦朦胧胧。
可眼见那一手难以掌控的硕乳捏在掌中狠狠掐握,她仍觉被大手蹂躏处的娇嫩乳
肤涌起奇妙的快意,畅美得深入神魂。

  「嗯啊……」胸前一对硕美妙物和十余年前一般绵软而挺拔,雪一般的肤光
却如同蒙尘的明珠被弃在墙角,多年未曾被爱抚与亲吻。她情不自禁发出悠长曼
妙的呻吟声,一双媚目却瞪得圆如甜杏,只因眼前那春色迷离的一幕实是渴求得
太久太久。即使如今感觉混沌不清如梦似幻,也不愿错过一分一毫。

  美妇的身影越发清晰,正是她的模样,少年郎却只是一片模糊的人影,轮廓
中依稀像是那个又气又爱的师侄。这样的想法让她心跳加速,气他是应该的,可
爱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鬼想法?

  可惜眼前的春色已不容她刨根问底,少年郎已埋首至幽深的胸前沟壑处重重
啃咬,每一下都让她胸乳一紧,神魂激荡。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奶儿有多么诱人,
亦极喜被啃咬,亲吻,吸嘬甚至是狠嗅乳香的感觉。尤其峰峦顶端那一对儿粉艳
艳的莓珠,每当被情欲激得昂扬挺立,敏感总要增上几倍。

  峰顶的艳粉乳晕仅有指甲盖大小,让又细又长的莓珠极为醒目,她知晓自己
已深深动情,胯间湿漉漉的粘腻与软嫩如膏脂的花瓣又香又软,正盼着任人采撷。

  可惜夫君始终恪守着君子之道,即便是早年对这副身体爱之极矣,也未曾似
这般品尝爱抚。

  一念至此,她生生打了个激灵。背德与失贞的恐慌瞬间蔓延,她惊奇地发现
正在欢好的两个人影中,自己的那一个正如心中所想,一把推开少年郎,连连踢
腿向后挣扎蹬去。

  可被推开的少年郎并不肯就此作罢,旋即又逼近。霸道地扶住她的香肩玩味
道:「怎么了?难道你不想?」

  「不要,你放过我,我不想……啊……」

  惊呼声起,少年郎不知何时已用两指拈住莓珠揉搓着道:「不想?那这里是
怎么回事?女子动情时不正是如此么?」

  她又羞又窘,敏感点被拿住直让半身酸麻,推拒的双手软弱无力,反被少年
郎步步紧逼越凑越近,那梦呓般的呢喃声又在耳边响起:「棒儿插在穴底里狠狠
搅拌的滋味儿,你真不想再试试?」

  话到此处已变了模样,她身心剧颤!

  你真不想试试?贺群当年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为何少年郎会突兀地问起这一
句?到底是他想知道?还是她在扪心自问?

  「不要……我不要……你放过我……唔……」毫无力度的拒绝自不会让她遂
了心愿,反倒激起少年郎兽性般粗鲁地一口含住她香唇,狼吞虎咽般重重吮吸。

  她哭泣着,任泪珠从眼角滑落,推在少年郎胸口的双臂仅能让他不再靠近,
却丝毫不能阻止他轻薄无礼地肆意玩弄两粒莓珠,让她的推拒越发无力。被少年
郎紧紧吸住的双唇更是高高嘟起,想推开他的嘴唇,其状却更似迎合以让他吃得
更狠。

  缠绵的啃吻让两人都气喘吁吁,她几欲软倒,少年郎的魔音又起:「当年你
偷偷在山下求教的青楼妓子曾说:男人舔女儿家哪里舒服,反过来女儿家哪里被
舔也是一般。你心中不满她粗俗,却更疑惑对不对?妓子教你去舔棒儿取悦男子,
你却不知穴儿被舔的滋味……」

  「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呜呜呜……」

  「我之所言俱是你心中所想,我又没说错,为何不能说?」少年郎一反常态
地粗俗无礼:「你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没试过,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昭华易老,
如此度日不觉是生平憾事么?」

  她的精神几近崩溃,为何少年郎每一句话都是心中所想。她当然可以嘴上否
认,然则心底不敢细想的念头却骗不了自己……

  「走开,走开……」

  「这里只有咱们两人,谁也不会知道,你又何须为难自己?」不知何时少年
郎已蹲至她胯下,用舌尖分开萋迷的芳草地直袭两片嫩唇。

  在这片奇怪的空间里,她越想隐藏什么,什么便来得越快。两片敏感到极点
的肉叶刚被触碰便饱滋春水,可被嘴唇吻住的感觉却不似想象中的销魂,舌尖触
在花唇上并非绵软的触感,反倒有些坚硬。

  她羞急中略感失望,不想这羞耻到极点,又刺激到极点的禁忌事,真做将起
来也不过如此……令她疑惑的是,在昆仑后山她以口舌相就,为何又能让夫君无
力许久的棒儿重振雄威?难道光看一看便有奇妙效用么?

  她难以抵御这种诱惑,悄悄地,偷偷地望向两条人影。

  少年郎伸长了舌头,正顺着两片肉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划着圈圈,时而
还长枪般朝着肉洞口里抽刺,让她身躯僵直,浑身皆不受力,却又低嘶着拼死扭
动。

  比之朦胧不清的触感,视觉更具震撼十足的冲击力。女儿家最隐秘的部位被
人看得一清二楚,更以口相就不住翻搅着殷红的美肉,极其香艳。

  「师姑,这一顿舔吃可是销魂?」少年郎又压上她娇躯,将她压得无力动弹。
胯间的滚烫肉龙已压着她柔嫩的花瓣厮磨,正欲一冲而入。

  「没有……没有……你胡说……」她拼尽全力想要推开少年郎,香唇却又落
入他口中,同时那雄腰一沉棒儿破关而入直冲花穴,只一下便让她一身气力散得
一干二净。

  「被夫君以外的男人插着穴儿,感觉是不是特别的好?」少年郎不停疯狂耸
动着腰肢,吻吸得如痴如醉的间隙不忘出言调戏,不将她羞死不肯罢休一般。

  「不是的……你不要这样……」她的抗议声断断续续,仿佛夹在忘情呼喊里
的一两个杂音,微弱得聊胜于无而已。而还能发出这样的呼喊,还是因为心底的
失望,那终于侵犯入体内的棒儿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粗巨火烫,感觉倒如一根
小小的棍子。即使因为他抽送得快速又激烈,却让幽穴深处反觉越发空虚……

  可她无力停下也从心底里不愿他停下,那耸挺如此快速激烈,亦可稍稍慰籍
寂寞……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碎语讨饶声传出房门虽已破碎
凌乱几不可闻,可恰巧路过的吴征耳力灵敏听了个结结实实。

  他挠了挠头暗道:被歹人侵犯?得了吧!那只有一种可能,师姑发噩梦了!
我进去还是不进去?

  只是片刻的犹豫,吴征便轻巧地推开房门闪身而入,顺手又将房门带上。房
内不堪蹂躏的呻吟讨饶声越发清晰,撩开纱帘,帐内的人影被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却能看见她正辗转反侧扭动如蛇。那被撑起的被面隐约可见一臂环胸揉捏,一手
却探在腿根胯间抠挖不停……

  吴征强运内功以免被丽色迷了神智方才揭开帐子,仍不由一阵晕眩。只见陆
菲嫣云鬓散乱香汗淋漓,从面至颈处洁白的肌肤犹如覆上一层胭脂。锦被里双乳
左边一只正被玉臂压紧,右边的一只落在她手掌里,锦被正随着按压揉捏的动作
一会儿塌陷,一会儿又高高拱起,至于胯间的那一只玉手更是急速颤动,正不知
如何激烈。

  既我见犹怜又媚艳无俦。

  吴征轻拍陆菲嫣香肩低声唤道:「师姑,师姑,快快醒来!」

  连摇了数次又逐渐家里,陆菲嫣猛然睁开惊恐又迷离的杏目。模糊的视线不
知眼前是谁,耳边却依稀听见吴征的声音。

  她连连扭身慌道:「你放开我……」话音突地一顿娇躯猛然扑入吴征怀抱,
四肢纠结将他缠得又紧又实惶急道:「不不不,快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
方……」

  轻拍陆菲嫣的后背安抚她定下思绪,见她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的上身逐
渐平缓,应已回过神来才道:「我说……罢罢罢……我要说什么师姑知道,这事
情谁也无法替你做主。」

  吴征心潮澎湃,虽已横身抱过陆菲嫣,被紧紧纠缠却是第一次,更是第一回
触碰到她胸前两团傲挺。只觉那一对妙物比之韩归雁的硕乳似乎还要大上些许,
且与韩归雁的结实丰弹不同,其乳质极其绵软,触感亦是妙不可言。

  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一点也不错。不过是一个搂抱,虽是衣料单薄浑如无
物,终究不比真刀真枪来得爽快。只是仅此而已就几乎迈不动脚步!不说怀中美
妇的曼妙绝伦,楚楚可怜之态便让人硬不下心肠,非得好生温言宽慰,至少等她
心情略有平复才能离开。他不由对顾不凡有些佩服起来,如此娇妻也能说断就断
毫无留恋,这股子下定决心后绝不后悔的坚毅韧劲殊为不易。

  幸好吴征也不是普通人!

  燕国之行里,今日堪称第一场战役。历来宴无好宴,燕国的接风宴也不会例
外,席间各种暗藏深意的激烈交锋必将贯穿始终。据霍永宁此前的推测,燕皇至
今尚未公开露面,接风宴上免不了要率先探查秦国使者的底线,反过来霍永宁与
庞颂德也会借机探知一二。

  这等场面吴征是插不上话的,可他的命运已与大秦牢牢联系在一起,适逢其
会自也会为之操心。何况霍大人谕令一下:今日与会者均需用心聆听记忆,莫要
错漏一个细节。是以吴征只是个负责礼仪的符宝郎,身上的担子也不轻。此为其
一。

  其二就是吴征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亲近陆菲嫣即可,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固然春
色旖旎,可比起他想要得到的差距又岂止里许?陆菲嫣现下的纠结难受,挣扎煎
熬正是他想要的,适中的火候正循序渐进地将这碗鲜美的佳肴炖熟,平白从中添
加一盆冷水是何道理?若说江州荒园只是个意外,陆菲嫣至多是感恩之心,那么
强顶孟永淑一役则是吴征为她做的第一件事,人非草木,他不信陆菲嫣心中不起
涟漪。何况这十余年来自从顾陆夫妇俩闹翻,世间与陆菲嫣相处最多的男子,吴
征便是天字第一号。

  一念至此,吴征咬牙推开怀中娇美丰熟的胴体歉然道:「霍大人有招,弟子
不敢违令。师姑多将息一会,弟子现下去知会小师姑一声,让她早些回来。」

  「嗯,啊!对不住,误了你的要事……锦儿亦有要务在身莫要打扰了她。我
……我只是发了个噩梦,歇一歇便没事了。」

  吴征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心中却大喜过望,今日大胆入房可谓一本万利,
血赚!

  他虽不知陆菲嫣发了甚么噩梦,但那凌乱的衣衫,裸露的大半颗酥嫩乳球,
还有那股诱人已极的百媚之香,想来这位欲求不满的师姑梦里定是有一场难堪以
及的流霞春戏。吴征甚至能想象到锦被之下一大滩淫靡潮液已湿透床单。

  其幽似梅,若有若无,暗香浮动,氤氲清彻,是为百媚之香!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险些让陆菲嫣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出来见
人。她甚至能猜到吴征未说出口的话:「师姑,你这么下去可怎生得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上一回被人抱在怀里晃眼便过去了一年有余,离开温暖
有力的怀抱陆菲嫣颇为恋恋不舍地——上一回,可也是他!怔怔发愣了许久,陆
菲嫣愈加惶恐不安。

  梦境里的一切犹在眼前,清醒之后便知梦中的少年郎为何每一句都说中她心
底阴私——那本就是她不敢去想的念头在梦中所化。至于那些欢好时的朦胧快感,
也不过是记忆里的碎片。所谓的舌卷花唇,分明是昔年孤寂难解时以玉指聊以自
慰的感觉罢了……

  现下的陆菲嫣正如梦中人一样,恪守的贞洁与维持光鲜亮丽的「神仙眷侣」
是她苦苦坚持的面子,另寻良伴共效于飞却是心中殷殷期盼的邪恶里子。梦中少
年郎所做的一切,不正是残酷得她不敢去面对的现实么?

  可梦中的少年郎,为什么会是征儿?啊哟不好,右手指尖全是淫靡花露,方
才搂抱时岂不是全沾在他的身上?

  慌乱了一阵,陆菲嫣起身草草梳洗,又将被花露沾染的锦被床单全数藏入床
底,她失魂落魄一般只想快些出门透透气,怕呆在屋内多上一刻,那不堪却又旖
旎得醉人的画面又将在脑海里重演一遍。一门心思里只觉四周望向她的眼神都是
嘲弄与恶意满满的觊觎之心。

  死了吧,让我死了吧!这般模样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日已近午,在驿馆里漫无目的闲逛的陆菲嫣正见秦国使节团从大门离开赴宴。
她不敢打扰,远远等着所有人离开后才跨过门槛远眺。视线中吴征与韩家小姐正
并骑前行,一路交头接耳,毫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诧异的目光。她六神无主脑
海里一团乱麻,只觉心中酸痛交加。

  年升楼不在长安城最繁华的东西二市,倒不是店主人资格不够,反而是太上
档次了放在市井里没得失了身份。

  这里是燕国皇室的产业,亦是表现亲民的招牌门面之一,年升楼取意年年有
余,节节高升。酒楼里甚至三不五时有些宫廷御膳,皇亲国戚们宴客无不选在此
处,偶尔圣上也在此宴请官吏,犒赏有功之臣。比起热闹非凡的香满城,年升楼
有些冷清,但并不有损它俯瞰众生的高贵。

  吴征看着这座五层高金碧辉煌贵气十足的华屋,若说香满城像个广纳天下银
钱的财神,年升楼便像高高在上,威严不可冒犯的众神之主。

  秦国使臣一行人出现在街角,燕国侍中鲁仲文亦堪堪跨出门槛等候,时机拿
捏得不早不晚。霍永宁加速迎上,却见年升楼里鱼贯而出的一行人里夹着个不相
称的人影让他目光一凝,历经风雨早已处变不惊的面色也陡然露出些错愕。

  「霍大人。」鲁仲文笑着拱手相迎:「宴席已然备好,还请登楼上座再把酒
言欢。」

  前日一场武斗固然危机四伏,今日的文斗更加凶险。鲁仲文甚至不需多发一
语,只是摆出个人来便让秦国官员压力倍增,这一场宴席看来又是难以善了。

  寒暄过后一行人登楼,吴征也认出了那个让秦国官员勃然变色的人影,跟在
人龙后头暗暗摇头,一副心里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张圣杰啊,
盛国的储君被喊来站在燕国官员群里像个跟班似的,真是……和谈还没开始便弱
了七分气势,不妙,真是大大的不妙。」

  各人依次落座,唯一站着的居然是原本身份在所有人之上的张圣杰!他立在
偌大的厅堂中央,活似个酒宴主持人。

  「战事一开,苍生蒙难!贵燕秦两国交兵不足一年,数十万妇人幼子历经丧
夫丧父之痛,今日两国能重归于好,苍生幸甚!百姓幸甚!小王亦不甚欣慰。燕
秦盛三国同在中土,俱是中土后裔一家之亲,平民尚知需兄友弟恭,三国更应罢
免刀兵为百姓子民谋福祉。」张圣杰说到此处端起酒杯道:「小王借长安宝地贸
然领个头,这一杯礼敬天地,愿满天神佛护佑中土子民福泽绵长……」

  来者均举起酒来赔了一杯,鲁仲文更是不介意他口中颇多冒犯的微词,带头
轻拍双掌以示赞同。

  张圣杰满饮了一杯续道:「盛国偏安东南一隅,小王虽见识浅薄不谙世事,
然虚受了太子之位,聊可代表盛国一言。小王以为三国和睦相处当是苍生之幸,
三国之间亦如兄弟,便有了些龃龉大可正大光明地商讨,不可伤了和气,贵燕秦
两国之争亦是如此!兄谦让,弟尊长,古之礼法也!盛国疲敝,向以弟侍兄以待
大燕,大燕亦以兄长之义照拂盛国,盛国但逢天灾向不吝施以粮米。是以两国常
年相安无事……」

  吴征提到这儿心里简直炸开了锅:「我了个去……可以,你这货可以!先冠
冕堂皇来了一套泽被苍生,回头又说兄友弟恭,道理全被将你讲完了。末了直接
搬出个兄弟论,我他妈还以为是什么高论,原来是兄弟之间就得分个大小,你还
率先认了做小。比起无耻和脸皮厚,你简直能跟岳不群的门派合并高论一较长短,
大庭广众地说出这么下作的话脸色不变就罢了,连气都不带喘一口!得得得,还
以为你今天来第三方做个见证,没想到直接认怂做了看门狗!尼玛,太子做到你
这种地步,服气,服气,劳资陆师姑都不扶就服你。」

  猛然间看见左手边空着的一席,吴征愣住了。在这里和众位高官一比,他的
身份便显得卑下,是以坐在末席附近不足为奇。可这下手空着的位置,卧槽,莫
不是这死不要脸的货要坐在这里吧?

           第九章、唇枪舌剑·折枝断肠

  立身中原之地的燕国无论哪一方面都要领先秦与盛。而燕国皇室自是顶峰中
的顶峰,作为皇室的门面之一,年升楼无论建造工艺还是装饰格调均为当世最高
的水准。

  吴征不懂建筑学,但以木头为架构能搭起五层且面积达到近千平米的大厦,
十八根梁柱围成圆形让出中央一大片空地,还能让大厦稳如泰山,光这一点就极
为不易。

  而这些梁柱又可作为支撑,只需在梁柱与墙面之间架上木板,便能搭建出单
独的隔间,精细巧妙。

  今日登楼的每一人都可称达官贵人,每位单独的桌椅不仅以檀木制就,红漆
为面,桌椅脚处做成外拐的弧形,美观大方,四周则雕刻着锦鲤云纹,巧妙精细,
边沿转角处则全都施以打磨弧面,体贴入微。每张椅子旁都系着一面羊绒软垫,
喜坐软面的可自行换上。

  当围成环形的窗户被打开一半,不仅空气清爽采光极佳,无论视线从哪里望
去,都能俯瞰整座雄伟长安城,一片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张圣杰说完了他的奇谈怪论便回到他的位子上——自然是吴征身边仅有空着
的那一处。

  酒宴开席,各色宫廷菜色流水价地送了上来。手举托盘的尽是妙龄少女,各
个姿色秀丽,甚至不乏令人惊艳的绝色。

  从规格上看,这一场宴会已是最高的国宴级别,连侍女和正在场中如穿花蝴
蝶般翩翩起舞者,都是从皇宫中遴选而出的宫女,礼遇甚重。可是一片莺歌燕语
中,刀兵交锋的肃杀之气却越来越浓……

  皇宫御书房,栾广江依旧披着厚厚的裘衣,一手执笔批阅奏章,一手紧了紧
领口。身边偶尔有宦官宫女前来添茶加墨或是递上送走奏折,俱是轻手轻脚犹如
足不沾地,唯恐打扰了聚精会神的圣上。

  仅余不时响起咳嗽声的御书房忽然想起不加掩饰的踏步声,不知何人胆子忒
大,不仅如此,来人落座后道:「本公主近日爱喝雾峰雪芽,换来。」声音细软
出自女子之口,她并未刻意高声,只是一如平常,平日里如何,现下也是如何。

  燕皇不以为忤,也不受打扰继续批阅奏章,女子也不再做声。偌大的房里又
剩下咳嗽声与茶盖与茶碗轻碰的声响。

  两炷香之后栾广江推开奏章起身舒了舒筋骨,抿着茶道:「皇妹来了?」下
坐的丽人一袭宫装,湿润得微冷的早春里依然露出小半莹白的酥胸,丽色逼人。

  「陛下传召怎敢不来?」虽说了怎敢,却不见太多敬畏之心,既未俯首帖耳,
连站起行礼都不曾:「不知陛下招来臣妾有何吩咐?」言语中甚见疏远。

  栾广江微微一笑道:「有何事皇妹还不知么?今日年升楼宴客,朕还不是担
心皇妹一向顽皮惯了又去捣乱,不得不亲自看着你。」

  「哦?陛下怎知臣妾要去捣乱?」栾采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
怎么看都似心不在焉。

  「为何不称皇兄?自称臣妾会更亲近些么?咱们兄妹俩许久不见,定要轻疏
如此?」栾广江话题一转说起了家常。

  「大宝之上是陛下,皇兄也是陛下。至于我都嫁人啦,臣妾也没不符礼法。」
栾采晴依旧心不在焉,大大的凤目不时眯起,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旋即又道:
「陛下安心,这一回臣妾会安守本分大局为重,绝不会真正难为吴征。待秦国使
团离去后,臣妾也会来和陛下闹。该做的,臣妾懂。」

  「妹妹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两人各自答非所问,倒像自说自话。

  「大局为重臣妾不是不懂,臣妾对陛下历来只有敬畏,何来介怀?」栾采晴
美眸流转突兀笑道:「否则当年臣妾为什么要跑出去?」

  栾广江摇头笑道:「好吧,那都是朕的不好,给你的金令没忘吧?朕许诺你
的东西,终是不会反悔。」

  「哥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赔偿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朝臣一般,给一棒子
再给颗甜枣便能开开心心。」栾采晴啜了口茶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妾若
坐那个位子也会做一样的事情。所以,陛下等了大宝就只能是陛下,不是皇兄,
臣妾叫的没有错。」

  「皇妹能理解朕的苦衷便好。」栾广江唏嘘道:「很多非朕本心所愿,不得
不为之……」

  「哥哥不再是皇兄成了陛下,有些话不该说甚至不该去想。陛下自当一切为
大燕着想,今日惹得陛下动了妇人之仁,倒是臣妾的不是了。」栾采晴掠了掠鬓
角的发丝起身道:「臣妾许久未曾回宫也想走走,不知……」

  「去吧,母后也常念着你!」栾广江点了点头。

  「不烦扰陛下了。借陛下身边人一用,臣妾担心寻不着道路。」栾采晴福了
一福正欲告退,忽又想起一事,从怀中贴肉处取出一面薄薄的令牌呈上道:「不
说都忘了。陛下当年许诺臣妾一件事,臣妾今日正欲求一件事。」

  栾广江接过令牌,心中复杂纷乱,既有记忆中的怀念,也有松快的解脱:
「奏来。」

  「臣妾想请陛下允诺在吴征随秦国使者离开燕国前不可对他动手,且惩治吴
征以维护皇家颜面的事情,只能由臣妾一手来操办。」

  「哦?那是两件事,不是一件。你要求哪一件。」栾广江抽丝剥茧的功夫,
与时刻警醒的细心并未因身体的病痛而失去。

  「第一件不正是陛下心中所想么?所以,两件其实也就是一件。」

  栾广江凝视了美妇片刻道:「皇妹若愿入朝为官,当能为朕分忧许多。便依
皇妹的意思吧。」

  「臣妾谢过陛下!」栾采晴矮身施礼道:「吴征的事情还请陛下记在心上,
臣妾先行告退。」

  「朕让高无影送你,回头想用哪些人向朕讨要即可。」

  年升楼里歌舞飘摇宾主尽欢,吴征吃喝都不多,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眼
下的局面他无能为力,不过仍让他颇为兴奋。能耳闻目睹霍永宁与庞颂德这样声
名在外的大才应付不利局面,才是他的关注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谈各地风物一番后,鲁仲文话锋一转道:「说起来本
官族中本出身凉州武威郡,五代之前方迁居长安城。本官向有归乡看一看族中故
居之意,惜乎公务缠身,始终未能如愿,引为憾事。」

  吴征眉头微跳,武威郡在凉州之战前被奚半楼放弃,现下还掌控在燕国手中,
鲁仲文忽然提起此地含义甚深。

  庞颂德向为老饕,今日却早早停了箸,酒也不曾多饮,闻言捋了捋长须接话
道:「不想鲁大人祖居武威,与下官倒是有缘。下官曾为武威治中一职,对郡中
诸事知之甚详。倒要请鲁大人放心,我大秦治下武威郡子民安居乐业,此回亦未
受战火波及,料想鲁大人祖宅安然无恙。待来日大人得了空,下官定奏明圣上,
愿亲驾车马陪大人故地重游。」

  一问一答看似不经意,倒让凝神倾听的吴征开了眼界,心中暗道:卧槽,谈
个判一开始就高深莫测到这种地步?家长里短的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处处都是陷
阱,高手交锋果然不同!艺术,语言的艺术!

  鲁仲文微微一笑道:「本官年事已高,常言道叶落归根,告老还乡之后重返
武威郡颐养天年亦是人之常情。不知霍大人与庞大人意下如何?」

  吴征摸了摸鼻子,好一记当头炮。鲁仲文不提凉州之争,反倒说起他私人的
话题,只是加上他的身份可就敏感已极了。燕国的侍中大人要到武威郡定居,秦
国决不能答应。可要是此时出口否决,等同于秦国率先亮出了意图,其后被鲁仲
文抓住破绽步步紧逼,难免要落了下风。

  庞颂德不慌不忙道:「鲁大人若是告老还乡,还是那句话,下官愿出迎五十
里恭迎鲁大人车驾,鞍前马后送大人入祖屋。」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有混赖之嫌,吴征听得一皱眉,他始终心中模拟对答,却
混没料到庞颂德答得如此大失水准。正暗叹鲁仲文只需接话下去,庞颂德轻易便
要落在下风。不想鲁仲文口出之言又大出他意料之外。

  「庞大人一番心意,本官心领了。敢问庞大人,武威郡内偏西有一口甜水井,
再西二里处有一株苍天胡杨。先祖遗信中曾言幼时常于树下玩耍,不知其树现下
如何?」

  吴征心中一凛这才回过味来。

  庞颂德所言虽简单又显得赖皮,实则在说的是秦国官员迎迓燕国的白身,只
不过这位白身有些不同寻常。至于全程陪同,自有监视之意,不怕你前侍中大人
打什么歪脑筋,那开头的一句告老还乡便是前提。不想庞颂德随口之言竟含有这
么大的玄机,后头挖了个大坑在等鲁仲文。且话里话外,对凉州的主权宣示丝毫
不露破绽,寸步不让。鲁仲文显然洞若烛火,是以转了话题,这里头玄机就更深
了,一个简单的提问不仅考考秦国官员,后头还可随时接话道出答案,言下之意
便是武威郡现下在燕国手中,所有的一切他知之甚详轮不到你庞颂德来操心。

  一颗胡杨树便扯到地盘所属之争,这绵里藏针的味道让吴征忍不住心中掀起
惊涛骇浪。

  霍永宁微笑道:「说到这颗胡杨树本官倒是一清二楚。其宽二尺,高不可计
数,壮年时通体雪白!惜乎此树年岁已高常遭病虫之害,树身已是千疮百孔。幸
得大秦武威子民常在树荫下纳凉,感常年受其恩惠之心,不时为其捉虫方能保得
一条性命。难得子民有心,但常年如此也甚为艰难。」

  吴征不由敬佩霍永宁博知善记,中书令连棵胡杨树都记得清楚着实了不得,
庞颂德此前应对得宜,要他说出这颗胡杨树怕是无此能为。至于最后说什么救得
甚为艰难,分明是骂老而不死是为贼,所指何人不言而明,让吴征忍俊不禁。

  「是呵,本官刻意致信丘大将军问询,亦知胡杨已老大限已到。遥想当年家
祖幼时,大燕祖皇尚未登基,彼时官封镇西将军,牧兼雍凉二州。沧海桑田,不
易到得今日胡杨将死,本官还不能归乡一探,可悲,可悲。」鲁仲文这一席话等
同于表明了态度,虽说这是争议的焦点谁都猜得到,可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正当秦国使臣们心中疑惑,庞颂德正待接话时,鲁仲文又道:「大燕新得了
些稀罕之物,诸位大人见多识广,正好请各位品评一二。」

  鲁仲文拍了拍手,便有一行侍女各捧着个托盘端上一样物事在各桌呈上。只
见洁白的瓷盘上放着一串果实,颗颗饱满圆润闪着紫红色的光泽,不仅异香扑鼻,
更煞是好看。

  「此物是去岁时大燕使臣出访西域番岭时发现,番人也是刚刚种植。使臣带
回种子后竟然培植成树,本为圣上的供果,今岁需入夏方可结果,这一批乃是去
岁采收于皇宫冰窟里冰封收藏,今日圣上特许取出以招待贵客。其滋味酸甜可口
汁水丰沛,诸位可试食用。」鲁仲文说罢自取一颗剥去薄薄的紫红色外皮,露出
泛绿半透明的果肉咽下以示无异。

  庞颂德见了新奇水果按捺不住,依样吃了一颗,但觉滋味极美,忍不住又尝
了一颗赞道:「甚好!」他一颗接一颗地吃下去,心中却思绪电转:鲁老儿张了
大嘴要吞下大半个凉州,现下弄出这等番岭的东西来示威么?嘿嘿,去岁带回,
除了这些种子怕不是要说与番人结了什么盟约,若是我大秦讨要凉州,他燕国便
约了番人两面夹攻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不住地吃下去以拖延时刻。

  侍女们送上了紫果,不久后又托盘呈上一壶一杯,那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极
为特异,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要用这种杯子来饮。

  鲁仲文摆了摆手让侍女们稍作等候,续道:「本官与霍大人是旧识,更是神
交已久。燕秦两国历来亦是友邦情谊,只是凉州曾是我大燕祖皇根基之地如祖宅
一般,我大燕军入凉州实为认祖归宗重回故地,倒非与秦国为难。霍大人,还请
将下官之意转达秦皇,祖宗之地不可弃,大燕皇室岂可做数祖忘典,背叛祖宗之
事?」

  霍永宁不接话反问道:「那倒不忙。敢问鲁大人,这盘中又是什么新奇物事?
本官好奇心大起忍不得了。」

  「哈哈哈,是本官失礼了。呈上来!」

  侍女们摆设酒瓶与酒杯,霍永宁向张圣杰道:「殿下,敢问一句中原本是盛
国之地,不知贵国圣上可曾向鲁大人讨要旧地么?」

  张圣杰一双眼眸始终在侍女中特别娇俏的几位脸上游弋,闻言随口道:「非
也,父皇曾言大盛占据江南不过作为安身之地,中原本是前临朝之地,临朝之后
无主,自然有德者居之。」

  卧槽,简直刷新劳资的三观下限了老铁!吴征自问脸皮实在够厚,但是比起
这位自己当孙太子,还要把老爹卖成儿皇帝的奇葩,差得简直十万八千里。

  庞颂德暗暗摇头,张圣杰随口这一句话太过阴损,中原是无主的,谁拿去就
是谁的。凉州,凉州他妈的就是前凉州牧的,秦国占了没道理!今日秦燕交锋原
本不落下风,结果被你这混蛋一开口全乱了套……我……我日你娘卖批的!

  侍女们摆上了酒瓶与酒杯便依次退下。鲁仲文揭开瓶盖略有得色道:「此酒
首现于世间非同凡响……」

  「霍大人您喝过的怎么忘了?」下首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传来声响,一名少
年郎笑吟吟地起身,一手举酒瓶一手持酒杯来到场中团团施礼,向鲁仲文道:
「鲁大人,下官一时兴起还请见谅。」

  鲁仲文见他剑眉星目,相貌甚为出众,服饰佩戴自是秦国使臣中的符宝郎吴
征,他犯不着与小辈置气,掌心向天一举道:「吴大人也知此物?无妨,快快请
说。」

  吴征笑道:「下官无礼!此物并非甚么稀罕物,川中便是小儿也常食用。此
物分有数种,统称为葡萄。果实有形长着名马奶葡萄,呵呵,番人不识礼数便是
粗俗。今日蒙燕国陛下赏赐的名紫葡萄,在川中亦名草龙珠。至于这瓶中么,便
是紫葡萄所酿的美酒,酒液紫红色泽艳丽美不胜收,以夜光杯饮之不仅可闻其香,
可品其味,更可观其色,可谓色香味俱全。下官还曾送过霍大人两瓶,霍大人怎
生忘了?」

  「啊哟?」霍永宁一拍手掌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是此物,吴大人送的美酒
一向公务繁忙尚未饮用,倒显孤陋寡闻了。」

  尼玛……老哥稳,你这慌撒的比我高明多了,鲁仲文想再找你发难也连个屁
都问不出来,想刁难也没得搞头了。

  吴征心中点赞又道:「不知年生楼里可有冰块?此物以冰镇之,滋味更佳!」

  他说的头头是道,当世也没有冰镇的饮酒之法,鲁仲文心中惊异却无法辩驳
索性道:「吴大人所言有趣,来,诸君一同如此品评如何?」

  喝了原温酒,年升楼又迅疾取来冰块在一只大桶里装了,将酒瓶封好沉入冰
桶中,不多时再取出分发,试饮之下果然风味更佳。

  吴征微笑道:「下官甚好舞文弄墨,世间也薄有声名。曾对此酒作诗一首,
还请鲁大人指点。」

  「吴大人有大诗才,本官洗耳恭听。」事态迅速失控,鲁仲文一时没有办法
只得顺水推舟。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吴征朗朗念出抄袭诗篇,微微一笑拱手告退。

  霍永宁频频点头率先抚掌大赞:「好诗,好诗!当真是超群绝伦,吴大人了
不得!」他心中自也备下了一套说辞,可吴征此时的应对极为巧妙,先将葡萄说
个底儿掉,一首诗不仅华彩缤纷,更是极为应景。其中的豪气听的人热血沸腾,
至于其中深意,完全可代大秦对这一场纷争做出强有力的表态——凉州,还来!

  鲁仲文捋须道:「英雄出少年!来,美酒当前,佳作以佐酒,当为人生至乐!」

  此后的酒宴只剩宾主尽欢,再未提起两国纷争之时。秦国口头上占了上风自
然见好就收,燕国则暗藏机锋也不好锋芒太露,眼下的局势和平收藏当是两国都
可接受的局面。

  今日的唇枪舌剑毫不亚于刀光剑影的凶险,昆仑派的门人虽因没有官身上不
得顶层,但以他们的修为耳力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霍永宁与庞颂德两位大人能在
盛国太子张圣杰突兀杀出时应对得体不落下风,着实令人惊叹。而吴征又在关键
时刻露了一手大出风头,整个昆仑上下皆感与有荣焉。

  林锦儿挑着眉毛将年生楼上的一切述说一遍,向来恬淡的女子神采飞扬,说
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连声调都高了几分。待说完后才凑近陆菲嫣压低声音道:
「师姐,还记不记得韩将军出事时在我院里咱们一道儿说的话?当时师门里都担
心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现下看来全是多虑啦。征儿真是了不得!我看世间出色
的弟子无出其右,便是冷月玦也不过是修炼多了些年头,武功稍高而已。咱们昆
仑下任掌门的位子怕是铁铁要落在他身上了。」

  「你怎知冷月玦武功比征儿高些?」陆菲嫣听得心潮澎湃,却又忍不住反驳
道。

  「征儿现下的武功至多是七品上,冷月玦是八品……恩,当是上了。武功又
有些克制,征儿进境虽快怕还不是她的对手。」林锦儿掰着指头皱眉道,甚为不
服气。

  「那你恐怕是错了。」陆菲嫣抿了口茶悠然神往道:「征儿最强的功夫不是
《道理诀》内功,而是随机应变的本事与毅然决然的强大决断力,还有,他能拿
来杀人的也绝不仅仅是武功。你们没一起去亭城,不知道地涌金莲的神奇与震撼
……看来,你这个准干娘还不如我了解他啦。」

  说到毅然决然,陆菲嫣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切!准干娘有什么用,他嘴上说得好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老大不小了
终身大事不管,成日和韩将军眉来眼去的有什么用?说起这事又会活活给他气死。
亏得人家和掌门师兄说好,待他成亲时要给他做主家来着。」林锦儿气得牙痒痒,
只恨从小疼爱实在舍不得打上一顿。

  陆菲嫣心中一沉,喉头里梗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兴许羡慕小师妹有情人终
成眷属,也似是妒忌有一位出众伴侣的韩铁雁?

  师姐妹俩叙话多时,林锦儿还有防务在身告辞离去。屋里又剩下陆菲嫣空空
落落的一人。

  这些年来,我到底在干什么?形单影只多年,陆菲嫣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独坐
思量。身体练不了武功,便自行想着如何出招,内力如何运转;寂寞孤独,便想
想从前情爱深笃时的日子;有时也觉人生无望,便将一副心血全寄托在宝贝女儿
身上。

  若在平日里或许不会有什么改变,然而昨夜那场恼人春梦里的孩子,今日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展现他的风采。这个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深知他对自己的
严格,尤其是触犯众怒地选择了《道理诀》之后从未怀疑过,也从未停下前进的
脚步,毅然决然!

  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尚且能如此,我呢?陆菲嫣扪心自问,论坚忍,她并不
逊于吴征,然而其他的呢?遇事之后除了心中恼怒与抱怨之外,还做了甚么?明
知问题出自何处却从未想方法从根本上去解决,只是忍着,承受和徒劳地等待。
征儿在亭城面临绝境之时可不是这般模样,定是这些事情的印象太过深刻,若非
如此,昨夜他怎会入我梦里……

  陆菲嫣豁然起身狠狠摇了摇螓首,这一下动得狠了身子里又冒出难堪的异样,
她挫了挫银牙强忍着不适跨出房门,回身关上门后将前额抵在门沿紧闭双目重重
吸了口气,又吐出口长长的浊气,转身向院外走去。

  一路穿屋过亭,驿馆的西面俱是昆仑派门人驻守之处,远远望见身形雄壮长
着一口狮鼻的杜中天抱拳行礼:「三师姐伤还未好该当多多将养才是,莫要到处
走动。」

  「无妨!」陆菲嫣回礼后问道:「你四师兄呢?」

  「引人巡查去了,现下该当在外庭。师姐若不着急不妨在这里等等。」

  陆菲嫣略一思量道:「那倒不忙。帮我和他说一声,交差后回屋一趟,我有
事与他说。」

  转身离去的身姿有些沉重而缓慢,然而那绝世的风姿还是让躬身相送的杜中
天眼中闪过可望不可及的遗憾。

  这一等便直到月上山尖。初春的时节柳树刚抽出绿芽,在月光下显得葱葱茏
茏,院门被推开时陆菲嫣正在院子里垂首坐定。她忽听嘎吱的声响心头一跳,抬
头时脸上酡红却又面露难色,不想来人并非顾不凡而是吴征。

  吴征自年升楼回来也不得闲,又被霍永宁叫住议论至此时才归。陆菲嫣见他
手上握着两根还带着细长叶片的柳枝,生怕吴征问她为何在此惶恐道:「你玩枝
条儿干什么?」

  吴征在石凳上坐下道:「编连理枝。」

  「连理枝?」

  「嗯。」吴征手上的柳枝看似两根,实则是一杈双枝。他将两根柳枝轻轻旋
绞在一起后绕成个圈圈首尾相连,又继续旋绞固定,原来是个孩童玩耍时编制后
带在头上的草帽儿。

  「草帽儿就草帽儿,还甚么连理枝了。」陆菲嫣被逗乐了掩口轻笑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吴征晃了晃手中草帽道:「这可不
是连理枝么?」

  对于这个师门晚辈时不时冒出惊世骇俗的诗句,陆菲嫣已见怪不怪,然则这
两句还是直刺心头一时听得痴了。半晌后才道:「你这个……连理枝能不能送给
我。」

  吴征颇觉意外,瞄了瞄陆菲嫣的螓首,将手中草帽儿又改得小了些递上道:
「师姑,这是童心大起了?」

  陆菲嫣接过草帽儿美目流转嗔道:「甚么童心大起!去去去回房歇着去,师
姑等人还有事。」

  「啊哟,原来师姑不是在等我。」吴征摇头晃脑发着奇怪的声调道:「还以
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想跟我没点关系,啧啧……」见陆菲嫣作势预打,
赶忙拔腿就跑。

  陆菲嫣哭笑不得,定了定神喃喃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念
及今晚等的人与准备说的话,不由脸上都红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月儿都爬上了中天。吱呀一声房门响起,吴征探出脑袋道:
「师姑,夜露寒凉对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屋去吧。我先睡了。」

  陆菲嫣痴痴等候方才醒觉,心中颇为失望地起身朝吴征点了点头,换来一个
可恶又可爱的笑脸。

  点上烛火的屋内虽暖和许多,在陆菲嫣心里却觉一样清冷。一腔期盼渐渐地
尽数化作怨气:征儿睡前还知关心我一下,你连他这个外人都不如!闭目重喘许
久方才平复下心绪,望着桌上摆着的草帽儿正被烛火拉出的长长人影遮盖,一时
顾影自怜。

  不知又过了多久房外才传来叩门声,陆菲嫣陡然惊觉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
着。「谁?」她甩了甩被压得酸麻如针扎的手臂强忍一身不适道。

  「是我。」门外传来无比熟悉又陌生得仿在天边的声音。

  陆菲嫣一腔热血早已冷却多时,移着莲步在门前却又犹豫,似被一个简单的
开门动作难倒。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陆菲嫣自嘲了一句拉开门闩。

  顾不凡在门外狐疑地望了她一眼问道:「你要……」

  「这间房是我的也是你的,莫非还要请你进来才成?」羞恼之下口气里不由
带上了强子压抑的怒气。

  顾不凡尴尬入内,却又迎面挨了一句:「连门都不会关?还是不敢关?」

  顾不凡重吸了口气,转身将门关上后坐下,见陆菲嫣身上穿戴整齐,道:
「夜已深了,你身上有伤为何还不休息?」

  「你既知夜已深了,也知我身上有伤,为何现下才来?」陆菲嫣恚怒不已,
心中的委屈无数宣泄尽化作美眸中的泪光盈盈。

  「五师弟说你不急,我有公务缠身现下才得了闲,你有何事?」顾不凡眉头
一皱语气生冷道。夫妻俩冷淡已有十余年,这一场婚姻已名存实亡。只是维持着
表面上的光鲜亮丽像是两人间未开口的默契,今日陡见妻子掀了开来,一时也觉
尴尬。

  「呵呵,忙忙忙,你比圣上还忙。」陆菲嫣一把抹去泪珠抽了抽鼻子道:
「你到底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妻子。」

  往日的恩情爱意翻涌心头,顾不凡心中一软苦笑道:「你始终是我顾家的媳
妇。」

  「呵呵……」陆菲嫣自嘲地冷笑道:「只要是你顾家的媳妇就成了是么?只
需我挂着这个名头,旁的你都不需管了,也不重要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顾不凡心中有愧如坐针毡不耐道:「驿馆里事务甚多
我没有工夫,这些话待回了大秦再说不成么?」

  「不成!」陆菲嫣目光冷冷道:「我受伤了,你这个做丈夫的可知受的是什
么伤?」

  「额……」顾不凡无言以对,良久方道:「算是我对你不住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十余年来咱们说过几句话?你怎会知晓我受
了什么伤?」陆菲嫣双目再次含满泪珠:「你嫌我伤了你的自尊和面子,也是我
的错。可这副身子是苍天给的,我有什么办法?旁的事情我可以忍耐,可你对我
不闻不问甚么都不管。你只要顾家媳妇这个名头,却又畏我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夫君,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也是个人,需要人关心爱护,你就这么把我晾在一
边弃之如敝履,是要逼得我自尽以全你的声名么?」她一句一顿,声如杜鹃啼血。

  「菲……我没有逼你。」顾不凡深知妻子的惊人魅力,只怕再次踏入后便如
深陷大漩涡,再也出不来。压下心中柔肠百转强硬道:「顾陆两家首肯的婚事,
谁也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我也不愿如此。总之这一世算是我负了你,来生再偿还
吧。」

  「抬出个大道理,说来说去还是旁的都比我重要,都要先于我。」陆菲嫣胸
脯剧烈起伏道:「今夜我本想与你好好谈一谈,至少夫妻二人不再形同陌路,也
是为了盼儿好。亦想要再次不知羞耻地献媚与你,恳求自家的夫君再恩赐一场雨
露。呵呵,不想竟是如此。你走吧,我不想再听到你半句话。」话语中说不出地
讥讽。

  顾不凡暗暗心惊,目中露出冷厉道:「旁的我不管,莫要有辱家风。否则休
要怪我无情。」

  陆菲嫣说完上一句便如行尸走肉般瘫在椅子上,闻言冷哼道:「你早就无情
了,家风?你配么?」

  「每日只知沉沦肉欲,你不过便是个荡妇而已,还谈什么夫妻之情?哼!」
顾不凡心情复杂强抑软弱与不忍,说出番难听到极点的狠话后甩袖离去。一路上
紧锁浓眉,有自责,亦有理当如此的坚决。

  陆菲嫣紧咬着银牙,心中的失望与痛苦难以言喻,可隐隐然的,居然也有一
丝松快与庆幸。她随手将那顶草帽儿扯断,心里空落落的,只觉甚是疲倦什么也
不想做,一头栽倒在床上背臀向天懒得调整姿势,也不加任何约束地任思绪放飞。

  从幼时的纯真欢乐到入昆仑学艺,再到嫁作人妇,又到了那夜羞耻到极点以
致矛盾爆发的荒原野合。陆菲嫣忽然冒出个奇异的想法:在一旁树林里窥视的征
儿,不知是个甚么模样?一念至此便再也控制不住,自顾盼出生与吴征相厚,到
他强修《道理诀》的叛逆大胆,再到江州荒原那一场惊心动魄又耻辱之极的恶战
……

  待得鸡鸣声让陆菲嫣陡然惊觉时,她吃了一惊坐起身来,香汗遍布玉体娇躯,
惊惧得一身战栗不已。这一通胡思乱想过来,念及最多的竟然是吴征,其后才是
盼儿,至于本应是至亲的顾不凡除了初时的满腔怨气之外,其后便是一片空白。
那剥皮抽筋般难受的断肠之痛,对顾不凡的怨恨远不及对自己婚姻的悲剧与孤独
的自怜来得多。

  「我是疯了么?」陆菲嫣喘息不已:「是的,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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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声起,天光蒙蒙的寅时自是经历夜间的休眠后万物即将复苏的节点,却
也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分,——即使是彻夜不眠的人,在此时也最是疲倦精神最
是懈怠。是以有甚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最佳的时间绝不是漆黑的静夜而是此刻。

  日月交辉前最为黑沉的一刻被第一缕阳光划开,一名五绺长须的中年人身着
书生打扮,仿佛夜读方回,又好似凭空出现。他信步穿过长街,在一间民宿门前
信手推开后踏入。只是一片小小的院子与五间排成倒凹字形的普通人家,院子里
空无一人,书生推开正中的厅门关上便立定脚步,闭目微微向天仰头似在侧耳倾
听了一阵,确信无人跟踪后方掀开北墙前礼敬佛祖供桌下方的毯子,揭开一道与
地平齐的木板后露出一条地下暗道。

  书生拾级而下竟留着露出的暗门不管,不久后厅堂里又出现一名老眼昏花的
仆从将一切恢复原状。

  暗道里油灯如豆,书生刚越过台阶步上平底,两柄长剑四杆长剑便从周围突
兀出现,长剑在他脖颈前交剪,长枪则直指前胸与两胁,空着的背门处则在黑暗
中隐隐有寒光闪烁,暗藏杀机。

  「什么人?」雄浑的声音低声喝问。

  「今夕浮暗香,明朝飘零落。」中年书生的声音犹如破锣:「你们没有放松,
很好。」

  「尊主恕罪!」喝问之人一语既出,手持兵刃者顿时匍匐跪了一地。

  书生转向背门处向阴影道:「你们没有出来,也很好。继续守着莫要放松,
本座自去便可。」他挥了挥衣袖向前行去。

  这一路岔道无数,若置身其间定要惊异于要在地下挖出如此繁杂的道路是如
许巨大的工程。既是密道更需暗中进行,也不知究竟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又需
多少时日才能完成。

  书生却轻车熟路,这里一兜那里一转,小半时辰后又来到一处阶梯前拾级而
上。封路的仍是一片板门,书生以手扣出奇特而不规则的韵律,停手片刻后便有
人打开板门。光线射入,书生微微眯着眼踏上。此刻方能见他面目死板甚至看不
出神情,想来是带了人皮面具掩去容貌。

  「恭迎尊主!」又是一处厅堂,不仅面积巨大装饰也极为华美。这一路弯弯
绕绕,竟然连通着一处巨富之家?

  「都起来吧。」书生大喇喇地在空着的正中首座坐下一挥手,风范已不仅是
世家或是门派之主,俨然九五之尊一般。

  在等候书生的共有十四人,有些外形猛恶,有些则俊美非常,有些则扔在人
堆里谁也找不出来。其中一名器宇轩昂,双目如桃花般的男子施礼道:「尊主,
属下等已恭候多时,见尊主风采一如往昔,俱是不甚欣喜。」

  书生笑道:「你们都好本座也很开心,来见见自家兄弟也是应当之事。」

  「能为尊主驱驰已是三生有幸,怎敢高攀。」桃花眼已是热泪盈眶大感荣宠,
跪地道:「得尊主这一句话万死不辞!」

  「起来起来,自家兄弟何须如此。」书生摆了摆手却未上前相扶,他可以与
这些人称兄道弟,可位阶的尊卑始终不曾逾越,拿捏得妙到毫巅:「这话今后再
也不许说!兄弟一同干大事只为同享富贵,可不是要你们去送死——本尊不想你
们少了任何一个。」

  桃花眼感激涕零了一番又道:「贺群在秦国送了命,兄弟们俱都义愤填膺,
不知尊主可有旨意示下?」

  「本尊便是为了此事而来。」书生一根手指顿点着扶手道:「贺兄弟命丧昆
仑派之手,大仇自也当落在昆仑派身上。咱们兄弟们蛰伏许久,嘿嘿,不动手倒
要叫世人忘记了!」

  一名光头黑须的大汉闻言兴奋道:「正是正是,属下早已忍耐得狠了!日常
那些弱女子弄得没几下便受不得了,哪有自幼练武的女侠插起来带劲儿。昆仑派
那两名女弟子属下远远见了,美得一把都能掐出水来!尊主开恩,属下愿做先锋!」

  「不忙。」书生摆手道:「昆仑派门人随秦国使节住在驿馆里,咱们动不得
手还需忍耐才是。戴宗昌!」

  「属下在!」桃花眼赶忙垂首听令。

  书生从袖中取出一纸信封道:「动手的人数,时机,地点均已注明,人选由
你来定。昆仑派名满天下个个都是硬手,万万大意不得。还是那句话,若有兄弟
不愿去绝不可勉强,又若是人手不足亦万万不可轻易动手,宁愿放弃以待下次良
机,切记!切记!本尊不宜久留,诸位兄弟,后会有期。」

  送走了书生,戴宗昌眯着桃花眼将信上的内容通览一遍抬起头来。厅堂众人
早在等待这一刻,有些甚至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戴宗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尊主的吩咐你们都听见了,昆仑派非同小可,秦国使节又有大军护卫绝非易于
之辈,若不愿去的现下先说。」

  光头黑须的大汉忙道:「有甚么去不得的?令使,俺老刘第一个去!」

  戴宗昌横了他一眼尚未说话,一名手持折扇,英俊不凡却面容苍白的贵公子
阴测测道:「刘万年,就你那榆木脑袋只知耍一身腱子肉的蠢货也能打先锋?兄
弟们跟着你不如趁早抹脖子死了了事。」

  「狗娘养的你说什么?」光头黑须大汉刘万年怒道:「老子先抹了你的脖子。」

  「好了!」戴宗昌厉喝一声:「成日吵吵吵个没完。」他相貌虽偏阴柔却甚
有威严,一喝之下争吵声立止:「此事本使也需慎重考虑。你们回去后将愿去的
兄弟拟一份名单来,至于谁去,本使自有计较。」

  众人陆续离开,刘万年故意落后,覥脸向戴宗昌赔笑道:「大兄弟,算老哥
哥求你,这一回无论如何要让老哥哥去。那陆菲嫣你也见过了,那奶子,那屁股,
老哥哥现下是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一门心思就想着弄她!还有林锦儿也是,娇娇
怯怯的样子谁不想插个畅快淋漓?老哥哥给你跪……」

  「不许去!」刘万年尚未跪倒便被戴宗昌冷冷地打断。

  刘万年一年郁闷恼怒,眉歪眼斜恨道:「大兄弟,老哥哥曾为你挡了三刀,
这么点人情也不愿给么。」

  戴宗昌一把揪住他领口低声怒道:「就因为你老哥为小弟挡了三刀,小弟才
不让你去送死!总之绝了你的念想,不许去!」

  「送……送死!」刘万年额头冒出冷汗惊愕道。

  「把话给我烂在肚子里,坏了宗主的大计,本使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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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心颤如弦·羡其鸳鸯

  朝阳驱散夜寒,繁华的长安城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那原本定死的风景与
人物,忽而动了起来。

  小憩的吴征沉重地翻了个身,望着洒在窗户纸上一派金黄的阳光露出个苦笑,
打个呵欠无奈起身。

  来了长安三日,今日倒是最为闲逸之时。燕皇接见使臣的旨意尚未下,估摸
着也不会太快。这三日间过的更是不消停连喘口大气的时间都无,是以霍永宁在
昨夜会议结束后刻意吩咐今日无事,可休整一日自行安排。

  难得有此闲暇,长安又是当世第一大城,不游历一番足为此行憾事。吴征早
早约了韩归雁一道同游,两人久不曾独处,心中期盼已极。

  然而昨夜横生的一杠子事情又让他睡不安寝。回屋路上去了趟昆仑派驻点巡
查之所向长辈们问安,得知陆菲嫣约了顾不凡便心神不宁。

  气息不畅,如鲠在喉,胸口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失恋的滋味原是如此?今生
除了刚穿越时现身修罗场,还是第一回惊慌失措,不需想也知昨夜在一众长辈面
前行为举止失常,无怪林锦儿以为他病了。

  幸而今生无论眼界与经历早非前世可比,心神不宁中亦可强自镇定。不想对
陆菲嫣一路带着不可告人私心的开导,方向完全跑偏,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心里
难免破口骂娘,怨顾不凡不负责任,怒陆菲嫣榆木脑壳不知变通,非要一条道走
到黑。

  回屋路途中细细想来,才觉顾陆夫妇间想要修复情感里深渊般的隔阂难如登
天。

  顾不凡自不是什么坏人小人,坏就坏在他自尊心极强,同时亦有超强的自制
力,能放着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十余年不碰绝非常人能做到——无论最初的
原因何在。即使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痛苦与自卑,也需有这等克制才能做到。

  这是一名好同门,好长辈,也会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好朋友,可惜绝不是一名
好丈夫。

  陆菲嫣的解决之道是钻进了死胡同,这条绝路终究是走不通的。顾不凡既已
认定,又怎会再度踏入这条损其自尊的地方。

  想明白了这些吴征胸中稍平。暗叹世事难料,猜想未成事实以前终究只是飘
在空中。思来想去,故有昨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句的放肆大胆。那临睡
前一句简单的关怀则是点睛妙笔——不猜可知陆菲嫣孤苦伶仃十余年,说与女儿
相依为命都不为过。心中正忐忑不安时一句简单又温暖的关心必然能在心中刻下
深痕,也天可怜见顾不凡无比配合半夜方至。吴征回了房中一刻都未合眼,所幸
有惊无险,直到顾不凡离去方才一头倒上床,心中大乐笑骂道:「他妈的,差点
把劳资绿了,来日叫你知道厉害。」

  翻了个身侧卧,又暗骂自己实在太过无耻,这一路对陆菲嫣的种种关怀全都
带着难以启齿的目的。自江州荒园之后,吴征便把美艳的师姑视作囊中之物。他
确信有了这一场惊险离奇的经历,两人在互相的生命中都已不可能再抹去印记。

  「你是我的禁脔……」吴征邪恶地想着,然而禁脔一词让他心中微惊。

  陆菲嫣身怀百媚之体,又修了有助青春永驻的内功,其身体的易感吴征在昆
仑后山的密林中早已得见。而她的需求之旺盛更加惊人——需知顾不凡自幼练武
且功力深湛,自也是一名龙精虎猛的汉子,连他都难以招架直至如今避之唯恐不
及,可想而知陆菲嫣身体里除了藏着一处不知满足的欲望深渊之外,其私处定也
是让男子无法久持的绝妙所在。

  吴征早早认定,除非身具《道理诀》的自己,普天下男子更无他人能喂饱这
位人间尤物。自然而然地,也就视其为禁脔。若无今日的变故,或许他不会再去
多想,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将陆菲嫣诱入怀抱。禁脔一词虽有男儿气概,
却与吴征这位穿越者带来的对女子尊重与平等理念大为不符,而此前则视之为理
所当然。

  一名女子光凭美貌容颜与性感身躯就能让吴征升起必须据为己有的欲念?若
仅是如此,不单单是对陆菲嫣,更是对吴征自己的亵渎!

  一如他倾心相爱的韩归雁,所吸引他的绝不仅仅是美艳,那么陆菲嫣呢?吴
征微眯着双目沉思。

  若不知这些秘事者,怎能了解陆菲嫣的倔强与坚强?吴征已从秘籍里得知百
媚之体对女子的折磨,只需陆菲嫣的自控力稍有缺失,只怕昆仑山上已全是她的
入幕之宾。一名日夜荒淫的浪荡女子怎值得去爱护关心?吴征又怎会在江州荒园
面对一亲芳泽的天赐良机不屑一顾;又怎会为那样一名女子挺身而出,去面对孟
永淑的宝剑?

  吴征恍然大悟,原来在自己察觉之前,早已对陆菲嫣既重且佩。那不仅仅是
一味想要霸占,只对美色的垂涎三尺,而是发自内心想要与其相伴一生,又舍我
其谁的决心!否则,若是不相干只不过想玩弄肉体的女子,吴征昨夜又岂会气闷
难言,彻夜难安。

  想明白了这些,吴征洒然一笑,起身洗漱穿戴完毕,离屋敲响了陆菲嫣的房
门。

  扣扣连声中,屋内全无回应,吴征无奈提声叫道:「师姑,开门。」

  「走开!」回应声嘶哑而虚弱,分明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死气。

  吴征皱了皱眉头道:「不走,我进来了。」双手一推,房门已被锁死,吴征
潜运内力推去门闩应声而断。

  屋内空空荡荡,并未发生吴征想象中的坏事,可也好不到哪去。

  绛沙帘子依旧卷起,陆菲嫣合衣仰躺于床毫无避讳,任由吴征踏入后将房门
闭紧。

  「若来的是坏人可怎么办?师姑不可如此。」吴征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柔声道。

  「随便吧!」陆菲嫣无力道:「要杀要剐我也不在意了。」

  吴征不答替她盖上锦被道:「我舍不得师姑出事,只好陪着了。」

  「我很累,我……活的好苦好难,真的,不想活了……」陆菲嫣自言自语般
喃喃道:「只可怜盼儿没有爹疼爱,若是我不在了……征儿,师姑再求你一回…
…」

  「等等!」吴征笑着打断道:「弟子知道师姑要说什么。这且不说,我只问
一句,谁准许你死了?」

  「额……我自己的命还需谁来管么?」陆菲嫣一愣,倒叫死水一潭的脸上有
了些神情:「我活着也是个负累,迟早……」

  「停!」吴征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好整以暇道:「我救了你两回,你不但
不思报答反而想一死了之?昆仑上下谁教你忘恩负义的?」

  趁着陆菲嫣一时转不过弯来的当儿,吴征一口气道:「还是你口口声声说担
心女儿,实则想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管了。呵呵,这是要把你女儿卖给我,替你做
牛做马还债么?」

  「你……你胡说什么?血口喷人!」提起女儿陆菲嫣惶急起来,瞪着惊恐的
大眼睛望着吴征道:「你……你莫要乱来,欠你的东西我会还给你!」

  怎会这样?时常相处印象极佳,甚至在生无可恋时觉得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
心中认定乃是女儿佳婿的师侄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是了,从前只不过都是他的
伪装,这人心机深沉早已存了觊觎之心,见我死志已定便不再掩藏,只想着占有
我!

  「我胡说了什么?」吴征笑眯眯道:「救你的两回,无论哪一回你死了都不
要紧,可是别人要怎么看待你的女儿?——是……什么的女儿?」

  绝代淫妇之女!

  陆菲嫣念及此处汗毛倒竖,若让顾盼背上此等恶名她一生的凄惨可想而知。
本就孤苦伶仃,左右还尽是白眼,一旦出个什么差池也将受尽凌辱——淫妇的女
儿是不是与她的母亲一样?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兴趣的。

  见陆菲嫣汗出如浆的模样,吴征心头一宽,脸上依然是邪恶的笑容凑近道:
「欠了我多少,你现下明白了么?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不准死。
否则我一生气管不住这张嘴把你的秘密说了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坏
人做到底,他顺势抽了抽鼻子极尽淫邪之态,只觉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忍不住多
吸了两口。

  恶魔!

  陆菲嫣恐惧地颤栗着,心中怒火滔天却不敢骂出口,只是一双美眸射出熊熊
烈焰,似欲将吴征点着一般。从前对他朦胧而不自知的好感全变作了恐惧,只想
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你想要什么?我还给你便是!」

  「啧啧啧!话不要说得太早,我现下要你脱光了再撅起这只肥肥白白的肉臀
儿……你肯不肯?」吴征挑着眉毛,调戏成功心里乐开了花。

  「你……你杀了我吧!」陆菲嫣终于忍不住落下屈辱的泪水,昨夜还感念不
已的师侄不想心中是这般龌蹉肮脏,顿觉生无可恋。

  「那我舍不得!」吴征见好就收指了指小厅的桌椅道:「起来!穿戴洗漱整
齐,乖乖在那里等我。」

  陆菲嫣见他越发过分还想着拼死一搏,看以如今的病体残躯能否与这位应变
奇速的师侄同归于尽,不想吴征竟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陆菲嫣一时不知发生了
什么,这位时时出人意表的师侄又变着什么法儿要来折磨玩弄于她。此刻心乱如
麻,索性咬了咬牙起身,依着吴征的吩咐梳妆打扮,先暂时依他所言,甚至还要
表现得乖巧些,待他以为手到擒来时再暴起发难,誓要玉石俱焚才能保得自家清
白,女儿无忧。

  这些话说将出去,以吴征现时在昆仑的如日中天,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是她
失心疯了,谁又肯信?他……他怎会是这样的人?一个愿意豁出命来救我的人,
难道就因为美色?只是个色中恶鬼?谁又肯信?我……能信么?

  陆菲嫣心中迷茫得无以复加。师侄怎会对她生出这等不伦之恋?年纪大上许
多不说,她还是名有妇之夫。以吴征现时的地位与容貌随手一招也能有无数年轻
曼妙的女子自荐枕席,怎会对她生出想法?难不成十余岁的年龄,一切的世情礼
法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么?

  「他如何想的不关我事,我不愿的事情,谁也不能逼迫于我!」陆菲嫣用方
巾重重搓着柔腻的脸庞发狠想道。

  梳洗打扮,镜中的丽人亭亭玉立美若天仙,——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陆菲嫣深喘了口气将佩剑「魔眼」挂上墙头坐在桌前等待,自是为了让这个鬼精
灵的师侄放下戒心,凭她凝聚一生苦修的九品功力,只需一双肉掌击得实了也必
然要他性命。想起吴征力斗孟永淑时雷行电转的身法,心中实无半分把握能一举
成功,若是失了手……转头又念起他所言倒也没错,两回救下了她正是恩重如山,
那夜的春梦里分明也是他的身影,陆菲嫣冷汗涔涔不敢再想下去。

  愤慨之心一断,思路便不知不觉地跑偏,力斗孟永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可是一着不慎便要送命的事情,就为了霸占自己么?以他的沉稳睿智犯得着押
上身家性命做赌注么?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自家一条性命不打紧,盼儿若是被这个恶魔所控一生
便全毁了!杀了他!杀……了他?

  茫然中吴征推门而入,陆菲嫣一惊回头心中大骂自己无能,本想在吴征返回
的第一刻起便寻机出手,可一时的失神便错过刚入门时的天赐良机。她皱眉中却
又疑惑:只见吴征左手腋下夹着一只古琴,右手抱着笔墨纸砚,也不知闹什么花
样。

  驿馆里一应物事俱全,自也少不了琴。这不是什么名琴,可也外观古朴,音
调周正。吴征将古琴在陆菲嫣面前摆好,又铺开笔墨纸砚在桌上自行书写起来。

  陆菲嫣觉得自己真是被身上的暗伤折腾多年之后,尽像个软弱无能的寻常女
子,吴征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眼前书写,她竟没有一搏的勇气。以吴征的心计与
早慧,这一日定然筹备已久,现下所作所为不过也是在迷惑于她。是了!一定是!

  「今日除了内急哪儿也不许去,饭菜茶水自有人会送来。」吴征写完了一幅
狗爬般难看的字拿起轻轻吹干递在陆菲嫣面前道:「弟子写了几阙词,师姑最擅
音律,还请帮弟子配上曲。」

  什么?

  陆菲嫣怔怔道:「这……你要我做这些?」

  「啊!」吴征抬头鬼里鬼气地笑道:「方才多有得罪,师姑宽恕弟子无理。
不过呢,咳咳,你的命终究是我的,我的吩咐你得听,乖乖地听话,你的女儿才
有救。哈哈哈……」说到后半句时装模作样地板起了脸,到最后实在憋不住笑出
声来。

  陆菲嫣虽将信将疑,心中一块大石终究暂时落了地,一时也忍俊不禁,媚眼
里射出又羞又怒的寒光,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对吴征方才的话不敢多提。只得顺着
吴征扬了扬眼角示意她看看,将心思落在纸上的诗词里。

  这个卑鄙无耻的抄袭大师搞出来的东西,随便一首都是足以震古烁今的神作,
陆菲嫣只看了第一句便忍不住轻启朱唇念出声来:「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
好个秋!《丑奴儿》……」

  少女时可笑的多愁善感,再到如今难以言说的孤独寂寞,陆菲嫣越看越爱,
一时反复吟诵竟是痴了……

  也不知多久方才回过神来,陆菲嫣豁然抬头,只见吴征始终未打扰她思绪,
直到此刻才竖起大拇指笑吟吟赞道:「师姑,您真是好看!」

  陆菲嫣俏脸微红嗔道:「油嘴滑舌!还有么?」

  「都写好了!」吴征挥了挥手中厚厚一大沓纸张递上,又板起脸道:「没作
完这些的曲子,不许出去啊!我有言在先,若是敢违背休怪翻脸无情。」

  「去去去去……」陆菲嫣美眸一瞪道:「若都是这样的好词,不作完我饭都
不吃了,哪个有空出去。」

  「啊哈?那没个十天半月的,师姑是莫要想出去了。饭还是要吃,莫要搞坏
了身子。弟子今日有闲游长安城去了,师姑可要什么?弟子给您带回来。」

  「就会胡吹大气!」方才还是一心求死,此刻却又满心猎奇,陆菲嫣绷紧的
心弦竟然松快许多,昨夜的抑郁一扫而空。她调了调琴弦试弹了几指道:「东市
有一间雅悦居,产有名琴唤作鹤鸣清霄,你帮我带一尾回来,这琴我今日先用着。」

  吴征伸出手掌道:「没钱,借一些!」果然是富家女,随口要的都是高档货,
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便宜货。

  「穷的你。」陆菲嫣掏出一叠银票横了一眼道:「快去快去,莫要来烦人。」

  望着吴征嬉皮笑脸地转身离去,陆菲嫣心中百感交集,吃他早间一吓倒是烦
闷之心尽去,也或许原本便不算太在意,只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一时走不出来?只
是这臭小子忒也可恶,竟然说什么脱光了把臀儿撅起来……

  念及此处,陆菲嫣脸颊红若天边晚霞,忙止住思绪摒起呼吸,凝神静气了一
番才又翻开吴征「墨宝。」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
又上心头。」陆菲嫣痴痴迷迷中只觉时光倒转,几行字迹写尽十余年来的心中苦
楚。

  几曲婉转哀怨之后,又是一个「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陆菲
嫣心中一沉,暗道:「若有一人相伴能得如此,又有何憾?」

  正满心期盼再看一曲以慰内心,只觉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世情薄,人情
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
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
瞒,瞒!」

  陆菲嫣心神俱裂犹如撕心裂肺一般,一时悲从心来随手将纸张扫落一地,纤
手按上琴弦,悲怆之音如珠落地……

  吴征步出驿馆跨上骏马候在门口,小半时辰后韩归雁亦婷婷而出。这位在燕
秦之战中立下大功的英武女将换上女儿装扮,所过之处无不令人眼前一亮。

  自也包括了吴征。

  爱侣刻意精心打扮过,一身正红连身长裙从头罩下只露出纤美的足胫,一件
桃粉的对襟小袄,不搭上衣扣,仅用下沿的丝带扎了个蝴蝶结,一物两用既系上
了小袄又当做腰带用。这么一来便将她柳腰之下挺翘的臀儿衬得更高,一双长及
常人腰侧的美腿更加惊心动魄。足下踏着的紫色荷叶绣花鞋托着她婷婷袅袅的身
姿,浑似足不沾地一般。

  仆从牵来马儿,韩归雁翻身上马时裙裾纷飞,露出裙下裤管包裹的浑圆紧实
玉腿。待得身坐马鞍,裙摆如流云般落下,连身姿仪态都美不胜收。

  两人相视一笑轻夹马腹,驱动马儿缓缓向前行去。

  私下里出行便少了平日公务时的许多顾忌,两匹马儿不疾不徐,载着吴征与
韩归雁几如并肩一般。若不是身在长安城多有不便,两人只怕已是心痒难耐,寻
一处清雅洁净的客栈大肆欢好一番纾解心中渴求之情去了。

  「可怜的……真是太可怜了……」吴征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望着韩归雁平平的
胸口不住叹息,脸上自是心痛到了极点。

  韩归雁想要板着脸却又忍不住笑,上排洁白整齐的贝齿咬着下唇提起粉拳就
打,吴征吃了两下顺势将她玉手捉住握紧,韩归雁挣了挣没能甩脱,半推半就地
由他牵着前行,心中一片欢喜,甜得发腻。

  吴征贼目溜溜,韩归雁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凑近了低语道:「待平安回了
大秦,自是由你……」

  「我要从后面!」那一只蜜桃般的肥翘雪臀实在太过让人流连忘返……

  两人曾一同逛过的韩城自不能与长安城相提并论,那时还是初识,这一回却
已定情,感觉大为不同。兴起时两人寄了马匹在西市里相携徒步,其乐融融。

  韩归雁在军中时是严苛的武将,私下则仍是爱美的女子,尤其在情郎身边更
是如此。这一对儿若是在秦国如此肆无忌惮只怕要炸翻了锅,在燕国虽是俊男美
女频频引人侧目,受到的打扰则可忽略不计。韩归雁逛得兴发,身上的银子流水
价般花将出去横扫长安西市各大绸缎庄,吴征虽不喜逛街,但大多时间都在等待
韩归雁一件件地试穿服饰,又像只彩蝶般在他眼前翩翩旋身,一样大饱眼福乐不
思归。只恨这方世界的绸缎庄子不解风情,将女子换衣试衣之所隔得密不透风且
男士勿入,只怕有些登徒浪子轻薄了哪家小姐,吴征只得在偏厅坐着等候,全程
还有人陪同。否则摸入隔间里演绎一场大燕优衣库事件,岂非乐事?

  ………………………………………………………………………………………
………

  庭院深深,既回了家自当小住几日,本也是尽一份孝心,与家人共处天伦的
乐事。只对于冷月玦而言坐立难安。

  四周的院墙犹如牢笼,她就似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儿。从师门回到家里,不
过是一处牢笼换了另一处罢了。无论牢笼中的鸟儿如何珍贵,如何被精心喂养,
当雏鸟长成,披妆上华美缤纷的羽翼,终究是要待价而沽的。

  「乖女儿,殿下又来看你了,还不快快出去参见。」况雪莹笑得双目微眯,
微裂的双唇让两片润红中露出一抹莹白:「殿下是龙子还折节而来,你呀,动作
快些。」

  冷月玦坐在窗前视线早落在远处的天空,闻声后一言不发,又伸长了脖子歪
着脑袋待那一片流云随风而走,被远处的青山阻了视线再也瞧不见,才起身朝母
亲一点头,随在她身后离开小院。

  母女双花俱是一般的娇小玲珑,只是比起冷月玦生人勿进的冰冷与高傲,况
雪莹始终陪着笑的脸庞就显市侩了许多,气质上自也拉出明显的差距。但并不影
响这对母女的诱人,便是久历花丛,国色天香的妃子们环绕的栾楚廷也不由眼前
一亮。

  「参见殿下!」况雪莹的高声谄媚与冷月玦的低声冷淡行成鲜明的对比,却
让这一对母女娇花风格迥异,更增诱惑。

  「快平身!孤贸然前来,倒打扰冷仙子与冷夫人了。」栾楚廷上前摆手扶起
二女,分外地亲近。今日前来冷府主要也是为了与冷月玦套套近乎,只是见了这
冷冰冰的美人,心中难免不满。以他太子之尊想要一个女人还不容易?莫说其师
与其母都是首肯的,偏生祝雅瞳回护于她,现下又破不得脸真真好生不耐。

  然而预取冷月玦好感,也是发作不得。好在他自幼苦读帝王之术,这等小场
面要显得彬彬有礼只是翻掌之事而已。那手段施展出来便是一幅真龙之子对一名
女子倾心相恋的爱情佳话。若他不是太子,以这等品貌冷月玦自问未必不会动心,
问题恰恰在于他是太子,而冷月玦对那深宫有着本能的畏惧,实在不愿与之有半
分联系,可怜栾广江一番作态只能徒劳。

  日头看看近午,况雪莹谄笑道:「时辰不早,臣妾斗胆留殿下于府内用饭,
还请殿下恩准。」

  栾楚廷抚掌大笑道:「好。早问冷夫人手艺非凡,孤正要一尝滋味品评一番。」

  冷月玦心里幻想出的小人撇了撇嘴讥讽道:「没有十回也有个七八回了,说
得好像第一回来似的。」见母亲欢天喜地地告退前去准备午膳,冷月玦也起身一
福道:「启奏殿下,民女亦需依门规修行午课,特向殿下告退。」

  栾楚廷心中不悦,倒也知天阴门的规矩遂道:「不敢叨扰冷仙子修行,孤准
了。」

  冷月玦回到小院进了练武的小厅,心中黯然!在师门与族中的双重逼迫下,
栾楚廷又是个她可望不可及的庞然大物,无从抵抗,似乎被纳为太子侧妃只是迟
早的事情,这一生又该何去何从?

  摒弃了纷杂的念头冷月玦盘膝坐下默运玄功,练功时物我两忘投入极深,于
她而言正是忘记烦恼的好办法。

  冷家主人的闺房边,闲杂人等早被驱赶一空,只留下随行的羽林卫们牢牢把
守着四周,便是只苍蝇未经许可也飞不进去。而闺房里则是另一番春色无边的景
色。

  在男子低声的闷吼与女子暗藏痛苦的娇哼声中,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变
作满足悠长的呼吸声。况雪莹伏在栾楚廷胯间,先伸出丁香小舌将疲软如死蛇的
阳物舔洗了一遍,又将它纳入口中温柔吸吮直至清洗干净,才直起上身,香舌一
卷,将唇边残留的白渍全数吃下。

  那玲珑浮凸的身姿,淫靡万分的模样儿,以及反差极大的娇小身材,实是强
烈无比的视觉冲击力,让栾楚廷心满意足道:「淫妇,吃得这般干净可是滋味好
么?」

  「殿下是真龙,这东西可也是龙精,不仅滋味香甜回味尤甘,还是大补之物。
妾身便是漏了点滴也是天大的浪费,定要吃得干干净净才是。」况雪莹檀口微裂
媚眼如丝道。

  栾楚廷点了点她鼻尖道:「分明是个贪嘴的,每回都要吃。」

  「殿下误会妾身了,实是殿下的阳根太过雄伟妾身熬不住,不得不献上嘴儿
才能让殿下满意。」况雪莹献媚不停,温顺得像只小猫。

  栾楚廷哈哈大笑道:「你全身上下最妙便是这张嘴儿,会吃又会说。」

  况雪莹将娇躯偎依进怀,极为满足道:「能得殿下一声夸赞,妾身便是立时
死了也值得了。」一同闭目歇息了会又道:「殿下,听闻秦国使节正在长安,如
此当口殿下怎地还得了空儿来找妾身?」

  「有你们母女二人在,江山又如何?」栾楚廷随口应道,心中却想:一个势
利愚笨的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父皇龙体有恙,此刻必然要离得他远远的也不参与
任何朝政才是,若叫他起了疑心岂不冤枉?

  况雪莹泪珠夺眶而出,小手掩住栾楚廷嘴唇泣声道:「殿下不可如此。我母
女俩怎比得江山社稷为重?况且,咱们母女俩迟早都是殿下的人,若非玦儿年幼
不懂事,现下一同服侍殿下的便非只妾身一人。殿下且宽心,料得不需多久定然
遂了殿下心愿,由得左拥右抱享尽艳福……」

  栾楚廷心中冷笑道:天下间女子难道都如你一般?笑话!提起冷月玦心中便
起躁念,况雪莹固然能服侍得他极为满足,但比之征服冷月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时辰差不多,你去唤月玦来陪孤王同游。」

  「是,妾身即刻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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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征与韩归雁用了午饭便去了东市。比起西市的熙熙攘攘东市便要清净许多,
早间逛得尽兴,两人也不准备多逗留,待取了陆菲嫣的琴便欲回驿馆——燕秦两
国和谈之局虽已暂时稳定,但毕竟尚未有个结果,时辰晚了再归难免引来燕国的
盯梢,也容易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雅悦居位于东市的最东侧,此地最为清净,售卖些乐器最是适合。吴征与韩
归雁远远便闻到浓郁清新的木香,心神为之一振。两人携手入店,仿佛步入个木
的世界,三面墙壁上悬挂着琴,琵琶,瑟,箫,笛等物,至于编钟,磐等则有序
地陈列与地。

  吴韩二人气度不凡,早有伙计迎上来请了上座奉茶。

  吴征摆手道:「不必多言,听闻贵宝号有名琴鹤鸣清霄,我二人买一只便走。」

  鹤鸣清霄价值不菲,一面便抵得上普通人家两年的用度,店家见来了豪客愈
加打点精神。正等待店家取货时店中忽而涌进十名羽林卫喝道:「太子殿下将至,
余人速速回避。」

  吴征陡然记起祝夫人的殷殷嘱托,忙拉着韩归雁急急欲离。虽说祝夫人告诫
时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并不妨碍他对祝夫人的信任。再说秦国的使臣遇见燕国太
子总是件麻烦事,若是他忽然生起猫逗老鼠的兴致刻意刁难一番,推不得走不掉,
才是令人头痛的事情。

  两人尚未踏过门槛,外面就传来一声放荡形骸得不加掩饰的媚声:「哟,本
公主难得来了兴致上街来转转,怎地那么凑巧尽是碰上熟人?这位可是秦国的使
者吴大人,你们连吴大人也赶没点眼色么?」

  吴征头大如斗,门外一名美妇摇曳着身姿甩着宽大的水袖曼步而来,领口因
选料的宽松露出的小半片丰腻雪白,隐约可见浪涛阵阵,汹涌澎湃。却不是栾采
晴是谁?

  一下子忽然遇见两个最不愿遇见的人,吴征心中暗骂:有那么凑巧?你们燕
国皇室的家伙都爱逛街的么?

  提前到来清场的羽林卫们认得是福慧公主不敢阻拦,栾采晴也挥手让侍卫留
在店外。摇摆着身子站在吴征身旁低声哀婉道:「哟,和小情人出来逛街么?原
来你心中不是只有奴家一人呀。可叹天下男子俱是一般,奴家还以为你昭告天下,
待奴家是一心一意呢!」

  吴征背上冒出冷汗,脸上强自镇定皱着眉道:「食君之禄忠君之命,吴某得
罪了公主也是无奈之举。」一边暗中提醒栾采晴各自的身份莫要乱来,一边也不
卑不亢。

  「太子殿下到~~!」

  吴征不及回头忙后退半步与栾采晴拉开距离半躬下腰,余光中见燕国太子器
宇轩昂,身着明黄蟒袍背着双手施施然入店,侧后方跟着一名身材娇小的熟悉人
影。

  「不必多礼。」栾楚廷一挥手后迈步向栾采晴道:「不想偶遇皇姑,小侄给
您请安。」

  「臣妾当不得殿下一礼。」栾采晴侧身一福道:「殿下今日怎有闲心到市集
上来?」

  「呵呵,小侄今日向冷仙子讨教武学,无以为报,听得冷仙子钟爱声乐故而
来此。」栾楚廷淡然道:「宫中虽有不少收藏,但那是父皇,是大燕的,小侄不
敢擅自做主,只得委屈冷仙子选些凡品,小侄用例钱以尽心意。」

  「圣上管教甚严,殿下的例钱也不多吧?这是要大出血一番了,不过用在如
此品貌的女子身上倒也值得了。」

  姑侄俩一唱一和,冷月玦混没放在心上,倒好奇地打量着栾采晴身后。那两
人她都认识,除了之前向栾楚廷行礼,平身后便退开一旁,相互牵着的手再未分
开。

  栾楚廷与栾采晴寒暄了一阵转头望向吴征与韩归雁道:「这两位想必是秦国
的吴大人与韩将军吧?倒是幸会了。」

  幸从何来?吴征心中腹诽一阵笑道:「叨扰殿下雅兴是下官的不是,下官正
欲告退。」

  栾楚廷不经意地扫了扫两人紧握的手道:「哪来的话,孤来此也不过是店中
的客人,既与两位相逢当是有缘,何须介意。店家,吴大人与韩将军可是看上了
哪件物事快快取上好的珍品来。我大燕雄踞中原物产丰富,日后吴大人带回川中
可莫要叫人笑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吴征倒有些奇怪的感觉。太子的龙凤之姿自是他可
望不可及的,两人一比判若云泥,可不知怎地,他倒觉得一份怪异的熟悉。

  店主人听说太子光临早就一旁候着,闻言赶忙取出鹤鸣清霄送上。吴征接过
后向栾楚廷拱手行礼道:「殿下……」

  「嗳~~」栾楚廷抬手打断道:「我大燕的生意人童叟无欺,吴大人既是公
平交易,自当看货验货才是。」

  吴征双眉微跳嘴角一抽,木然道:「下官是替人采买并不通音律,殿下之言
掷地有声,下官信服。」一番推脱却换来栾楚廷含笑又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当
即不敢再犹疑打开盛琴的木盒,在琴弦上拨弄几下后盖上道:「果是中原大国,
技艺精巧手工深湛,下官拜服。」

  栾楚廷点头微笑抬手道:「吴大人自便。」

  吴征与韩归雁携手离去,栾楚廷向栾采晴道:「仇人在前,皇姑倒是忍得。」

  「私仇怎比得圣上大计。殿下可莫要引诱臣妾一时冲动犯了大错才是。」栾
采晴笑吟吟道:「臣妾只需时常蹦出来吓一吓他便罢,至于报仇雪耻,不应该是
男人们的事情么。」

  栾楚廷眼神微眯凑身近前在栾采晴耳边低声道:「皇姑……好自为之……」

  「会的会的,不敢劳殿下操心。」栾采晴似半身软倒斜倚在栾楚廷身上,侧
目朝冷月玦道:「冷仙子莫要见怪,我们姑侄之间亲近乃家常之事,倒不是殿下
有什么坏心。」

  栾楚廷目光转冷低哼一声,肩膀一挺将她推开不再搭理……

  吴征与韩归雁快步离开十余丈地后,韩归雁凑在吴征身边低声道:「这人在
吓唬你。」

  「我被他吓到了呀,刚才可不是怕的狠了?」吴征低声哂笑道:「说来也是
怪事,怎地来了长安总觉着人人都在针对我?不相干的太子殿下也跳出来给脸色,
莫不是长得太俊招人嫉妒么?」

  「去去,真不要脸。」韩归雁被他逗乐,忍俊不禁。

  马儿的步伐比他们来时明显快了许多,咯咯哒的踏蹄声中吴征不经意地一点
头,香满城一处隔间里送来依依不舍的目光,只是掩在一面精巧的黄金面具之下,
那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美眸不知游移向何方。

  「殿下,小店里最好的东西全在此处,冷仙子若有看得上尽管自取,能为殿
下效命本就是小店的无上荣宠。」

  「听闻贵宝号有玉洞滴露与鹤鸣清霄是一对儿,琴箫合奏时空灵悠远,可否
取一只试试?」

  「有有,冷仙子,这一支便是玉洞滴露的上上之品,还请试奏。」

  ………………………………………………………………………………………
………………………

  驿馆静室之中,吴征与韩归雁将今日所历之事详述一遍,霍永宁闭目思索许
久道:「原来如此!」

  见吴征与韩归雁不解又笑道:「此回出使长安两位功劳均不小。旁的不能多
说,若本官所料不差这一趟当功行圆满,不日便可回归大秦。韩将军!」

  「末将在!」

  「军营里不可片刻懈怠,今日之事亦不可向任何人谈起,若有半点风声泄露
碍了大事本官拿你是问。」疾言厉色之后又温言道:「今日辛苦,韩将军明日再
归军营即可。二位早些休息。」

  吴征一路皱眉思索,韩归雁挨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奇怪,奇怪,这就功行圆满了?叫什么道理。」

  「霍大人所言的功行圆满指的什么?」

  两人寻了出僻静凉亭,吴征随手折了根树枝在泥地里绘下山川河流,道路城
郭,又标记了几个箭头道:「咱们大秦定是不愿让出凉州,若能达成这般目的才
算功行圆满,燕国废了兵马钱粮怎么可能轻易让出?」

  韩归雁亦学他半蹲在地上手托香腮道:「我知道呀。」随即又吐了吐舌头羞
道:「你画的好丑。」

  「你知道?」吴征惊为天人,莫非自家爱侣的能为已能和霍永宁比肩了?

  「不是。」韩归雁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我不知道,但是画的我知道。」

  「额,说来听听。」

  「这箭头不就是说燕国退兵回潼,壶,五原关之内,如此前一般么。但你下
边画的不对。」韩归雁将几处箭头抹去道:「咱们大秦的兵力将一如现下不会调
动,至少暂时是。」

  「啥?」吴征讶异道:「那可不就是大半个凉州全成了荒芜之地?等一下,
燕国为何会退兵?」

  「燕国不退兵,除非两国现下还在血战,否则燕国兵锋之势已衰。」她在地
上的草图做了些标记道:「这么长的路途,三关又打不下来,再这么战下去谁也
吃不消。换了我是燕国大元帅,要么现下就打,要么就退回燕国境内。」

  吴征眨着眼睛不住歪头晃脑,许久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你都想明白了?快说给人家听听。」

  「陛下不让凉州,不是为了重霸此处,而是要燕军退回关内。」吴征以树枝
顺着燕国三关划了个圆弧,又在秦国三关处也划了个圆弧:「咱们大秦虽胜了一
场但元气大伤,再派兵入驻凉州等同于将力量分散,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自是要燕军退得越远越好。能得到这个局面,想来陛下便能接受,也是最合适的
结局。燕国也是如此,要积蓄军力士气再攻三关需要时间,凉州本就荒僻此前又
被我师父坚壁清野,犹如一大片空地,驻军于此殊无意义久后必退,如此不如早
退为佳。这大半个凉州啊,两位圣上早就准备让出来作为缓冲地带。啧啧啧,咱
们今天被霍大人当做靶子拿去晃荡了一圈,幸亏猜中了燕皇的心思,否则还不定
能回来……」

  「倒也是,这么说来……咱们大秦还是吃亏。整个凉州军民全被聚集于两郡
之内,久后必出乱子。不过也是没别的办法了……」韩归雁沉吟着摇头道。

  二人又窃窃私语了一阵将地上草图抹去,天色渐晚,韩归雁依依不舍道:
「军营里不敢不回万一出了事可麻烦……唔……」

  吴征忽然袭击堵着她香唇狠狠地大肆征伐一番,吻得女郎浑身酥软地靠在他
怀里,当真是片刻不愿分开。温存了一会才咬牙推开吴征道:「你这个人坏死了
……哼……回去以后……啊哟!」

  吴征趁其不备又在女郎高翘的粉臀来上来了一掌边逃边道:「回去以后等着
为夫打你屁股。」实也是害怕再呆下去两人便要融化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回到小院,陆菲嫣的居所里烛光闪烁,房门也未曾关上。她全副心神都沉浸
在声乐之中竟未发现吴征回来。吴征轻手轻脚地趋近,发现一大摞纸张都已被她
放在一旁,眼前的只有留给她的最后一首诗:「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
香。」

          第十一章、春晖寸草·烈焰天煌

  人生一世每个人都很奇怪,你不知何时才是在扮演自己的本心。也有很多时
候你可以看清旁人的内心,却不晓得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吴征翻了个身,现下在想什么呢?

  想念韩归雁。自从与他有了合体之缘,跟他独处与在外为将便显出完全相反
的两面。在外是名英武的女将,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不惧矢石。与他独处则完
完全全是个小女人:在路途中吴征趁黑摸入她的营帐里,那种惊喜与满腔的思念
仿佛写在了脸上,笑容甜得沁人心脾。而当一夜欢好后天边泛起鱼肚白吴征不得
不离去时,那鼓着腮帮子曲腿坐在床头,仅用一张薄被掩住修长浮凸的玉体最羞
之处,那眷恋不舍又溢于言表。

  吴征不由温柔而笑,不想试过了诸般欢好姿势之后,女郎最爱的便是将一双
长腿搭在吴征肩头,任由他反压而下将玉体折叠。膝弯将硕乳压扁,带着臀儿向
上挺起,那只花肉肥满得丝发难容的幽谷高高贲起,迎合着重重的抽送。而那一
双结实有力的长腿借着男儿肩膀发力,亦可上下反复发力迎合,令每一轮进出都
更加快美。一本正经的女将到了床上知情知趣,更加的美艳动人。

  他也想陆菲嫣。长年的隐疾早已折磨得她英风尽去仅余哀婉,总是不自觉微
微蹙起的眉头忧色难减,倒平添了股我见犹怜。说起来倒是温婉可人的林锦儿更
适合这种气质,但落在陆菲嫣身上,也更增妩媚。

  至于昨夜陆菲嫣的模样则是第一回有机会见到。她伏在案头,一手按琴弦,
一手支下颌,忽闪的杏眸看似没有聚合之点,实则明亮如星;鬓角边挂着滴落的
汗珠也来不及擦去,在旁人身上减分的细节,到她这里却如莲叶中的露珠一般讨
喜。向来郁郁寡欢,以强颜欢笑示人的美女终于展露出她专注时的迷人风采。

  吴征知她整日最新与此定然已十分疲累,仍舍不得打断她的专心致志。大开
的房门让丽人被月光与烛火交相辉映,恍惚间吴征又想起在密林中窥见的那具惊
心动魄的玉体。那行步间交错的长腿,弹跳抛甩的豪乳,还有甚至不需爱抚便以
水光琳琳的芳草地……

  思绪飞腾至此,吴征又想起了密林里处处透着怪异,却又将他搂在怀里无比
疼爱与不舍的神秘女子。他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能清楚感受到神秘女
子的怜爱,自责,忧伤,愤懑与不舍。在他两世四十余年的经历里,或遇其一其
二,却绝没有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过。例如林锦儿会对他怜爱,但绝没有什么
忧伤或自责,例如玉茏烟常有愤懑,别离时也有不舍,但怜爱什么的便再挂不上
钩。

  或者那位神秘到简直莫名其妙的祝夫人算是比较接近?吴征自嘲地笑了笑。
现下他念起韩归雁,陆菲嫣,林锦儿,玉茏烟这几位最为亲近的女子都是正常,
可为何会念起祝雅瞳?

  「我先说清楚,对你说的话都发自真心,我没有必要骗你,也不会骗你。」

  吴征每回念及与祝雅瞳的幽宅独处都觉得恍若隔世,那处小院仿佛不处于这
个世界。不仅因为祝家的主人没有理由为他做那么多事,也没有理由要来欺骗于
他;还因为在院子里的祝雅瞳与外传的心狠手辣,为了登上家主之位连族中长辈
都不放过的「迷蛇梦眼」完全不同。

  在驿馆里她优雅登场,下手却果决非常,在当世豪杰齐聚一堂时冠盖全场,
连霍永宁与柔惜雪这等人物都被压得光芒黯淡。可在小院里便威势全无,只像一
个和蔼可亲的家中长辈。她摘下那张黄金面具时还以为会是女皇一般的威严冷厉,
不想见到的确是慈爱温柔与雅致。吴征不明白这种反差从何而来,却不得不面对
现实。

  「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不妨交给拙性去做。他武功很好,而且那重身份
要遮掩些事情也不难,至少一段时间内可以。」

  辣椒,或者说辣椒背后的银钱就能买来拙性这样的高手帮着办事?简直是天
方夜谭!而且拙性方丈真的缺钱么?吴征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祝雅瞳不必骗
他,至少一段时间内不必。至于平安离开燕国返回大秦之后,她骗不骗的又有什
么地方值得在意呢?

  今生今世有如神助?迷迷糊糊地想着,吴征进入了梦乡……

  燕秦两国的谈判远没有吴征所预料的顺利。原本以为霍永宁屡次试探已猜中
燕皇的心思,也想明白了为何秦皇会把吴征与韩归雁这对战场大功臣派来长安。
不曾想霍永宁首次面见燕皇之后,进展并不顺利。

  两家罢兵的协议,明面上看燕国损兵折将到凉州逛了一圈灰溜溜地退兵,实
在是大失面子。故而实际占优的燕国一口咬定退兵还凉州可以,然则大军调动的
损耗之巨难以计数,退兵的条件里便有由秦国支应钱粮。这是元气大伤的秦国无
法接受的。且暗地里秦国在凉州的布局定然要被燕国破坏殆尽。

  若说秦国当时留给燕国的是没有人的死城,那么燕军撤退后留给秦国的则必
然是城墙残破,所有能搬能运的有用物事被全部带走的空城了。这个闷亏吃的大
了。

  两国为此争论不休始终不能达成一致,燕国看准了秦国休兵的欲望不下自己,
也知大兵压境必然秦国寝食难安,是以不急不躁,里里外外就是一句:想退兵可
以,拿钱来!

  形势在四月忽然天翻地覆,燕国强硬的姿态开始放软。而霍永宁也一改从前
的温和谦恭,叫嚣着:「既有意罢兵,缘何咄咄逼人?本官身为大秦人,愿肝脑
涂地以求一战以护国之尊严。大秦子民亦愿抛洒热血守土安邦。」

  这把吴征吓得不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你把人惹毛被砍了,就算赢得世
间一片夸赞流芳百世,命都没了有啥用?

  局势的发展出人意料,霍永宁不知手中握着什么底牌竟敢在长安城里放肆,
着实让一干不明就里的使臣们心惊肉跳。

  秦历天华九年五月中,燕秦两国经过长久而激烈的谈判终于达成一致,燕国
大军退回潼关之内,交还凉州与秦国,重开商路,两国之间缔结盟约永为睦邻友
好之邦。

  …………………………………………………………………………

  「这雨,下得和天塌了似的。」玉茏烟独坐在天泽宫前,望着如帘的雨瀑喃
喃道。

  去岁金秋吴征离京便再未回来,眼下在燕都的他便是即刻启程,回到成都也
需三月多的时光,那时也要入秋了。

  冷宫虽荒僻,宫女们也会在外与人接触,消息虽传的慢了些总也能到她耳朵
里。那名机灵古怪又胆大包天的小侍卫如同踩着青云般飞上天际,成了名震当世
响当当的人物。

  上天庇佑,他会平安归来的!

  只是他回来之后,我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你有些话对我不尽不实,等我回京再来找你!」小侍卫离京前晃荡着手中
的蟠龙金牌,笑得可爱又惹人生气!

  ………………………………………………………………………………

  「大师诵经回了?」

  「老衲见过吴施主。」拙性合十一礼微笑道:「施主又是闲了?」

  自打霍永宁初次面见燕皇之后,两国之议便进入了正题。吴征这种礼仪官除
了某些特定场合之外基本也插不上手脚,大事都是霍永宁与庞颂德处理。小事…
…哪有小事?

  吴征一面闲的蛋疼,一面又不得消停。

  栾采晴先是时不时地来驿馆骚扰,朝议中又上了份表章,谏言燕皇留下有辱
燕国皇室的吴征,作为两国议和的条件之一,着实吓得吴征屁滚尿流。

  关键时刻还是多亏了祝雅瞳出面,亦上了一份表章陈明利弊,终让这件要命
的事情被压了下去。——事实上栾采晴每回来驿馆找吴征麻烦,回回都是祝雅瞳
及时出现方才打发走。这位祝家主人似乎也是闲得无聊,先前栾采晴不来她也未
出现,表章事件之后栾采晴每日只到宫里与燕皇哭诉不再来驿馆。祝雅瞳倒是越
发爱往驿馆里钻,来了也不见旁人,就呆在昆仑派的院落里。

  如此一来难免流言纷纷:至今尚未觅得良配的祝家主人怕是看上了吴征?原
来喜欢年轻的小白脸,难怪,难怪!只是祝家的主人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吴征只
得入赘才成。啊哟,这么一说就懂了,怪道圣上忍得住不杀了吴征,这小子确确
是有才,若能入赘祝家必然也是为燕国效力了。圣上这是爱才之心!至于吴征会
不会答应?这世上真有人能挡得住祝夫人的无穷魅力么?金钱美人一朝尽得,你
吴征得是个什么东西才能不受诱惑?

  吴征被烦的头痛不已,想不到八卦流言的威力如此巨大,这还是在消息全靠
口口传播的农耕社会都已让他不敢出门,前世发达的科技时代里,那些明星们真
的还挺可怜的。

  于是乎呆在驿馆里修心养性便成了吴征的生活。拙性方丈日常在大相国寺里
交流佛法,时不时也带回些相干的书籍给他,两人接触多了自然熟络起来。

  「一身上下闲的都快霉了……」吴征自嘲笑道「大师可又带回了什么典籍?
可否借来一观?」

  拙性从大袖中取出本古旧书册递上道:「世尊引人向善,吴大人胸怀慈悲之
心,不妨一观此册。」

  两人别过后吴征回到房内将四户紧闭,五月的天气已开始变得渐热,密闭的
房内气闷得紧,可吴征不得不如此为之。

  书册是当世常见的《世尊普渡言》,不同的是长安大慈悲寺里借出的,多有
高僧关于世尊所言的批注与自己的理解,让正文大字的间隙里多了许多密密麻麻
的蝇头小楷。吴征翻至《向善篇》一页,书册至此平白多了一页相同的内容,恰
如装订时出了疏漏,吴征将两页纸并住向外轻轻一扯,其中一页应声而落。装订
处因此露出一线缝隙,吴征将书立起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桌面上落下一大片粉屑
般的碎纸。

  长舒了口气,吴征将纸屑细细收好又外出转了一圈,确认今日无事才又回到
房里将纸屑取出。一桌铺陈杂乱无章,却各有其形,吴征依记忆里的形状将纸屑
拼好方才露出字迹真容。——这项工作初时做来简直让吴征抓狂,不过久而久之
也越发熟练,今日只花了小半时辰。

  一月初,秦尚书左丞俞人则借道番国北上,经月食,沙原等国于四月上进入
胡雪草原,面见草马黑胡族札铁可汗。半月前,燕礼部员外郎童天寒回程。

  一片碎纸也只能容纳这么些东西,言简意赅,却一直是祝雅瞳与吴征两相来
信的风格。吴征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足,倒不是学不会而是没花心思心力。祝雅
瞳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便做了针对性的补强。一行字简简单单,却点
出了地理分布,至于面见了札铁可汗之后的事情,那是吴征的强项,只需将这个
消息报知便足够了,根本不需多说。

  将碎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又取出几张白纸一通乱写乱画也一一揉碎混杂
在一起,吴征出门透了透气。

  北方草原上该是马壮羊肥的日子,吃饱了的草马胡人又该开始准备过冬。今
年又与往年不同,大燕为了准备与秦国的大战,前一年提早送了大批的金银粮草,
美人名酒与胡人议和,方能放心攻秦。如今攻秦不顺,那些粮食估计胡人也吃得
差不多了,酒也该喝完了,美人也玩得腻味想换些口味了。性子野蛮的胡人可不
讲那么多道理,一贯是吃完伸手就要,不给就抢,倒也不怪他们,只是气候环境
所致,没有就饿死,那还不如去抢的时候被杀死显得牛逼许多……

  至于刚刚入夏离冬季还远,那不是燕国大军都在凉州呆着嘛,这个时候去抢
收获肯定更大呀!

  燕国留在北方的防御力量当然够强,至少能保住北地不失,不过也只是占住
重要据点而已,要守住整整一线万万不能。两相计较得失,还是国内的稳定来得
重要得多。加上俞人则这等能人一番推波助澜,札铁可汗当机立断开始召集族人
收聚牛羊,准备南下入侵燕国大肆收割。

  好厉害!吴征思量至此叹息不已,燕国用番人来施压,秦国便跑去了草原。
这些异族也没什么道义好讲,哪里有便宜占他们就去哪里,是以燕国遣去稳住草
马黑胡族的使者无功而返。倒不是能力不足,形势如此,没办法的事情。难怪霍
永宁智珠在握始终陪着燕皇不急不躁,原来长安城只是一处战场,真正能打破平
衡的所在是在北方。

  燕国大军随撤却有条不紊,凉州至燕国三关之地沿途布下星星点点般的驿站,
粮草足备。大批量的马军先退要一路赶往北疆防御黑胡,步军则坚守凉州城郭以
防止秦军趁乱偷袭,此后再徐徐撤回。大秦则未有轻举妄动固守关隘不出,凉州
之地是不能拿回来的否则久后必成累赘——大秦军马一动收复凉州,那些约束在
关隘之内的平民必然忍不住要归乡,可如今元气大伤的秦国绝没有力量再守住凉
州大片的土地,必须要休养生息做好充分的规划后才能再谋凉州之地了。

  燕国驸马府,虽是两代男主人先后去世然而荣宠不减,一来故征西将军狄俊
彦为国捐躯,各类赏赐什么的少不了,二来里头还坐镇着福慧公主栾采晴。比起
从前狄俊彦为主时的苛刻与生人勿进,驸马府反倒人来人往热闹了不少。

  「柔掌门请上坐。」栾采晴笑意妍妍,随着天气渐热她身上的衣衫也薄了不
少,上好的绸缎子贴在身上,移步间胸前的料子起伏颤动,隐现乳波涟涟。

  柔惜雪一身宽大的僧衣大袖飘飘,合十谢过后入座道:「公主相召必有要事,
贫尼来得慢了些还望勿怪。」

  「要事倒是要事,但也不急。」栾采晴好整以暇地坐下理清身上的衣物道:
「秦国使节团即将返乡,柔掌门没点想法?」

  「贫尼方外之人本就不欲理凡俗之事,历来奉旨行事而已。秦国使节团如何
与贫尼又有何干。」柔惜雪淡淡微笑道,一张泛着珠玉般光华的樱桃小口浅笑时
唇角翘起又陷下两颗深涡,说不出地动人。

  「咦?本公主不爱说些废话,柔掌门是觉得祝雅瞳会放得过你?」栾采晴一
拂衣袖哂笑道。

  「那是天阴门中的私事而已,祝家主一贯识得大体,身份又尊贵,怎会因着
些成年旧事来与贫尼为难。」

  「咯咯……柔掌门太高看了自己,也太高看了祝雅瞳。」栾采晴一指反复敲
击着桌面瞪视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哦~~懂了,柔掌门一贯奉旨办事,怕本公
主没那个身份地位,办事不牢靠,贸然动手事情要糟对吧?」

  「公主误会了。贫尼只知奉旨办事,其余只知修行,不知其他。」

  栾采晴从怀中取出一面黄帛一只金色小剑放在桌上道:「不要以为祝雅瞳会
顾忌天阴门而放过你。或许见过吴征之前她还多少有些理智,见过之后么,呵呵!
我告诉你,她已不是她,是它!它现下就是一条发疯的母狗见人就咬!为了吴征
它什么都做得出来,圣上拿住了这一点才暂时不动吴征。你可知那些数不清的军
资是哪里来的?祝家摊上这么个败家娘们儿迟早要玩儿完。这么好的机会,柔掌
门,你真的不想一举解决这个后患么?」

  见柔惜雪沉默不语,栾采晴又道:「当年这条母狗怀了孩子,她瞒得可深一
直在悄悄安排后续之事,知晓的可只有你们天阴门的师姐妹们。偏偏不知被谁泄
露了出去,从此以后你柔惜雪可就再也参与不了此事啦。这些事情柔掌门心知肚
明,非要本公主说出来才满意了?」

  「公主错怪贫尼了。自遁入空门之后贫尼已斩断俗缘,往事也已随风而去。
贫尼所挂念者不过门中后继有人,将佛法普度众生而已。天阴门虽远离俗世,仍
在红尘中难以免俗,贫尼除了陛下的旨意,旁的不愿理。」柔惜雪双手合十,一
张低垂的美艳面容恬淡安详,莹白的肌肤好似蒙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别絮叨啦,柔掌门还真是辛苦,咯咯!」栾采晴满意道:「现下也没什么
事儿要办,只是既要合作,咱们两下里不妨多通通气儿,省的到时自家人打了起
来便宜了外人。圣上给你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祝雅瞳与吴征母子俩的事情皆由本
宫一手操办,柔掌门若有什么动作莫要忘了请示本公主一声,否则坏了大事……」

  「公主说的贫尼也不懂,贫尼只知见旨意行事。」

  「好!」栾采晴拍了拍手掌道:「本公主事先告诉你!祝雅瞳见过了吴征定
然越发舍不得离开这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狗儿。本公主没事便往驿馆里逛逛,便是
要他们多多相处。待吴征回了秦国,祝雅瞳食髓知味,定然千方百计要安排好祝
家的事情赶赴秦国。柔掌门,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心动?莫急,莫急,想要玩
大的,玩到惊天动地让她身败名裂永世翻不了身,咱们可得忍着。」

  「公主玩得开心便好,贫尼自愿见世间多些喜乐。」

  「你的那位女弟子冷月玦与祝雅瞳关系甚佳,柔掌门要做的便是让她一道儿
去。祝雅瞳如今看她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只要她开口,祝雅瞳必定带上她。冷仙
子已被我那位太子侄儿扰得烦不甚烦,要怎么让她开口不需本公主来教吧?」

  「贫尼的徒儿生性单纯一向醉心武学,莫要坏了公主的大事才好。」

  「不会不会,醉心武学的最好。本公主只要她做一件事情,便是常与吴征切
磋武艺,一月一信将吴征的武功变化报知本公主。尤其是内力!吴征内功奇特一
试便知,柔掌门,这些也不需人来教的吧?」

  「公主天资聪颖贫尼不明就里,不过既是圣旨,贫尼尽力去办就是。」

  「好!若是一切顺利,收网之时本公主自会带上柔掌门一起,一同见一见这
场古今难见的奇观,咯咯咯咯。有柔掌门亲眼见证,也是祝雅瞳的荣幸!之后她
再想抵赖也不成啦!」

  ………………………………………………………………………………

  「令使,尊主的旨意……谕令来了么?」

  戴宗昌心中叹息:蠢货越来越多,难怪尊主要清洗一番了。脸上却冷冷道:
「自己扇十个耳光,十棍子暂且给你寄下,有功充抵,有过并罚!」

  噼里啪啦一顿耳光声过去,先前发话之人已是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出血,
那人却不顾脸上伤痛道:「令使,属下给您求个请。若有功能否不充抵?属下愿
领十棍,只盼将功劳全数算上,不,能多插陆菲嫣与林锦儿几回,便是事后挨上
二十辊,三十棍属下也愿意。」

  戴宗昌阴阴笑道:「好啊!不过你得先有功,还得活着回来才成!」他目光
一转凛然道:「这一回非同小可,秦国使节团可有两千军护卫,领兵的韩铁雁可
称当世名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依令行事,若是谁不尊号令,趁早自己抹了脖
子!」

  英俊而面色苍白的公子哥儿浮流云夸张地奸笑道:「两千个蠢军士算得什么?
咱们千余弟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令使放心!属下只想问令使一句,韩铁雁抓得
还是抓不得?」

  「尊主谕令,官可杀不可抓,要抓只抓民。你若是不愿意听,本使没意见。」

  「岂敢岂敢。」浮流云赔笑道:「唉,好可惜!」

  戴宗昌怒瞪一眼不再理他,向一众人道:「集结之地你们都清楚,依例化整
为零再结伴前往,一队不可超过三人,路上都收敛着,谁敢沾花惹草地折腾事情,
大刑伺候,不阻止或是知情不报与犯者同罪!本使在左岭山青松峰等候!」

  这伙人大都是满手血腥生啖人肉的恶徒,然而听见大刑伺候四字时也不由面
色发白打了个寒噤。

  …………………………………………………………………………

  燕皇旨意一下,秦国使节团归乡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
离开,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幸好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六月下,两国的协议经过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飞驰
终于签订,双方使臣们也各自启程归国。

  六月廿二日,大吉,宜远行,归乡。不过天气并不好,自清晨起便黑云压城
仿佛随时会落下惊雷引发一场铺天盖地的豪雨。定下的归期却是不能变的,这是
旨意,前头便是刀山油锅也只得踩进去。

  「霍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逢,还请满饮此杯。」大燕侍中鲁仲文在
城外十里长亭摆下酒宴送行。

  「好酒!」霍永宁一口饮干伸衣袖在嘴边一抹,少见地豪迈,与鲁仲文之间
倒有惺惺相惜之感。

  「路上到了驿站记得来封信报平安,回了成都也要牢记对你说过的话,一应
装饰的东西无须奢华,但吃的用的必须是最好的!银钱若是不足拿我的印信到八
达钱庄自去取用便可……」祝雅瞳殷殷嘱咐,颇有絮絮叨叨之感。

  吴征倒不嫌她烦人,像个晚辈般挠着头一一应承。祝雅瞳虽仍戴着黄金面具,
在他眼里就如在幽宅中素面朝天一般,和蔼可亲,优雅动人。只是奇怪当日离开
昆仑时一向待自己如亲生孩子的林锦儿也未曾这般絮叨,这一份难言的眷恋不舍
之意又从何而来?至于那六辆马车一列的路上用度之物更是种类繁多价值不菲,
简直把他出恭之事都给考虑周全了,其中情谊之深难以言述。

  时辰已至,一行人挥手告别,祝雅瞳望着吴征翻身上马后一路前行的身影,
面具之下双唇紧抿,交拢的大袖之内双掌紧握。若不是她修炼离幻魔瞳多年,此
刻必然已落下泪花无数。恍恍惚惚中,满脑子都是吴征的音容笑貌,又一团乱麻
地觉着是不是少备了这样那样东西,也不知路上他够不够用。只可惜她必须在长
安城里坐镇以防燕皇忽然变卦,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比起来时,回程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一来归心似箭,二来也怕变生肘腋。行
程自定,路线却是燕皇给定死了的,到哪里需得报送官文才得在监视下通过,甚
至是清点人数,比照画影图形,又在军队监视下离城百里之后才得自行上路,哪
里才能获得支应的粮草,这些都分毫差不得。

  使节团又行了月余,看看到了七月末,地平线上已能看见五原关矗立于地平
线之上。霍永宁喜道:「诸位,五原关便在此处,我大秦国土也已不远。」

  连日行程的疲惫忽然一扫而空,众人齐声欢呼,有些还抛下手中辎重行李相
互拥抱起来,一时间欢天喜地。

  「监军何在?」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声音运足了内力响起,
将欢呼声都压了下去。

  「末将在!」监军官心中一凛,行程路远,正是一行人最为疲惫也最为懈怠
的时刻,此时尚未离开燕国国土,秦国又近在眼前,又是心情最为急迫的时刻,
若是约束不当极易闹出意外来。方才他也在欢呼雀跃,被这位治军极严威望又高
的的女将一喝登时心中惴惴,急忙收敛心神上前答话。

  「令刀斧手八面待命与本将监军,有敢擅离位置者,斩!」韩归雁板着脸凛
然道。

  「啊哟,是了!」霍永宁一拍前额歉然道:「连本官也疏忽大意了,韩将军
果有古之名将之风!来人!」

  霍永宁从怀中取出一枚印信交予随从道:「自此地此刻起直至白水郡皆由韩
将军统领,有不听号令者韩将军可持本官印信先斩后奏!」

  韩归雁接过印信单手托着高高举起旋身转了一圈,目中仿佛含着两道冷电扫
视全场。众人与她目光一触无不心中一寒,情知若敢不听号令,这位女将会毫不
犹豫地动手砍人。唯独目光扫过吴征时见这可恶至极的家伙伸出舌头做了个舔的
动作,韩归雁鼻翼缩起一皱,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个
大耳廓子。

  吴征见差点搞砸了场子,讷讷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爱侣这般威风凛凛英姿
勃发的模样着实令他爱煞,情不自禁想着把她按在身下直接舔哭也是人之常情:
不怪我不怪我!

  在五原关递了关文,又在监视下行出三十里地方才得了自由,然韩归雁依然
不曾丝毫松懈。与秦国使臣不同,燕国使臣的归乡路途在南面经上庸等地入潼关,
同样在秦军的监视之下,两边分开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五原关外历来荒凉,大片的平地只长着没不过脚面的短草,此地距离白水,
梓潼等郡还有一大段路程。本就是燕秦两国都不愿搭理的三不管地带。使臣归乡
自然是大事,可依两国的约例,接应的军队需得离五原关百里外西知陵驻扎待命,
不得越界!因此使节团还需行八十余里路程才得与接应大军汇合。

  「令使!秦国使节已至五原关,料想一日后将经过左岭山!」

  「好!诸位谁引骑士先锋破阵?」戴宗昌斜挎着外袍,露出左胸处精干的肌
肉道。

  「属下愿往!」率先应声的正是日前被记了十棍责罚的大汉贾泽豪。

  「甚好!贾旗使引所部为先锋,余者听本令使号令,生擒陆菲嫣,林锦儿!」

  欢呼声中贾泽豪朝浮流云咧开血盆大口讥讽道:「公子哥儿若是害怕还来作
甚么!待擒拿二女本旗使先玩上三月五月的……嘿嘿,途中若是累了,让你先品
品味道倒是未尝不可!」

  浮流云洒然一笑道:「去吧去吧,本公子向来不爱出风头。」他伸出根腐灰
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本公子最喜身上沾满了阳精的女人贾旗使又不是不知。
那时的女儿娇娇怯怯,体内的欲火又给勾起得透啦,那滋味儿才是最好!贾旗使
改日不妨换换口味,保管叫你忘不了!」

  「是么?待本旗使将陆菲嫣身上挂满了阳精,自会来试一试!」

  韩归雁这两日来甲衣不卸,早已累得双目泛起血丝,此刻更是亲自在使节团
的末尾断后,片刻不敢放松。

  庞颂德不住点头,捋须向霍永宁道:「大人,韩将军能守下亭城实非侥幸为
之。宋大光平日里趋炎附势,看人倒真是有一手!与徐正清这一份同举之功当得
上。」

  「巾帼不让须眉啊!」霍永宁含笑摇着头感叹道:「老啦,这帮牛犊子一个
比一个的了不起,朝廷后继有人实是大秦之福!」

  「大人正值盛年,下官倒是真的老啦,这一趟回了京城怕是用不得两年便需
告老还乡享清福去了。」

  霍永宁与庞颂德正唏嘘间,北面山坳里忽然一阵略显杂乱的梆子大响,更显
杂乱的呼喝声与马蹄声响起,呼啦啦地涌出一大片人。

  使节团骚动起来,使节中不懂武功更未上过战场的文官为数不少,见了这阵
势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几欲夺路而走。总算八方皆有的监军手中所握大斧闪着寒
光,韩将军掷地有声的话言犹在耳,才控制得住瑟瑟发抖的双腿。

  忽然一面远高于其余旗帜的大旗升起,旗面上龙飞凤舞般书着一个「韩」字!
紧接着苍凉凝厚的号角声大响,整齐划一,充满了韵律的雄壮号角声声震四野一
下子将那一大片突兀杀出的,类似草寇的呼喝声压了下去。两千护军随着旗号与
号角声迅速向着北面移动,如同两只巨大的翅膀张开将使节团庇护在羽翼下——
韩家雁形阵!

  号角声停歇,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两千护军随着战鼓的鼓点韵律发出雄壮
的高吼呼喝!战意在一瞬间被点燃,近千骑军乘坐的马儿正不耐地踏地嘶鸣,四
蹄频频顿地,若不是骑士牢牢控住缰绳只怕早已发力狂奔向敌人。

  「昆仑派害我教众,交出陆菲嫣与林锦儿饶尔等不死!」草寇奔行渐进,口
中的呼喝声也渐能听清。陆菲嫣气的浑身发颤,大大的杏目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
珍珠大颗大颗地落下,她真想冲上去大肆砍杀,可不争气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那当众屈辱到极点的感觉让她几欲崩溃。

  吴征微眯双目扫视前方后回身道:「诸位师叔不明韩将军的号令,还请莫要
冲动护着各位大人。师侄去看看!」扫视的目光深深凝望了陆菲嫣一眼,又点了
点头。

  韩归雁下巴一扬冷笑道:「一帮江湖草寇也敢冲本将阵势!众军听令!」厉
喝声中她高举起左掌大旗,轻磕马腹在阵前横向移动,旗杆与前排骑军的长枪碰
撞发出密集的噔噔噔脆响,与战鼓声交杂一起在粗犷中添了一分细腻。来犯的草
寇虽不知来历,但远观人数只约有千余之众,己方人数倍于对方且磨刀霍霍训练
有素,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十名壮实的仆从在中军处搭起一道三人高的人椅,霍永宁大喇喇地坐在身下
一名跪地的仆从背上。此前他已将指挥大权交予韩归雁,此刻倒有中军督战的气
势,其壮怀豪烈不须发出一言,以中书令之尊尚敢如此,怎能不令人心大定,士
气又高涨一截!

  「放箭!」一干草寇最先者已奔行至一箭之地,韩归雁令旗一挥,在骑军身
后忽然冒出一大篷箭雨,箭枝射向高空气力将尽又掉头向下,带着嗤嗤锐啸声急
速坠落,那强劲的力道堪比武林高手近距离发出的暗器。

  一片人仰马翻的嘶嗥声中,数十人应声而倒。然而韩归雁挑了挑眉毛,只见
那干没有旗号,不着甲衣,行动如狼奔冢突般杂乱的草莽有的在千钧一发之际避
开利箭,只是苦了胯下的坐骑;有些在地上连连翻滚,密集的箭雨竟然落了空;
有些干脆以坐骑当护盾挡过一蓬利箭!

  这一轮齐射威力无穷,可杀伤的敌人远比韩归雁预料的要少,更意外地是失
了马匹的草寇落地之后足不停步继续向前,奔行的速度竟不逊骑马冲锋。更有一
名方正脸膛,浓眉小眼,嘴唇厚得外翻的大汉一手拖着被利箭射中的马儿向前奔
行,要将马儿当做一面厚实的肉盾,竟似空无一物般速度丝毫不减。

  「高手?」韩归雁眉头跳了跳令旗又展。

  扑簌簌的箭雨连珠般毫不停歇,奔行在前的草寇大部分已电闪般冲入箭雨难
以覆盖的真空地带,但后续的草寇源源不断而来,箭雨仍有巨大的杀伤力。与此
同时号角声响,前排骑军犹如劈波斩浪般向两翼倒卷分开,露出身后一排身披重
甲手持一人半高长刀的甲士。他们一身甲胄仅露出双目,手中巨大的长刀刀锋倒
拖在地上伺机而发。

  韩归雁一兜胯下战马倒退入重甲长刀兵阵中,锋芒毕露的冷厉目光杀气毕露。
她手中旗号连打,隐于重甲步兵身后正连环发箭的三排弓箭手们手中不停,但每
射一箭便向后退上数步,出箭的角度也越来越高。由此一来每一轮箭雨覆盖的范
围都离军阵近了些,让冲锋的草寇犹如疾步赶上箭雨的落点般纷纷倒地。

  冲在最前的草寇看看已离重甲兵刀阵仅有二十余步距离,韩归雁旗号指天一
立,弓手们齐齐停步拽满了弓弦引而不发只待号令!

  「撩!」近百名草寇刚刚冲至重甲兵身前,统兵的将领便发出惊雷般的一声
暴喝。长刀从地面向上撩起的动作整齐划一,即使面前没有敌人的重甲兵依然奋
力一撩。

  「斩!」又是一声厉喝,重甲兵们手腕翻转,借着沉重的大刀撩起时巨大的
余劲变了个方位,雪亮的刀光纷纷偏了个方位斩向左侧。重甲兵阵势紧密严整,
虽斩落的刀锋偏离了原先的方位,但刀落时仍如雷霆霹雳,密不透风!

  能被派遣来做使节护卫军的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所配置的武器亦是军中百战
之兵。那长刀不仅力大雄浑,更是锋锐无匹!猝不及防的草寇依着平日所学伸出
诸般兵器格挡,只听一片兵刃交锋声中,地上掉下一片兵器的碎片,紧接着长刀
去势不尽撩起斩落,阵前犹如下了一阵血雨,草寇们犹如纸片般被劈开化作一地
残尸。

  甫至阵前,草寇们便折损了近三成。然而出乎韩归雁意料的是,这群红着眼
珠子的草寇怡然无惧,发疯般向前冲锋。武功较高的纷纷施展轻功,欺重甲兵们
行动不便从阵列头顶掠过,避其锋芒。

  然而刚刚跃过重甲兵头顶尚未落地,便又是一蓬蓬的箭雨带着锐啸破空而至。
草寇们武功虽个个高强,但在空中转折不灵,面对映满视线的箭矢无处可躲。近
距离发射的强弓威力绝伦,不少草寇身上被射出透明窟窿,更有许多被巨大的力
道带得随箭矢倒飞出去……

  「你奶奶的!」贾泽豪怒火滔天,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健马像枚出膛的炮弹
般掷去。重甲兵们军阵严谨,更无人敢稍动半步。那健马被掷来时迅若箭矢亦无
可闪躲。惨呼声中只听咯吱咯吱的脆响,六名重甲兵仿佛被发疯的犀牛撞得向后
飞起,留下一片筋断骨折的声音。

  经过重甲兵与弓手两轮收割,能突入阵中的草寇寥寥无几,吴征目光一扫见
不过十来人,他双足发力从马尔上一跃而起,朝一名轻功极佳,跃起如同大鸟般
轻飘飘的草寇挥剑斩去。至于其余的草寇,甚至是那名投掷奔马的高手他也懒得
去管——身后一排乌压压的青城昆仑高手正在冷笑等待,有他们坐镇吴征又何必
去找硬点子拼命。

  那名草寇轻功虽佳,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正扑簌簌地向下掉,不想秦国使臣里
一名年轻人施展的轻功竟不逊于自己,且拿捏的时机之准犹如在江湖里摸爬滚打
过几回生死的老油条一般。他匆忙往怀里一摸双手连扬打出十余点寒星。

  吴征反应之速世所罕见,在孟永淑剑下逃得性命后信心更增,可谓最不怕的
就是暗器。道理诀内力在反应神经中疯狂运转,那十余点寒星落在眼里先后与力
道大小清晰可见,他手腕一抖将长剑舞出朵剑花,只听连珠价般叮叮叮叮声一过,
寒星尽数被磕飞出去徒劳无功。

  此时吴征将将跃至那名草寇头顶,草寇见势不妙力贯双腿身躯猛地一沉加速
下落,正暗自庆幸时只见剑光耀眼,那年轻人仿佛能在空中任意转折一般生生在
空中改变横跃的身姿也改为下落,长剑所指仍然笼罩周身要害。草寇心中大骇,
无奈之中舞起手中一根铁棒向长剑击去。

  吴征凌空下击大占上风,手中长剑隐含风雷之声,剑尖颤动去势不明,正是
拿手绝招「雷分雨落」!雷雨从天而降,与当下之势完全吻合,只觉这一势实战
中使得从未如此顺手!

  长剑颤动中绕过挥击的短棒看看便至头顶要将敌手分作两片,草寇忽然露出
诡异的笑容单手抓向长剑。不想他竟然练有铁砂掌之类的功夫,昆吾剑虽锋锐无
匹,那草寇也悍勇得紧,手掌被剑刃划开深深的口子仍死死握住不放。剑锋深陷
肉里被死死夹住一时竟抽不回来。

  草寇咬牙猛地一扯昆吾将吴征扯落,空着的一掌掌心中泛起朱砂般的红印,
甚至有一股熏甜微腥的怪异气味。吴征亦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不但不抵抗扯落的
力道,反而借力趋近同样还以一掌。

  比起天雷九段,他最引以为豪的还是《道理诀》内力,便是比起高他一品的
武者也不落丝毫下风,且在修习得至刘荣的《玄元两仪功》并夺得韩归雁「掠月
之体」的处子元阴之后功力大进。这草寇的功力至多与他相当,铁砂掌蕴含的剧
毒固然对旁人是个极为忌惮的邪门武功,但对身负道理诀的吴征而言不是问题,
更何况是仓促发力的呢?

  居高临下,借力使力,吴征这一掌十拿九稳要将对手重创于掌下。

  「砰」地一声巨响,威势虽大实效却小了许多。吴征惊异地发现内力中竟有
大半消散于无形,他全神贯注反应又是急速,借着草寇亦在愕然间的间隙握剑的
手猛然发力,将草寇的肩头戳了个透明窟窿,那喷涌的鲜血,抽搐的身体,被刺
穿了肺叶显是活不成了。

  「栾采晴?」在燕国以武会友的旧事再次浮现眼前。栾采晴势不可挡的一掌
曾被他化于无形,如今这名草寇依样为之同样化解了他必杀的一掌。他运功一逼
将掌上沾染的铁砂掌毒素排出体外翻掌一看,喃喃道:「这门子内功是怎么回事?」

  战斗仍在继续容不得吴征多想,他翻身杀入草寇中一大帮突破了阵势,正与
青城昆仑高手们斗得甚急的战圈中,仗着出众的轻功专门抽冷子下黑手。

  内圈是高手们争夺的战场,外圈则是韩归雁大显身手的舞台。重甲步兵与弓
箭手们虽被冲入阵势的草寇高手杀了三百余人,阵势仍严严整整。此前被韩归雁
分遣至两翼的骑军布好了阵列,在号角声中的冲锋如栓门的上下两道门闩向中央
合拢后。

  两列骑军如钢铁洪流擦身而过,挡着就死挨着便亡。偶有武功高妙的草寇能
凭借不凡的身手从马上撂下几名士兵来,也难以对抗这种无可阻挡的兵锋。骑兵
们交错而过后纷纷兜马回身,保持着整齐的阵列在战场绕个大大的圆弧,同时拈
弓搭箭用一蓬蓬箭雨招呼零零散散的草寇……

  这一场战斗至此已没了任何悬念。在长安的半年时光里韩归雁从未懈怠,这
一战其用兵之犀利,号令之严谨,威望之高绝展露得淋漓尽致。捏合半年的精兵
在她手里令行禁止,爆发出数倍的战斗力!

  待得目光始终没离开陆菲嫣,身形也始终向着丽人进发的贾泽豪被三人围攻
之下胸口吃了顾不凡怒不可遏的全力一掌,又被杜中天挑断了双腿脚筋扑腾倒地,
草寇也已死的死逃的逃……

  「师叔且慢,暂留活口!」吴征阻止了顾不凡的剑刺咽喉向霍永宁行礼道:
「霍大人,下官想盘问这名草寇!」

  「好好好!」霍永宁登高看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心情大佳,不假思索
挥手准了。

  吴征拾起地上散落的四杆大枪一一掷出,将贾泽豪的四肢钉在地上,心中暗
想:射箭这种借物发力于物的东西我不会,嘿嘿,扔东西倒是和打篮球时投篮差
不多,劳资这手感还可以嘛……下回试试用脚踢,足球劳资也会!

  确认了这疯狗一样的家伙再没了危险,吴征提步向他走去。忽听外围传来连
连惨叫,有人骚动道:「小心,他们有毒!」原来外围战场也已打扫完毕,军士
们纷纷上前捡回射出的箭枝,有些不小心触摸到了草寇尸身,手掌瞬间肿大变黑。
那黑气更是迅速蔓延不久便只能倒地连声惨呼。

  韩归雁脸现怒容,无奈地一挥手。身后弓弦声响起将中毒无救的军士咽喉射
穿,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妈卖批的,这么危险?哪里来的这帮子疯狗。吴征离着贾泽豪五步站定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大秦使节!」

  「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是了,你是吴征,你跟
陆菲嫣那娘们儿一道杀了贺群,这里又染下我教众满手的鲜血,你死定了!暗香
零落有仇必报,你们俩早些洗干净屁股和脖子,等着我教众上门吧。」

  使节团里响起一片喝骂与嘘声,「原来是这帮不得好死的狗东西!日他娘的
就这么杀了他们太便宜了。」咒骂声不绝于耳。

  所谓暗香零落可不是什么女儿国,恰恰相反,这个行走在灰暗地带的组织是
女人的地狱。多少江湖女侠,名门贵女被他们抓住后受尽凌辱而死,手段之残忍
令人发指。长枝派的孟永淑昔年大有艳名,如今落得根基大损容貌全毁也是拜他
们所赐。

  暗香零落者,鲜花凋零成泥之意!这帮可恶又可怕的江湖巨寇趁着世道纷乱,
三国之间战乱无休之际兴风作浪,如今胆子越发大了,竟敢直接袭击大秦使节团!

  不会吧?吴征眨巴着大眼,看你长得脑袋大脖子粗,莫非脑容量只有兔子大
小,这么容易就把底儿给兜出来了?这么干脆实诚索性一道儿问了:「本官看你
们的武功大有相似之处,你们练得是什么名目?」心里头跟了一句:莫非那什么
《玄元两仪功》早已经烂了大街了,他妈的亏我把它当宝贝。算了算了,能给劳
资的小兄弟加上一层金刚不坏也值得了。

  「嘿嘿,嘿嘿……」冷笑声中贾泽豪牙关一咬,唇角边迅速溢出黑血。吴征
大惊中飞起一脚踢出块石头将他面门砸了个稀烂,崩落一大片牙齿,然而这家伙
早已气绝,已是迟了。

  第一次审犯人就丢了大丑!吴征心下愤愤时也不由暗自得意:劳资踢足球果
然也是块好料子。

  打扫战场再准备启程时吴征靠近韩归雁悄声道:「我家的乖乖雁儿真是好本
事!」

  换了平时必然要换来韩归雁一顿窃喜又得意的笑脸,可现下女将却始终紧蹙
着眉头,半晌才向吴征道:「折损了四百八十七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
……不是瞎冲锋的草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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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暗香零落

           第一章、途生曲水·云屏春戏

  望着前方滚滚飞扬的尘土与大大的「秦」与「奚」字旗号,韩归雁总算松了
口大气。

  途中遭遇一群草寇的袭扰大获全胜,抚军将军的威望短暂超过了霍永宁,至
少在剩余的归途里使节团唯他马首是瞻。有这位守下亭城的女将领军,使节团诸
多大人们心中大定。燕秦之战尘埃落定,韩归雁被冠以一个当世名将的名号也是
迟早的事情。

  在韩归雁的心里可不这么想,比之在亭城战时的危机四伏朝不保夕,此刻心
里的紧张丝毫不逊。一则使节团太多不识兵威的文官,要保护这些大人们责任重
大;二则此战伤亡大大高于预计。完胜让文官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但这比起此前短短百里的路程对韩归雁而言,却是绷紧了神经,片刻不得放松。

  「猎鹰们没有消息,北面的探子至今没有音信,怕是凶多吉少。吴郎,你万
万小心!」遣出吴征,韩归雁一百个不愿意,可军职所在——来犯者个个都是高
手,连血衣寒中的老猎鹰都消失得无声无息,放哨探查的任务只能落在由猎鹰们
辅佐的青城昆仑高手们身上。

  这些高手个个江湖地位显赫,一板一眼的军中规矩并不适合他们。至于沿路
潜伏,躲在草堆泥地里暗中观察,开玩笑,连杀死敌手身上都不愿沾染一点血迹
的高手怎么能做这种事?

  韩归雁因人制宜,四散而出的高手们闲庭信步地在外围游弋,也不怕什么被
人发现,他们也不需跟敌人接触,所要做的只是遇敌及时发出警讯即可。细枝末
节之处显出韩归雁用兵得法,这一顶名将的封号旁人怎么想不知,一路同行的使
节团们已是认定了的。

  凉州刺史亲自引兵迎迓,自出使燕国起便寝食难安的使节团总算回到家乡的
怀抱,一些文艺细胞丰富的官员们情绪爆棚。有的开怀大笑,指指点点着颇有将
军挥斥方遒的味道,有的朝成都城痛哭流涕,还不忘写出吟哦诗篇大肆歌颂一番
……

  奚半楼向使节们一一致礼慰问,又备足了美酒让他们痛饮,良久方有闲向昆
仑派同门聚集之所行来。站在吴征身前抚了抚长须,举目四顾得意洋洋地受了弟
子大礼后一把扶起,拍了拍他肩膀道:「很好!很好!」外人面前不好过于失态,
这句褒奖胜过千言万语。

  吴征亦是笑得得意,一双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贴近奚半楼身边悄声道:「小师
姑等的可心急,弟子长话短说……」

  「嗯?」奚半楼不满一哼:「有什么话便说,偏要藏头藏尾见不得人么?」

  「那倒不是,弟子想问问这一回也算建功立业,不知师门里可有什么奖赏?」

  「你想要什么?」爱徒奇怪的动作与他的要求并不相配,奚半楼目光讶色一
闪即逝。

  「出了山才知世间能人极多,弟子旁的不要,愿以功劳换取一次进入藏经阁
的机会。不知这些功劳可够?」吴征微笑躬身,毕竟十几年的师徒,相互之间默
契极佳。

  虽在凉州地界,可使节团只是短暂歇脚后便要赶赴成都向圣上复命,奚半楼
的忙碌更是不需说了,师徒俩未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奚半楼心知吴征必然有什
么发现,却又不可大庭广众下说得分明,更对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有些畏惧。这一
场戏份倒是不得不做!

  爱徒既有心机做下了准备,这事一时半会儿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奚半楼也
不急于问个明白,顺水推舟道:「可以!待复了圣命若有闲暇你可回山一趟!」

  「弟子谨遵谕令。」师徒俩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一晃三日即过,歇足了脚的使节团们归心似箭。这一趟归国后在京城里受到
英雄般的欢迎必不可缺,而加官进爵与封赏也少不了。奚半楼礼遇极佳,比起路
上风餐露宿的艰苦此刻也是安逸已极,但比起成都等待他们的荣华富贵,谁又会
眷恋于此?

  阴天,微风,是个出行的好天气,黄历上也是个宜远行的日子。奚半楼一路
将使节们送出二十里之外方才拜别。林锦儿不再随队同行而是留在了凉州,或许
再见面时已是她正式嫁入奚家的时候吧。吴征回望挥手时见陆菲嫣虽跟在昆仑派
同门人群里,那无精打采的萧索之态怎么看怎么孤单。他微眯着双目一阵心疼。

  使臣们一颗心早飞回了成都,行程比起离开燕国时的紧赶慢赶还要迅速。又
是一个半月的旅途,堪堪入夜时成都城近在眼前。

  「霍大人,诸位同僚,本官奉圣上之命特在此等候!为各位大人圆满回京贺。」
离成都城十里,已能看见满城灯火延绵如龙照得亮如白昼,不时有焰火升起在空
中炸出璀璨天花。尚书令蒋安和领了旨意候在此地先行迎迓。

  出征的大军尚驻守凉州未归,此后经过重重调配方能各回先前驻地,使节团
们倒是最先归来。可想而知圣心大悦,明日当是人头攒动满城花束比之春节还要
热闹隆重。

  「幸不辱命!若无俞大人之助恐怕难有颜面归乡,这一份功劳本官不敢独占。」
霍永宁笑得疏朗连连拱手。

  「陛下已尽知了,都重要,都重要。本官真是羡慕得紧啊!」蒋安和与霍永
宁勾肩搭背说说笑笑道。

  「吴郎,奚叔叔的谕令你可牢记了!」韩归雁一身重担尽卸,凑在吴征身旁
悄声提醒:「明日满城歌功颂德,夸官三日都未必少的了。莫要一时得意忘了形。」

  「我像是好出风头的人?」吴征撇了撇嘴不屑道。

  韩归雁认真地连连点头道:「像……不对,你就是!总之,一定记在心里莫
要忘了。」

  「好吧好吧,我牢记就是绝误不了事。」吴征望着韩归雁鼓起的腮帮子心中
爱怜:「又要委屈你一段时日了。待从昆仑山回来再去寻你!」

  「不会,现下已满足的很啦!这段风头再难熬也得挨过去再说。但是你得时
时念着人家,不许忘了。」韩归雁甜甜说道,俄而又板起了脸警告意味甚浓。

  吴征瞪着眼睛奇道:「真的满足?」

  「你……你这人坏死了!人家不来睬你。」韩归雁跺了跺脚落荒而逃。琥珀
色的月牙洒落清冷的光辉照出前方朦胧的道路,她长腿迈动间娇羞不已,花前月
下若是两人独处该有多好?可现下周围都是人,又怕他按捺不住轻薄自己,此刻
虽有逃出魔掌的庆幸心中却又空落落的。

  寅时大吉,霍永宁当先,蒋安和此时也需落后他半步,候在城门前的是侍中
胡浩,大秦国权力中枢最重要的三位大人齐聚。鲜花,鞭炮,锣鼓,喇叭,编钟
等诸般乐器齐鸣,纷闹中夹杂着柔和的丝竹之声,自燕国归来的人们依着官职尊
卑依次入城,接受列在道路两旁百姓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穿过秦都大道,皇城午门前一排明黄色的龙旗招展大显皇家威严气派。见圣
上都亲自领着百官等在皇城门口,霍永宁率先滚鞍下马一路小跑跪在龙辇前山呼
万岁。

  「平身!都平身吧!」梁铉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病弱的身体此刻精神饱满连
带着语声都中气十足。这一年半来大秦风雨飘摇,至今才算松了一口大气。时局
维艰,可有了眼下的局面一切都还有希望。

  梁铉有些艰难地起身举起屠冲递上的酒杯豪气道:「朕的身体本不宜饮酒,
但大秦的壮士们奋勇争先保大秦安宁,朕以此杯敬诸君,诸君满饮。」

  宫女们穿花蝴蝶般穿行在跪了一地的官员中,吴征接过酒杯撇了撇嘴心道:
「我们干了你随意呗。」这句话说出来固然会让人喷饭,可也是会掉脑袋的。忙
随着霍永宁双膝跪地一仰头喝干。

  「饮胜!饮胜!饮胜!」霍永宁抛下酒杯率先击节道。

  刹那间「饮胜」的欢呼声大起,梁铉登基以来还未见过如此豪烈的阵仗,龙
心大悦忍不住长笑不止。

  「圣上口谕:诸君无须入宫见驾,明日起夸官五日,大赦天下!」屠冲宣完
了圣旨后扶着梁铉回座,不再面对百官时面对圣上脸上病态的殷红一副担忧的神
色。

  「无妨。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梁铉宽慰了忠心的老仆一句,在百官恭送
之下回宫休息。

  在吴征的前世里,夸官是科考状元郎等进士们特有的恩赐,不过用在此时倒
也贴合。百官跪地送走了老皇帝也慢慢散去,熟识的三三两两约上小酌几杯以接
风。夸官的日子过后各类封赏也将陆陆续续颁下,立了功劳的使臣们怕是每日宴
请与拜会不断,届时朝中又是一场权力与利益的重新分配。

  韩归雁与吴征在后辈中功勋最为卓著,圣上要另眼相待自不必说,两人又皆
具深厚的背景——原本就有韩家,侍中胡浩与奚半楼,出使燕国后又大获霍永宁
的好感。朝中重臣三有其二都站在他们这一边,而通过在战场上的功劳两人的品
级都已不低,至不济也能捞个油水丰厚的实职以资鼓励。这么一来,凑上来巴结
示好者着实不在少数,比之一年半前两人结伴进京时的一路白眼判若云泥。

  吴征不喜这等场面,韩归雁更是对墙头草全无好感,索性随着爱郎的眼色示
意呆在胡浩身边。有了这么一位顶级权臣做挡箭牌,讨好卖乖者大都拉不下这个
脸,也更怕给胡侍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偶有硬着头皮上来递名帖者
那都是官卑职小,怕错过之后再也没机会见面,只能搏上一搏看能否撞一回大运。

  好半天才得以回归胡府。霍永宁远行刚回,蒋安和昨夜又出城迎接,接风宴
自然落到了胡浩身上。林瑞晨早早等在门口,又是一番煊赫通天的热闹欢迎。昆
仑弟子在战场上名震天下,她也面上有光。今日更是刻意一身珠光宝气,红裙金
袖微露出小半片雪白的胸脯,丰腴的体态大显贵气十足。

  韩归雁先回韩府换好了仕子装扮后转头便来了胡府。府上此刻已是宾客满门,
门口求见的更是拉起了长龙。胡府的管家大声呼喝着方才清开一条道路。

  韩归雁迈步正行,前方忽然闪出一人长身作揖,他品貌出众举止有礼,笑容
更是大显儒雅可见良好的家世教养。长揖过后唰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扇面上绘
着远山一座,山尖被白雪皑皑覆盖云蒸霞蔚,山腰以下则是林木葱茏显是名家手
笔方有这等磅礴大气的意境。韩归雁与吴征在一起久惯了不喜这等惺惺作态的派
头,略显不耐地道:「俞大人有何见教?」

  来人正是尚书左丞俞人则的公子俞化杰。俞人则在此回燕秦和谈上的功劳堪
与霍永宁平齐,二者相辅相成遥相呼应方有当下燕国撤兵归还凉州的局面。他路
途更为遥远尚在归途,圣上的封赏早早不吝赐下,俞化杰因此封了个六品吏部员
外郎。以他向有的名声加上乃父功绩坐上此位原本不算突兀,只是吏部本属尚书
左丞统辖,正是他老爹的势力地盘,如今他又占了吏部实职,搞得吏部郎中苗弘
毅头大如斗,直叹圣上的安排好生让人费解。

  「韩将军别来无恙!」俞化杰轻摇折扇正待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侃侃而
谈。

  「本将赶着去见胡大人,俞大人若有事改天再谈。」韩归雁摆手打断,抱拳
后便擦身而过。

  碰了一鼻子灰,俞化杰眉头一扬强抑心中不满淡淡道:「不敢叨扰韩将军,
不知韩将军改在哪天?还请明示。」

  韩归雁身形一顿缓缓回身,撇着嘴角微讽道:「本将军务繁忙不知何时有空,
便是有空了……也得本将想得起来再说。俞大人不妨耐心等着。」跟吴征一起久
了,多少也学些大嘲讽术的本事,酸起人来刻薄得很。

  「既然不凑巧无妨,下官陪着将军一同去见胡大人吧。」俞化杰早得了允许
进入胡府,正是料定了韩归雁一会儿便来刻意在此等候。

  韩归雁铁着脸步步生风,俞化杰亦步亦趋地跟随,反正在胡府里还能撒丫子
狂奔不成?待进了厅堂,一众宾客俱是当朝高官,有人见这一对儿俱是才貌双全
不由暗暗点头。

  吴征目光一凝心里大为不满。从前俞化杰对韩归雁殷勤不断便罢了,如今看
韩家要翻身又想来捡现成便宜么?何况已有了肌肤之亲,以他的性子即使重臣满
堂也险些当场发作,好在还记得入城前韩归雁的殷殷叮嘱强自忍了下来。

  戴志杰候在一旁抹了把冷汗,若是大师兄又问一句这人是谁,可怎生回答才
好?一年多前入京时提心吊胆的梦魇至今挥之不去。

  韩归雁行过礼便不管不顾站到吴征身边让他心下大乐,眼角一瞟见女郎腮帮
子微鼓知她正在气头上,悄声安慰道:「回头我揍他。」

  「往死里打!」韩归雁恨恨道,转念一想又压下怒火有些丧气道:「算了,
待这一阵风头过去了再说。」

  小情人之间窃窃私语地泄愤,胡浩作为主人可不能没有风度,向正眉头阴郁
沉着脸不爽的俞化杰道:「俞大人且坐,尊父立下奇功,本官先敬俞家一杯。」

  敬的俞家,俞化杰只是作为代表不敢怠慢忙在下首位饮了。胡浩又道:「待
尊父归国,本官自当上门以表敬意。俞大人还请稍坐。」

  「承蒙胡大人盛情,下官今日来本也是收到家父书信,特急急赶来。」俞化
杰微微欠身。

  「哦?」胡浩双眉一扬回望在座的霍永宁与蒋安和一眼,微笑道:「俞大人
既有尊父的谕令,请说。」

  俞化杰直起身子,面对一众高官怡然不惧道:「昔年下官曾对韩将军倾心不
已,惜乎身份难符配不上巾帼英豪,只得强忍爱慕之心敬而远之,家父亦每尝自
责深以为憾。然时局不同,家父出使草马黑胡幸不辱命,下官亦与有荣焉,今日
面见胡大人除向诸位大人恭贺之外,亦斗胆向韩将军以示一片真心。唐突之处,
还请莫怪。」

  「哼!」韩归雁冷哼一声偏头,气得发笑道:「既然唐突了还叫人莫怪,凭
的什么?」

  胡浩挥手阻止了韩归雁捋须笑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本官本不该插手韩,
俞两家的家事。只是既在胡府也该过问两句。敢问这是俞大人的意思?还是令尊
的意思?」

  俞化杰敛容道:「小生一片痴心天日可表,家父早已知晓定也是支持的。若
能求得韩将军为偶,家父怕要笑得合不拢嘴!」

  「哦~~」胡浩拉了个长音转头道:「载誉而归又有英杰心动,真是大大的
好事。两位大人怎么看?」

  蒋安和与霍永宁俱在,闻言蒋安和先道:「佳偶天成,本官只有祝福何来反
对之理?」

  霍永宁则道:「偶着双也自是再好不过,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俞家郎有
情还需韩家妾有意才成。俞大人拳拳之心可见,不过倒真有些唐突佳人了。」

  韩归雁翻着白眼听了这文绉绉的一大通,现下的局面倒在意料之内,只想不
到来得如此迅速又猛烈。她此前被推上前台平白受了天大的冤屈至今被人指指点
点,好不容易有了如意郎君却还要让心上人不快,心中愈发恼怒道:「俞家怎么
想不关我韩家的事情。三位大人在上,末将征战年余不仅身心俱疲,且身上暗伤
难复。末将抚军将军韩铁雁乞暂休数月养伤,望各位大人恩准,待明日奏请圣上
时,三位大人还请美言几句。末将先行告退。」

  一通话说完韩归雁团团作揖,胡浩听闻她要走忙道:「韩将军既有伤在身,
还需多多休息才是。来人,好生送韩将军回府。」

  「谢胡大人盛情,末将要吴大人来送。」韩归雁指了指吴征,大喇喇地毫不
避讳。

  吴征笑着上前道:「慢着些,当心你的伤。」

  两人自结伴入成都起便有风言风语传出,吴征对韩归雁的喜爱人尽皆知。此
后自亭城之战后更是朝夕相处只怕感情更深。市井中谈论起来多有叹息韩归雁名
声不佳,否则真是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

  世俗里俱都知晓的事情,俞化杰岂有不知?他说心仪英武的女将当然是真的,
美女嘛,无人不喜。只是现下提出来分明是恶心人来着。

  现下吴韩两人意态亲昵,混不将俞化杰放在眼里,相伴离去路过他时吴征甚
至露出口白牙哼道:「这人是谁?」

  韩归雁适时停步道:「管得他来?靠祖上荫蔽的酒囊饭袋多了,你道个个像
你有本事么?」两人配合着默契甚佳,狠狠地报复了一把。

  吴征一路将韩归雁送至韩府,心中依依不舍。这一别要有数月难得见面,实
是不忍分离。且俞化杰今日打了个前站,之后只怕韩家短时间里不得消停。所幸
者韩府不再是他初入成都城时萧索的模样,换了新颜最大的原因便是韩家的主人
已回归韩府坐镇,他才是韩归雁最大的倚靠。只盼望莫要有前事再来!

  胡府里热闹了一天,至夜才恢复安静。书房里胡浩与吴征一同饮茶,林瑞晨
添水时也被胡浩留了下来:「是公事也是家事,夫人一同坐下罢!」

  林瑞晨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替夫君揉捏着双肩道:「公事怎么又是家事了?
夫君也是,征儿远行才归,也不让她好好歇息。」

  胡浩舒服地闭上双目,手指点着爱妻道:「你们昆仑再把他宠下去,活生生
要坏了一块大好的料子。远行怎么了?年纪轻轻这点苦有甚么吃不得的?再说过
了今夜还有时间详谈么?」

  林瑞晨意外道:「征儿又要离京?」

  吴征谦恭笑道:「弟子已托胡大人向圣上递了奏章需得养病数月,明日便悄
悄出城回昆仑。」

  林瑞晨沉下面容道:「京中的局势如此混沌么?」

  「局势混沌倒不是理不清楚。所以说你们护短,征儿和韩小姐藏起来不要紧,
待尘埃落定后再现身即可,总是要落着不少好处的。可怜为夫这一回怕是要吃些
亏。」

  「你们俩越说越玄乎,妾身都听不明白了。」

  「正说到这里,吴大人,劳您大驾。」胡浩口出讥讽之言,脸上却全是温和
笑意,只是些长辈对晚辈的调笑罢了。

  「圣上待咱们这一系着实不薄,朝堂上有胡大人辅佐陛下,军中有韩大将军
执掌大军,凉州还有师尊遥相呼应。」吴征先来了段开场白,撇了撇嘴又道:
「燕秦之战师尊力保三关不失,但终究弃了大半个凉州根基之地,至多也就是功
过相抵,但刺史的位子是绝不能动的,至少当下不能。雁儿临危受命守下亭城,
又夹击下卞关燕军,这是实打实的大功绩,非得有一份天大的赏赐才配得上。弟
子这边虽没什么大功,但苦劳总是有的,现下已是六品官位在身。如今论功行赏,
咱们这一系只有升没有降,势力又要大了起来。且雁儿那边……此前的事情大家
心里都明白,圣上这一回不好再给韩家脸色看,自然要有些旁的法儿制衡。」

  胡浩眯着眼享受一双柔荑在肩上力道适中的揉按,闻言至此伸出手点点吴征
道:「看看你们昆仑护短,这等时候授命弟子躲起来,让为夫一把老骨头出去顶
风。奚半楼那老货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韩破军,真真是可气!」

  林瑞晨掩口偷笑:「夫君气不顺可劲儿骂,掌门师兄不在,骂他弟子也是应
该的。」

  胡浩斜眼一瞄道:「骂他有什么用?本事是有几分,可惜现下还任人摆布做
不了主,骂了平白惹人笑话。你道俞化杰今日是为了韩家小姑娘?他是来向为夫
抖威风来了。蒋安和摆明了道道两不相帮,谁赢了他都祝福,祝他娘个死人头!
霍永宁倒能帮衬着说两句,可这事和他没关系啊,能说两句得了犯不着抡膀子和
咱们一起干。奚半楼远在凉州看我笑话,韩破军缩着不出来,闹到最后啊,为夫
怕是要将手中的东西交一些出去才成。」

  吴征默然无言。这一系威权太甚不是什么好事,奚半楼动不得,韩破军不能
动,算来算去只能落到胡浩头上。这恐怕是吴征与韩归雁二人手掌实权的必要条
件之一!俞人则功勋卓著,官位本也极高,尚书左丞再往上走只剩下三大重臣,
中书令与尚书令自然也是动不得的,那么加一位侍中大人无论是符合官制还是平
衡派系势力都是上上之选。

  侍中本是个虚职,和议郎类似。有了侍中的头衔才有侍奉皇帝左右,顾问应
对,谏诤纠察,向公卿传谕御旨的权责。慢慢的职权日重成为正式官位,与尚书
令,中书令平齐。自古来侍中便无定员,现下要加一人也不奇怪。

  胡浩越说越气,阴测测道:「你们要躲本官管不着,但是这回韩老鬼要再躲
在龟壳里不出来,嘿嘿,就让韩家的小姑娘给俞家做媳妇去!」

  「胡叔叔的教诲永生不敢忘。」吴征起身长揖到地,胡大人又改为了胡叔叔,
从前怨恨胡浩撒手不管任他自生自灭的一点怨恨全抛去了九霄云外:「昆仑派宗
门有训:禁卖友求荣,有恩者必报之。在下从不敢忘!」

  胡浩施施然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道:「不要多,就这个数。」

  「多了!」吴征连连摇头道:「半成,再多了没有。」

  「嗯?」胡浩讶然望向吴征,这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鄙无耻,方才还一口
一个叔叔,什么感恩戴德的一翻脸就不认人,半成?打发叫花子吗?「免谈,奏
折自己上殿去启奏。明日起夸官五日无故不得缺席,若是点卯时不见人休怪本官
翻脸无情。」

  「在下与祝家家主达成了协议……」

  「什么狗屁协议……」

  「祝家家主开春后要来大秦……」

  「咦?你说什么?」胡浩伸出一指打断吴征不可置信地问道。吴征在长安时
与祝雅瞳走得甚近大秦重臣们无人不晓,这里有什么来由说不清楚,一份空头协
议什么也算不上。但若祝雅瞳要来成都,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不相同。祝家日进斗
金,家主更是日理万机可不会平白无故跑这一趟。

  吴征握住胡浩伸出的一指道:「就这么说定了,一成!此事霍大人也知晓的。」
祝雅瞳心疼儿子,找了个机会顺口将这消息透露给霍永宁,自是看中霍大人在大
秦的权柄,有心要他关键时刻帮一把手。

  ………………………………………………………………………………………
……………………………

  次日一早,吴征便乘了马车离开成都城。门派的长辈均有奚半楼颁下的谕令,
此前凉州大战与昆仑派相亲的豪族们出力极多,由他们出面登门答谢也是应有之
礼。仅吴征要入藏经阁,陆菲嫣有伤在身宜静养身体,只有两人同行。

  出城三十里后陆菲嫣撅唇做哨唤来等候的扑天双雕,两人踏上雕背在云端穿
梭,一昼夜便赶至昆仑山。在后山处悄悄落下,吴征面色发白,陆菲嫣神情萎顿
……

  这一趟吴征是秘密回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便与同门打招呼。陆菲嫣探
明路上无人后吴征便偷偷摸至藏经阁,大师伯祖景精忠早了信儿,打开大门悄悄
放了吴征进去。

  重入藏经阁,时景已大为不同。上一回还是个小弟子,这一回已是昆仑派的
头面人物之一。藏经阁里一应物事如前,吴征拾级而上不登四层而在三层停了下
来。在林立的书架子上寻找片刻抽出一本书册打开,封面上书着五个大气却又透
着娟秀的字迹《娉女玄阳诀》!

  「凡上乘武学者,内外兼修。修内不修外或修外不修内,如一足有力一足残
缺,跛人也。是故内与外不可或缺,阴与阳相辅相成……」吴征看到这里心头一
松,面目却更加凝重。只看这一段开头便知此前的猜测已中,但其间的秘密又让
他轻松不起来。

  合上书册后回到一层那类似图书馆的长案上坐好,复又开始研究起《娉女玄
阳诀》来。

  陆菲嫣一路将吴征送入藏经阁方才归家,宝贝女儿顾盼尚在闭关未出,她一
人呆在空空落落的屋里甚觉冷清。恍惚间只想着下山的几月来虽几经风险,却似
比前头三十余年过得还要精彩许多,纷乱的心绪一时难平,便依着此前的方法取
出一面琴来。

  鹤鸣清霄不便携带还寄在胡府,这一面是她多年使用的翠羽黄丝,调弄了几
下琴弦校准后坐下,手指拨弄间奏出那一曲红酥手,黄藤酒,音调哀婉转折,如
泣如诉。一曲终罢,又自然而然地接下那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几曲终了又怔怔地出了会神,这一番森冷已是寒彻骨髓,不知何日方能花开
灿烂。陆菲嫣甩了甩螓首出门直奔后厨,取了几样饭菜用食盒装好向后山行去。

  吴征悄悄回山,送饭食的仆妇自然是不能用的,只能知晓内情的陆菲嫣亲自
去送。步入藏经阁见吴征在一层下着苦功,手指不住地凌空虚划浑然忘我。陆菲
嫣悄悄摆下食盒正欲离去,吴征忽道:「有劳师姑。」

  陆菲嫣索性为他取出饭食摆好道:「惊动你了,下回我再小心些。」

  「无妨,正有些事要请教师姑。」吴征将书册翻至折起的一页推在陆菲嫣面
前道:「这里,气入丹田,分化阴阳,阴气入阳腧脉,阳气入阴腧脉!师姑当时
怎么练的?」

  《娉女玄阳诀》的功法许多地方都不乏暧昧之处,陆菲嫣脸上飞起两团殷红
嗔道:「好不容易换来入藏经阁的机会,你看这些干甚么?又关你什么事了?」

  「给你治伤啊!」吴征将书册又推了推,手指点着脑门道:「《道理诀》我
早已记熟融会贯通,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即可。这一趟来藏经阁本就是为了师姑。」

  「你……怎么那么傻!」陆菲嫣气恼中又感动不已,颤声道:「给我个理由。
否则虽只我一人在此也容不得你胡闹。」

  「啧……」这师姑真是固执,吴征摸了摸鼻子道:「燕秦边界那帮草莽来犯
喊的什么师姑听见了没有?回程途中我已把暗香零落打探了个明白,这帮歹人既
敢冲击军伍,哪一日算计师姑又有什么大不了?以师姑现下的状态除非藏得严严
实实,否则几无自保之力。此前弟子已说过多次,若是落到这帮人手里……」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本功法我已研究了无数次也没有解决之道。何必浪
费这个心思。」念及暗香零落的手段残忍下流,陆菲嫣也不由心中大为悚惧。可
惜这副身体别无他法只得颓然。

  「未必。」吴征断然道:「在江州时,师姑可曾记得贺群说的百媚之体?」

  「你……提起这个干甚么?」江州荒园的不堪一幕犹如梦魇却被吴征提起,
陆菲嫣恼怒不已。

  「礼义廉耻什么的,比起师姑的伤都不重要。再说现下言不传六耳!」吴征
的说辞倒显一身正气,全以陆菲嫣为重,又循循善诱道:「弟子也曾说过,师姑
病了,要治病不寻摸清楚病根如何能治?」

  「与百媚之体又有甚么关系了?」提起生病陆菲嫣口气转软,忸怩不安道。

  「贺群修的武功叫做《玄元两仪功》,他死后刘荣将功法交给了我。」

  「嗯?你练了那武功?怎地如此大意?」陆菲嫣厉声责备,凤目含煞。当日
贺群多次提起要采她百媚之香,她本想说淫邪武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弟子既有把握练《道理诀》,自然也有把握练《玄元两仪功》。这并非甚
么邪功,只是贺群他们被有心人误导练错了而已。而且弟子敢说,这两本武功秘
笈本质上并无太大不同,甚至……或出同门。」吴征举起书册在空中摇晃着道。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陆菲嫣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惊诧莫名。暗香
零落专门欺辱女子的邪功怎会与昆仑派正道功法系出同门?若是出自吴征的口中,
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陆菲嫣几以为说话的人疯了。可吴征此前的表现实在太过
出色,他说出口的话自然具备相当权威,近来的时常相处让不知不觉中陆菲嫣只
觉得此话太过不可思议,倒未有半分怀疑。陆菲嫣怔怔地盯着书册,一念只想着
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竟是拜这本邪门功法所致。

  「不是可能,就是如此!」吴征起身踱步道:「在长安城燕秦高手比武较技,
栾采晴那一拂是想取我性命的,少说我也是个筋断骨折重伤的下场。可我什么事
也没有,那一拂我运起全身内力招架,两股功力犹如水乳交融,化怒涛为平湖。
是以弟子安然无恙!」

  吴征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玄元两仪功》,《娉女玄阳诀》后问道:「燕国皇
家的武功是什么?师姑应当知道。」

  「《九转玄阳决》,是《九转玄阳决》……」陆菲嫣喃喃说道,麻乱的脑海
却随着吴征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渐渐明朗。

  「不错!」吴征写下《九转玄阳诀》后倒转笔杆来回点着这三本秘笈的名称
道:「若说它们之间没点联系,我是不信的。」

  「光凭这一点猜测也无法证实。」陆菲嫣微摇螓首道:「只是名字像又怎能
说明?栾采晴那一掌也或许有其他甚么缘故才是。」

  「那干草莽冲击军阵曾喊道昆仑派害他们教众,事后猜测贺群出自暗香零落
已是坐实的了。我杀的第一人也曾与他对了一掌,以《玄元两仪功》对《玄元两
仪功》,如同栾采晴那一拂一般泥牛入海效用大打折扣。」吴征点着《娉女玄阳
诀》道:「要知有无关系很简单,咱们对一掌便知!」

  条条理理分析得头头是道,陆菲嫣也不由意动道:「我用六成功力,你该撑
得住。」

  「全力最好!」吴征信心满满,似乎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正在打开门扉,踏
进去后或许有一番新的天地正等他探寻。

  陆菲嫣微微一窘垂目不敢与吴征对视道:「就是六成!」

  只有一掌,可陆菲嫣一掌的全力也只有六成功力,若是再多只怕又要丢丑。
她抬掌提气平平击出,吴征亦运起内力还以一掌。「砰」地一声双掌相交,果如
两人预料中的一样,内力如同水乳交融化去了大半……

  技出同门!两人目光对视均射出惊讶又意料之中的神色,手掌一时也未撤去
仍对在一起。陆菲嫣心中一荡,又忆起在江州荒园两人携手跃上房梁时那怪异又
奇妙的感觉。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了现在,这位师侄还在为了自己的事情奔忙耗
费心力。

  心中柔情一起,陆菲嫣只觉骨酥腿软,方才发力一击的后遗症竟比想象中的
还要强烈,小腹深处热烘烘的情欲不可抑制地散发开来。

  面泛红潮,呼吸微促,双腿都动都不好动一下,谁都看得出来她身上又涌起
了什么。陆菲嫣闭上双目羞愤欲死,一时不知怎生面对吴征。随后便觉抵着的手
掌变抵为握,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将她拉入一个宽广的怀抱。那心慌意乱的小鹿
乱跳犹如新婚的夜晚第一次被男人搂住,剧烈的心跳砰砰砰地撞在正与胸前一对
豪乳贴得紧密的结实胸膛上。

  张开怀抱将她搂住的男人并未作出轻薄的举动,有力的臂膀将她横身抱起放
在长凳上又是双掌相抵,一股浑沛的内力汹涌顺着掌心直达四肢百骸。浓烈的纯
阳内功抚慰着陆菲嫣难以抑制的情欲,连躁动难安的心情都一道抚慰下来,脸上
一抹嫣红也渐渐褪去,露出白璧无瑕般的肤色。

  「看,我真的有可能治好师姑!」吴征还是那恨不得让人呼上一巴掌的得意
坏笑,仿佛立了大功劳救下一人,却忍不住要讥讽对方的短处,着实可恶。陆菲
嫣却感激莫名,每每两人尴尬时他总能用些让人又恨又爱的方式化解。

  往事又涌上心头,陆菲嫣心中柔情一片又打个激灵急急起身,抛下一句:
「你潜心修行。」便飞也似的逃出藏经阁。双腿交错间身轻体快,奔行时只感情
欲对身体的桎梏消散了大半,无论速度还是轻便都不可同日而语。念及此处再不
由不心动:他真的能治好我么?

  接下来的时日陆菲嫣依然每日送来三餐,有了此前万分尴尬的一幕再不敢和
吴征说一句话,总是放下餐盒,捡起吴征收拾整齐摆放好的换洗衣物等便走。

  不知不觉十八日时光过去,吴征已将《娉女玄阳诀》参悟了三遍,又将一字
一句牢牢记住。剩下的需要时日慢慢研究比对,还需取得《九转玄阳决》才能搞
明白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倒不忙。

  京城里还有大摊的事情,消失太久也不合适,万一皇帝有什么圣旨下来连个
接旨的人都没有又怎生交代?吴征放回法诀离开藏经阁向景精忠道:「师祖,弟
子在周围走走。」

  「小心在意些,莫要让人看见。」景精忠递上一封信道:「京里来的消息,
莫要拖延!」

  昆仑山上的布置吴征轻车熟路,一路躲躲藏藏弯弯绕绕,悄声无息地摸至顾
盼屋前轻轻落在屋顶死角处藏好。许久未见小师妹心中也是思念得紧,给她个惊
喜也未尝不可。

  「大师兄最近还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人敢欺负他?他每天开心不
开心?这么许久都未曾回山,他是不是把我忘了?还是哪个狐媚子不知廉耻勾引
他?娘在京城的时候有没和他说起我呀。」将近两年的时光,明艳的少女身量又
拔高了不少仅比陆菲嫣矮了半头,胸前两团妙物也如小山丘一般隆起初现规模。
大富之家的女儿虽在昆仑山上不曾穿金戴银,但一身紫色蜀锦长裙极显名贵。那
长裙自胸前腋下兜过,一件细绫粉纱罩住香肩与藕臂,仅露出脖颈至酥胸处一片
白里透红的肌肤亦显艳光四射。两条隐现的修长笔直玉腿踢动裙角飘飘,完全了
继承了母亲的优点。

  「你大师兄忙得不可开交,京里又有职务在身实在抽不得闲。他心疼你得紧,
常常念着你。乖,听娘的话,好好把武功练好,艺成之后便可进京去了。」陆菲
嫣宠溺地拉着女儿的手一同步入屋内。

  顾盼五日前出关后便缠着陆菲嫣一口一个大师兄,吴征的名声渐渐传遍天下,
昆仑山上也都是他的传说人人与有荣焉。这些问题已不知反反复复问了多少遍,
从陆菲嫣嘴里也总是得到一样的答案,可青春少女的心里总有各种各样的幻想,
思绪早已放飞至与自小相得的大师兄结伴同行,共闯天下的日子里去了。

  陆菲嫣既在吴征便不好现身,促狭与好奇心起也想听一听母女俩的私房话儿。
他索性在屋顶上藏好,渐渐平缓的呼吸与分毫不动的身形犹如一片静止的枯叶,
不发出丝毫声息。

  「人家功力都五品啦,还是不成么?大师兄当年修行起来也就和人家差不多。」
顾盼撅着两片莹润丰满的香唇。那虽不是女子特有的樱桃小口,但线条利落,即
使撅唇时深深的唇角依然上翘着,说不出的诱人。

  「五品能做啥子事情嘛?现下不比前些年的太平日子,到处兵荒马乱盗匪横
行,咱们昆仑派的规矩也该改改啦。乖,安心修炼到了六品,娘来接你入京城。」
陆菲嫣宽言安慰道。

  「整天呆在山上闷也闷死啦。」顾盼皱起了鼻子,精致的瑶鼻挺拔笔直,多
肉却不显累赘的鼻头旁两片圆巧的鼻翼弧线幼圆,气鼓鼓时一张一合,说不出地
可爱。

  「武学之道本就寂寞,若不能静下心来又怎生勇猛精进?这一点可真要向你
大师兄学,在京城里杂物繁多,修炼之事他可从未落下过。」陆菲嫣见说了许多
也劝不得女儿,索性搬出吴征。

  这一招果然见效,顾盼托着香腮露出神往之色,一本正经道:「那倒是,大
师兄可厉害啦。人家以后也要和他一样厉害。哼!」一声骄傲的轻哼让一对美眸
眯起,大是得意。她眼眸形如一只满月被从中劈开分置鼻梁两侧,下眼角微微弯
曲,上眼角却是一道精工细作的弯弧,又大又亮,宜喜宜嗔。

  「好,好,我的宝贝女儿可要再加把劲儿,好赶上那个昆仑派的小天才。」
陆菲嫣端出茶具斟茶。

  「对了,娘,近来人家好生奇怪。」顾盼百思不得其解般双眉一蹙,那双长
眉额中的一段锐利如锋,向两侧延展时便如绝代画师以手中之笔一划,线条优美
浓淡均匀,至额角一段方才渐渐变淡,随意却又浑然天成的美观。

  「小姑娘家家的,有甚么好奇怪的?」陆菲嫣哑然失笑,不知道宝贝女儿又
有甚么奇思妙想。

  「人家也说不清,就是这里,还有这里,都怪怪的。晚上临睡前总忍不住想
摸一摸……摸起来……又……好奇怪,人家也不懂,就是很舒服……」顾盼点了
点胸口和两腿之间,脸颊微红扭扭捏捏道。

  「甚么?」陆菲嫣刚斟好了茶,闻言心中大惊手中一抖将茶水都泼了出来。

  「就是……我不知道啦!娘也不知道么?」顾盼越发忸怩,一对藕臂在腿间
夹紧左右摇晃着身体撒娇。

  「知道……额……不知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每晚都这般么?」
陆菲嫣惶恐不安,心中悚惧已极。

  「四月之前第一回这样,刚开始还不是,后来,后来就觉得滋味儿挺喜欢的,
每晚都要摸一摸。这个地方还总是变得湿湿的,闻着味道又不像是尿,好奇怪。
人家不想它变湿,可是没办法控制……」

  陆菲嫣犹如五雷轰顶剧烈地喘息着,脑中一片混沌。顾盼比吴征小了五岁半
今年也才十三,不想便已有了情欲弥漫。她一直梗在心里不敢去想的事情终于压
制不住,犹如一颗种子在春雷的呼唤中顶开层层坚实的冻土,终于露出地面。这
一副敏感到了极点,情欲难以克制的身体终于传给了宝贝女儿么?她今后也要走
上与自己相同的一条路,悲情一生么?

  「娘有事要出去一会儿,盼儿,你一定要听娘的,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否
则武功将无寸进!切记,切记!」陆菲嫣强忍泪水说完了话,跌跌撞撞地离屋疾
驰而去。一路奔行到后山荒地终于止不住泪水跪地嚎哭,泣不成声……

  良久之后哭声渐歇,一个人影悄然落在她身边蹲下柔声道:「跟我回京城吧,
我想办法治好师姑。」

  「你……你怎么出来了?」陆菲嫣赶忙抹干脸上的泪水整理仪容。

  「刚才我去找盼儿,听见你们说的话了。」吴征索性挑明道,这一次不但陆
菲嫣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也觉得绝不可再等,否则陆菲嫣很可能扛不住如山的
压力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直至此时此刻,顾盼还是她唯一的希望与牵绊,若
是这希望破灭,她会如何?吴征不敢去想。

  「收拾好之后,即刻和我回京。我在扑天双雕那儿等你。」吴征急着回京不
仅因为陆菲嫣,也因刚从那封信里得知圣上赐下了一栋府邸以作嘉奖,圣旨三日
后便下实在等不得了。历练一年有余,此时以下令的口吻说话也自有一股不容驳
斥的威严。

  陆菲嫣浑浑噩噩地返回小院,顾盼对她的失常甚为担心正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地等待,见她双目红肿不安道:「娘,是不是盼儿哪里做错惹你生气了?」

  「没有,盼儿好乖哪里惹娘生气了。娘只是……没赔上盼儿几天又要走了,
心里难过。」陆菲嫣眼神游移极不适应对女儿说谎。

  顾盼扁了扁小嘴,眼角处啜满了泪水。她自小亲近的师长同门一个接一个地
离开昆仑,这一年过得甚为孤苦。好不容易才与母亲相聚不过五日又要分离颇为
恋恋不舍。陆菲嫣虽疼爱女儿家教一贯未曾落下,顾盼心中虽不快也知不可误事,
可忍不住眼泪满溢,垂垂滴落。

  陆菲嫣鼻头泛酸也是止不住泪水,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只能如幼时一般
将顾盼横抱放于膝上,轻抚后背柔声安慰。

  母女俩说了会子贴心话才停下抽泣。顾盼已有多年未被陆菲嫣搂在怀里,这
一刻温馨甜蜜甚是受用。可将脸儿靠在母亲肩头,两人的胸乳贴在一块又觉怪异
的麻痒直往心里钻,正与每晚睡前让她欲罢不能的感觉相似。

  顾盼微觉有异,念及母亲曾告诫需得压抑这感觉,否则功力难有寸进。这可
是大件事轻慢不得,功力不能进步怎生下山去找大师兄?与之相比那怪异羞人的
事情可一点也不重要。她离开母亲怀抱,知晓发热的脸蛋定是布上了异样的红潮,
讷讷地不敢与陆菲嫣对视。

  眼角的余光中,只见陆菲嫣双颊酡红一片如饮烈酒,那急促的呼吸与迷离的
眼神,隔着胸腔能听见的砰砰心跳声,与自己何其相似。

  顾盼娇羞中担心道:「娘,你……是不是病了?」

  陆菲嫣勉强一笑:「没有,娘舍不得盼儿……呵呵,盼儿长大啦,今后娘可
不能像小时候一般抱着你啦。」

  「不嘛!」顾盼娇嗔着不依:「娘抱着舒服。」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终是按捺不住双掌在胸前虚握成个球状道:
「娘这里好大好软,比人家大这么多。以后人家也想长那么大,大师兄一定喜欢
这副模样儿。」

  陆菲嫣心中大窘,哭笑不得骂道:「小丫头脑子里想的什么?再乱说话娘要
罚你了。」

  母女俩嬉闹了一阵,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陆菲嫣看看天色起身道:「盼儿,
娘的嘱咐都是为你好。你近来身体的变化是一种……嗯,对了,是修行中都会产
生的心魔。每人的心魔都有不同,心魔没有好东西,每一样都会引诱人误入歧途!
修为要精进必须战而胜之!盼儿,你切切牢记娘的话保持心神宁定,勿要一被心
魔引诱便生了绮念,更不可被牵着误入歧途,否则万劫不复!」

  陆菲嫣殷殷嘱咐,她也知顾盼正懵懂不明所以一时会被唬住,但久而久之这
些漏洞百出的托词终要被揭穿。她心中悲苦难忍,一遍又一遍地下定决心为自己
打气:盼儿,娘一定要救你,舍了命也要救你。可一想到从何救起却茫然失措,
便是真要豁出命去,又要从哪里去使力?

  吴征至傍晚等来陆菲嫣,两人跃上扑天双雕日夜兼程赶回成都,入了城后直
奔胡府。林瑞晨正等得心焦,见了两人长舒一口气道:「就怕你们赶不及,回来
了就好。」入府时顺道又将京城里的局势大略说了一遍,圣上给吴征赐了座宅子,
又给韩归雁赏了许多金珠美玉算是对功臣的慰劳。至于其后京里的官职演变则还
未发生,成都城此刻尚算平静,只待预计的半月后俞人则返回成都,一场争权夺
利的斗争便将拉开帷幕。

  御赐的宅子在锦绣大街上,原本是右散骑常侍朱宏才的产业。自朱巧青之始
朱家落难,这套宅子也空了出来,朱家毕竟从前是望族,宅子虽略有些老旧但建
造时用料便极为考究,如今看来依然显得贵气。吴征在宅子前接了旨意正式挂上
庞颂德大笔手书的「吴府」牌匾,算是第一回有了自己的房产。——中书侍郎大
人自主持青城昆仑门派大比盛会上便对吴征观感极佳,共同出使燕国又更加认可,
以他当世大文豪的身份赠了一幅亲笔题字的牌匾自是大增光彩。

  宅子里的打扫早在昨日林瑞晨便遣人打点完成,接了旨意吴征便迁入了新家。
胡浩虽是亲近总不是自家人,哪有住在自己家里舒坦?陆菲嫣也一同迁入吴府,
昆仑的同门,自然住在昆仑弟子的家里。

  府上的仆人尚未来得及安排,显得有些人丁稀少。吴征颁下早准备好的规矩
条陈,比之其余的豪门大户要宽松上许多,仆人们心中暗喜跟了个好主人,倒是
运气极佳。

  打点好了一切已是入夜,吴征转身便去了后宅陆菲嫣的小院处。叩响院门时
传来的声音道:「门没闩上,你进来吧。」倒如在长安城驿馆里一般。

  吴征深吸了口气推开院门,这一刻他等待已久,只不知会换来怎样的结局。
陆菲嫣性格刚烈固执,又自小被豪门灌输了礼仪深深影响着她。想要一切顺利其
中的艰难不想可知——现今已不是单纯想要获取一名美人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
地陪伴自己,而是关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何况这位美人如此善良坚强,让人既
爱且敬,若是有什么不测……吴征不由额头见汗,若不能说服陆菲嫣只怕这位师
姑命不久矣。

  美妇坐在院中的石椅上,脸上亦是紧绷着可见心中的紧张。吴征缓步踏入,
借着有节奏的步伐调匀呼吸心跳,又将说辞在心中过了一遍,落座时内心一个声
音大吼打气道:「成的,一定能成!」

  「师姑,我来给你治伤。」锦衣在月光下闪现着蓝宝石般的光泽,衬得美妇
面泛珠光,越发惹人怜爱。

  「嗯!你想怎么治?」陆菲嫣喉头发紧声音喑哑,她并不蠢笨连日来思索此
事,总觉其中有难以启齿的地方,否则如藏经阁那日吴征渡入内力即可的话,又
怎需到此时此刻方才挑开话题。

  「阴阳交融,圆转如意。」吴征尽可能淡淡道:「师姑之患有二,一则百媚
之体身躯敏感,时常情欲如潮,二则《娉女玄阳诀》修炼之法有误,阴阳内力各
自激荡损了经脉,让师姑自制之力大减,情欲无可抑制!我的《玄元两仪功》内
力可助师姑调养杂乱的内息,至于情欲……我用《道理诀》亦可做到。」

  吴征不敢把话说得太白,陆菲嫣仍面色丕变,咬牙道:「你……你怎可有这
种想法?你是在诓骗我么?你就是为了得到我?」

  「其一,我不需要骗;其二,这是唯一的方法;其三,我在江州没有趁机占
了你,在燕国舍命救你,在藏经阁废寝忘食只为了救你时万无一失。我为了什么?
为的我喜欢一个美丽善良,持身极正的女子,你当真不知道吗?」

  一番话形同表白,陆菲嫣一时心中爱恨交加,往日的恩义与眼下的愤怒仿佛
两军对垒殊死搏杀。她颤抖着双唇道:「你疯了么?我……我是有夫之妇,你怎
可……」

  「名存实亡而已。」吴征嗤之以鼻道:「你真的有夫么?」

  陆菲嫣哽了哽喉头道:「我的婚约天下皆知,我也一贯清清白白,你的念头
龌蹉无耻打到我身上来了!你……你怎可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这句话说得语无伦次根本词不达意,就如陆菲嫣纠结复杂的心一般,吴征听
得心头一松,忙断然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为何不能喜欢你?有夫之妇可
以让旁人来救,不能让旁人喜欢么?」陆菲嫣自小受到良好的教养,本身也是善
良的性子,吴征思来想去只能从这一点上反复提及,方能渐渐攻开她心房。至于
其中逻辑未必正确倒是并不重要,陆菲嫣眼下心绪一团混乱未必深究得清。

  「呵呵,何况在我眼里,你也只是个病人,我喜欢一个自己的病人,又有甚
么错了?」

  陆菲嫣拼命左右摇晃着螓首闷声道:「别说了,别说了!」

  「行!我不会勉强你!」吴征语声稍缓道:「你愿意治便治,不愿意我也不
强求,一切都听你的。」

  「你出去,你出去!」陆菲嫣陡然声调拔高嘶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吴征端坐不动道:「可以!不过有几句话我要说完了再走。第一,我不愿出
去,不是不听你的话,而是一旦我走了你很可能会死。不必辩驳我,你心里清楚。
第二,你死了盼儿怎么办?她现下已有情欲难以控制的迹象,你口口声声的疼女
儿现下又要不管她了么?第三,你死了,我会伤心。」

  硬梆梆的话说得陆菲嫣心乱如麻,最后那一句本有画蛇添足之嫌,不过有了
此前恩情的铺垫,一向情路极苦的陆菲嫣自会被触动柔情。

  「你能不能答应我照顾好盼儿,就算我求你!师姑求求你……」陆菲嫣语不
成声啜泣道,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掩面哀求。

  吴征强忍上去拥抱安慰的冲动,依然强硬道:「我拿什么答应你?就算答应
了,盼儿也嫁给了我,日后盼儿与你一般的身子又待如何?再让我拿这法儿来救
她么?你想过没有万一不成呢?」

  陆菲嫣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是啊,万一不成呢?万一不成呢?她颓
然软倒啪伏于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吴征起身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是做顾不凡的妻子重要,还是做盼儿的娘亲
重要?你好好想想。我这就出去,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在房里等你!」

  转身出了院墙,吴征全力施展轻功绕过院墙跃至房顶,虽说心中越发有了把
握,可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只怕陆菲嫣做出傻事来。这一路奔行犹如惊雷电闪,片
刻便藏好了身。

  陆菲嫣被吴征几口热气呵在耳涡一身酸软。这本是人体极易唤起情欲的所在,
吴征更是有意为之,果然陆菲嫣吃了这一记,一身情欲迅速弥漫。

  情动时便会心软,心一软便会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一
百个理由和借口。浑浑噩噩中陆菲嫣毫无意识般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吴征居住的
主屋行去。

  吴征心中大定长舒了一口大气,急急跃过重重房顶赶回屋内,一路上视线不
敢稍离陆菲嫣,直到看见她步入自己大开的院门才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从
后门进屋。

  门外传来陆菲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顿足都让吴征心头大跳一次。吱呀一
声,脸上挂满了泪珠的美妇推开房门,那随时都将软倒的身形楚楚可怜,毅然决
然的神态倒像是奔赴刑场的决绝。

  吴征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陆菲嫣现下的心态也在意料之中:方法若行之有效,
她依然会死!吴征起身时暗暗苦笑:为啥每做一件事情都是这种地狱级难度啊?
若是不能将她收服,只得先绑起来关到柴房去算了。

  「你想好了么?」绕着立定不敢动的美妇转了半圈,复又瞄准那只玲珑剔透
的耳朵凑近低声道。

  陆菲嫣刚止的珠泪又落,泣声道:「想好了。你给我治伤!」一字一句仿佛
从牙缝间蹦出来一般,颇有深恶痛绝之意。

  「好!我这就给你治!我既承诺过都听你的,你随时可以反悔。」好听而尊
重的话可以打消些许美妇的心房,可事已至此万万不可半途而废。吴征一弯腰将
陆菲嫣横声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步步走向床沿道:「在江州时我也是这般抱
着你的,我和那时一样,听你的!你说怎么走,便怎么走。」

  「呜呜呜……你……你……」被吴征提起往事,陆菲嫣心中总没来由地一软,
又羞又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征虽是如前的横抱,细末处却有不同。环过后背的一掌扣在肋下的位置上
移了些许,正推挤住饱满玉乳的下沿,绕过膝弯的手臂却下沉了些许,让勃胀挺
立的肉棒正抵着美妇高翘的臀尖。大手与肉棒火烧般的热力正穿过衣袍直达肌肤,
炙得陆菲嫣心慌意乱。

  「我想救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你问我多少遍,我都会说,都是一样的答
案。现下,你说该怎么走?去那里,那里,还是……就在这里?」吴征的话语渐
渐放肆,慢慢掌控起节奏。

  「呜呜呜……往前走……去床上……」陆菲嫣一颗心仿佛碎裂失智了一般,
吴征给的选择一塌糊涂,那里是床头,那里又是窗前,至于就在这里,又像什么
话?她未曾发现的是,到此时她内心里居然没了反抗与拒绝,或是简简单单一个
不字。

  「好……」吴征大踏步将陆菲嫣平放在床上,自己顺势一倒平压在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闻:「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做?」

  浓烈的男儿体味冲入鼻尖,霸道雄浑却又极为好闻勾魂,那是无数个夜里魂
牵梦萦的气味。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熟悉丈夫的容颜,却是现下让他更熟悉的师
侄,那端正英俊的面容,目光中时常流露的坏坏眼神,还有更高大健壮,更年轻
的身体。

  他结实的胸膛紧紧压在双峰上,将傲挺的它们压扁得仿佛两片奶饼。胯下的
雄根抵在大腿缝里,还在不断地涨大,变硬,向腿缝深处直钻……陆菲嫣骨酥筋
麻,全身上下只剩勃胀的峰顶莓珠变得硬如石子,还在顽强抵抗男子身躯的下压。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陆菲嫣闭上了双目认命般道:「你要怎么
救我,自是你才知道。」

  「那就是听我的咯?」吴征心中一宽,只觉身下的美妇无一处不诱人,忍不
住出言调戏道。

  「你……你说……」

  「我想先看看你……」吴征低沉又轻柔的话仿佛魔音灌脑,一手支床一手解
开包至下颌的领口衣扣。

  「别……」陆菲嫣打了个激灵剧烈喘息道:「别……别……」

  「好!」吴征言听计从像个乖小孩立时停止,却凑下身子将嘴靠近解开的领
口呵着急促的热气道:「听谁的都由你来说,你说停,便停!」这具玉躯的美妙
绝伦令人发狂,只是隔着衣物压着便能感到她的玲珑浮凸。而随着她剧烈呼吸而
起伏不断的身体仿佛正将妙处向吴征送来一样。

  热气呵上裸出的脖颈,登时让陆菲嫣呼吸更烈,那脖颈处麻麻痒痒的滋味激
起了一身可爱的小粒儿,让她僵直着不敢动弹,脑中一片空白。可火热的气息并
未停止,持续不断地呵在脖颈上,呼吸时一挺一挺的傲乳顶在他胸膛上,仿佛正
被一只大手挤压按揉,并得全无缝隙的两腿间已被棒儿恶狠狠地撑开,倒似用两
腿夹紧一般……

  「你来吧……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陆菲嫣一身酥软如泥,腿
心深处软绒绒的丰沛潮蜜正汩汩而出,染得裆下衣裙尽湿……她无力地抵抗着的
识海深处,忽然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来吧……我要……我要……」

  吴征解开第二颗衣扣轻声道:「师姑,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么?」顿了顿
又解开第三颗衣扣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没有丝毫的心动?」解着
又解开第四颗衣扣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里话,莫要骗我。」

  这是什么感觉?陆菲嫣从未试过!抗拒与顺从,难耐又恐慌,期盼又惧怕。
一颗颗衣扣被慢慢解开,仿佛一层层剥去她封死的内心。她害怕被剥开这一层常
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物,又盼望着他快些,再快些,好露出胸前旷了已
久的恩物狠狠蹂躏。多重矛盾的折磨几欲令她发疯!

  不知所措中吴征忽然停下了动作,望着她道:「师姑说的话弟子每一句都听,
弟子的问题师姑却还没回答。」他故意将师姑与弟子说得特别重,似要刻意羞一
羞陆菲嫣,仿佛一柄柄重锤不断地擂在心田。

  陆菲嫣甚至能听见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颤抖着道:「我……我……」望着吴
征期盼的眼神心中一软,鼓足了勇气用尽全身气力大喊道:「有……我有喜欢你
……」

  吴征得意地一笑,随着陆菲嫣喊出喜欢你时嘶啦一声扯开上身衣襟!

  裂开后残留着挂在双臂的破衣似有一种残缺的艳丽,而曝露在烛光下的雪嫩
上身更是艳光四射。修长的脖颈之下,香肩圆润而饱满,被两根仿佛长长音叉般
的锁骨支起,几从锁骨下方便开始隆起的胸乳更是随着衣物的扯落荡起波涛阵阵。

  这一对豪乳比之韩归雁的还要大上些许,又圆又隆。且看那阵阵乳浪便知其
质与韩归雁的结实坚挺不同,当是乳质极绵。也因是乳肉饱满乳量极大,如此绵
软的美乳即使躺下依然只微微塌陷丝毫不影响其傲挺的美观,反而因溢出两肋的
一抹嫩白更显艳色。

  吴征俯首帖耳凑近这一对绝妙恩物,喘息着道:「看来师姑还有很多事情自
己都不知道。那我来一边问你,一边教你好么?」

  「好……好……」陆菲嫣摇晃着螓首,两腿难耐地厮磨缠夹,他为什么还不
亲亲它们,摸摸它们,我都要疯了呀!一念至此忽感乳根处一团美肉被股巨大的
吸力嘬进一处洞中,那吸嘬的力道如此强劲,乳肉亦被越吸越多,越吸越深。待
得整座乳峰都被吸得变了形,那股吸力陡然撤去,嫩肉离开洞穴时与嘴唇摩擦发
出嘣地一声轻响,傲峰剧烈摇晃着弹回原处盈盈震颤……

  「你……你不要折磨我了……快点……快点……」欲望的狂潮终于将陆菲嫣
淹没,他即使是个恶魔,她也愿意被他一口吞下,只求身体里积蓄已久的欲望洪
峰能泄个酣畅淋漓。

  「我还没有教完,师姑忍着些……」吴征伸出舌头自玉乳根部舔起顺着山峰
攀登。

  火热的呼吸与冰凉的舌尖构成截然不同的快感,挑逗着陆菲嫣的敏感神经。
随着舌尖越舔越高,陆菲嫣的香口也越长越大,呼吸渐渐停止,只待舌尖抵达峰
顶那一颗至为敏感的莓珠时,那令人酸痒难耐的电流游遍全身时再从小腹深处喊
出声畅快淋漓的呻吟。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舌尖刚触上敏感的乳蕾边缘便忽然消失无踪,片刻后又
在另一团美肉根部出现,舔舐着,吸嘬着,品尝着美味一般向峰顶游移。

  「师姑,是不是很想要了?」吴征亲吻啃食着,以巨大的毅力压抑想要将这
两团美肉一口吞下的欲望问道。

  「我要……我要……」陆菲嫣双臂回环想要搂住吴征却被他一把抓住难以动
弹,一次次拱起腰肢想要将美乳送入他口中快慰欲念,却总被他在千钧一发之际
巧妙地躲开。令人发疯的甜蜜折磨周而复始,每回将要攀登巅峰却又从中断绝。
那欲望的浪潮仿佛被一重大坝牢牢拦住,浪潮越堆越高,却怎么都越不过大坝的
拦阻。

  悉悉索索声中,吴征已将两人都剥了个精光。他突然将陆菲嫣抱起成坐姿,
目光炯炯直透陆菲嫣内心道:「要什么?你不说,我不知道,我都听你的。」

  「亲我!亲我的奶儿……使劲吸……呵啊……」一声呻吟悠长连绵,如仙音
缭绕一般婉转不绝。那期盼已久的啃咬与吸嘬伴着舌尖的快速抖舔,肆无忌惮地
大力侵袭在细长的乳尖上。被一波波强劲的电流击得娇躯剧颤的陆菲嫣得脱控制,
立刻一手死死环抱吴征头颅向胸前挤压,似要将他的脸埋入豪乳之中,另一手急
不可耐地下探抓住一根又粗又长,险些难以握住的粗长火热肉龙。

  正狠狠掐揉着绵软美乳的双手忽然分开,托住陆菲嫣腋下一把举起将她托在
半空中。吴征坐在床头犹如小猫喝奶般一口一口舔舐着乳首一边道:「师姑要干
什么?」

  「棒儿……把……棒儿放进来……我受不了了……」陆菲嫣气息奄奄地哀求
道。

  「说错了,那不是棒儿,要叫大鸡巴……」吴征目光闪着狡黠玩味道。

  「好好……大鸡巴……把大鸡巴放进来……」陆菲嫣浑身无力又被吴征双手
托在腋下,火热的肉龙正朝着花穴洞口喷吐着咝咝热气,近在穴前又远在天边。

  「放进哪里?」吴征狠狠咽了口唾沫,呼吸也已粗重到了极致。

  「穴儿……穴儿里面……」陆菲嫣摇晃着螓首嘶声道,这种折磨残忍到了极
点,又令人期盼到了极点。手中的物事如此粗巨,若是破关而入又是怎样的一种
销魂?

  「又错了,不叫穴儿,要叫屄!师姑的屄儿又骚又浪正在滴水呢,是只骚屄,
浪屄。」

  「别折磨我了……我求求你……用你的棒儿……大鸡巴放进我的……骚屄…
…浪屄里来……」陆菲嫣如泣如诉……

  「还是不对。不是放……是肏……要说肏……」吴征已憋得双目赤红,野兽
般嘶吼着道。

  「用你的大鸡巴……肏我的……骚屄……浪屄……我求求你……求求你……」
陆菲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直到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迫切的渴求,状若
母兽濒死前的嘶鸣。尊严,道德,顾忌还有什么丈夫和女儿,一切都不再重要,
一切随着嘶吼被排出脑海。这一刻她只想让带着高温的粗巨男根深入自己体内,
把十余年来折磨得她快要发疯的空虚花房占领,撑开甚至是撕裂。

  「好!」语声就在面前,红艳艳的芳唇被他吻住轻轻一吸,香舌便不由自主
地吸进了他嘴里更是主动勾挑缠旋。托在腋下的一双大手复又攀上胸前双峰,四
指从两侧紧紧掐握,大拇指则顶着乳尖向乳肉内反掐按入,直陷乳肉。

  陡然一轻的身体从半空中拋落,早已被腻滑的花汁润得泥泞不堪的穴口被一
根粗大肉龙粗暴地撑开,突入,劈波斩浪般从丝发难容紧窄洞穴里生生开辟出一
条道路,直抵尽头最深处一团酥软如泥的嫩肉上……

  「哈呃…………」身体被剖成两片的感觉让陆菲嫣深深抽了口冷气,那从喉
间哽出的呃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定格。平坦的小腹深深缩起,让纤细
的柳腰可堪一握,饱满的玉乳被胸膛的空气顶得高高耸立,顶在吴征掌中被压的
仿佛两块肥美奶饼,还有那张成圆形的香唇,瞪的大大的媚目……

  人说媚眼如丝,吴征从未想过也未见过瞪大的眼眸也能如此媚意四射。那射
出噬人般光芒,熊熊燃烧的欲火,甚至是因身体被异物侵入受到刺激而微微鼓起
的眼珠。即使是被欲焰占据全身,依然不减她的妩媚多姿。

  深入花穴的肉龙仿佛泡在以软玉铺就的温泉池子里,肉壁像一团饱滋春水的
海绵,被粗大的肉龙一挤,饱蕴的花汁再也无处可藏,化作一道道激射的水柱喷
淋着整条肉柱。那肉壁上软嫩却又分明的颗粒仿佛一张张小嘴绕着肉柱狠狠吮吸,
直似每一颗肉珠都争抢着要把棒儿一口吞下。

  龟菇钝尖抵死的花心软肉更是大大地张开包覆着龟首,那强劲的吸力仿佛只
小鱆抱死了拼力缠绕吮吸。

  美妇的一身力气全用在了花穴之内,其紧窄逼仄竟比韩归雁破身之时更甚,
却又有一股柔软的弹性,绝不让人感到不适,反而全是快美。

  陆菲嫣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凝住不动,连声音与呼吸都被哽在了喉间。直到吴
征因肉龙实在被箍得太紧而难耐地一耸腰,粗长的棒儿在花穴里往里又顶入一截,
却仿佛顶进了陆菲嫣的胸口。

  「哼嗯……」陆菲嫣剧喘了一记,口中猛呼出一团浊气,似是因为吴征棒儿
再突生生挤出来一般。

  肥嫩花肉的触感着实美妙,饶是吴征为了今日之事筹备许久,无论身体,精
神,甚至对节奏的掌控都在预料之中。他正是要用情感与威胁双重的方式,一面
让陆菲嫣直面心中情意,另一面也在她心里埋下一颗顺从的种子。毕竟她紧绷的
心弦已拉到了极限,吴征也无法把握在一夜过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两人若发生了
争执,有这一颗种子在,便多了些应变之方。

  可这次抽动绝不在吴征计划之内,他想的是控制着陆菲嫣的行动,让她听从,
让她习惯,让她动便动,让她停便停。至少这一抽之前,他做得一直很好,甚至
让名门贵女陆菲嫣不顾羞耻地喊出低贱粗俗到极点的话语。

  不知是否这副百媚之体太过诱人,让吴征失去了一贯以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韩归雁的身子固然也极为美妙,可初破身的女子如娇花初绽,尚不及陆菲嫣
这样的成熟女子花开正盛娇媚绝伦。

  吴征自负理论知识丰厚,但他到底是个初尝滋味的男子。对付同样处子之身
的韩归雁尚有余力,碰上了陆菲嫣这等熟媚绝色,那紧窄又富有弹性的花径,频
频蠕动吮吸不已的花肉,艳绝人间的百媚之体又岂是他所能轻易掌控的?

  一顶,一顶,再一顶。哽住了气息的陆菲嫣被三下顶顺了气,亦唤醒了心底
尘封已久却又渴望无比的快感。仿佛被定住的傲乳忽然恢复了活力……

  吴征直勾勾地瞪着眼前奇景!一双圆隆的丰乳随着沉重而剧烈的呼吸进行着
落差极大的起伏,震颤着,抖动着,晃荡着。雪艳艳的乳肤下甚至能看见根根青
筋不停地脉动,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也可见陆菲嫣心绪激荡到了何等地步。

  目光上移,只见陆菲嫣双目赤红剧烈喘息,两片香唇张成了个小肉圈,洁白
整齐的可爱贝齿此时看来却泛着尖锐的寒光,整个人已不见昔日的仪态万方,犹
如一只噬人的母兽。

  三下幅度与力道均不强劲的耸动,局势却由此而失控。「好热的大鸡巴……
好大呀……好舒服……」每一声低语都仿佛要将胸腔中的空气全数排出般的低嘶,
陆菲嫣目光朦胧迷离却透着凶光,想一口将眼前的健壮少年吞下。

  局势已然完全失控,吴征略微错愕间被陆菲嫣一掌推在肩头击倒,庞大的力
道打得肩膀生疼。陆菲嫣一边狂扭着腰肢一边胡乱伸出手捞向吴征的手掌:「肏
我……肏我……用力啊……你快些动啊……」

  吴征屏息未动,陆菲嫣却接连捞了个空,焦急中回掌按乳死命地揉掐,两只
妙物仿佛雪面团儿在她掌中夸张地变形,但只需手掌略松便颤巍巍地弹回原位:
「用力……用力……呜呜呜……你快些动动……我……好难过……抓人家的奶儿
……快些呀……我要,我要,我要……」

  狂扭的身躯幅度巨大,力道更大得吓人。吴征只觉得肉龙被无数的小小吸盘
包裹着劲吸,随着陆菲嫣的每一次扭动,棒身不住被来回按摩。一小片肌肤刚被
强劲吸力嘬过,前一只小吸盘刚离开,那爽快的感觉尚未褪去,另一只小吸盘紧
接着又嘬了上来,爽得他连连低吼。

  陆菲嫣的技巧着实笨拙,十余年未曾被异物入侵的甬道又紧又窄,分明被一
只大棒儿塞得满满当当,可无论她怎么扭动花径里仍处处是钻心的瘙痒。焦急,
难受,压抑已久的情欲一旦爆发却找不着宣泄的出口,得不到够份量的满足只会
让她更觉难过欲死。

  难过之中,满脑门的情欲忽然闪过丁点清明,丈夫,女儿,我是有家室的人,
身下的少年郎还是女儿倾心相许的意中人……可一身欲念如奔腾的洪水无法阻止,
陆菲嫣几在一瞬间便找到了理由:女儿爱他,我又不抢。至于丈夫,关他甚么事
了?他不管我,我便是要偷人,便是要别的男子占有我,便是要作贱自己!

  陆菲嫣赤红着双目哀怨低嘶道:「你为什么不动?我快疯了……人家的骚屄
好痒好难受,你快些肏人家,大力地,狠狠地肏啊……我求求你,求求你,狠狠
地肏我!」

  吴征吐了口长气终于缓过劲来,他抵着强烈的快感伸指揪住荡悠悠的玉乳峰
顶两颗激凸的梅珠一扯,咬牙道:「想不到你什么都不懂,我来……呃……教你!」
陆菲嫣如同一匹狂野的母马在尽情驰骋,前后扭动的身躯以柳腰为中心,又圆又
翘的隆臀不停地前后急速款摆,正是传说中的腰震。每一震都让丰腴的娇躯随之
颤抖,一身的美肉艳光四射,还有那仿佛咽气般的沉重呼吸,即使低沉嘶吼却依
然甜美动听的渴求呻吟,还有一双迷离梦眼,一切都媚到了极致。

  「难怪师叔畏她如虎连靠近都不敢!」这般媚态真是谁都难以抵挡,又有一
副喂不饱的身子,若换了旁人来难免伤及自尊。吴征一边想着一边手指发力将一
对圆乳生生拉成两只尖笋,陆菲嫣的樱口越张越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迷离。疼
痛并没有给她带来苦楚,反而更激起她心底的欲望。待吴征两指一松让玉乳迅速
弹回原位,她急促地呵出几声满足的低吟,见吴征没有继续的动作,急不可耐地
用双掌捧起胸乳揉捏。绵柔的乳肉着她玉手一掐立时朝相反的方向坟起,艳色无
端。

  吴征双手箍住陆菲嫣的柳腰向上举起道:「不仅仅是前后,左右,上下,每
一个方向都可以。你应该再主动些,再放开些我才会肏你……」他双手一松,被
托举得有一拳空隙的两人胯间忽然失去了阻挡,陆菲嫣娇躯垂坠而下!

  肉龙冲入花径又快又重,挤出一大片黏稠汁液淅沥沥地洒向床面。强烈的快
感让陆菲嫣食髓知味,她跪着的双腿陡然绷紧发力,一下下地起伏着娇躯尽情索
取肉龙在花径内摩擦顶撞的快感。圆沉的臀儿拍打在吴征小腹与大腿上,打得啪
啪声如断了线的珠串洒在地上般密集。

  「嗯……呃……」陆菲嫣大张着樱口,迷离着媚目,漂亮的鼻翼也一展一展
地,每一次起落都激出花汁飞溅,每一次起落都将她顶上巅峰。可身体里的渴求
之欲犹如一只盛满了的巨大水缸,宣泄的出口却像她的花径般细窄,纵是已拼尽
全力地起落着身子,体内的欲望毫不见减少,像是已沸腾的热水仿佛要将她的身
体炸裂。

  「用力啊……你也用力……我求求你……你也用力好不好?肏我……我都依
你说的……肏我……」陆菲嫣娇喘吁吁,不停地起伏中她的动作渐渐乏力,两腿
之间钻心的麻痒越发难耐甚至成了煎熬。她闭上双目,珠泪滚滚,分明正是场激
烈得难舍难分的欢好,却仿佛天地间仅有她一人的孤独。

  吴征心中一痛,仿佛回到十余年前的昆仑后山荒地。那一夜她也是如此放弃
了尊严跪在丈夫的面前,卑微地哀求并没能换来想要的结果,反而彻底激发了矛
盾。自此之后众生无数,可她在世上仿佛孤身一人……

  陆菲嫣仍奋力用最后的气力起伏着娇躯,几乎每一轮抽插都能让她小泄一回,
可这根本不够,她需要的是畅快淋漓的宣泄,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彻底满足
为止!

  吴征心中既怜,此前刚硬的心肠便软了许多,心态一变化便再也把持不住身
体的欲望。陆菲嫣落下娇躯时,始终不动的吴征忽然一挺腰……

  湿润酥腻的花户毫无准备地被一根刚刚适应的粗大肉龙猛钻而入,那怒张的
菇伞一路顶开紧窄腔道,棒身脉动着刮过密密麻麻的娇嫩颗粒,上下迎合的力道
远胜于前,快感亦是数倍地激增,仿佛一瞬间便点燃了所有的激情。两样本就热
得发烫的物事再剧烈摩擦,连冰冰腻腻的花汁都仿佛沸腾起来。

  「啊……」被龟菇毫不留情地顶撞在花心嫩肉上,陆菲嫣发出一声长长的呻
吟,仿佛一只中箭的天鹅被定住,只股间震颤痉挛着泄出汩汩粘水,全身的力气
都随着倾泻的花汁一泄而空。她软绵绵地脱力前倒趴伏下来,胸前两团傲挺犹如
两处雪峰塌落在吴征胸前。

  失去所有力气的美妇温香软玉任由吴征张臂搂进,只腿心的妙处仍有力地吸
吮缠夹,仿佛抱紧最心爱的宝贝怕它离去。

  吴征双掌划过断崖般的背脊抱碰着肥美冰凉的臀瓣划着圈圈,让棒儿不住搅
翻着花肉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答应我,我就狠狠地肏你,肏到你满意为止!」

  「答应……我都答应……」气息奄奄的陆菲嫣被旋磨得麻痒钻心,刚刚泄得
一塌糊涂的身体又被点燃,心头那一份渴求还更甚于前。

  「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吴征强硬生冷的语声中另有
些许别样的温柔,像是严厉的丈夫正对着心爱的妻子训话。

  「我都答应了,呜呜呜,我什么都答应你了。」陆菲嫣被吴征摆弄了几下便
尝到其中好处,一边猛扭着腰肢将雪白的大屁股绕着肉龙画着圈,一边难耐地呜
咽道。

  「不要应付我的认真与决心,把话说清楚!乖……」吴征费了极大的毅力才
能压制下奋力驰骋的原始冲动。若说此前还有道德上的犹豫,还有对难以把握之
未来的疑惑,当陆菲嫣再无顾忌地软语哀求后这一切便不再存在。去宠爱这名女
子助她挣脱礼教的束缚脱离苦海便是最大的道德,携着她手一起面对未来才不会
有疑惑与不安。吴征并非信男善女,把陆菲嫣当做自己女人的决心既下,自不能
让她再有回头之路。

  「从今往后我都是你一个人的!」陆菲嫣急迫道:「都是你一个人的,只让
你肏我,现下就来,快些,快些肏我,人家的骚屄好难受,好痒。」

  没有尊严,没有顾忌,淫荡的恳求下诱惑力大增。吴征虎吼一声翻身而起将
陆菲嫣压倒身下,同样变得赤红的双目闪烁着凶光。他双掌抓着陆菲嫣圆润的足
胫抬起反压向她肩头,又命她双手攀稳膝弯。

  低头望去,原本女儿家最隐秘的腿心处如今朝天大放一览无遗,漆黑浓密的
卷绒覆盖下,被蹂躏许久的肥美肉花花口分开,露出内里艳红如血的淫靡蜜肉,
一条窄小的幽洞深不见底。

  那一颗颗蜜肉犹如晶莹剔透的石榴子儿,只需轻轻一按便能挤出其中甘甜鲜
美的汁液来。如今被一条粗大的棒儿翻搅多时,陆菲嫣压抑已久的情欲早已彻底
点燃,即使空虚着的蜜穴里花汁一样倾吐不停如泉涌般满溢洞口,顺着两片肉脂
间的缝隙汇入圆巧的后庭菊涡形成一片小水洼,再流向幽深的臀瓣沟壑淅沥沥地
滴洒。

  白若凝脂美玉,黑若浓云夜空,红若牡丹新蕊,再被一道清冽晶亮的水线为
颜色染上了光泽。其丽色之艳令正处于狂欲之中的吴征都不由陡然瞪大了双目一
怔,那直勾勾的眼神像要将眼前美景一口吞噬一般。

  愣神仅为一瞬,花口正一开一合,开时一展淫靡艳色,闭时引人遐思,谁也
抵不住一探深幽的欲望。吴征啪啪两掌拍在高高翘起的肥美大屁股上,给雪莹莹
的股肉画下几条红印子。

  疼痛入心,陆菲嫣非但不觉苦楚,反倒迎合般扭起了臀儿。吴征扎了个马步,
半蹲着将胯间肉龙从上而下向花穴口刺去。

  陆菲嫣的视线钻过胸前两座山峰的缝隙,直盯着那只粗大的肉龙!又粗又长,
黑得发亮,盘根错节的青筋犹如蜿蜒的虬龙,一震一颤的脉动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真的好大……它……它要进来了!」被吴征摆弄出羞人姿势的陆菲嫣无暇
顾及这些,此刻她一身酸麻酥痒,肉龙的离体而去让她空虚得快要发疯。十余年
来第一回被男人侵犯仿佛在防洪大坝上开了个口气,积蓄许久的洪水正奔腾倾泻
而出。从前与丈夫的欢好都是最简单也最传统的姿势,此刻的羞耻反倒给了新奇
的感受,她迫不及待想要肉龙再度占据自己饥渴的身体,甚至下意识地睁大媚目,
想要看看这只狰狞可怕的巨物是如何分开幽谷,将自己狠狠地刺穿……

  钝尖甫一接触花唇,一股极高的热力便烫得陆菲嫣汗毛倒竖,仿佛被一根烧
红的铁棍炙中浑身一紧。随即肉龙更未有半分停留,拌着湿滑腻浆分开花肉一插
到底……

  「啊~~~」陆菲嫣脑海中雷声滚滚,发出声颤抖的悠长呻吟。这一插又重
又狠,仿佛真要将她的身子捅穿一般。敏感幽谷里的快意像被施了妖法大量聚集
在突入的钝尖处,被尽根而没的肉龙顶入腿心深处,再向全身扩散……

  两人紧紧结合!少年浓密的体毛与美妇凄迷的芳草地连成了一片。不待陆菲
嫣缓过一口气来,占据了她身心的肉棒又开始向外抽离。草丛深处再次现出一截
黝黑的棒身,所不同的是花洞之外的黑色草丛里多出一片嫣红粉嫩的肉圈,像一
张小嘴死命吸咬着肉棒不忍它离去。

  「呵啊……呵啊……好舒服……」强大的快感让陆菲嫣忘情地呻吟,一双媚
目却是一眨不眨。自小教养的规矩,礼仪,矜持,这一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
只想肆意地享受令人疯狂的快美,只想看他如何用凶悍的阳物一次又一次刺穿自
己的身体,与自己融为一体,想看自己淫艳的花肉如何纠缠着肉龙被翻出体外,
再被粗鲁地塞回体内……

  吴征半蹲在床,双腿的肌肉绷出触目惊心的弧线带动着身体不停起落。胯下
的阳根像捣药的玉杵一下一下地重重锤落,将花径里捣得一团泥泞。每一下锤落
都从中挤出道道喷溅的水柱,每一下拔扯又从中带出花露如潮涌。他的动作并不
快,却分外发狠用力!插入时犹如砸落的重锤,满满地撑开占有,拔出时龟菇沟
壑卡着颗颗媚肉像要将它们都一同拔出体外全数带走。

  一下,一下,又一下!胯间的撞击的啪啪声,甚至掉垂的春囊击打在丰翘臀
儿上,从未有过的巨大快感让陆菲嫣身躯欲裂。她拼命地喘息呜咽语不成声,眼
睁睁望着自己身体被少年占有侵犯,而自己修长美艳的娇躯只是在狂风暴雨中的
一叶小舟,任是如何紧绷也无法停止剧烈的痉挛震颤。一身雪肉爬满了诱人的桃
粉在他的锤杵下晃动,尤其胸前两座绵软傲峰更是摇晃不已,打出连绵雪浪。

  「好好……呜呜呜……轻……不……重些……再重些……」无力的娇躯剧颤
着,香软美足顶端的幼圆玉趾蜷曲着,细若水蛇的腰肢扭动着,带动白玉磨盘般
的臀儿绕着龙根画着圈。即使在梦里陆菲嫣也未敢想象过这等极致的快美,只需
一抽一插便能将她送至快意的巅峰,而少年郎的抽插已进行了无数次。她只能下
意识地牢牢攀住膝弯下压至最低,以便让丰臀翘得更高,迎凑插弄得更深……

  一炷香的时分,陆菲嫣便不知高潮了多少回。而这副媚体亦让吴征的起落动
作越发凶狠迅速,在计划里他本该忍耐再忍耐,可此刻他已不想忍耐,也无法忍
耐。

  啪啪啪的撞击声如雨打屋檐密密麻麻,陆菲嫣本已酥得浑身脱力,失焦朦胧
的眼神忽然放出精光。她伸出艳红的香舌绕着唇瓣一舔,将口角边的香涎勾入嘴
里吃力地深咽一口,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气力抬起上半身,看着蜜穴被突胀一
圈骤然加速的肉龙突刺。

  还未等她看个分明娇躯便被重重扑倒,吴征上身前探与陆菲嫣贴得严丝合缝,
吭哧着野兽咆哮般的粗声发力抽送。陆菲嫣媚声惊呼刚一出口又被堵回嘴里,吴
征扛着她修长的玉腿死死压在床面,一双大手更是毫不留情地狠狠拿住一对巨硕
丰乳揉捏,舌尖叩开牙关捉住一只香滑嫩舌缠吸。

  肉龙肆虐的甬道越发紧凑,仿佛在对抗它的膨胀。吴征再无法压抑满满的射
意一边疯狂地挺送雄腰,一边松开口唇咆哮道:「大鸡巴肏得你好不好?啊?骚
屄美不美?说啊!快说!」

  粉艳艳的花唇大张着,浆汁淋漓。凶狠的撞击每一下都如此沉重,直撞得悬
空的丰臀被死死压在床面,但只需肉龙微抽,臀儿立时向上弹起追逐。陆菲嫣双
掌捧着吴征两颊,感受着几欲将她炸裂的快感尖声呼喊道:「美……人家要死了
……不行了……呜……好深……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娇声的呼喊既媚又淫,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尖,越来越急。随着一阵剧烈
的痉挛,娇嫩的花肉猛然收缩,吴征大吼一声腰杆拼尽全力地一沉,肉龙扑哧一
声直至没柄直欲将陆菲嫣顶穿一般。两人同时没命地扭腰,尽情地呼喊,交合之
处白浆与清露迸流般倾泻而出……

           第二章、报阴怀阳·休止情怡

  雪白丰满的奶儿高高抛起又沉沉落下,甩荡如奔涌的波涛。陆菲嫣借着吴征
的托举之力没命地上下套动着玉臀,情欲熏蒸之中,生平第一回以不是男上女下
姿势欢好,陆菲嫣兴奋得几欲疯狂。

  「扑哧扑哧」的摩擦交合声如春音缭绕,那被塞满的快感,撞击的畅美让她
几乎忘了一切,只知全身心地投入到欢好中,去索取渴求已久的身心俱畅和一场
淋漓尽致的满足。

  蜜穴里的汁液流若小溪,双目更是喷射着渴求的欲火,修长的美腿缠夹着吴
征的腰际,檀口中酥媚的浪吟声闻之令人魂飞魄散。吴征缩着腰腹挺出肉龙,不
需使力便能让美妇一下下地套动,他贪婪地埋首于美妇胸前品尝那一对温香软玉
般的丰乳。以手感其质,以唇舌品其香,那握在乳根的动作甚至能助陆菲嫣的上
下起伏一臂之力。

  那对傲乳如此丰美绵软,双掌向内合夹时两颗又细又长的莓珠甚至可以对在
一起,吴征一口含住,立刻传达给陆菲嫣双重的快意。

  美妇的浪声又甜又腻,春桃般的脸庞尽是兴奋的红潮,久旷的空虚被塞紧塞
满,其敏感度更是倍增!穴儿里密布的肉芽用尽全力般吸吮着侵入的肉龙,只知
不停地索取……索取……再索取……

  从黄昏到天明,这一场欢好已不知持续了许久,吴征已射了足足六次之多,
陆菲嫣则泄得无法胜数,只有湿透了的床单见证了一夜的疯狂。

  面对这只狂乱淫媚的雌兽,吴征快感连连之中心下凝重。彻夜的征伐固然能
品足百媚之体的美妙滋味,可饶是他龙精虎猛的身体也觉渐渐不支。陆菲嫣亢奋
的情欲依旧不知何时能消止,若是不能满足他,自己苦心孤诣的多番筹措准备是
否要毁于一旦?

  陆菲嫣浑身汗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夜下来除了趁她失神的间隙里
吴征喂了她几口水之外再无补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疲惫,甚至被抽弄了
整夜的花肉已是针扎般剧痛。可人类神奇的欲望总能压倒一切,剧烈的疲惫与疼
痛之中她仍无法停下索求,在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的起落套弄里寻求填满欲壑的
快美。

  被抽插翻搅给蹂躏了一夜的蜜穴儿仍逼仄紧致,可内里的蜜肉却更加酥软。
这让花径的旋绞缠夹之力大减,可陆菲嫣借着吴征上下推送的力道,起落套弄时
逼命也似的快速,肉龙在蜜穴里穿梭进退一无阻碍,犹如策马飞驰酣畅淋漓,每
一下都能迅捷无伦地直达花底,命中穴心深处最为敏感的奇异软肉。

  陆菲嫣一身雪肤涨红犹如天边的晚霞艳光四射,发丝上滴落的汗珠滚至画着
圈儿鼓荡弹跳的双乳上又被抛甩而出。她的呼吸再度急促,酥软的身躯也无法再
维持起起落落,改为将棒儿全部吞没后拼力旋扭。

  这一轮腰震虽没套弄激烈,陆菲嫣却似极有感觉,连呻吟声都拔高了几度。
丰翘的粉臀晃起玉波雪浪,在腰肢发力下夸张地拱起,又向前猛地一凑。其前后
弧度之大也幸而吴征的肉龙足够粗长,否则怕要脱出销魂蜜穴,大为不美。

  「人家……又快要来了……给我……给我……」陆菲嫣渐渐无力的腰震陡然
提速,酥软的花肉也再度抽搐起来。那嫩肉包裹着肉龙,痉挛时像是快速拍打在
棒身上,滋味美妙难言。

  「再给我……再给我……」陆菲嫣失神的双目变得精亮,隆臀扭得更加剧烈,
流涎的嘴角被香舌一刮后嘟起索吻,淫媚里又增一份可爱。

  看她激烈扭动的身姿与渴求的神情,抽送不停的吴征本能地感觉这一刻似乎
对她极为重要。他引导着陆菲嫣掌捧硕乳自行揉捏,又凑唇相就。尚未贴上那两
片娇润红唇,一条湿软冰凉的舌头已迎了上来。吴征含住顺势一吸,将整只舌头
吸入口中,也将两片香软柔唇吸了过来。

  唇儿相凑,舌儿相弄,胸腹相贴,耳鬓厮磨,胯间相融。一身上下至为敏感
的所在均被照顾得熨熨贴贴,陆菲嫣只感欢快,愉悦纷沓而来,与刺痛,将出未
出的难熬交相辉映。她鼓起最后的体能落力地将丰臀前挺后耸,激烈如雌兽的摆
动不减媚态万方,仿佛一只畅游的美人鱼。可快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总是摸
不到期盼的巅峰。

  幸而吴征摆好了姿势也动作起来,他哼哧着粗气双掌紧扣陆菲嫣玉臀,抽回
肉龙的同时发力将她举起,当肉龙仅剩龟菇被花洞口卡住时手掌撤去力道,同时
腰杆发力推送两厢撞击,既猛且快,每一下都让陆菲嫣惊声尖叫。浮凸绵软,圆
如满月的臀肉被生生掐出十道凹陷,被挤压的嫩肉又聚集在大张的指缝间满溢而
出,险些将深陷臀肉的手指埋没。

  肉龙抽送时咕唧咕唧的淫靡声伴着浪荡婉转的诱人呻吟,陆菲嫣被顶得魂飞
天外,紧箍的蜜穴抽搐着,哆嗦着喷涌出清冽花汁,仿佛一回又一回地死去又活
来。

  抽插的幅度越发紧小,密度却越发剧频。陆菲嫣鼻腔中的媚人哼吟与吴征喉
间低沉的嘶吼交相混杂,依旧激吻着舍不得分开的口角滴下融在一起的津唾,直
染得陆菲嫣胸前两团高耸湿湿腻腻,散出象牙般玉质的荧光。那美乳被男儿结实
的胸膛挤压,像两团羊脂美玉般贲起一圈圆弧,起落磨蹭中又不时的上下圆鼓而
出,美不胜收。

  激烈的动作预示着两人都到了紧要关头,每一次撞击,蜜穴都将肉龙吞至末
柄,每一次撞击,力道之大都将美妇直接抛向空中。陆菲嫣的浓云秀发瀑布般飞
散又甩落,高潮的巅峰一点一点地靠近,修长的玉腿死死环住吴征的腰杆,伴随
着抛起落下的节奏一同发力,让肉龙对蜜肉的刮刨猛烈到了极致。

  「我要来了……狠狠肏我……屄里好麻……好舒服……泄了……要泄了……」
陆菲嫣索吻不停,可心中的至美快意不尽情呼喊难以抒发,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
音节媚骚到了极处。

  「师姑的骚屄好会吸……吸得我好舒服……」吴征吭哧着粗气十指箕张,左
手五指深扣臀肉,右手四指亦然,将两片肥满臀肉掰开露出深幽不见底的臀沟。
唯独粗长的中指探沟而入,拌着湿滑的浆汁对着紧致有力的后庭穴儿一扣,将第
一指节粗糙地扣入。

  从未被旁人碰触过的所在忽然遭袭,陆菲嫣如被雷电狂劈得一身僵直,思绪
随之停顿。分明本能里想要抗拒他的侵犯,可后庭穴儿传来的酸胀麻痒直透脑海,
滋味儿毫不逊色于花唇上方的小肉珠。那紧窄有力的小肉圈本能地箍紧,连带着
花径也骤然抽紧……

  强烈的快感更甚之前!陆菲嫣一身上下所有敏感地带尽数沦陷,或被抚慰,
或被爱怜,或被蹂躏,脑海里如同惊涛骇浪,前所未有的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将
她彻底吞没。她的香唇死死吸吮,正如蜜穴与后庭娇花一般抽紧蠕动,高潮如同
一张弥天大网将两人罩住,吴征悍然地挺动伴随着猛烈的喷射。陆菲嫣张大了香
唇,连呼喊声都叫唤不出,被灌满的窄小花径仿佛失禁一般滴落白腻浆滑的液珠。

  仿佛过了百年快美的高潮才离体而去,两人一同软倒在床相拥着喘息,连最
后一丝力气都被对方榨干。一股沉重的倦意涌上吴征脑门,他心中苦笑一声,真
的不行了,师姑若是还要可怎生应付?千钧般合下的眼皮最后一角余光中,陆菲
嫣挂着香甜满足的笑意竟已沉沉睡去。

  松了口大气,吴征勉力推着陆菲嫣在床脚未湿处躺好,抓过锦被盖上搂着美
妇沉沉睡去,只觉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晃一下。

  再睁开眼来时,窗外已是满天昏黄!

  只知疯狂地在他身上耸动,将粗硕的肉龙一次次吞没在体内,陆菲嫣已记不
清泄身了多少次,也不知被他的阳精浇灌了多少回。从至乐的巅峰里脱力昏厥一
般睡去,这一觉竟然从清晨睡到了傍晚。无论是早间的一场寒雨,还是午后温暖
的阳光都未打扰这一场香甜迷离的春睡。散乱的云鬓,犹自挂着媚意的眼角,还
有身上记录着一场激情四射艳戏的斑斑点点,只有这些才证明昨夜的疯狂不是一
场梦境。

  自被他冲破了最后一道关口,甚至还是用下贱粗俗的词句哀求着他侵犯和占
有,自此之后仿佛心中再没有任何底线,只知不顾一切地索取,卖力地迎合,贪
婪地享受他在体内冲击的快意。当疯狂散去回归平实与宁静,陆菲嫣又羞又窘,
更有难言的迷茫。

  丈夫,女儿,还有刚刚占有她的师侄,这纠缠不清的混乱关系难以理清。昨
夜起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梦境里她着了魔,中了邪,一步步踏入一个疯狂又甜
美的陷阱。陆菲嫣从不知两人的欢好会如此癫狂,从不知欢好可以快美到这种程
度,从不知被一个男人翻来覆去,像是变着法儿玩弄一般时,每一次都有不同的
感受,新奇,又爽快。

  可他是女儿心中的良人,她为人母也为人妻,他还是她的师侄,两个绝不可
能在一起的人偏偏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念及昆仑山上顾盼捧着下颌一脸期盼,
陆菲嫣心中大痛。

  女儿曾问是否有狐媚子勾搭吴征,可现下裸身在吴征身旁的竟是她自己;女
儿也说今后想有和她一般的傲人美乳,她当时的慌乱无措不正是害怕出现现下的
情形么?为何当时如此慌乱?难道不是在深潜的意识里早已喜欢身边的师侄,只
是从来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么?可今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茫然混乱中陆菲嫣拼命抓寻着慰籍的借口,昨夜是因何变得如此的?对了,
是为了治病,一场陆菲嫣有,顾盼也可能有的病。

  是了,定是如此!陆菲嫣心下略宽,无论能不能治好自己终归还是要死的。
昨夜好像还亲口说了喜欢他?罢了罢了,一场不伦的感情终究需要付出代价。他
是女儿的意中人,也是昆仑派未来的希望,付出代价的自然不可能是他……何况,
他也是一番好意,他待自己一贯以来真的很好,很用心……

  陆菲嫣越想脑中越是混乱,身体的感觉却越发清晰。依稀间还记得昏迷时平
躺着瘫软,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动。现下的姿势是在梦中翻身,还是他摆放的?
陆菲嫣不知道,只知道他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长臂环绕,大臂枕着脖颈的空隙,
温暖而舒适。胸前一对豪乳被他粗糙的大手覆盖,像是小心地捧起,又像霸道地
占有。

  在遥远得几乎已遗忘的婚姻记忆里,即使与顾不凡恋情最热时也从未有这样
亲昵的相拥而眠。陆菲嫣胸中一团暖融融的,连心儿都觉几被化去,只是第一回
她便迷恋这样的宠爱无边。

  心中越发矛盾,陆菲嫣生生克制着想要回身与吴征紧紧搂在一起的冲动。反
正是为了治病,是为了盼儿好也没旁的人知道,不如先坦然面对着,病好之后一
了百了也没甚了不得的。

  孤寂的女人一旦找到了情感的依托短时间内极难自拔,饶是陆菲嫣也贪恋于
此,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

  意乱情迷了许久,直到陆菲嫣想起胳膊若被压紧必然会影响气血的运行,时
间长了这条胳膊必然酸麻得如同万千针扎般难受。

  心中一惊,陆菲嫣不假思索地挪动身体,滑似游鱼一般从吴征怀抱里挣脱出
来。怯生生地回眼打量,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似因怀中的温香软玉忽然消失而
不满,幸之未曾惊醒于他。

  视线中那一身肌肉分明线条利落的身体,在悠长沉厚的鼻息中上下起伏,散
发着男儿魅力。

  陆菲嫣忙闭上双眸不敢再看,思绪也是一顿。吴征虽不是死死将她搂住,可
以她玉体的玲珑浮凸又岂是能轻易脱出的?能够不惊动吴征除了得益于那光滑如
丝缎的肌肤之外,也因陆菲嫣运用了身法的缘故。

  身法!

  陆菲嫣心弦剧颤,在狭小的空间环境里以极快的速度扭动,角度,力道,方
位都需分毫不差。那不仅需要精细的控制力,还需极强的爆发力才能做到。

  控制力与爆发力,不正是随着婚姻的悲剧一同离开了么?陆菲嫣霍然睁眼暗
暗潜运内力,从前在身体里束缚重重的桎梏大都消失不见,内力的运转畅通无阻
犹如长江大河奔涌不息。她难以置信地盘膝坐倒,入定般闭目凝神将内力运转了
一遍又一遍。

  在藏经阁时吴征曾以内力灌入陆菲嫣体内,那些阻滞难畅的经脉彼时也曾短
暂疏通。不过更像是在圆木中开了一个小孔,内力仅仅是可运行而已。比之现下
的圆木已开了个大洞,只是边缘尚未打磨光滑略有不顺而已,二者根本不能同日
而语。

  陆菲嫣心情激动,怔怔望着熟睡的吴征大颗大颗的泪水吧嗒吧嗒掉落。生气,
羞恼,怨怒,喜爱,感激,还有不伦种种思绪涌上心头,自艾自怨的气苦中又有
无法抑制的欣喜。什么自尽,什么对不起家庭,在这一刻都比不上胸中那股澎湃
的冲动:我是陆菲嫣,昆仑派最最出色的门人之一,我的武功——不是现在这样。

  抹干了泪水悄然起身,轻轻打开衣橱门将压在最低却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练功
服取出,赤裸着身子闪身离开。

  来不及去烧煮热水,一瓢瓢冷水浇淋在雪样白净丝样光滑的肌肤上,运转的
内力蒸蔚着身体让粘着的水珠变成白雾。陆菲嫣细心地洗净身体,肌肤上留着不
少红印子,那是吴征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亦可见此前欢好时的疯狂。她心中一
痛复又甜蜜,不敢多想忙拭干身体,珍而重之地穿上练功服。

  陆菲嫣踏着极富韵律的步伐,不急不慢地行至小院空旷处。这一刻,她的心
情极为平静,正是武道修行时最为适合的境界,无悲无喜,不急不躁,宽松的练
功服搭在身上绝不会干扰她的每一个动作。

  提气,展开势子,左拳横辉,强劲的力道带着拳风呼呼,借着这一股旋劲顺
势扭腰转了个圈,左足点地右足提起借着旋身的力道横扫。许久不曾如此有力,
许久不曾如此轻盈……

  陆菲嫣甫一离开屋子吴征便迅捷起身,运足了《道理诀》躲在门口侧耳倾听。
脚步声渐渐远去转了个弯像屋后,随即传来哗哗的水声。

  吴征略一思索穿戴起衣物,衣物刮过背后密布的抓痕传来痛感让他龇牙咧嘴:
珍惜生命,远离少妇!

  他悄悄离开小院。后院早被他定下了规矩:仆从不得传唤不可踏入。半日里
未曾进食肚子里空荡荡地饿得慌。唤来仆从吩咐备好饭菜送入屋子,又刻意叮嘱
摆放好后立刻离开。转回屋子清洗好身体,又转回陆菲嫣的小院。

  即使院门外也能听见陆菲嫣不时传来的呼喝声,吴征心中一喜,也不敢打扰,
轻飘飘地又跃上房顶居高临下观看。

  只见美妇恰巧使完一套剑法,将魔眼插回剑鞘放好后正立定调匀呼吸。片刻
后神完气足,拉开架势又练起掌法来。

  陆菲嫣双臂举与肩齐,手肘向外微曲如抱日月,右腿向前踏上半步绷得笔直,
左腿半弯,双臂向右一拂。

  动作堪称缓慢,但双臂中央的日月却酝酿着一股澎湃的力量。吴征眉头微跳,
陆菲嫣怀抱中的内力鼓荡充盈却声息静如深夜。连吴征现下的修为在全力发动时
都能有气劲爆发的嗤嗤声,何况陆菲嫣?

  美妇的招式沉凝显是已全力运转内功,吴征转念一想登时明了。以阴阳相济
化去出手的风声,《天雷九段》中的「风雷双煞」也依此理,也是吴征的绝招之
一,曾以此招偷袭青狼郝白冥一举得手。但要做到陆菲嫣这般全力施展还不发出
丝毫声响,怕是要差了不少。想来除了《娉女玄阳诀》果有独特的妙用之外,陆
菲嫣对内力的控制亦是妙到毫巅才能做到。

  陆菲嫣一招一式地使下去,吴征只觉仿佛天地之初的平衡静谧,左右舞动的
双掌非阴非阳,非黑非白。那是极高的武学,却远离了刀光剑影,手中无剑心中
亦无尘,波澜不惊的招式里犹如随缘而去又乘风而来。双掌的挥洒自如,身躯的
自然扭动,不慢也不快却动静分明,又海阔天空一般大气磅礴到了极点。

  说她的大气自是这一套武学虽还看不出对敌之时厉害的地方,但光从招式里
便能看出极高的武学境界,极具挥洒自如的妙处。说她磅礴……则是宽松的练功
服下那一对儿高高贲起的美乳正随着身躯的旋扭左右甩荡,仿佛衣料之下藏了两
只肥兔儿兢兢颤动。而能这般盈盈抛甩弹跳,其触感定然温软如鸽。

  吴征看得目眩神迷一时忘我,眼睛一眨不眨只盼着再多看一会儿。又是一炷
香时分陆菲嫣一套掌法打完收功,虽是气喘吁吁额头见汗,却光采奕奕神完气足,
脸颊处两抹酡红宛若红梅,目光中那份欣喜若狂得几欲垂泪的兴奋更是怎么也按
捺不住。她回头望向房顶扬了扬下巴,摆出一个比武的势子。

  吴征笑笑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扭摆活动着全身关节道:「好厉害!我要使天
雷九段啦。」

  「嗯!」陆菲嫣双唇微抿了抿,她此前已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去应对这种不
伦的畸恋,可面对吴征难免心中大窘,美眸快速眨了几眨掩去尴尬道:「不要留
手。」其声婉转甜柔,却细如蚊呐。

  「我可不想挨顿狠揍,看招。」不论昨夜如何激情四射纵意寻欢,多番戏弄
陆菲嫣甚至故意要她说出污秽下贱的词儿,美妇心中怎可能没有怨气?一旦交上
了手打得兴发,借机收拾一顿出出气也未可知。

  陆菲嫣的势子早已摆好,双臂怀抱所指之处报阴怀阳后招无尽。吴征可不会
蠢到向绝讨不了好的正面硬攻,他身形灵动,前冲之中忽然左足顿地状似向右变
相,右足紧接着连环踢出,竟是接连变相!左手似掌似爪,右手隐而不发,正是
一招「平地风雷」!

  陆菲嫣始终以不变应万变,她双足踏定不动,腴腰款扭转了小半个圈子仍是
正对吴征。见他这一招虚虚实实,双臂摇起如水波荡漾,又如风过柳枝,怀抱中
的阴阳内力发出一股强劲的牵引力道。吴征身体平衡顿失,竟似被一根无形的绳
索牵引要一头撞向陆菲嫣。他此前旁观良久心中有数,右掌正是备下的应对之法,
见状朝陆菲嫣怀抱中劈出一掌。

  浑厚的阳气登时搅乱了报阴怀阳的平衡,被牵引的身体一松吴征不敢怠慢,
足下连连加劲又绕了小半个圈子。

  按常理而言陆菲嫣为了维持怀抱中的阴阳内力平衡而脚下不动,吴征此时已
奔行至她身后,正是拿捏住了破绽所在。

  可吴征此时依然要面对陆菲嫣的双掌怀抱,个中之奇令人咋舌。说得白了,
陆菲嫣下身点滴未曾移位,只是腰肢扭转之下整个上身都旋了过来,仍是面对吴
征。所谓的绕至身后,只不过是那座多肉挺翘的梨臀之下而已。

  昨夜欢好之时吴征便觉陆菲嫣身躯奇软犹若无骨,可身子旋扭到这等程度连
想都没想过。错愕之中一向引以为傲的反应速度也为之一慢,那牵引之力再行袭
来,身体不由自主向陆菲嫣怀中撞去。

  吴征也不抵抗顺势而为,大喝一声全力运转《道理诀》,内力不行经脉自皮
肤外放而出来势极快。两人的武功都有些奇形怪状的诡异,陆菲嫣十拿九稳的牵
引之力如同平静湖面上荡起涟漪。吴征双掌二化为四,连连拍向陆菲嫣小臂。

  这一招「雷厉风行」劲道十足,本就是《天雷九段》近身短打时威力极大的
一招。吴征知陆菲嫣胸前凝聚的内力厉害,他功力本就逊色,想要破局的关键在
于打乱其间的平衡。

  陆菲嫣面对凌厉的攻势不慌不忙,双臂舞动如弱柳迎风。怀中内力一会儿左
右分开泾渭分明,一会儿交相混杂。吴征的攻势遇到重重阻挠,不仅每进一分便
化解许多,双掌推进到陆菲嫣臂弯处时甚至控制不住动作,左掌突兀横劈斩在自
家右手臂上,钻心地疼。

  「好厉害的武功!」吴征虽惊不乱,倒不是他的急智应变已达到无所不能的
地步,而是在陆菲嫣身上花的心思着实太多,每一个步骤都前后考量过种种可能。
现下的情况也在估算之中。

  他索性不动双掌也不抵抗,任由牵引之力拉着他向陆菲嫣怀中靠去。

  陆菲嫣美眸精光大放,虽只是一场练武,可这种挥洒自如的感觉久远得连在
记忆中都苦寻不着。她左臂一抖扯着吴征,右掌平举要在他前胸印上一掌。

  吴征已凝力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胸口撞上手掌时全力激发《道理诀》。

  陆菲嫣的内力之所以能如抱阴阳,正是得了双臂圈环之助。如今胸口正对她
手掌,内力的牵引束缚力道大减。吴征这一记反击又极为阴损,内力不攻其他,
专攻敏感神经。——需知人体的手指亦有许多敏感神经,是以男女欢好时也常有
吮吸手指的举动,其滋味甚为美妙。

  吴征的内力当然伤不了陆菲嫣,可挑拨之处让本就敏感已极的美妇陡然面泛
酡红,骨酥腿软。吴征趁机而入一把将陆菲嫣抱紧,结实的胸膛紧紧压扁了一对
绵软美乳。

  吴征奸计得逞开怀一笑,甚是得意。

  陆菲嫣又羞又急,两人虽已有了肌肤之亲,她可从未想过还要再有第二回。
可娇躯酥软地让吴征抱在怀里向他的小院里飞奔,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放我下来!」

  「不放!你连我都打不过,说明伤还没好。哪有治病治一半的道理?」

  「谁说打不过你。若不是手下留情,我早一掌把你杀了!」

  「咦,手下留情?那就是舍不得咯~~因何舍不得呀?」

  「我……」

  斗嘴争辩声中,吴征已抱着陆菲嫣进了小院。抬腿踢上房门,吴征抱着美妇
坐在餐桌前温柔道:「知道你生气恨不得一掌打死我,也知道你又忍不得了现下
便想要。不过无论是想打死我还是想要,都得花力气,肚子饿着可不成。不妨先
填饱了肚子,一会儿是要杀要剐还是想要我都随你。」

  以昨夜吴征对自己身体的迷恋,陆菲嫣本以为回了房便又是一番大肆征伐。
她并非下贱无耻的淫妇,否则也不能苦忍身体的煎熬如许多年,这一回失身于吴
征也是多方因素共振的结果。但并非失了冰清玉洁的身子,她就成了人尽可夫的
淫妇,也无论她身体多么诚实,内心里的抗拒一分不少。这也就因为是千丝万缕
般纠缠不清的吴征,换了旁人或许怀中已是艳尸一具。

  陆菲嫣怎么也料不到会是现下的模样。酒菜尚温,可见刚备好后不久,原来
他在房顶观望时已先吩咐人备下了。只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酒菜,她出身豪富之家
何曾看得上了?可现下在陆菲嫣眼里的已不是简单的饭食,而是细致入微的关爱
之心,正中软肋。一时之间心中柔情百转,口中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有眼泪抑制
不住地扑簌簌而落。

  吴征双臂一展将美妇紧紧拥住,用肩头抵着她螓首仿佛最坚实的依靠,任由
哀伤又喜悦的泪水顺着领口滚落,濡湿了大片胸膛……

  红烛摇影,陆菲嫣止了哭泣羞怯怯地偎依在吴征怀里,虽说那一片衣襟已被
又苦又涩的泪水打湿,贴在脸边却觉得甜甜的。——若是梦境,便不要醒来;若
不是梦境,就彻底放纵一次再不留遗憾地死去罢!

  「师姑饿了吧?」吴征捧起她下颌,居高临下凝视道。

  听惯了的师姑二字现下分外刺耳,陆菲嫣心中又羞又恨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反而化作娇嗔般一撅香唇哼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欺负我。」

  「因为你好欺负!」吴征坏笑道:「不然叫什么?菲菲?」

  陆菲嫣心弦一颤,其间的亲昵难以言述,忙眼波流转不敢与他目光对视轻声
道:「不跟你多说。」

  「再不吃东西真要饿坏了,我来喂你。」吴征一手搂进陆菲嫣,一手举起筷
箸夹起片笋子道:「这个你喜欢吃。张嘴,乖!」

  被当做小女儿般的宠爱让陆菲嫣心中又酥又甜,听话地张嘴啜入笋片缓缓咀
嚼,这才发现虽是临时准备的菜肴,但酸菜笋子焖白肉,粉蒸肉,百合炒芹条,
茼蒿拌香油,莲藕排骨汤,四菜一汤样样是她所爱,若不是提早做了准备哪能这
般凑巧?刚刚迁入的吴府,新来的仆从,还有他一脑门子的坏心思,百忙之中还
不忘吩咐下细枝末节。

  宠爱……无边……

  「还要什么?」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陆菲嫣不敢相信这样话会自然而然
地冲口而出,但她实在太喜被人捧在手心里当做珍宝的感觉,也太过缺少这样的
爱意,仿佛迫不及待要将从前的缺失全数补回来。

  「好!」吴征依言而为,一口饭,一口汤,端起酒杯却坏笑道:「我也渴了。」

  「我帮你倒一杯。」

  「不要。」

  「那……你先喝……」

  「不要,一起喝。」

  「啊?什么?」

  吴征将杯中酒一口含进嘴里,轻捏陆菲嫣的下颌任她错愕不由分说地吻住。

  温热的酒液在两人口中传递,仿佛心中的悸动与爱意在来回流淌。男儿的舌
头霸道地穿过唇瓣顶开牙关侵入,一如他粗暴地侵入陆菲嫣的内心,她想躲,无
处可躲,想逃,无处可逃。男儿像一尊天神伸出巨掌,一把将她攥在掌心却温柔
爱抚。

  紧密的激吻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陆菲嫣却无比贪恋,仿佛浸沐春日中被暖风
包围,她仍不能适应现下的亲昵,又忍不住时不时给予回应。幼嫩的香舌躲躲藏
藏着被他刮蹭,卷起,吸吮,羞涩又甜蜜。及至陆菲嫣情动着轻启檀口,香舌轻
吐主动起来,吴征却忽然一缩脖颈让四唇分离。陆菲嫣正情浓性动,唇分时分明
是一个仰首前送的动作,却追之不及。她一双美眸睁开,见吴征正促狭笑着对望,
念及方才羞人的动作,恼他太过使坏,又恼自己怎地又陷了进去。双唇一抿,那
滋味太过甜蜜迷人,实是想再品上一品,不愿断绝。

  吴征坏笑道:「这才半杯,还有半杯。」一杯酒在口中传来渡去,正是只喝
了半杯。

  陆菲嫣被他拿捏在手中予取予求,任他欺凌,此刻百感交集,一颗心被逗弄
得委屈不已:「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欺负我。」

  「不能!」吴征垂首靠近,在陆菲嫣陡然暗淡的凄苦目光时轻声道:「待我
老得动不了了,才不再欺负你。」

  每每在陆菲嫣即将放弃抵抗沉沦于此时,他总会霸道地将她拉回现实;每每
在陆菲嫣快要受不了他的霸道时,总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柔及时出现,新鲜热辣
得动人心魄。

  这一昼夜里,陆菲嫣的哀求比这一世加起来还要多;这一昼夜里,陆菲嫣的
怦然心动也比这一世加起来还要多。她剧烈喘息了几下,闭上双目微扬螓首认命
般地接受他的欺凌与侵犯,可嘴角的甜意与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难以掩饰。

  温热的酒液再度送进口中,陆菲嫣始终垂着的双臂张开回环,紧紧搂住吴征
的脖颈,唇舌也变得主动起来。此前被动承受时生硬发僵的唇舌便已是极佳的美
味,如今她搂住又爱又恨的男儿,主动吐出香舌迎合着,双唇又含又吸,甚至缓
缓摇晃着螓首改变着姿势,以不同的角度去品尝男儿的味道,感受他别样的温柔
与霸道的爱意。那丰满莹润的唇瓣软弹如糍糯,细长如兰叶的香舌灵动如蛇,勾
挑纠缠间变得越发纯熟。

  这一记悠长的深吻仿佛经历了一次天荒地老,唇分时两人已是气喘吁吁。陆
菲嫣脸上发烫目光闪躲不敢与吴征对视,心中的柔情蜜意又止不住关心道:「你
也饿了,赶紧吃些东西。」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吴征虽面上一片温柔却让陆菲嫣大
羞,看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分明也是要她来喂。

  忸怩了好一阵子,陆菲嫣才在吴征那一副你不喂我,我就饿死给你看的决绝
下就范。举箸夹起片被酸菜与笋子滤去了过量油脂的白肉道:「你快吃些。」

  吴征一缩脖子表示不吃不吃我不吃,陆菲嫣知道他打的甚么鬼主意,又是左
右为难了好半天,才不得已吐出香舌将白肉托起送到他嘴边。

  白肉软烂脂香四溢,但怎比得上那段香舌的温软滑腻来得滋味绝佳?又是一
番你侬我侬的唇舌交缠,甜腻到令人发颤。

  有一便有二,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两人转着灯儿似的互相喂下去。然
而这一桌分量正合二人的饭食终究未被一扫而空。两人吃了个半饱时便再也按捺
不住悸动的心弦,吴征一把抱起美妇大踏步迈向床头,而陆菲嫣虽将螓首埋在他
胸前不敢妄动,可一双修长玉腿却环绕紧夹男儿腰际,让玉躯紧紧贴挂在他身上。

  这一路铺满了碎裂的衣衫,至床沿前两人均是不着片缕。床脚咯吱的承重声
响起,吴征已将美妇压在身下,密如雨点的吻自她脖颈边而起,一路若有若无地
越过胸前高峰,划过腴沃的细腰,停在大腿内侧。

  陆菲嫣本以为他又要用那挑逗敏感却略过重点的折磨人法儿,正紧闭双目,
手掌使劲儿扯着床单准备忍下那令人发疯的过程。不想这一回的舔吻不多时便即
停下,旋即便觉闭合的双腿被一双大手握住向两边分开。她惊呼一声支起上身急
道:「你要干什么?」

  吴征怔怔地望着眼前丽色,被分开的双腿展露出中央一片芳草萋迷,烛光下
浓密的乌茸卷曲油亮,而掩在深处牝户早已被花汁染透,那丰满肥厚的唇叶正一
张一合,合时犹如紧闭的眼眸,张时又露出艳红如血的花肉,犹如一朵晨光初开
时分娇艳的滴露牡丹。

  「当然是要品一品你身上最美又最神秘的地方。」

  「别……那……那怎么成。」

  「雁儿就爱得紧,菲菲当然也成。而且……你要认真看!」吴征将那双美腿
架在肩头霍然起身,一把将陆菲嫣掀倒在床,动作不停直将双腿反压至陆菲嫣肩
头,让她如同倒立一般,却又是臀儿朝天,腿心毕露。

  「不许闭眼,好好看清楚。」

  陆菲嫣心中慌乱一团陡然忆起昆仑集里妓子所说的话语:「女儿家舔男人哪
里舒服,反过来女儿家哪里被舔也是一般。」不想在春梦里渴求的事情真要发生,
她被吓得花容失色,可那场春梦里的一切,不就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期盼么?

  陆菲嫣紧抿的双唇仍止不住颤抖,弧线优美的鼻翼一张一合,连喉头都不停
地哽动起伏。

  这般姿势对于身躯柔软的女子本就不难,与身姿柔若无骨的陆菲嫣而言更是
轻而易举。吴征见状得寸进尺,加力缓缓将腿心羞处继续下压,一点一点靠近陆
菲嫣螓首。

  那至美又至羞之处竟然近在眼前,陆菲嫣紧张得忘了抵抗,瞪大的双目里有
惊恐,有慌乱,亦有期盼。吴征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伸出舌头几在她眼前顺着
梅香弥漫的蜜裂挑了一记。

  「嗯哼……」一声媚人的呻吟,陆菲嫣玉躯突地抽紧后难耐地大力扭动,若
非吴征把得牢固这一下便要挣脱掌控。她洁白的玉齿咬着唇瓣,被一股电流击得
身躯都抽搐起来。

  一挑,一挑,再一挑,柔软的男儿舌头磨过更加软嫩的花唇蜜肉,比之棒儿
的刺激不如,却另有一股温柔快意,且舌头单论灵巧远远胜过。目光视线中只见
吴征以舌尖拨弄挑逗着唇顶一颗小巧米珠,那是女儿家身上不逊于穴儿深处的敏
感所在。快感连绵弥散中,软融融的小腹一股股热力四散崩腾,化作丰沛的花汁
汇成溪流,被开合不已的花唇汩汩地挤压满溢出穴口。

  陆菲嫣媚目迷离,目光中的模样又淫又邪,却让她着了魔一般舍不得移开视
线。那隐秘最敏感的所在正被男儿轻尝慢品,其淫靡之色直令人魂魄为之夺走一
般。

  吴征逗够了米珠,又张口抵住花唇,竟把这一处当做樱唇香口般吻紧,吸嘬
的力道传来正混着腻滑的汁水响起「波儿,波儿」的声响,淫靡得令人心颤。

  陆菲嫣已不仅是心颤,她的身体本就敏感至极,胯下密处被人整个儿含住又
舔又吸,尤其一只舌头挑开两片花肉正如小蛇一般顺着花径挺进,一连数种快意
袭来,美得她浑身发颤。那大力的吸嘬仿佛要把敏感的花肉全数吸出体外,那舌
头的突刺之后又是一番旋搅,一股与棒儿大力冲击时截然不同却一样快美的滋味
儿让她娇躯颤动,花径内里的嫩肉紧紧收拢。

  吴征曾品尝过韩归雁的美妙滋味,英武的女将花肉极为肥满,探采花径时仿
佛推开重重阻碍,其内的嫩肉紧仄逼人,随时要将侵入的阳物赶出去一般,可称
一个「挤」字!

  陆菲嫣则截然不同,她的花肉软软腻腻,外物的侵入几乎毫不费力。可探入
之后又仿佛置身于一处温柔之乡,一颗颗的肉芽仿佛无数张小嘴不停蜜吻,又是
截然不同的一个「吸」字!

  吴征吃了好一回,居高临下间见陆菲嫣一张圆张的艳口粉润细腻,盈亮丰满,
下身肉龙又绷得几欲胀裂般难受,着实难以抵受。他索性将美妇放平身姿,倒转
身形,将雄赳赳的棒儿送到陆菲嫣面前:「你也吃我的。」

  快美之中陆菲嫣羞涩不已,十余年前在昆仑后山,她放下颜面向顾不凡求欢
时亦曾为他口舌侍奉,这一切都落在吴征眼里。彼时才五岁的小男孩如今已长大
成人,这根男儿的象征就在眼前,粗大火热,狰狞猛恶。那顶端的孔洞仿佛恶鬼
的独目正冒着咝咝热气。

  与此同时,吴征也停下了对她花唇的舔吃,突然断绝的快美让陆菲嫣饥渴难
耐,口中婉转柔媚的呻吟声急转为哀怨不已:「你……你……」。她心下又气又
急,要他再吃一吃自己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也自是知道吴征逗弄了她一
整晚,此刻若不肯就范他也不会有任何动作,这可叫满身的情欲如何得了?

  目光又幽怨又愤恨,气得只想给这根状似猛恶实则脆弱的棒儿狠狠咬上一口,
到了实际则成了香舌朝着沟壑一卷,将顶端大入鸡子般的龟菇纳入口中。

  穴儿被亲的滋味从未试过,若换了顾不凡怕要当做奇耻大辱,可吴征一点也
不嫌反而乐在其中,陆菲嫣又怎能不柔肠百结?而蜜谷幽壑被搅拌得情动难抑滋
味甚美,只恨舌头不够长倒让大半段花径空虚寂寞。那滋味儿着实难当,便如昨
夜吴征亲吻娇乳时故意掠过顶端莓珠,美则美矣,独缺畅快,仿佛被架上炉火的
隔水蒸笼,水渐沸腾,白气弥漫,笼温渐高,可就是差了那么点火候,缺了猛火
快炒的爽利劲儿!

  陆菲嫣难耐地频频抬臀相就,以便幽谷能离吴征近些,让他舔吃得更重更狠
些。与此同时,口中含弄棒儿的滋味也着实不坏,粗热的棒儿将檀口塞得满满当
当,蜿蜒的青筋贴在唇肤香舌上频频跳动不止,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道正在积聚。
陆菲嫣情不自禁地以手握住难以含入的大半棒身,含着龟菇连连吸吮,被香涎染
满的棒儿散出黑亮的光泽,密密频频的叽啾叽啾吸食声正与穴儿被吃的波儿波儿
声响遥相呼应。

  陆菲嫣曾秘密求教昆仑集山下的妓子,虽过了十余年然不需多时便又熟练。
吴征只觉胯下雄根被含入一张温柔潮热的艳口,更有一条细长的小舌旋住顶端敏
感,又舔又卷。那香舌又细又长,缠卷时灵动无比,更有时颤动快如蜂鸟之翼在
龟菇上连连舔扫。吴征肉棒大爽心中大乐,想来陆菲嫣当年学习时极为用心,才
有这番纯熟的技艺。

  他大赞一声:「师姑身上每一张嘴儿都好会吸……」惹得陆菲嫣鼻腔里哼出
一连串的娇嗔不依声,才投桃报李舔吃起来。每当陆菲嫣舔着他爽处,便以舌尖
突刺或是重吻米珠以兹鼓励。两人倒极有默契,吴征棒儿越发粗硬,陆菲嫣的穴
口开合也越发频繁有力。她情动迷醉地沉浸在互相取悦的滋味中,忘情地手握棒
身上下撸动。两只小手前后排列亦仅能握住肉龙大半,她索性吐出香舌,对着凸
出掌心的龟菇画着圆圈,细嫩小巧的舌尖弯折,贴着龟菇沟壑勾刮。

  两人都已难耐到了极限,吴征起身从樱口中抽出肉龙。陆菲嫣正闭目舔吃得
欢,一时间不明所以,忽然抽离的棒儿仿佛夺走了她心爱的宝贝,一声轻哼的不
满中抬起上身要把宝贝夺回来。待觉身上一轻忙睁开眼来,只见吴征玩味地凑在
眼前道:「师姑这么贪吃,可好吃么?」

  粗热的肉龙还挂着残留的粘腻香唾,四面滚滑滴落时犹如一根根盈亮的晶丝。
只是些许接触,那喷吐着的火热气息熏蒸着泥泞的花穴蜜口。陆菲嫣被他问得大
羞,偏头闭目不敢再看吴征,可穴口却难耐地一开一合,像在欢迎肉龙的侵犯,
又像此前香唇一般轻吻菇首。

  「现下想要我怎么做?」吴征拼命抵受着柔嫩花唇轻抚时传来的快意,尽力
做出好整以暇的样子道。

  「你……你不要欺负我了……」陆菲嫣紧咬牙关,再要像昨夜一般说出粗鲁
的词儿无论如何也不愿:「那些话好难听……我真的不喜……」

  「好!那,总该告诉我怎么做吧?」

  似恶魔的引诱,又像是爱人的软语相求,陆菲嫣一颗芳心仿佛化去一般,双
臂环住吴征后背凑上香唇低语呢喃道:「亲我……进来……我想你进来……」

  回环的双臂骤然抽紧,一双玉掌深深掐入吴征肌肉结实的后背,紧紧贴合的
唇瓣也变得死死抿住,一双秀眉更是骤然蹙起。分开穴口向深处挺进的肉龙像杆
烧红的长枪,正一点点,一寸寸地挺进,似要感受她的每一分柔腻触感。

  陆菲嫣已顾不上亲吻,只是吐着香舌任由男儿吸嘬,肉龙每扎入一分,她的
樱口便张大一寸,呼吸便急促一分。那烧红的长枪仿佛永无止境般前行,前行,
再前行,直到将她的身体捅穿分为两半。她一身早已酥软无力,可蜜穴里的力道
却越发强烈,花肉死死地收缩,密布的肉芽像是无数张小嘴啃吻着棒身,让整只
穴儿像是个无底洞一般将肉棒一寸寸地吸入。

  忽然,陆菲嫣双目圆睁,被吸嘬的舌尖发不出只言片语,只能从鼻腔喉间哼
出不满渴求的呻吟,哀婉无限。原来吴征甫将肉棒插入一半便不再前行,转而向
外拔出。此前的侵入速度虽慢,但畅快之处却越来越多,后端的空虚虽难过得让
人发疯,总算有个盼头,而此前被抚慰而过的花径嫩肉果然快美难当不负所望。
不想吴征变插为抽,深处那一份空虚的难过可是不用提啦。

  陆菲嫣急急长腿一环想要制止吴征抽出的动作却是徒劳,她奋力挣脱被吸住
的香舌哀求道:「不要……不要出去……插进来……求你插进来……这样好难受
……」

  「好!」吴征的肉龙已退得仅剩龟菇还被穴儿含住,闻言借着陆菲嫣长腿缠
夹之势发力一挺,棒身借着龟菇钝尖开路拌着花汁一冲而入直至没柄。

  「啊!」陆菲嫣发出一声尖利又悠长的呻吟,仿佛一只中箭的天鹅上身脱力
摔倒,花径深处空虚寂寞许久的后半段陡然被破开,塞满,被火烫的高温狠狠灼
烧。她高声呻吟着,剧烈喘息着,荡得胸前美乳盈盈颤动。腿心深处一团嫩肉仿
佛被顶开的小嘴喷溅出一汪一汪的清泉花蜜。

  长时间温柔又动情的挑逗让陆菲嫣欲火如焚,早已到了极乐的边境上。这发
力一冲仿佛致命一击,将她送入极乐巅峰。吴征不待她缓过气来便抬起一条长腿
将美妇翻了个身,穴儿内紧紧抱合着棒儿的肉芽被层层刮磨,惹得美妇又是一阵
如泣如诉的呻吟。

  「欢好时有好多姿势,菲菲一定没试过这一种罢。」迷迷糊糊之中陆菲嫣方
觉被翻转过来,美乳压着床,一只丰美的梨臀正高高翘起。

  香肩之下的背脊削若断崖,两侧线条一路走窄,直到臀儿处突然变得又宽又
翘,极大的落差让腰眼出现出两颗动人心魄的小小圆涡,而梨臀的妙处正在此时
才展现得淋漓尽致。所谓梨臀,乃是臀尖处突兀多出两条嫩肉,其形如香梨蒂口。
这两条嫩肉极其肥软,女子趴跪撅臀之时,梨臀虽在美观上略逊蜜桃圆臀,但臀
缝却显更加隐蔽,且那两条嫩肉被撞击时无论绵软的触感还是啪啪的脆响,满足
程度甚至还要胜于桃臀些许,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吴征两掌圈住腴腰,拇指正巧扣在腰眼正大开大合,一下一下地抽出穿刺着
陆菲嫣肥美的肉花。速度并不快,但腰杆与手臂一同发力力道又重又猛,那抽插
之间的停顿犹如短暂的蓄力过程,让下一次穿刺一鼓作气又一气呵成,下下直达
花底。

  嘤嘤呜呜的呻吟泣诉声中,这羞耻的姿势竟然陆菲嫣升起前所未有的新奇与
略带不同滋味的快感,仿佛被男儿征服一般趴伏于地任由采撷。她数次想要支起
上身,但酥软的上身总让她半途而废。无奈地放弃之后,她陡然发现一身力道尽
数集于跪着的双腿,只为将臀儿翘得更高,好让他一下下地插得更深更猛……

  那弯翘的肉龙正以正面相对时截然不同的角度刮刨着花径,刺激着不同的敏
感点。粘腻的花汁顺着大腿内侧嫩白的肌肤滚滚滑落,紧吸着棒身的花肉也随着
肉龙的插入抽出不断被翻出穴外又塞回体内。陆菲嫣只觉这一番完全臣服般的征
伐如此酣畅淋漓,被插入塞满时仿佛长了翅膀飞向云端,被抽出空虚时又仿佛双
翅齐折,突然向深渊坠落……被冲击得前后摆动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任由吴征
摆布着扔向云端,又拋落深渊……

  「换个姿势是什么感觉?」吴征一下一下地挺动,结实的小腹撞击在梨臀两
条嫩肉上啪啪肉响。

  「好深……呜呜呜……我不会说……我不要说……」虽快意仍是畅美难言,
比之昨夜失神般的一味求欢,今夜已清明了许多。陆菲嫣自小家教甚严始终说不
出羞耻的话儿。

  「那感觉好不好总该告诉我吧?」

  「嗯……好……」震颤的语声酥麻入骨,仿佛每一下都让她欲仙欲死难以忘
怀。

  「我的大不大?粗不粗?」

  「讨厌……哎哟……」稍一犹豫立刻换来几下凶猛侵袭,陆菲嫣哀婉哼道:
「好大……好粗……」

  呻吟声响越发高亢激烈,无力的娇躯不知又从哪里生出力量,随着吴征抽插
的动作前后迎合。丰美的硕乳像是吊钟一般前后甩荡,正让峰顶梅珠剐蹭着床面。
两人同时使力让棒儿拔出时仿佛抽走了陆菲嫣的灵魂,插入时又将一切空虚全部
填满,且那又重又脆的「啪」声宛如仙乐荡人心脾,又如战鼓催促着男儿征伐得
更狠。

  泄了三回的陆菲嫣觉得小腹里越发火热,那高潮的快感又将袭来,且这一回
似比之前还要更猛更凶,足以像一波畅美的狂潮将她整个人淹没,她万分期待那
一刻快些到来,又十分不愿来得太早太快,以便更加享受这一刻的快乐。

  然而吴征再一次停下了动作,任由陆菲嫣前后款摆挺送着腰肢,花穴仿佛只
婴儿小嘴正一口一口将棒儿反复吞吃。但此刻酥软的美妇吞吐力道又怎及得上男
儿凶狠的穿刺动作来得爽快?陆菲嫣幽怨地扭过螓首,恨他薄幸如此。

  吴征嘿嘿一笑将陆菲嫣压倒双腿一夹,让美妇那双长腿紧紧闭拢。这般姿势
仿佛让花径扯面条一般拉长变细,紧裹着棒儿的美妙滋味又有不同。男儿抽送撞
击的力道更强,进出却越发艰难,剐蹭越发大力。

  侧面望去,陆菲嫣的后背处一片平实,唯有奋力撅起的丰臀耸立若峰,蔚为
壮观的肥翘美肉堆雪也似的被顶得前后摇晃,又像一团酥腻腻的嫩脂喷香四溢,
男儿的腰腹却如一只大手,正按揉着让它肆意变形,捏扁搓圆。

  陆菲嫣再也抵受不住强烈的快意,以最放松最受力的姿势任由他索取其间的
美妙,又一次泄了个一塌糊涂……

  「舒服么?」吴征分开陆菲嫣披散的秀发,亲吻着光洁的背脊轻声道。

  「嗯!」

  「还有很多很多的姿势,每一样都有不同的滋味,想不想再尝尝?」欲望比
起昨夜已平复许多,但比之昨夜的兽欲,今日便是温馨旖旎甜美动人。以陆菲嫣
的百媚之体又怎能满足?

  「……想……」陆菲嫣支支吾吾,埋首在床羞怯道。

  吴征将她翻过身却并不急于继续穿刺,反而调笑道:「换个法儿,新鲜又有
趣。」

  低呼声中,两人的私处仍紧紧贴合,陆菲嫣已被吴征一把抱起下地,她像是
只八爪鱼般紧紧缠着男儿,只觉他迈步时胯间被他顶离棒根,双腿交错时胯间又
自然落下将棒儿吞没,极是舒服。她心头大窘,本以为吴征要以这种姿势带她
「散步」,不想吴征停在餐桌前不耐地一把扫开盆盆碟碟清出片空余,「波儿」
一声抽出肉棒,抱起陆菲嫣翻了个个儿放在桌上。

  那姿势让陆菲嫣娇羞欲死,此刻美妇就像只人立坐着的狗儿蹲在桌面上,唯
独丰美梨臀无所依凭悬空于外。吴征从后贴上她后背,双臂回环握紧胸前一对绵
软美乳,大食二指拈住细长梅珠,其余三指如捧至宝在她耳边轻声道:「菲菲好
贪吃,上面的嘴儿爱吃,下面的嘴儿也爱吃。」

  被拿住心中隐秘,陆菲嫣大羞轻哼一声,扭着身子让峭若削成的光洁美背磨
蹭着吴征胸膛。棒首龟菇又一次贴近花唇蜜口,忽闻吴征语声一变,如魔音般道:
「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

  那实是陆菲嫣最深的秘密,也是她不敢去多想的阴私。虽说棒儿抽插的滋味
也极好,但她最爱的还是整条花径全被棒儿塞得严丝合缝,仿佛占据了她的全身
心。当花心嫩肉被死死抵住,当密集的肉芽被反推挤压向肉壁,全身上下的敏感
神经仿佛全被触发,每一根都被拨弄,若是再拌着花汁一搅……

  诚实的身体不会骗人,即使陆菲嫣不说吴征也已发现了她这一喜好。在陆菲
嫣被这句魔音炸的魂飞魄散,一身脱力地酥软在他怀里时,肉龙已破体而入穿梭
过紧窄的甬道直达花底:「我会狠狠搅拌的……」

  炸裂,五脏六腑都似被翻搅起来,陆菲嫣大张着檀口,却一丝声响都发不出。
最敏感的花心被龟菇挤压着,旋磨着,钝尖上的独目仿佛一张小口撕咬着,又仿
佛那根棒儿已穿过她的身体堵住了喉咙,堵住了她的嘶喊。

  小解的姿势极为羞耻,可再无丝毫阻碍的花洞口却能迎迓粗巨肉龙的全部。
吴征紧贴着陆菲嫣玉背,长臂环过抱捧着美乳,深插而入拌着花汁翻搅蜜肉。

  「搅死人了……怎么会这样……呜呜……呀呀……」陆菲嫣极喜被搅拌的快
感,她迷乱地摇动着螓首,一对秀美玉足高高弓起,仅用脚趾紧蜷巴住桌面,踮
立着沉腰落臀以相反的力道迎奉吴征的深深搅拌。

  吴征挺腰画圆的动作轮番刺激着陆菲嫣的蜜肉,胯间浓密的毛发亦厮磨着光
洁的臀肤,刺激与麻痒并存,几欲让她发疯。弓腰垂臀的动作更让陆菲嫣美乳前
挺,被吴征自侧面掐紧时乳尖更加凸翘,峰顶的细长莓珠犹如迎风颤抖的花蕊。

  呼吸声越发沉重急促,陆菲嫣的蜜道不住抽紧,旋绞,一阵一阵的颤动也越
发剧烈,其触感妙不可言。终于陆菲嫣一身抽搐,悠长曼妙的酥啼声高吟而出,
将棒儿搅动时咕唧咕唧之声淹没。剧颤的身子让花汁如被甩落的水珠淅沥沥滴落,
梨臀上那两条嫩肉更是甩荡翩翩,如彩蝶之翼……

  又香又滑的胴体激烈扭动,死命向下挺动着屁股以相反的方向画着圆圈,让
胯间深处的花心软肉啃吻着大如鸡子的龟菇。每一记旋磨都换来一次自雪股连至
花心的剧颤,每一次剧颤都带着强劲的力道。软糯糯的蜜芽与大张大放的花心吸
得粗巨的肉龙全无一丝缝隙,仿佛深陷软融融的酥脂,沉浸其间只想被吸吮得更
久,更劲!

  「要死了……要死了……」陆菲嫣迷乱地呼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快意实在
太过畅美,忘情的呼喊实是心中所感难止难抑。

  「就是要插死你,搅死你!」反复抽紧的细小腔道中,肉龙猛地膨胀一圈,
汩汩热流从根部冲入马眼射出,让肉龙一胀一胀地脉动不已!

  不待陆菲嫣从快意的巅峰跌落,又是如同咽气般声音一哑,那根棒儿忽然又
往穴心推入一截,几将那团软肉反挤进肚子里。一股温热的液体激溅而出,像一
道永不停歇的水注喷射在花心软肉。陆菲嫣疯狂地甩动螓首,奋力沉下梨臀让穴
心被抵得更紧更实,迎接让她欲仙欲死的再一次巅峰,永不愿停歇……

           第三章、柔若青竹·摇曳生姿

  夜色已深,吴征背靠着床头沉思,时不时眨下的眼眸被烛光映得精亮。陆菲
嫣已趴在他胯侧沉沉睡去,勾起的嘴角似正做着个香甜的美梦。自那夜半逼半哄
地占有了她已历七日,陆菲嫣的身体状态越发好转,被长久以来的不顺与苦闷压
抑住的娇媚一天天地回到她身上。想她在燕都的日子里固然风华绝代,可必须避
开的身体与衣料摩擦总让她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从前的风味大减,即使优雅也带
着刻意的味道。直到近日来身体桎梏渐去,她才能随心所欲,这样的陆菲嫣才当
得上一句百媚横生。

  可这一切只是表象,横桓体内的痼疾只是治标不治本,连日来的欢好不减初
时频繁,任是身负《道理诀》的吴征也不可能长久持续。以不停地欢好来解决陆
菲嫣的需求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会治好你,让你回到当年的模样。」吴征心中暗道一句,费了极大的毅
力方能轻轻下床。陆菲嫣侧卧的睡姿让两只奶儿贴在他腿边,那抹柔腻滑脂实是
无上的妙品,温绵细软不说,其形犹若两颗洒落的泪滴,不仅外观绝佳,更惹人
怜爱,任是把玩多久仍爱不释手。

  吴征在书桌边轻轻摊开纸张,其上绘着个裸女,肌肤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
条。随着武学的修行日深,吴征对经脉之说也有了更多的体悟。但来自另一个世
界的他又有不同于世人的理解,尤其是人体。

  《道理诀》在身上的成功让吴征相信,自己所掌握的科学知识与武道修行非
但没有冲突,甚至还有增益的效果。而以一个医生的专业与角度看来,陆菲嫣此
前受困于无穷无尽的情欲绝非什么天生淫妇的玄乎说法,他更愿意相信是某种因
素导致的严重内分泌失调——源于练武时内力游走于经脉导致身体发生的变化。

  连日的欢好虽快意十足,吴征也未丢了初衷:交合之时探寻陆菲嫣体内的经
脉与内力游走。借由紧紧贴合并深入她体内的良机,吴征察觉陆菲嫣内息的怪异
之处甚多。

  常人的内力修行总免不了阴阳两股,无论修行方法怎么千奇百怪,最终都要
走向二气交融的结局。如丘元焕外门功夫登峰造极,阳气旺盛澎湃,可灵巧之处
也未曾落下,这自是阴气内力也自不凡的原因。向无极曾与丘元焕斗得不分胜负,
他在外门功夫上尽量避开直面其锋,但关键时刻需得以力斗力时可不曾半分退却。
若不是有一份极强的阳气内力为底子,岂非连接招都不敢?

  而《娉女玄阳诀》,《玄元两仪功》则独僻蹊径,不仅将阴阳二劲彻底分而
化之,且运走经脉时全然各行其是,仿佛一对仇家老死不相往来。即使存于丹田
也是各占一半,倒像吴征前世常见的阴阳太极图。二者在道理上如出一辙,实际
修行中却又有区别。

  《娉女玄阳诀》阴阳二股内力倒错运转,阴气入阳腧脉,阳气入阴腧脉。这
门功法内力需转女阴吴征练不得,但在昆仑派里既然能流传下来定然有它的可取
之处,此前也未曾听说有甚巨大的副作用导致哪位前辈出了岔子。奇就奇在陆菲
嫣练了之后说一句惨不忍睹也不过分。

  想到这里,吴征忽然忆起一件事来:百媚之体还敢修行《娉女玄阳诀》,女
子爱美果真命都不要了。贺群当年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他为了陆菲嫣的百媚之
体连命都送了,说出来的话自非无稽之谈。看来导致陆菲嫣如今异常艰难的原因
还是二者共振的结果。

  吴征得了《玄元两仪功》并未立刻修习,他已有了《道理诀》神功,实在不
必要再去碰一件来历不明也无法判断的法诀,他感兴趣的地方更多还是女子特殊
体质。可惜天不遂人愿,与韩归雁春宵一度得了她掠月之体,掠月之阴入了体,
那些被他记得精熟的功法在无意识中自然而然地运转,待得发现体内玄元两仪内
力已成,想赶也赶不掉了。

  这门功法确有特异之处,吴征得了玄元两仪内力后功力猛串一截,连韩归雁
得了他的引导也从七品顺顺当当迈入八品。这固然有二人基础打得坚厚的原因,
《玄元两仪功》的奇异也可见一斑。

  听闻贺群当年在青城派内乱时受伤极重,多半也因此伤了根基功力大损,能
恢复到九品上的修为想来也与功法脱不得干系。

  吴征修习《玄元两仪功》时日尚浅,除了与韩归雁陆菲嫣双修得来的内力以
外,对功法本质的体悟也不深,只能对比《娉女玄阳诀》挑出个中种种不同之处
一一比对。其间最为蹊跷处便是这段阳气练阴脉,阴气练阳脉的部分。他虽远不
如当世武道大家对武学上的深刻理解,但他对人体的了解也是当世无双。

  以他的认识来看这一段极不合理,阳脉就是阳脉,阴脉就是阴脉,阴气可辅
助阳脉的修行反之亦然,但绝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习武之人常常会脑洞大开讲
究什么独辟蹊径,吴征想不通为何他都会怀疑的东西,在昆仑派历代先贤的眼里
会没有问题——这种东西在藏经阁不该是和《道理诀》一样被扔在犄角旮旯里吗?
他只知道譬如消化器官胃,脾,胰,胆,肠等,胃液,胰液,胆汁等各具功用相
辅相成,但若二者互相交换了位置,非出大毛病不可。

  是以陆菲嫣天资极高修炼得迅速,体内的不平衡则愈演愈烈。「女子属阴,
习此功法本需交合取男子阳气以中和体内阴劲。顾不凡一人无力支撑,菲菲已许
久未曾欢好,阳气摄入全无,阴气又无处宣泄。一旦稍有动情,阴气鼓动激荡引
发体内共振,自然情欲如潮难以自抑。也因难以平衡,阴元无处可走,连自家慰
籍亦无效用。」吴征低声自语到此处冷笑一声:「《娉女玄阳诀》?狗屁,这分
明是一部催人做淫妇的功法。」

  他提起笔来在纸上作画,先绘了张《娉女玄阳诀》内力运走图,再绘了张人
体敏感神经密布的标注图,将二者一一比对。他没有彻底解决陆菲嫣功法的头绪,
只能考虑暂时替代的方法。

  写写涂涂修来改去,吴征自不能让陆菲嫣废了武功重练,她修行日久,体内
经脉暗创已重,再失内力恐要直接丢了性命。但对吴征而言寻找替代的方法将之
缓解并不是问题,现代医学中对人体极之精微的细分他无人可比,当世这些神奇
的经脉学说他也足够熟悉,当的上一句学贯古今,在当世他称第二谁能当第一?
以《道理诀》为基础,为陆菲嫣量身定做一份替代的功法虽也很难,但不是不可
以做到。

  这一忙碌又过去了大半夜,依着绕过敏感点,经由肌肤拐弯抹角的总纲,吴
征绘制了一份新的内力游走图。至于其中的难点与疑点全数搁置,空想并不能让
此图完美,实际操作试验才行。

  人体脉络纷繁复杂,饶是吴征了然于胸做起来也极为费神,此刻已是疲惫不
堪。伸了个懒腰,吴征轻手轻脚回到床边,陆菲嫣依然酣睡甚甜。吴征心中一动
上床时故意弄出些动静,美妇睁开惺忪睡眼迷糊中见吴征正解衣裸身躺下拉开被
角。

  「唔……你怎么不睡……又不睡?」每夜在他身边睡得无比踏实,陆菲嫣慢
慢习惯了这位躺在身边的师侄。即使美梦被打扰也下意识地关心一句。

  「吵醒你了,下次我小心些。」吴征展臂搂美人入怀:「想你的事情睡不着,
起来做了些功课。」

  什么默默付出?去他娘的,心中情意与关心不能让对方知晓与感动,做来何
用?

  怀中美妇微微一颤,心中感动下让他的大手袭上胸前玉峰,忸怩中一方面他
刚忙碌了大半夜不忍抗拒,一方面连日欢好不停,先前的别扭难受消失了大半。
再者虽为背德不伦,吴征的贴心与关爱早已在陆菲嫣心里打下深深烙印,她也极
享受这种宠爱:「你又要干什么……莫要乱动,赶紧睡一会儿,你……安心睡下
好好歇息,天明了府里我去安排。」

  「好。我和它们说会子话就睡。」两团凝脂温玉光滑柔软,吴征捏捏揉揉,
时而五指一同发力按压,时而以掌心为轴抚弄,掐握时五指深陷其中隐隐又有一
股弹力,搓揉时便如只滑溜粉团,着实美妙。

  陆菲嫣着他逗弄一阵,心中既羞,身上又美,左右为难地忸怩道:「你……
哪有这样说话的。」

  「手语,是手语,哑巴用的!它听得懂你不知道?」吴征闭上双目一脸惬意,
手上动作非但不稍停反而加重了力道,一语说完食中二指拈起峰顶两颗又细又长
的尖翘梅珠捏弄,逗着她的敏感地带。

  乳珠传来丝丝电流,陆菲嫣一身雪肤仿佛覆上层艳粉。她又好气又好笑,这
些不知怎生冒出来的奇思妙想让人难以应对,从来也说他不过,只得花唇一撅闭
上眼眸由得他去。

  吴征又把玩了一阵,满足地喘了口气退开寸许距离道:「能控制住么?」

  陆菲嫣正自情动地享受不已,温暖的怀抱忽然离去心中竟泛起恋恋不舍之情,
只盼再让他多抱一会儿甚至是永远都莫要松开。这份情感一周来与日俱增,每每
让她心慌意乱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仿佛一颗在肥沃土地上发了芽的种子又饱滋阳
光雨露,成长得势不可挡。此刻闻言忙收敛心神道:「我试一试。」

  所谓的控制并非只是压抑情欲便算完,陆菲嫣胯间已现滴滴清露,她还得顶
着情欲让内力游走自如,正是要在极端的条件下功力不受影响才算。

  顶着一身旖旎绮念默运元功,说不上顺畅倒也能勉勉强强走了一周天。陆菲
嫣已是经年的「病号」,想要一举拔除病根难上加难,是以吴征除了寻找最佳的
解决之道外,还拟定下了多种备案。眼下的在欲念激荡时仍能尽量发挥实力正是
其中一种。陆菲嫣也知此事不可一蹴而就,吴征极为周全的考量让她心中感动,
不知不觉间也变得言听计从。相对于丈夫顾不凡的一板一眼,连房事时都是如此,
吴征给她的惊喜与新奇实在太多太多,两人相处时仿佛他才是位多情的成熟男子,
而她只是个刚刚长成的少女。

  「可以。勉力运转了一周。」

  「比昨日还更好些?」

  「嗯,更顺畅了些略有进步。」

  「那就好。」吴征笑着将美妇再拥进怀里,这一回不是前胸贴背脊而是正面
相对。吴征一手从陆菲嫣脖颈边的空隙环过搂着香肩,另一手抱住两瓣翘臀,两
人贴的不露一丝缝隙。

  虽是沉睡刚醒,陆菲嫣口中却全是一片幽幽香风,贴在胸膛上的绵挺豪乳热
的发烫,抱在掌臂的丰翘硕臀又冰得发凉,二者手感绝佳又相印成趣。

  「怎么报答我?」吴征坏笑着道。

  陆菲嫣扭了扭身子,被他抱紧后全身酥软哪里挣得开?近日来两人相处犹似
一对亲密夫妻,可毕竟是一场背德的乱伦,陆菲嫣即使未对顾不凡有什么愧疚,
可念及顾盼便是心酸难受,每每自责贪恋温柔宠爱不知廉耻。现下见吴征目光中
全是玩味,多日相处她已明白吴征最爱如此,越是羞涩他越要调戏欺负。

  可使坏的目光出自一对泛起血丝,周围眼眶浮肿的双眼。在自己酣睡之时他
还在不停地操劳,陆菲嫣又怎能忍心拒绝?

  幽幽地叹了口气,陆菲嫣垂下双眸低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嘛?」语声柔
腻低婉,些许无奈中分明是个春情四溢的少妇向情郎讨好的口气。她心中一跳,
这才发觉心中纵有万般忌惮与不愿,情感上已离不开将她紧紧搂住的少年郎了。
那心虽不甘,情却已愿的话不正是复杂心情之下最真实的选择么?

  「要亲亲,把舌头伸出来。」吴征的低语恼人又羞人,说得全无转寰余地。
反正我就是要,你不肯我就赖皮,赖到你无可奈何为止。

  若仅是个少年郎,现下早已急不可耐地在美妇身上发泄着过剩的精力,或许
有一股新鲜感,但不需多时便会相看两厌。怎及得上这个少年身体里隐藏着足够
成熟思想灵魂的怪胎?

  他懂得疼人,也懂得寻找和制造情趣。陆菲嫣和他相处仿佛在春日的细雨斜
风中漫步,任由雨丝洒在身上润得衣衫与发丝微潮。虽让身体有些粘腻,却又格
外的浪漫旖旎。

  自失身于吴征之后,陆菲嫣连日来越发难以抵挡这种宠在眉间甜在心头。曾
以为心中已是万载寒冰一块,亘古不化,但他的出现就如夏日的烈阳,远在天边
时便已温暖己身,如今近在眼前更是要将她化去一般。

  此刻吴征疲惫的双眸里正射出烈阳之光,霸道,炙热,将陆菲嫣的心房之茧
抽去,剥开。陆菲嫣无处可逃,无从抵挡,哼唧了几声娇嗔后认命地闭上双目…


  世间有花名「龙吐珠」,未开时花瓣紧闭,盛开时冠口微启,花蕊吐于花瓣
之外。

  陆菲嫣轻启檀口,伸出一截软嫩丁香时正如龙吐珠盛放一般。两片艳红的香
唇与洁白的牙齿犹如红白相间的花瓣,软嫩的舌尖便如一点朱红的花蕊。那三寸
丁香轻轻颤抖,一如风过龙吐珠时花蕊正迎风摇曳。还有紧闭着的不安双眸,无
奈却又期盼的神情,口鼻中喷吐的幽幽女儿香,艳绝人寰。

  「时辰到了记得唤我起来,不许提早吵醒我。」一语刚毕,吴征已伸舌缠住
了那只艳舌。两人嘴唇不碰双双吐舌纠缠,时而你绕着我打着圈儿,时而我托着
你如捧珍宝,时而又勾在一起竞赛角力。

  世人长相绝难相同,身上的处处也各有特点。韩归雁的香舌圆圆巧巧,厚实
得极是玲珑可爱,而陆菲嫣薄薄利利,顶端尖尖,犹如一片细长的兰叶般性感。
两人唇枪舌剑地交战一番,吴征顺势凑近一吸将灵巧长舌纳入口中轻轻含吮。

  虽是细细薄薄,口感仍是极致美味,吸嘬起来像口中含了只去了壳的新鲜荔
枝,爽滑细润。吴征轻吮慢吸,力道却越来越轻,陆菲嫣从甜得快要腻死人的柔
情中醒觉,吴征竟已沉沉睡去。

  细微的鼾声一起一顿,微蹙的眉头写着满面疲惫。白日的练功,夜间的欢好,
吴征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她身边。在她精疲力尽沉睡入梦之时,同样疲惫的他依旧
不能歇息。书案边每日堆积如山的废纸都是他刻印的心血,若不是里头蕴含的秘
密太过惊人,陆菲嫣几欲将它们贴身珍藏。每日间在庭院里烧毁这些东西,火光
的热度不知蒸干了多少挂在脸颊的泪珠。

  今夜仍是如此……陆菲嫣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声息,更不敢让泪水落下。
强自收敛心神压下澎湃的思绪,再睁眼时吴征睡得已熟。

  无人敢踏入的后院,幽闭的房门,一片小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人赤裸相拥,不
需去担忧被人发现,礼法也可暂时抛弃。陆菲嫣将娇躯与男儿贴得更紧,挺直的
鼻尖蹭在他肩头闻着浓烈又钻心的男子气息,心中甜蜜又悲苦道:「是你!为什
么是你?」

  天光放亮,陆菲嫣依依不舍,想留下陪着他却不得不起身:他醒来会饿会渴,
还要梳洗,下人们不许踏入后院自是我去安排了。

  爱如春雨润物无声,情动的男女总是心甘情愿地给对方多一些关心,总是忍
不住多为对方多思虑考量。不知不觉中陆菲嫣亦被这一份真情打动,你对我好,
我自然也会对你好。她丝毫不觉将做的这些杂事繁琐,反倒觉得这是初次为吴征
做些事情,关怀他,体贴他,心中甜甜的。

  柔软的娇躯奇异地扭动,依托着光如丝缎的肌肤游鱼般从吴征怀抱中滑开,
迅雷般伸手捉住吴征原本搭在臀侧,忽失依托将要落下的手臂轻轻放好。陆菲嫣
打量一番,又将吴征的垂在腰侧的手臂慢慢弯折放在肩膀旁,这是人侧卧而睡时
最舒服的姿势。做完了这一切,陆菲嫣轻巧起身悄无声息地穿戴好衣物离去……

  自吴征入主以来几乎未曾露面,仆从下人们做完手头的活计便闲得发慌。听
闻这位新主人在战场上受伤不轻,现下要养伤自是乐得清闲。他们当然也知内院
还住了位天仙般的美妇,只是入住后便从未见她跨出过后院。是以陆菲嫣的突然
出现让他们吃了一惊。

  这位仙子般的美妇是随主人一同入府的,身份之尊贵自然也略知一二。前些
日子见到的她虽艳绝人寰,可眉宇间的忧色与僵直生硬的身体总让人觉得别扭难
受,犹如一朵娇艳的鲜花正瓣萎叶黄即将败去。

  如今不到十日,再见这位仙子如同换了个人。精神饱满,步伐矫健,脸上淡
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见着无不精神一振。

  「小肖,拿我的信物去南城奇珍堂交给掌柜,要他想办法取一块上好的牛肉,
午时前务必送到。罗师傅,你要备下鳝鱼,山药,香菇,各色香料。待牛肉送到
时与山药细细熬作羹汤,鳝鱼香菇等物做菜,香料可多下,你们大人喜欢……」

  陆菲嫣打点好府外的一切,又吩咐仆从将食盒放在吴征住的小院外,她回居
住的院内用了会功看看时辰将至,才又返回拎着食盒回到吴征的小院。

  这一觉睡得好沉,午时陆菲嫣进屋时吴征还在熟睡,床上的一切仍是原样,
连身都未曾翻动过。

  陆菲嫣身形灵动如猫闪至床前,时辰已到本该叫他起来,可看他睡得极沉,
香甜中双眉依然紧锁,似有心事难以放下。陆菲嫣一时心下不忍,暗想:让他多
睡会儿,实在累了今日的练武便算了罢。想到这里脸上一红,练武算了,却没冒
起欢好算了的念头……睡到晚上,他该要醒了吧。

  正自一腔绮念,吴征忽然翻身,眯着朦胧睡眼适应着正午的光线道:「时辰
到了吧?」

  「刚到。你……多睡会儿?」陆菲嫣陡然发觉近来说话总有些结巴不顺畅,
特别唤吴征时更显犹犹豫豫,心头没来由地如小鹿乱跳。往日叫惯了的征儿二字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唔……」吴征大大伸了个懒腰伴着个呵欠,一个腾身翻下床头。熟睡了一
顿复又神采奕奕,全看不出昨夜的身心俱疲,《道理诀》的神奇之处着实令人惊
叹。

  「啊哟……你干什么……」陆菲嫣面红过耳扭头惊呼,倒不是责他不肯多做
休息,而是吴征一身赤条条地,胯下阳物虽不曾起立,可跳跃而下时甩甩当当,
羞人之极。

  「额……哈哈,忘了忘了。怕什么?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还害羞干什
么?」吴征大喇喇地走到陆菲嫣身前一把搂住:「娘子还不快快服侍为夫更衣?」

  「你……再胡说!」陆菲嫣银牙直锉又顺了他意道:「转过身去,谁要来看
你。」

  少年郎宽阔的肩膀与背脊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窄臀上亦是布满了一球一球的
肌块,即使背面望去也让美妇心跳加速。陆菲嫣拣起早已备好的衣物一一助他穿
好,又将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摆好。铜盆里早已放好柳枝香巾,陆菲嫣倒上温水道:
「饿了吧?洗漱好了快来用膳。」

  吴征洁净了一通抽了抽鼻子道:「好香,菲菲准备的?」

  陆菲嫣红着脸轻如蚊呐般应了一声,早帮他盛好米饭,摆好碗筷。吴征落座
后一瞅菜肴会心一笑道:「哟,都是大补之物!」

  陆菲嫣哼声道:「快吃你的。」顿了顿又道:「多吃些。」

  「好啊!娘子吩咐为夫岂敢不从?吃得越多,射得越多。」吴征嬉皮笑脸说
起话来越发放肆大胆。正是要她心慌意乱将这些至为亲密之人才敢说出的话儿深
深刻在脑子里。

  「你再胡说我真的生气了。」陆菲嫣砰地一声甩下饭碗板着脸道,一张脸蛋
即使布满愠怒的乌云依然俏丽无端。

  「菲菲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吴征待她一贯以来地霸道丝毫不让:「再不然
便是心疼了只想让我补补身子。嘿嘿,那不还是一样么?」

  陆菲嫣一阵羞恼却没有气苦之意,心中只想这人真坏,老拿些不正经的话儿
来羞人。幸而吴征未曾再做逼迫,否则陆菲嫣真可能恼羞成怒离去。细细想来,
吴征每回看似没轻没重地挑逗,每每都在恰到好处的时分停下,当真让陆菲嫣无
可奈何。

  一顿丰盛又营养的美餐下腹,吴征满足地拍了拍肚皮道:「吃饱啦,菲菲准
备的饭菜特别好吃。」

  陆菲嫣温柔一笑如春花怒放,像是一名妻子得了夫郎的夸赞大为满足。今日
之情比前又有不同,前些日子醉心于吴征的宠爱无法自拔,现下两人相扶相依更
加甜美腻人。

  酒足饭饱略作小憩,两人相携前往院井。

  束好了衣冠,吴征率先拉开架势。近日来陆菲嫣的武功随着身体的好转一路
高歌猛进,吴征已完全不是对手。倒应了月前在昆仑山藏经阁陆菲嫣之言:「我
只用六成功力。」

  练武是陆菲嫣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每过一夜武功都要进步一大截,那身灵
体轻的感觉实在期盼多年,时常愁云密布的眉眼间也焕发出自信的动人光彩。

  「还是昨天那一套灵竹掌法?」吴征摇头苦笑,实在被打得有些怕了。

  「恩。」陆菲嫣轻声应道:「我还没有练熟。」

  没练熟就这般厉害,待得融会贯通又怎生得了?吴征暗叹一声左掌虚晃,右
掌一化为三笼罩了陆菲嫣上半身,正是一招电闪雷鸣。日常而言,面对如此强猛
的攻击要么向两侧或后方闪避,以待招式用老的反击良机,要么以硬碰硬还以颜
色,这两种应对之方于陆菲嫣而言都不是难事,——即使只出六成功力也可做到。

  可美妇偏抖了个花巧掌走边锋,只见她一抹腴润腰肢像是折断了一般向左侧
倒下,几与立定不动的一双长腿行成个直角,正让吴征的一掌在威力最盛的距离
击在空处。陆菲嫣巧妙而神奇的身法让吴征的掌势刚至巅峰立时衰弱,而她上身
一挺柔若无骨般扭动,令她腰肢的侧面曲成个诱人的弯弧曼妙无端,皓腕一抬以
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向吴征肋下。

  吴征与她对练多日多少摸清了些掌法路数,撤掌时顺势右臂下击,以手肘断
陆菲嫣臂弯,大臂与肋骨夹她手掌,变招亦极为精妙。

  吴征的武功虽远逊陆菲嫣,但这套灵竹掌法依托美妇几可随意款摆的柔软身
体,以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为精义,进招的路数诡异得难以捉摸。吴征所长者正是
极快速的反应与应变之能,给陆菲嫣喂招正是不二人选。一个攻得奇,一个守得
妙,都是妙招迭出。

  陆菲嫣左腿单足点地站稳身形,手臂奇异地反向弯折,那一道弧线恰好绕过
吴征下击的手肘,玉手变掌为指继续点向他肋下。

  吴征的应招本应先以手肘击打陆菲嫣臂弯穴道,令她手臂酥麻无力好夹她柔
荑。可肘击落空,陆菲嫣掌力毫无折扣,他焉敢以肋部的重要部位吃她一掌。交
手不过两招便落在下风只得向左闪身欺近踢腿横扫胯骨,要逼她回身自保。

  陆菲嫣突兀向后软倒,点地的单足仍在原位未动,娇躯又再弯折闪过一腿,
悬空的右腿如舞蹈般曼妙点向吴征小腹。

  奇招迭出,吴征手忙脚乱。他重心已失万万接不住隐含风声的一踢,无奈之
下也只能借着踢腿之势向前扑跌方才保得周全。

  陆菲嫣已占上风却未追击,等吴征调整好身形后得意地一扬下巴,示意他继
续进招。吴征深吸了口气,忽然蹂身而上双掌齐出,一拍肩头一拍小腹。陆菲嫣
沉肩扭腰,灵竹掌法精妙之处正在于闪避能力极强,是以能解放双手随时还以颜
色,攻中带守,守中带攻。她又弯弯绕绕地避开吴征的攻势,提掌还击。

  然而吴征这一下却是虚招,陆菲嫣身法诡奇,但前提便是极稳的下盘功夫能
牢牢稳住身体重心,破她武功的关键点也在下盘处。他双掌虽落空但劲力不撤凌
空劈出两掌,正是在空中随意变换身形的拿手好戏。

  修长笔直的玉腿不可能如上身一般柔若无骨随意弯折,吴征腿踢连环,着着
不离陆菲嫣膝弯与足胫。美妇却似早有所料,双足仍立定不动,一对丰臀下沉给
予膝弯摆动的弧度空间左右扭动,吴征招招落空却抵不住陆菲嫣仍存攻势的双掌,
被她拿住肩头甩将出去……

  「咝……疼疼疼疼,轻些轻些。」

  「哪有个大男人一直喊疼的。」陆菲嫣被吴征夸张的喊疼声逗得哭笑不得,
沾着药粉的玉手替他揉搓伤处,复又心疼问道:「真的很疼么?」

  「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疼么?」吴征点着身上青紫道:「总说我坏,你才坏透
了。出掌全然不是路数专打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谁碰上了都得吃亏。」

  陆菲嫣扁了扁嘴强忍着笑容道:「那是人家的武功厉害。」

  「是厉害。」软嫩的柔荑摸在身上,大享艳福之下伤处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这套功夫从哪儿学来的?灵竹掌法,当真如竹之柔,摇曳生姿。」

  陆菲嫣酷爱音律,自也最吃吴征文绉绉的这一套,闻言得意道:「人家自己
想出来的。」

  「什么?想出来的?这这这……这也能想出来?」吴征彻底凌乱,什么武功
还能靠想出来?

  陆菲嫣面容一黯,有些萧索道:「十余年练不得半分武功,只得靠自己想啦。
人家自幼身子骨就柔软,便胡乱想了这套武功。」

  「太过厉害。高手对决胜负都在一瞬,若是敌手满拟是必中一击,你陡然施
展这套掌法定要让他着了道儿。呼,光想都能想成这样,还胡乱想了一套……」
吴征连连摇头感叹。

  「自家的身体自家清楚,又有甚么奇怪的。前日的柔云劲还有这套灵竹掌早
想了无数遍烂熟于胸啦,只消能稍加演练,自然无有不成。」创制一套最适合自
家的武学哪有那么容易?陆菲嫣因无法练功只得醉心于此心无旁骛,以十余年的
苦功反复构思论证,才有今日的成就。

  吴征连连点头赞同,又一脸狐疑道:「旁的都好说,我信。只是这烂熟于胸
是怎么回事?为夫偏偏不信了,来,让为夫检查检查。」

  在忸怩抗拒中陆菲嫣终于还是不敌被横身抱放在膝上,狼爪到处上身衣物应
声而落,露出一对兢兢颤动的傲挺美乳。那乳肉灿若霜雪白光逼人,乳首却是殷
红粉嫩诱人之极,像两只巨大的白凤蜜桃散发出醉人的甜香。

  吴征凑上前去埋首其间,深嗅重吻了一阵满足赞道:「好甜好香,果然是熟
得透了。为夫可要大饱口福!」

  绵软的奶儿比乳酪更滑,比果浆更香,被吴征捧起时向中央挤拢出一道深不
见底的美妙沟壑。吴征伸着舌头不住向里头钻,脸颊被灼热而柔腻的乳肤紧紧夹
着熨烫偎贴,舒服已极,如陷温柔仙境流连忘返。

  享用了好一会儿吴征才探出头来,顺着两座乳峰的中央裂隙上望陆菲嫣。只
见丽人双颊染上艳丽的酡红,弧线优美的鼻翼微微张合娇喘连连,正眯着一双媚
眼娇羞无限地与他对望。

  「把舌头伸出来。」吴征突发奇思妙想道。

  陆菲嫣抿了抿唇瓣无奈道:「你又想干什么嘛。」忸怩了一阵依言吐出半截
丁香。

  「乖,伸长些,到伸不出来为止。」

  细长如兰叶的香舌太过诱惑,伸到最长时堪称艳舌!含在嘴里定是满口生香。
可吴征并未这么做,而是将两座绵软乳峰推挤于中,让两颗同样又细又长的乳首
勃然对立。

  掐住美乳上半球的四指一掐,拇指却顶着乳蕾处上推,硬翘的乳尖顿时触及
艳舌尖端。吴征起身凑近发出灌脑魔音道:「我们一起吃……」

  陆菲嫣心房剧颤,从未想过还有这等淫靡的方法,也正因她的香舌与乳尖均
都又细又长,乳质又极为绵软方能堪堪相就。这一对敏感的莓珠时常被吴征一同
含在口中吸吮,其刺激的滋味犹如无数道电流让娇躯酥麻无比。现下的模样则更
加刺激万分,不仅仅是双舌弄双珠,更因自家舔吃自家的敏感所在,其不仅让快
意倍增,更有一种身体被两人一同玩弄着爱抚的极端禁忌。

  那股刺激令陆菲嫣敏感的身躯无从抵抗,酥麻麻的电流从乳尖传向全身,两
条舌头还不时贴着莓珠互相逗弄。美妇大张的檀口中呵出甜腻的幽香,胯间温热
的花汁泄了个淋漓尽致……

  意乱情迷之中,吴征忽然变戏法般抖出一条红绫淫邪笑道:「我有一个好办
法能暂时避免你的内力运转收情欲打扰,现下咱们就来试试。」

  陆菲嫣不明所以,隐约觉得又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要发生,愣愣地任由吴
征将红绫缠上自己的身体蜿蜒绑缚。视线所及中胸前两团美肉从乳根处被绕圈绑
紧,本已十分浑圆高耸的奶儿被这一缠变得更加暴突耸立。

  吴征并未停下绑缚,红绫正缠过她腰际转向臀股,她惊慌问道:「这……这
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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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红绳缚心·雏鹰展翅

  吴征与陆菲嫣连日合体双修固然让难以自制的情欲有所平复,也不过是让她
的身体不再过分敏感而已。可内力运转时途经丰臀,腿心,胸乳,脖颈等敏感处
情欲自然而然地升起不说,那酥麻难当的快意也要让武功大打折扣。

  要破解这一难题,最佳的方案便是《道理诀》!吴征实际的天资实在不够出
众,一句中人之姿的评价再也合适不过。而修行的速度之所以能与许多天赋异禀
者并驾齐驱甚至犹有过之,除了强大的自控力与成熟的思维固有加成,《道理诀》
亦是最重要的原因——那是一部本就神奇,且完全切合于他的顶级功法。

  转经络出肌肉,皮肤,避开那些短时间内难以冲破的关窍让内力流畅运转,
这只是吴征练功的方法。《道理诀》所阐明的精义结合吴征对人体的认识,内力
运行至不好通过的地方都可以转移出新的路线,任何一处细胞与神经随心所欲。

  这也正是克服陆菲嫣《娉女玄阳诀》所造成桎梏的克星,功法的创造者心肠
既如此恶毒,让修炼者一运功便成淫妇,那么避开这些经脉的关键节点,一切便
豁然开朗。

  吴征连日来的劳作正是为了这一刻,陆菲嫣修习《娉女玄阳诀》已久,对内
力运转脉络路数几已成了天性,想要短时间内改变习惯难上加难。红绫绑上胸乳
与臀胯等敏感所在的目的正在于此,以束缚肌体之力压迫经脉里内力的运转,再
让她感觉被压迫时肌肤与细胞的反抗之力,借以牵引内力开辟新的运转线路。如
此一来,虽在这些经脉关窍之所内力运转的路线被拉长有些弯弯绕绕,但毫不影
响整体功法的运转。排除了桎梏的《娉女玄阳诀》威力如何,不说陆菲嫣,吴征
都万分期待。

  「怎么这样嘛,好羞人。」

  陆菲嫣两颊飞红忸怩不安。吴征连日来始终在阐述《道理诀》之精义,陆菲
嫣已有整体的概念,其间当然充斥着诸如:菲菲这么美艳性感,我眼睛看见了,
脑子里想把你弄到床上,可鸡儿却梆硬之类的下流调戏话。可吴征对待此事的认
真已有实际行动表明,加之他一贯以来主次分明的行事风格,陆菲嫣自不会认为
在此关键时刻只是变着法儿想要淫玩于她。只是红绫缠身,本已丰翘有致的身姿
由此显得更为突出,且不说吴征,光是陆菲嫣自己低头打量身体都觉得眼热心跳。

  细滑的绫带缠上同样光洁的玉躯,鲜艳的红色与雪白的肌肤,还有爆满膨起
的硕乳,倒像一件红色的华衣裁剪错了,将本该被包覆遮羞之处全都暴露出来,
但淫靡艳光见之摄人心魄。

  吴征观美妇神情,虽极为不安甚至惶恐,但媚目灼灼,还无意识地抿着唇瓣,
便知这位体质特殊的师姑亦有新奇刺激之感。

  「真的只是羞人?」

  「那……还有什么嘛。」

  「好吧,可菲菲羞起来真好看。今后一定要多羞羞你。」

  陆菲嫣心中一颤,今后二字仿佛擂中她胸膛。今后还会这样,还能这样吗?

  美妇惶惶茫茫,垂着头不敢与吴征的目光对视。视线中又现被捆绑着而玲珑
暴凸的玉躯,尤其胸前高耸的雪峰顶上,两颗勃涨的乳珠又细又长色泽粉艳,倒
像熟透的二荆条切了个尖端安上,着实诱人一品其香。

  陆菲嫣媚目无处安放只得紧紧闭上,一股热力贴近,娇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
抱。

  「我知道你心里很乱,一时也不能接受与我在一起。没关系,今后我们慢慢
来。不管你在担心什么,在迷茫什么,现下都没有治好你的身体重要!收敛心神,
意守丹田!」

  温柔的语声暖化人心,却在最后一句陡然严厉。陆菲嫣心中一凛,忙不迭地
深长呼吸一口,闭目凝息。

  起伏的胸膛让奶儿盈盈跳抖,晃得吴征一阵眼晕,他摇摇头也强自定下心神。

  无论何种修行都极易受到声色迷离的外物干扰,而这一场修行却是许胜不许
败的。

  陆菲嫣要重建内力运转的路线不可有片刻分心,吴征也需随时关注她体内的
状态以防出现意外,任谁都马虎大意不得。

  调息运气了三炷香时分,陆菲嫣睁目与吴征对视着点了点头,吴征还以一个
放宽心的鼓励笑容一同盘膝而坐。

  「按照此前说的运转内力,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一个功力还差许多的晚
辈说出这等话来惹人发笑,但陆菲嫣无比信任他认真时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遂深
呼吸一口最后一次平缓下心情,提起内力运转周天。

  热乎乎的内力像两只小老鼠自丹田起一左一右在经脉中游窜,自腹部沿着两
肋向上,途经胸乳下沿便到了第一个关键部位。陆菲嫣娇躯敏感,每常内力运转
至此便不由得双乳发热泛起情欲,虽说二人双修多日不像平日里根本运不得功,
可仍是大有影响,若遇高手生死相搏必是天大的隐患。

  陆菲嫣暂停运转周天,内力于双乳下方肋部逡巡等待,慢慢感受着经脉周围
的细胞。红绫正托在双峰下方在后背打了个结再向肩头绕着脖颈兜过,形似吴征
前世里火辣姑娘们穿着的露肩吊带衣。依吴征的设计,内力运转自此时当绕个圈
子延至后背转向肩头,迈过整只玉乳再继续前行。被扎紧的红绫一方面阻碍内力
像玉乳方向上行,另一方面被束缚的肌肤也有助于陆菲嫣寻找内力改道前行的方
向。

  经脉容量有限,内力堆积时撑胀的滋味并不好受。陆菲嫣苦忍了一会难以忍
受,又开辟不出新的道路,只得顺着原路前行。雪白的玉峰经此一激立时覆上一
层艳粉,峰顶莓珠硬翘翘地勃立。

  陆菲嫣并未散功止步,吴征也不阻止,任由她搬运周天由上而下,内力自丹
田汇聚之后又将由鼠蹊穿行胯部直至足底涌泉。这一处的艰难比之胸乳处毫不逊
色,陆菲嫣又是堆积内力许久难以成功,只得按先前的路线转了一个周天。

  内力行经羞处时犹如蚁爬麻痒难当,敏感点立时起了反应,乳尖勃立着高高
翘起,胯下幽谷隐现水光。陆菲嫣满面羞惭,练功时这般模样可比两人激烈欢好
时的放浪还要难堪。

  「没事,休息会儿再试一次。」吴征以手指顺着乳廓下方的肋骨画着圆圈:
「感受到了吗?这里有无穷的生命力。」

  肌肤的弹性,还有挤压大血管时的律动,生命的气息旺盛汹涌。陆菲嫣闭目
感受着,体会着,联想着,依吴征此前所言尽可能放飞思绪去想象与从前认知完
全不同的人体——不怕你想错想歪了,就怕你不敢想!

  「我再试一试。」

  一遍又一遍,一轮又一轮,失败了不知多少次,直到陆菲嫣忽然心有所感猛
然睁开美眸,惊异地打量着肋部的肌肤。

  「是了,就是这里,我感受到了。」她不敢说话,可脸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
刻画着情绪。堆积的内力越来越多,新的路线开辟在即,二者之间仿佛隔着一层
薄薄的窗户纸,一戳就能捅破。可伸出的手指总是够不着,差了那么一点点。

  吴征的紧张激动丝毫不逊于陆菲嫣,他双目圆睁,甚至能看见充盈鼓荡的内
力积聚时肌肤一鼓一鼓地跳动。就差那么一点点!突破不了又是前功尽弃从头再
来,是否还能抓到那份感觉?一切都在未知之数。

  十万火急中吴征灵光一闪,他急急令道:「别停,继续运功!」

  绑缚着陆菲嫣的红绫一直在帮助她寻找她寻找新的运功路线,缠绕肌肤的模
样极具一种凄艳而残酷的美。吴征忽然抓住绫带的两头一拉,红绫骤然抽紧,本
已暴突的美乳犹如只装满了清水的皮袋子受到外力挤压,乳球处瞬间满溢大涨,
雪白的肌肤几乎变得晶莹剔透,甚至能看见内里海绵网状的乳质。而一双美乳被
自根部箍紧后更是高傲上翘,混如一只熟透了的大雪桃儿。

  吴征牵引着红绫连连加力后扯,陆菲嫣腴腰向前挺起,香肩后倒,两只硕乳
几朝天而立,浑如两座傲挺的山峰。紧绷的身体里内力更加压抑,紧束的红绫箍
得体内气息难畅,可肌肤上抵抗这股束缚力道的弹性却越发清晰。且吴征发力的
方位虽将陆菲嫣摆弄得淫靡无比,实则大有讲究,正是指引她内力突破阻碍前进
的方向。

  多重助力之下陆菲嫣终于感受到吴征所言的细胞与神经,那股神妙而玄乎几
转瞬即逝,她再无任何犹疑猛然提起丹田内力狂涌而出。积蓄许久的内力突破层
层关窍,开辟出一条新的线路,那与经脉截然不同的感觉几乎让陆菲嫣欢呼雀跃。

  上半身周天再无任何阻滞,内力一路奔行着回归丹田又向胯部聚集。待内力
在关窍前堆积后吴征依法施为,这一回陆菲嫣半跪于地,落于香滑小脚上方的雪
臀高高撅起,勒紧腰际的红绫将本就如扶柳般的小腰掐得可堪一握,引得两片高
撅的臀瓣似被两手分开一般,深幽的沟壑展露,内里丛丛的浓密乌绒,鲜艳的花
肉与圆巧后庭一览无余。

  吴征运起《道理诀》紧守心神以免被艳光所摄。陆菲嫣有了此前的经验在红
绫牵引下又找到了感觉,内力兜了个圈子顺着腰际两侧直下,越过胯间直达足底
涌泉。

  周天运转,功成!

  「成了!成了!」吴征大喜过望道:「再来一遍,快,莫要忘了刚才的感觉。」

  陆菲嫣怔怔发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分明欢欣鼓舞泪水却滚
珠般坠下,手足无措。

  「收敛心神!快,再来一遍!」吴征剑眉皱起声色俱厉。

  陆菲嫣甩了甩头青丝飞扬,连连重喘徐吐稳下躁动之极的内心,再度运转起
《娉女玄阳道理诀》。这一回吴征不再以红绫牵引她的肢体,陆菲嫣初次成功也
需慢慢寻找感觉,去抓住此前灵光乍现般的电光石火,又足足试了半日才渐渐纯
熟,只到内力顺当地接连运转三周方才收功停下。

  「我就说一定能成,这方法是不是妙极……唔……」

  吴征正自得意洋洋,美妇的娇躯已扑入他怀中,香吻雨点般落在脸上。他长
臂一展搂住令人血脉贲张的玉体,陆菲嫣一双长腿也已顺势缠住他雄腰。

  「要我!」

  陆菲嫣心绪激荡的迫切酥啼声中,甜糯的呼吸喷吐,娇柔的呻吟喘息,饱满
的丰乳紧贴。陆菲嫣心神激荡得无以复加,更不知要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与喜悦,
只是本能地搂紧吴征,献上自己美艳又珍贵的娇躯。

  雨落般的吻渐渐放缓直至拥吻。陆菲嫣轻启檀口将艳舌主动送入吴征口中任
由他含吮品尝,两片花瓣般的香唇亦回吻着少年,如吸奶一般重重吸嘬得啧啧有
声,忘情得连香唾溢出口角滴落乳峰亦浑然不觉。

  少年环着两条大腿一把抱起美妇,拖着凌乱挂在身上的红绫向床头走去。陆
菲嫣一刻不停地献上香吻,手上动作毫不停歇地急迫扯去吴征的衣物。

  在床头前两人除了红绫已不着片缕。陆菲嫣意乱情迷,万般感激全化作满腔
情意低声呢喃道:「要我……要我……」

  吴征低吼一声松开香唇,陆菲嫣闭上美眸正欲迎接一轮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然而吴征并未将她扑倒反让她立在床上。陆菲嫣只觉丝滑的红绫兜过左臂又
缠住左腿,随即吴征猛然一抽。

  美妇惊呼声中,手臂与膝弯已紧紧绑在一处,吴征托着她藕臂举高,陆菲嫣
便已一个单足站立的姿势令胯下春光大泄。

  高抬的玉腿不仅让胯下幽谷艳光四射,更让花唇向外微凸,像是撅起正在索
吻一般。红艳艳的花穴嫩肉沾着清冽的花汁玉露水光涟涟,香色无边。

  吴征凑上口唇顺着一瓣微张的花唇一舔一吸,虽如蜻蜓点水却立刻引来美妇
麻痒难当又快美无比的娇声酥啼。

  羞耻的姿势越发刺激着心头禁忌的敏感点。陆菲嫣奋力单足立稳,那妙处红
唇如绛花汁潺潺纤毫毕露,更有一股幽然梅香沁人心脾。吴征迫不及待地唇含舌
舔,啧啧有声地舔弄起来。

  「嘤咛……呜呜呜……」陆菲嫣美得一阵颤抖,嫩滑的花穴登时一缩。似是
被新奇的姿势和刺激的禁忌戳中软肋,丰沛的花汁犹如开闸的洪水狂泻而出。她
甚至偷偷睁开一线美眸低头望向胯间羞处,只见那湿哒哒一片的水光映照中,红
艳艳,粉腻腻的花穴正被爱郎肆意品尝。

  他的动作急迫而粗鲁,仿佛恨不得将脸都埋将进去,串串花露飞溅而出滴得
满面水渍。可看着他品尝女儿家最敏感又最羞人之处,陆菲嫣只觉心颤得要跳出
胸腔,被舔弄含吮的花肉畅美异常。待得两片花唇顶端的小肉珠被他含在嘴里又
吸又舔,心神迷醉下再也把持不住,腿心深处一紧,尖叫一声,一股热烘烘的花
露激喷而出……

  「可舒服么?」

  陆菲嫣一身瘫软,竟被吴征吃得大泄一回正羞赧难抑。可今夜情动比前不同,
竟似方才大羞的姿势却觉新奇一般大胆道:「好美……人家还想要……你……你
……用棒儿进来好好爱人家……」

  热辣奔放的邀约犹如最好的春药令男儿无法把持。他猛地将陆菲嫣翻过身分
开腿心,美妇玉腿大分趴跪于床,丰润挺翘的雪臀高高翘起,从后望去仿佛一柄
张开的玉扇。

  红绫缠住纤腰绕过乳根,仿佛两只镣铐将奶儿铐紧,再弯过两条藕臂。吴征
抓着红绫两端一提,登时将陆菲嫣上身提了起来。

  被缠紧的美乳暴突,弓起的腰肢让臀儿翘到最高,红绫的两端仿佛套住骏马
的缰绳,正可任意驰骋。那股子略带残虐的凄美更令人血脉贲张……

  陆菲嫣娇羞之中又觉一身似都被人掌控,可这种身心全落入他手的感觉不仅
不让人讨厌,反倒有一种将自己完全交给他,任由享用的期待与快意。她摆动雪
臀扭过螓首甜腻腻,娇怯怯道:「快些……快些……好想要……」

  吴征还从未见过陆菲嫣这般又羞又浪的媚态,不禁在翘臀上重重来了几掌,
只觉触手香滑粉腻,被打得颤巍巍盈动如波的臀浪更是极具视觉冲击力,不由发
狠道:「我会干死你!」

  双手持缰,挺起腰杆凑近肉龙在泥泞不堪,软嫩如酥脂的花穴口研磨了几下,
抵着洞口猛地直戳到底尽根而没!

  紧窄而敏感的花径被全数占满得丝发难容,陆菲嫣娇吟一声,又畅又美。可
一根火烫的巨物仿佛将身体分开两半,又让她浑身抽搐一阵肉紧,白玉凝脂般的
肌肤仿佛抹上了一层红艳,粉妆玉琢一般。酥媚的花肉含着热棒又胀又美,烫得
浑身毛孔大张,每一处都在畅快地呼吸。

  「好美……莫要停着……好难熬……」欲焰炎炎,陆菲嫣抽紧着花径牢牢含
紧肉龙。可爱郎总是使坏,只是不紧不慢地浅浅抽送,轻柔的剐蹭虽是甜美却难
畅胸臆,反倒越发熬人。

  「要叫夫君!」吴征又是一掌拍在挺翘相迎的大屁股上,动作却更慢更轻柔。

  陆菲嫣给挑得越发兴动难熬,不住地自行摆腰吞吐肉龙,扭过螓首哀婉相求
道:「好夫君……人家想要你重些……狠些……啊……」

  猝不及防中,吴征忽然一扯红绫同时腰杆猛挺,截然相反的力道汇成一股强
烈至极的冲击力,猛捣的肉龙如跟巨杵直抵花心嫩肉,险些将陆菲嫣的魂儿都顶
出身外。

  陆菲嫣蹙眉咬唇,鼻息里腻声连连犹如仙音缭绕,那臀摇迎凑,乳浪翻腾,
只一下便让蜜穴里花汁如决堤般疾涌,顺着玉腿内侧倾泻而下。连连抽紧的蜜肉
嫩芽仿佛抱紧了肉龙狂吻,吴征再难忍耐,虎吼一声提起红绫一顿疯狂顶送。

  陆菲嫣几至放浪形骸,只觉娇躯被爱郎掌控不停摆弄着方位,肉龙穿刺时每
一回都以不同的角度耸顶剐蹭着嫩滑花肉。而大开大合的抽送更是回回露首没根,
几乎将她撞得散了架,美得神魂俱飘。那抽送搅拌花汁的噗嗤声,腰腹撞击臀儿
的啪啪声不绝于耳,那热烈的淫靡味道更是催人情欲。她只觉自己娇呼浪吟犹如
一只母兽,花穴里的瘙痒入骨刚被酣畅淋漓地填满,新的一股瘙痒又涌上心头,
随即又被新一轮酣畅淋漓所征服。

  肉龙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每一回的突入都伴随着腰腹狠狠撞击着翘臀,
将之挤得扁平变形。可惊人的弹性又让臀肉迅速恢复。吴征紧咬牙关发狠地一下
又一下挺送着腰杆,拼力想让花肉痉挛更甚,吸吮更甚。

  「来了……来了……我受不住了……呜呜呜……好美……」

  在陆菲嫣肆意的呼喊声中,吴征忽然放开红绫弯身下压环抱住一对傲峰,呼
喝着犹如受伤的野兽奋力疾挺。

  被侵袭的胸乳,猛胀一圈的肉龙,更加快速的抽插,陆菲嫣张大了艳口,只
觉胯下忽然被巨大的快意充斥,连两片花唇都飞舞般震颤起来:「受不住了……

  人家要……要……丢了……丢了……「陆菲嫣溃如决堤浑身打颤,花径里强
劲的吸吮之力一下强过一下,仿佛吸住棒身不放一般。吴征首次一激亦是欲仙欲
死全身抽紧,双手难以掌控的美乳仿佛要被他捏爆一般。猛觉腰眼一麻,一股阳
精激射如喷泉,源源不断地灌注入收缩紧夹的蜜穴……

  ………………………………………………………………………………………

  ………………………

  时光总从指尖流逝,摸不着也捉不住。自吴征入府之后闭门谢客,转瞬又过
了一月半。

  主人偶尔才现身一回,前院的仆从显得没精打采无所适从,落在外人眼里不
明所以者摇头叹息颇有怒其不争的味道,在有心人眼里则显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半月前俞人则回到成都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正式开席几无片刻止歇。不过
这一切与吴征无关,养伤避风头不仅是他的想法,也是昆仑派的谕令,他的任务
不过安安心心地在府里呆着,等待一切尘埃落定。是以即时没有陆菲嫣在府,吴
征也形同禁足。

  不过有了这位以看管为名住在吴府的美艳师姑,单调的生活变得无比多姿多
彩。

  「看招!」陆菲嫣裙角纷飞,旋着身儿足不沾地般欺近,怀中如抱阴阳。

  两人双修多日功力俱都大进,吴征还可勉力稳住身形,蓄力已久发出一招
「气恃风雷」相对。这一招本是《天雷九段》里将一身内力提至顶峰正面对敌,
极具爆发力的绝招。陆菲嫣亦平举双掌还了一招,四掌相对,两人同时凝立不动。

  若是奚半楼在此定要大大惊异,「气恃风雷」讲究瞬间爆发力,将一身内力
如长江大河般狂涌而出,胜负几乎一触即分,且败者有性命之虞。拿来同门之间
练武喂招本就太过凶险,何况两人的内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对掌良久又是何道理?

  须知内力储于丹田虽可随时调用,可受限于经脉的缘故,即使《道理诀》也
无法做到瞬间全放。两人几乎都使出了全力,功力有别本当瞬间分出胜负,胜者
长驱直入,败者一溃千里。以吴征的内功搏命一击怎能支持良久?

  吴征脸膛由红转白,一身汗如雨下,支持了有半柱香时分终于坚持不住向后
便倒。两人形同以命相博,实则极有分寸默契,分出胜负后一同撤去内力,毫发
无伤。

  吴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陆菲嫣心疼万分,半蹲下身子掏出香巾为
他擦汗,一边埋怨道:「看看你的样子,还是不要这样练了。」

  吴征喘匀了气道:「练呀,为什么不练?菲菲悟了这么厉害的招式,不练岂
不可惜。」

  陆菲嫣端来茶水喂他喝下道:「消耗过甚,对身子未必有好处。」

  吴征嘻嘻笑着,眼睛滴溜溜直转:「那就晚间多双修几次,可不甚么内力都
补回来了。」

  陆菲嫣俏脸飞红,低头望向裙角羞道:「才说了莫要消耗过甚……」忽想起
夜夜欢好时吴征让她极尽满足,所谓过甚看他龙精虎猛的样子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一时说不下去。

  吴征调息了一阵起身道:「啧啧,菲菲现下太厉害啦,孟永淑可远远比不上
你!」

  陆菲嫣唇角勾起笑如春花初放道:「人家本来就该比她厉害得多……」短短
月余不仅桎梏尽去,功力还大幅提升,是谁在呕心沥血不言而喻。陆菲嫣心中感
激又不知从何说起,柔情涌动红了眼眶。

  「傻瓜,像小丫头一样爱哭。」吴征刮了刮美妇的鼻子又展开架势道:「再
来。」

  ………………………………………………………………………………

  夜色深浓被翻红浪,待平息时两条光溜溜的肉体仍是紧紧相贴。疲倦而满足
的陆菲嫣埋首在吴征胸前,睡意侵袭,迷迷糊糊之中只愿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外
头的风波持续得再久一些:「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

  「你还不睡么?」半睡半醒的陆菲嫣朦胧着问道。

  「陪你睡着,我还有些功课要做。」吴征每夜睡得都晚,他既不说为何,陆
菲嫣也未多问,两人间保持着一种默契。

  「那你不要太晚。不准跑出府去……」

  「放心,答应过夫人的……」

  吴征放开胡思乱想着进入梦乡的陆菲嫣起身披上衣袍,轻轻闪身出门。

  吴府东北角无人居住,入了夜更是黑漆漆地悄无声息,一处小院却是门扉未
关。吴征迈过门槛,院井里等待的人影立刻起身双手合十施礼:「公子。」

  「劳烦大师,进屋坐。」

  关好门窗点亮烛火,拙性和尚从背上包袱里取出一大摞书册摆放在案头后与
吴征对坐,莫测高深的脸上也难掩若有若无的笑意。

  吴征皱了皱眉头乜目道:「大师在笑什么?」

  拙性神情不改:「贫僧替公子高兴而已,别无他意。」

  「啧!」吴征头疼地撇了撇嘴道:「记得烂在肚子里。」新建立的吴府可不
是什么铜墙铁壁,吴陆两人的私情若被有心之人窥探可谓大大的不妙。这等事情
又不能求托于师门,只得落在祝雅瞳遣来跟随吴征的拙性大师身上了。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亲和说不出任何来由,但两家之间的商业利益却是实打实
的,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这个秘密无有败露之虞。至于长久可能被祝家拿住把柄
吴征并不担心,眼下虽对如何处理与陆菲嫣的关系暂无头绪,可吴征并不准备让
这件事情拖得太久,越是乱麻越需要快刀。

  「家主谕令贫僧一切都听公子的,自然公子怎么吩咐,贫僧就怎么做。」

  「若是祝家主问起呢?」

  「贫僧会答公子不让说。」

  「好吧。」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全无意义,吴征取出面上第一本书册。书册极
新,显示刚装订而成,这并非什么武学秘籍,封面上只是简略写着秦历与燕历某
年标注了时间,内里记录的则全是该年发生的事件。

  吴征一页页地通览,翻动的速度极快,一连翻阅到第六册才在中段放慢了速
度。

  六月中,燕国长枝派六徒孟永淑于涂州失踪,三徒孙景福,四徒侯承业,八
徒麻钦,十徒王学海就近赶至,遍寻二月无果。九月下,孟永淑现身曲阳郡,遭
逢凌辱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据其苏醒后所言为暗香零落所擒。燕皇震怒,丘元焕
请动圣旨调动官兵彻查燕国境内暗香零落贼党,擒杀共计一千三百八十四人。此
后贼党元气大伤,猜测其暗中潜伏,未敢如前兴风作浪。

  吴征看完第六册,又快速重新翻阅了一遍后闭目思考许久,才又继续读下去。

  后头的书册所载便简单了许多,大都是诸如:盛国吴中巨寇贾泽豪烧杀掳掠
无恶不作,后为庐山派费鸿羲所擒,官军押解至京师金陵问斩途中遇袭,贾泽豪
不知所踪等等。

  见吴征托腮皱眉,拙性温言道:「公子有疑问?」

  「有。」吴征开口问道:「孟永淑是什么来历?」

  「孤儿,八岁为长枝派收为弟子,于长枝十三太保中资质中等,料想毕生将
止步十一品境界,难触武道极途。」拙性微笑点头道:「公子一眼看出其中关窍,
当真聪慧。」

  「这么有趣啊。」吴征挠头道:「这个该杀千刀的暗香零落分明组织有序,
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得罪了长枝派惹来灭顶之灾?想不通,望大师教我。」

  「公子心中疑惑,亦是贫僧心中疑惑;公子想不透,贫僧亦想不透。」

  吴征玩味笑看拙性道:「大师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

  吴征撇了撇嘴心道:你还出家人?拍马屁的功力简直无孔不入登峰造极,那
叫一个流畅自然!出家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佛祖有知都得气得转世轮回不可。

  「有劳大师!秦国境内暗香零落的事情还劳大师多多费心!」伸手不打笑脸
人,何况还有求于人。吴征腹诽了一顿躬身施礼道。

  「公子的吩咐贫僧自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恭送公子。」

  回到房中陆菲嫣仍在酣睡甚甜,吴征解衣上床将她拥紧。于美妇而言得知心
爱的郎君回来伴她身边的快乐,远胜一觉到天明的舒坦。

  「忙完了?」陆菲嫣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道:「现下要睡了么?」

  吴征每夜都会离开一阵,回来后都将陆菲嫣扰醒已是默契之一,有时两人说
会子话,有时又会交流些武功心得。吴征总将为她做的一切让她知晓,陆菲嫣亦
是欣然接受徜徉爱的海洋,爱侣相依相伴时本该如此,关怀之心要做亦要说。

  「没什么事情,一起睡。」吴征习惯成自然般一手环香肩,一手揽腰肢,顺
势拍了拍手感极佳的翘屁股道。

  「嗯。」枕着宽厚的臂膀,陆菲嫣总是入睡得又快又香。吴征轻轻摩挲着美
妇的秀发,望着她艳若春桃的容颜,嘴角的笑容渐冷,目光中骤然杀气四溢。

  暗香零落利用三国纷争不休的良机到处胡作非为,干的竟是些丧尽天良的勾
当。这帮人犹如蛇鼠残忍,毒辣,狡猾,专一行走在难以察觉的阴暗处。你追杀
他就躲,其坚定与隐忍让人耐心耗尽,你放松了,他又出来兴风作浪。

  原本说起来这也算不得心腹大患,可现下这帮人的目标打到了吴征的身上!

  林锦儿对吴征视若己出,吴征也待她如母;陆菲嫣现下已有了肌肤之亲恩爱
甚笃;

  何况吴征身边还有韩归雁这等绝色,昆仑派亦有不少出色的女弟子。

  吴征是绝不会坐等这帮防不胜防的杂碎找上门来,百密一疏,一旦稍有大意
必将是终生大憾。而暗香零落那帮贼党每一个都是死上一百回都不够的渣滓,甚
至这帮人的冷血也不会对同伴的死亡有任何怜悯不舍。

  是以吴征回到成都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手调查暗香零落!除了提醒师门之外,
祝雅瞳遣来做吴征随从的拙性大师他也毫不客气,直接下令调用祝家在秦国的势
力摸底这帮贼党。相比于师门借助朝廷的力量如今诸事繁杂难以在此事上尽力,
与一帮城狐社鼠交道极深的生意人祝家反倒效率极高。短短一个半月不仅已摸出
些门道,连吴征要求的所有资料都一丝不苟按时奉上。其中所需花费的人力物力
必然巨大,也让吴征暗暗感激。那位远在燕国的祝雅瞳想来给了拙性极高的权力
方能效率显著,甚至可能已调用了整个祝家的力量在倾力办理此事。虽不明所以,
祝雅瞳待他确是极好。

  像长枝派那样虎头蛇尾我是绝对不会干的。除恶务尽,我吴征不会与贼党同
立在一片天空下!吴征暗暗发狠想道,骤然握紧的右掌正掬起一团肥美臀肉,惹
得睡梦中的陆菲嫣咿唔一声……

  ………………………………………………………………………………

  朝堂上的争议渐渐都有了定论,官员升迁贬斥也始终未曾停止,率先遭殃的
便是京兆尹于康德。战事尘埃落定之后,前期导致大秦一众高官遇刺的重责终究
躲不过。一个个空缺出来的官帽子自也引来一系列有功之臣的封赏进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京兆北城令于之群为京兆尹,封符宝郎
吴征为京兆北城令……」

  品级未升仍旧是六品,能在成都城里执掌北城一地,比起更像虚职的符宝郎
来地位与权势天差地别。这一轮升迁亦是到了尾声阶段,乃是俞人则被圣命为侍
中之后方才颁下的旨意,如今悬而未决的仅剩下韩家兄妹三人。

  韩归雁仍在韩府中禁足未出等待尘埃落定,吴征心中虽思念万分也只能压下
前往探视的欲念。无力感着实令人不爽,可现下更重要的还是走马上任并着手布
置对付暗香零落。——京兆要职是吴征明确向师门提出并得到许可的,也是与胡
浩谈妥的交换条件之一。进入军方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么入主府衙便是能聚集力
量处置暗香零落贼党的最佳选择。

  吴征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昆仑派的强大势力!圣旨刚下,一大叠信函便摆上了
吴征案头,内里详细记载了北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民生的详实信息,北城衙门
里官吏的人事调动也一同进行。昆仑派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开来,力争为大弟
子创造最好的条件。如今想来奚半楼虽袒护弟子,倒也不是一味地只知偏帮,先
前刚入京时吃的苦正是极好的磨练。

  「好看吗?」吴征一身黑色官府,戴着六品官帽摇头晃脑一副自鸣得意的模
样。

  陆菲嫣连连点头,细心地帮他翻折袖口抚平衣角,心中喜悦又空落落的。朝
夕相处形影不离般的朗月时光犹如一场梦境,如今这时光已过,梦境已醒,一切
也该结束了。

  吴征享受地任由她服侍自己穿戴整齐,起身装模作样地踱了几下官步,摇头
笑骂道:「他妈的好累人,还是随意些好!」

  陆菲嫣被他逗得展颜一笑,轻声嘱咐道:「今时不同往日,到了府衙切莫嬉
皮笑脸。北城令可不是小官,每日迎来送往可不少,该当威严些才是。粗俗的话
儿更不可说,可丢人!」

  「尽量!」吴征认真点了点头道:「我先走了!」

  陆菲嫣面容一黯怅然若失,不防吴征忽然回头在她脸上一吻,捏着她下颌道:
「乖乖在家等本官回来。咳咳咳,你现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许不准离开
后院。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辞了官去找你!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

  可听清了?「

  「听……听清了。」陆菲嫣又羞又喜,怯生生道。

  「那你今日该做什么?」吴征不依不饶。

  「安排好府上的事务,修炼完了等你回来。」

  「乖!」吴征携起她双手轻抚着坚定道:「安心修炼莫要想些有的没的,更
不许离开我!至于外面的事情无须担心,万事有我!」

  「嗯!」陆菲嫣不敢对望吴征热辣辣的目光垂首回应,心神皆醉,待吴征离
去后再止不住泪水洒落,也不知是苦是甜。

  「大师兄真是精神!」早早等在前院的杨宜知一见吴征立马迎上前来,一脸
羡慕地赞叹道:「大秦国上下,论英俊帅气又年轻有为的舍大师兄其谁?二师兄
你说是不是?」

  「额……这个……」戴志杰为难地挠头不知如何接下去。

  「你想我死是不是?」吴征毫不客气给了杨宜知背心一掌,打得他连连咳喘:
「志杰别理他!」

  戴志杰尴尬地笑了笑道:「大师兄勿要见怪。三师弟的问题里论年轻有为,
大秦国历代您能排第二是绝无争议的。小弟为难的是论英俊帅气,这个这个……

  着实不好排位……「吴征抹了把脸无语凝噎!

  师门将这两位派在他身边做随从,一来存了见识世面加以栽培的心思,二来
也是吴征初上任缺乏可靠的人手。可现下吴征相当怀疑这俩货的靠谱程度——还
没出家门呢,一个满嘴跑火车马屁连天另一个傻愣傻愣地较真,简直就是俩智障,
当真令人绝望……

  北城令新官上任自有马车接驾,北城衙门口更是齐齐站定了两排衙吏迎迓。

  成都城向来有西贵东贫,南富北乱之说,是以北城衙门在四城里小吏差役最
多。

  吴征下了马车见面前跪了一地人,得亏此前有过领兵支援亭城的经验,倒未
曾表现出不妥,颇具淡定见过世面的风度。他举重若轻地一挥手:「都起来吧。」

  目光从今后的属下面上一一扫过,凭着苦苦记熟的记忆力对号入座。虽有堪
称活地图的戴志杰相助,然而开府坐衙的毕竟是他,事事都要相问受制于人不是
他的风格。

  待见了领头一人吴征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笑意居高临下道:「瞿捕头。」

  瞿羽湘本为京兆尹麾下三大总捕头之一,捕头不是官只是吏,总捕头虽无品
级但地位尊崇。只是也受了燕国刺杀一事牵连,纵有事后的将功补过仍免不了降
级处置。听闻她亦是费了不少银钱打点才来了北城府衙,自是因为北城事多,立
功的机会也多,多攒集些功劳好早日恢复总捕头的身份。

  「吴大人!」瞿羽湘板着脸面无表情躬身施礼,低头时目中怒意怎么也忍不
住如火喷吐。

           第五章、密云不雨·何以羁縻

  俞府本就位列大秦最为尊贵的豪门,如今则更为显耀。俞化杰艰难又顺遂地
跨出了如愿以偿的一步,升迁侍中位极人臣,成为大秦国最为重要的四位权臣之
一。喜庆的大红灯笼绕着俞府的院墙挂了整整一圈,昼夜不息。

  天光放亮,俞府大门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位翩翩公子。当先的一人器宇轩昂身
着六品官服,背在腰后的双手极显气派威风。随后的一人仕子装扮手持折扇,一
派儒雅气度。

  「俞大人,吴征今日上任去了。」仕子自是白云书院的首徒张彩谨,他也到
了出仕的年纪。有了白云书院在背后使力,他又向来与俞化杰走得甚近,这一回
厚积薄发,料想是一片坦途。

  「你不会真以为他可以和本官相提并论吧?若非他身后有昆仑一系撑腰,本
官要收拾一个北城令不费吹灰之力。」俞化杰微扬着头神态傲慢道。

  虽同为六品官,北城令至多是个地头蛇,着实难与吏部员外郎这等考评官员,
掌管迁贬的重权实职相媲美。然则张彩谨心中暗暗好笑:若不是有个了不起的老
爹,你一个吏部员外郎又何曾放在人家眼里?

  「大人说的是,吴征不过运气好而已。」腹诽归腹诽,恭维话说起来张彩谨
却没半分犹豫。

  「他们那一系青黄不接,也该到头了。张公子还请落力些,本官必不亏待。」
俞化杰冷笑一声道:「韩铁雁不明形势又不识抬举,当真愚钝。可惜,可惜。」

  张彩谨神色一黯,复又愤愤不平道:「前回文武会友吴征仗着圣旨狷狂无耻,
在下心中始终不忿。韩铁雁也是瞎了眼方才拒绝大人一片美意,在下亦为大人不
忿。」

  俞化杰顿住脚步一字一句道:「本官方才说过,该~到~头~了。」

  张彩谨露出迷茫神色道:「这个……在下不解,还请大人明示!」

  俞化杰冷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张彩谨的无知,还是对昆仑一系的不屑:
「上车吧。」

  「大人先请!」

  马车缓缓而行,俞化杰随口道:「到头便是到头了,无需理由。」

  张彩谨皱眉纳罕,他嘴上虽对吴征百般贬低,心底可是知道此人有大才。自
离昆仑进京后从个被扔在犄角旮旯里的羽林卫到简在帝心,又一路升迁直至北城
令,发迹的速度在大秦国历史上也仅次于栋梁之才霍永宁而已。

  昆仑派一系朝堂上有胡浩,边关有奚半楼,军中还有韩家。即使骠骑大将军
迭云鹤得了圣上撑腰也不过堪与匹敌,远未到压倒的时候。且燕秦一战,韩家与
吴征军功显赫,说青黄不接有些道理,要说到头可就太过牵强了些。

  俞化杰自得笑着打量混沌不明的张彩谨,忽然道:「张公子方才说韩铁雁拒
绝了本官一番美意?」

  「正是!韩铁雁当真有眼无珠!屡次……」

  「啧啧啧!」俞化杰挥手打断道:「张公子错了。一个即将破败的将门之女,
本官何须对她有甚美意?这女子迟早要被双手送进俞府,便是生的一副好卖相,
左右不过一名玩物而已,张公子太过高看她了。」

  「啊?」虽说得云山雾罩般让人不明不白,可谁都能感觉到其中惊天的隐情。
俞化杰会吐露这些话语,自是把张彩谨看做了自己人。这让白云书院首徒又是心
惊又是欣喜。

  「张公子不也一向对韩铁雁倾慕不已么?啧啧,那一双长腿,任谁见了也心
动。」俞化杰笑得高深莫测又极为淫秽道:「日后待玩的够了,本官不介意让张
公子也尝尝她的滋味。」

  「这……大人……小人岂敢……」张彩谨惊诧莫名,一时结结巴巴不知如何
是好。

  「嗳~本官说得出便做得到。一件玩物不是拿来玩的,旁的还有甚用途?」
俞化杰谈笑间忽见意气风发,心中暗想:朝堂政事上蒋、霍、胡三人原本互相制
衡,如今加了爹爹,圣上的心思并不难猜。迭大将军必不会拒绝爹爹的联手之意,
今日来看白云书院不久也将成为后援。何人还敢说俞家新进之贵,孤立无援?

  北城令府衙共有三进。

  威严的衙门口左右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各守护门前一面大鼓。踏过
门槛便是北城令吴大人升堂断案的所在——院井足可容得百余人,与衙堂之间可
用栅栏隔开以防凑热闹的平民干扰府衙的政务。衙堂里一大片平地后便是五级台
阶,上摆着丈余长,三尺宽的长案一面。案头上文房四宝与令牌一应俱全,便是
吴征这位新官儿的宝座了。

  再往里进还有一间大房,令官与衙役们日常处置政务便在此处,也有隔间可
供小歇。至于吴征更有再后的一处独屋休憩。

  新官上任,又是名震当世的年轻俊杰,北城的百姓好奇着甚众。府衙门前是
刻意清开的道路,但吴征入府后瞬间便堵个水泄不通。

  吴征见状停步回头,分开衙役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抱拳向百姓道:
「下官吴征,今日初来乍到先与诸位着个面。」

  见他打招呼时始终笑脸迎人没什么官架子,加之眉清目秀,围观的百姓先都
有了几分好感。一名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的老者拄着拐杖上前,顺手还阻止了两名
小童相扶向吴征躬身道:「老朽朱植,见过大人。」

  这类老人敢直面地方官,且还带有随从,多半在当地颇有名望。吴征不敢托
大步下台阶侧身相扶道:「下官当不得老丈一礼,不知有何见教。」

  「没有没有,岂敢!」朱植笑起来一脸皱纹飞扬,显对吴征观感甚佳:「大
人新官上任,老朽等身为大人辖下子民免不了好奇。前来至此是为大人接风,也
是见一见大秦的年轻俊杰,为大人礼敬一杯水酒。」

  话音刚落,先前欲搀扶朱植的小童便捧上一个摆着三碗酒的托盘举过头顶。

  吴征微微一笑,将三碗酒各啜了一小口道:「乡亲们一番心意不敢推托。可
现下还是公务之时,多饮恐误了正事。宜知,将酒碗摆在衙堂,待今日闭了府衙
本官定然满饮。」

  杨宜知接走托盘,朱植笑得更畅频频点头。吴征又道:「本官尚未熟悉衙门
事务,正要仰仗诸位乡亲多多指点。」

  吴征又抱拳拱了拱手,与戴志杰低声商量了几句后道:「本官尚有公务在身,
不敢在此多做耽搁。这位是本官的师弟戴志杰,老丈若不嫌弃不妨在院井中宽坐,
只是空间有限,具体人选还请与志杰商议决定。本官先行一步。」

  连日来的官员升迁对公务的影响自然不小,原北城令升做了京兆尹,吴征接
任又晚了几天,积压的事件不少。虽在京城,说到底仍然是地方官,鸡毛蒜皮家
长里短的争执一件又一件全给堆在了案头。

  吴征提起笔来件件批注,他在前世积累的阅历丰富见识广博,些许小事倒难
不倒他,有所争议的也不盲目判定而是暂时搁置。断好的公文流水价般送下来交
给衙役们去处理,且件件合情合理决断公正,百姓心服口服之下对这位新任地方
官的好感又升一截。

  看看日渐当中,吴征起身伸了个懒腰,端起茶杯来到朱植身边道:「老丈看
今晨所断之事可有偏差?」

  「老朽不知。」朱植起身相迎:「只知乡亲心服口服绝无怨言,可见大人决
断甚佳。」

  吴征微微一笑,心道戏做的差不多,该入正题了:「张主簿,本官且问你,
听闻去年岁芙蓉巷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此案可有进展?」

  北城府衙主簿名唤张六桥,并非一般的文人。他生的雄壮,一张紫膛脸颇见
威武,身为金刀门门主负有六品的修为,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可惜的是两项均
不突出,金刀门也只是家小小的门派没甚背景门路,是以只能做个小小的主簿。

  张六桥正待搭话,府衙外陡然传来一阵骚动,尖细的声音直透神魂:「太子
殿下到!」

  吴征双目一眯,怪道今日新官上任居然一个前来恭贺的都没有,想来都被这
位大人物给拦住了呀。背心微湿不敢怠慢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在府衙口跪地迎接。

  梁玉宇骑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明黄的蟒袍威严极盛。他已是轻车简从
仍免不了前呼后拥,一路来到府衙门口跳下马来亲手扶起吴征道:「孤冒昧来访,
吴大人莫要见怪。」

  「殿下亲至,下官未曾远迎才是罪过。殿下快快入府稍坐。」自宋大光在金
殿上保举韩归雁,吴征便知梁玉宇存了笼络之心。朝堂之上的事情每日林瑞晨都
会令人整理好通报于吴征,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今日居然会亲自前来大出意料
之外。吴征半躬着身子伸手虚引谦恭道。

  梁玉宇到场,按照惯例随从们便要清场。尊贵的太子岂能与平民们挤在一处?
然而梁玉宇相携吴征步入府衙时却挥手阻止道:「欸~都是大秦的子民,亦是吴
大人治下的百姓。孤正当与百姓同乐,在府衙孤也是客人,不可因孤前来让府衙
有甚不同。都起来罢!」

  「殿下胸襟气度,实为我辈楷模。」吴征适时恭维了一句。

  梁玉宇微微一笑也不往后院,反倒在衙堂下坐了:「景幽宫一别短短两年,
不想吴大人一飞冲天,孤亦甚感幸慰。」

  吴征半垂着头,闻言目中露出惶恐,唯唯诺诺连声道不敢不敢。

  梁玉宇目的达到不再多言,拍拍吴征的肩膀以示鼓励,饶有兴致地向摆放着
的三碗水酒道:「吴大人好饮酒?」

  「谈不上喜好。这三碗水酒是百姓赠予,下官不敢饮酒误事,故暂存于此。」

  「公私分明,又不寒了百姓拳拳之心,吴大人处事果然甚为老道。」梁玉宇
笑赞一声,道:「来人,上酒!孤要与吴大人同饮百姓美意。」

  吴征心中暗暗腹诽:在这个传播受限的时空里,这等收买人心的法子真是百
试不爽,百姓们都吃这一套,还无不觉得与有荣焉。啧啧……

  看朱植此前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梁玉宇此话一出立马激动得几乎感激涕零,
领着百姓们再次跪倒一片。吴征肚子里骂两句娘,动作却也迅捷,跪地激昂道:
「殿下恩义传于天下,微臣与辖下之民共祝殿下福泽绵长!」

  梁玉宇哈哈大笑,一把扶起吴征举杯高声道:「好!孤王谢吴大人与百姓子
民一片诚心,干!」

  一边拍马屁一边抬着轿子,哄得太子殿下不要太开心。梁玉宇恩威并施见吴
征服服帖帖,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又拉起吴征的手迈向府衙门口道:「孤早知吴
大人与韩将军才华满溢,是以多曾嘱咐宋大人适时举荐二位,果然立下盖世奇功!
孤心甚慰!」

  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欲下地跪倒,被梁玉宇拉住后拱手谢道:「微臣
今日方知殿下关爱之心,罪该万死!微臣当肝脑涂地,誓死以报大秦国恩!」

  梁玉宇一双龙眉微微一蹙,拍了拍吴征肩膀后离去……

  送走了这尊大神吴征回到府衙后堂坐下,左近里仅有戴志杰与杨宜知二人,
他方敢将那副沾沾自喜阿谀谄媚的面容放下。这么来回折腾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感觉比之在亭城奋战的数月时光还要疲累。至于最后那一句也不知是否得罪了梁
玉宇,可要当面表态出效忠于太子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干的。这么说话也算
中正平和,希望别让太子惦记上了,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志杰,帮我唤张主簿,瞿捕头来。」暗香零落仍是重中之重,吴征也希望
专注于此。做了北城令,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少不了,在这些烦心的琐碎事摸上
门来挤占他大量的时间之前,必须尽早解决这帮贼党的后患。

  被请的两位很快便来到。张六桥年岁已不小,武道难以再进一步,是以一门
心思都扑在期盼门派能有所发展之上。吴征无论自身还是背景都无可挑剔,连太
子殿下都亲自前来,能够近身随侍在旁于他而言自是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此刻抖擞精神正要卖力表现一番以蒙青眼。

  相比起来,被贬到北城府衙的瞿羽湘神情冷淡,脸上明摆写着诸多不愿,连
移步的速度都落后许多,哪里有一副要多立功劳以复原职的态度?不过那捕快服
饰一身皂色,领口从锁骨中央下方交错而过,露出脖颈上一片细腻嫩肉,更让一
对胸乳显得异常饱满,配上她轩眉星目,还有那一张厚实如饱满欲裂樱桃般的润
口,倒是府衙里极为赏心悦目的一抹亮色。

  吴征亦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道:「瞿捕头姗姗来迟,可是不愿奉本官之命?」

  瞿羽湘不敢直犯上官,低头时星目喷火,却按捺着脾性欠身拱手道:「卑职
一时走神,望大人见谅。」

  吴征起身道:「瞿捕头曾位列京城三大总捕之一大有身份,如今屈尊在小小
的北城府衙有些不适应,本官也不来怪你。只是本官想提醒一句,自暴自弃不可
取,若要恢复往日尊荣更当加倍为朝廷出力才是。」

  瞿羽湘始终难掩对吴征的敌视与不满,低声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明白
了。」

  我就看你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吴征心中暗道一句后老话重提:「张主簿,先
前曾道罗大善人女儿失踪一案,本官颇为在意。听闻罗文白秉承祖业家风,向来
行善积德,因此被称作大善人。此等良民人家的女儿失踪不能寻回,亦不能给一
个公道交代,让本官何以面对北城百姓?」

  上官问诘犹如给个下马威一般,还丝毫不给前任面子,张六桥久在北城府衙
还是初见,不由暗道果然年少冲动。转念一想,人家也确实有这一份底气,当即
不敢怠慢道:「启禀大人,此案并非府衙不上心,实是其中难点重重。且去岁案
发时兵锋正盛,府衙上下忙着征粮人手不足,实非懈怠。」

  张六桥的一门心思吴征早猜得透透的,现下见他不卑不亢据理力争,颇有维
护下属之意,倒让吴征刮目相看。若是只知阿谀谄媚,他反而看不起。

  「本官不是怪张主簿。去岁形势如此人人以国事为先当是正途,现下国事初
定安民为重,本官既到任北城令,若不能护得北城周全如何对百姓交代?」吴征
来回踱步道:「张主簿当知此案始末不妨说来听听,瞿捕头断案如神,我们一同
参研参研。」

  「是。」张六桥从袖中取出一叠卷宗摊开道:「罗文白之女罗婉年方二八,
去岁一月于闺阁内失踪极为离奇。事发于黄昏,侍女琴儿自未时末最后一次见到
罗婉后便在门外伺候,既未听见响动也未再见着罗婉,直到戌时发现人不见了。
照理而言申时酉时当是人来人往的时刻,可罗府上下未有一人发现罗婉踪影。罗
婉失踪后卑职亦曾亲至罗府。其闺房里未曾有留下半点痕迹,人仿佛凭空消失了
一般。」

  吴征一边听着张六桥述说经过,一边翻着案头的卷宗,翻完后将卷宗递给瞿
羽湘,道:「光看这些什么也看不出来。时日又过了一年有余……张主簿莫非未
曾钻研过此案么?」

  张六桥忙拱手欠身道:「下官岂敢尸位素餐。」

  他从袖中又取出一叠卷宗道:「下官遍寻近年来女子失踪的案例,还是从中
发现些许线索。」

  他摊开卷宗指着密密麻麻又条理分明的细致标注道:「大人,瞿捕头,两位
请看。大秦国弱女子失踪的旧案不少,这七宗与罗婉失踪一案颇有相似之处。俱
是于屋内突然消失且毫无痕迹……」

  「这些还用得着说?」瞿羽湘不屑地打断道,显得颇不耐烦。

  张六桥倒不动怒,眼前这位曾是总捕头,不想可知各类案件在她心里如明镜
儿一般,说不定早有线索在手只是受此前燕国死士之事牵连,始终没机会去查而
已:「瞿捕头想是心中已有论断,在下确是贻笑大方了,瞿捕头请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定然是匪号暗香零落贼党所为了!」吴征突兀发话道,
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洋洋自得。

  「哼!」瞿羽湘喷出个鼻音,不置可否。

  张六桥瞠目结舌,不明白这位新鲜热辣的北城令怎会忽然下此论断,期期艾
艾道:「这个……大人,暗香零落贼党固然恶名昭昭,可由此便推断是他们所为
缺乏证据,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这个这个……武断了些?」

  证据?武断?劳资就是要自由心证!吴征心中嗤笑一番正色道:「那还用说?
罗婉人间消失一般没了,除非世间有鬼怪,否则能做到的必然是武功高手。张主
簿亦是江湖中人,不会不明白吧?何况这帮贼党向来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多少女
子遭他们毒手?不是他们做的又会是谁来?」

  「这个……」虽知吴征强词夺理,可说得不仅大义凛然还颇有条理。张六桥
不明上官的心意也不好多做辩驳,转开话题道:「暗香零落血债累累的确值得怀
疑,大人要从这帮贼党处查起也无可厚非。卑职只是忧心徒劳无获,误了罗家小
姐。」

  这叫什么理由?人都没了一年多说不准娃娃都有了,还有什么误不误的?吴
征不怪张六桥不知变通,倒对他的有一说一心下敬佩。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便是以
权谋私先收拾了暗香零落再说,也顾不得什么尊重:「本官说罗家小姐在他们手
上就在他们手上,张主簿莫非信不过本官的判断?」

  张六桥一时无言以对,涨红了脸道:「暗香零落隐藏甚深不好摸寻,何况…
…何况贼党中高手众多,仅凭北城府衙的人手恐有心无力。大人万万不可冲动!」

  他是一番好心好意,就担心这位少年官员一时冲动胡来,若是不慎有失可是
大大地不妙。先将他缓一缓,冷静下来后再行劝说。

  可对吴征而言则是瞌睡恰巧有人送了个枕头,正愁没机会试探瞿羽湘呢!
「无妨!咱们先查着,一帮贼党而已有甚了不得的?本官与韩抚军交情甚深,待
查清之日要请她帮忙调集官军前来剿匪不难。」

  果然提起韩归雁,瞿羽湘目中光芒一亮,此前兴趣缺缺应付了事的捕头拱手
道:「大人若能请来韩抚军帮忙,此事可成!卑职于京兆府时便多次谏言剿灭贼
党,无奈时机不对,牵涉又甚多总难以成行。大人若有此志,卑职愿效死命!」

  吴征笑眯眯地朝瞿羽湘竖个大拇指道:「不愧是总捕头,本官佩服!」

  三言两语这两人莫名其妙就达成了共识,张六桥急的满头大汗道:「大人万
万不可冲动,贼党向来隐藏极深,需得循序渐进缓缓排查,若是打草惊蛇恐功亏
一篑。」

  「本官早已心中有数。」吴征目中透出一道杀气浓重的寒光,依着此前拙性
提供的消息从千头万绪中整理出的思路道:「这帮贼党旁的没有,便只个个天性
好淫,又如蛇鼠虫蚁一般行走于暗处。犯案之事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可见
贼党亦怕引起公愤震动圣心。两位想想看,他们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这我早就想过,还用得着你来说?瞿羽湘心中耻笑,可能见到韩归雁的心思
盖过了一切,嘴上恭维道:「自然是妓院了!大人一眼便找着其中关窍,果真是
目光如炬。」

  「对头!必然如此!」吴征得色更甚向张六桥问道:「北城最大的妓院是哪
一家?」

  张六桥自从被吴征吓了一跳后汗就没停过,闻言更觉汗出如浆,连腿都有些
站立不稳,颤声道:「是……是唤春街的浣花楼!」

  浣花楼不是一座,而是四座。东南西北四城各有一家,堪称京城妓院的魁首!
能做到这一点自然有极大的来头,成都城谁人不知浣花楼是京都守备文毅的产业?
这位新任的北城令先提罗婉失踪一案,又强扭着转向暗香零落,拐弯抹角说了那
么多,其目的不会是直指文守备吧?张六桥只觉踏入了大神打架的漩涡中,不知
到了最后小小的北城主簿与金刀门能不能剩下些残渣?

  可令他心惊肉跳的事情完全不能自主,吴征拍案道:「好!三日之后,本官
要亲自探查浣花楼!」

  ……………………………………………………………………………………

  晨间离府,踏月方归。家中的美妇定然等得心焦,吴征连连催促轿夫快走,
若非顾及影响怕落在有心人眼里,几恨不得下轿施展轻功飞奔。

  至府前下轿,明晃晃的火把映着门口一个头戴黑色纱帘遮去面目的女子。吴
征意外地望向外府管事冯同和,冯管家低声道:「这人午时前来要求见大人,小
人不敢打扰陆仙子,请她进去又不肯。只得让她在此等候。」

  女子已迎上前来远远站定拱手道:「吴大人,久违了。」

  低哑暗沉的声音夹上几下破锣响,吴征一阵头痛拱手施礼道:「见过孟前辈,
前辈怎会来此?」人来得蹊跷,意图也不明,吴征倒没有请她入府的意思。

  孟永淑点了点头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吴征借着火光通览一遍举手道:「前辈
请进。」

  将孟永淑安排在静室里,吴征先去了后院。

  陆菲嫣晨间先吩咐好府中各项事宜,午后又静心修炼,日子过得倒不觉得难
熬,只是见着吴征归来仍难掩喜悦。她对孟永淑的到来也颇惊异,看了书信后道:
「这人与暗香零落有仇,可毕竟是燕国长枝派的弟子。掌门师兄要你自斟酌,可
得考虑周全些。」

  「她先去了凉州见过师尊又求了引荐书信和通关文牒,光明正大到此想来是
有心要联手的,咱们现下也不需来怕她。只是昔年她与暗香零落的仇恨我们不知
底细,还需探一探才是。而且……她能有什么用才是我最关心的。」吴征携起陆
菲嫣的手向外走去,直到后院大门前方才松开。

  孟永淑听说暗香零落袭击秦国使节团一事后便离开长枝派赶赴大秦,先在凉
州见了奚半楼与林锦儿表明愿助力扫清大秦境内暗香零落的意愿。

  按她原先的想法,贼党既当众喊出要拿陆菲嫣与林锦儿,那么这位新晋的昆
仑掌门夫人亦当大有兴趣才是。不想林锦儿留在凉州与奚半楼双宿双飞,一心都
扑在郎君身上助他打理凉州,三关之地更是甲光映日围得铁桶一般,丝毫不惧贼
党作乱。且当日袭击之地离三关路途遥远,如今又是一片无人之地,奚半楼即使
想查也不便大规模地下手,对此事兴趣缺缺。

  不过昆仑派的声誉不容侵犯。贼党既敢喊出这等作死的大话,昆仑派若无动
作未免引人指指点点。奚半楼对爱徒了解甚深,猜测待京城尘埃落定,吴征必然
要向暗香零落下手,于是打发孟永淑来成都面见吴征,至于用不用,如何用,以
爱徒现下的能耐他也不需更多干预。

  孟永淑在静室里等候心情忐忑,在凉州没能等来想要的结果让她愤懑不已。
当年落难时的一切历历在目,那如坠地狱的恐惧在险死还生后全化作滔天恨火。
她曾立誓要将暗香零落在世间彻底抹杀,然而现实的冷漠与残酷让她的心凉到了
谷底。

  打小孟永淑就清楚自己的未来。虽是长枝派的弟子,可她只是名孤儿天赋又
不够出众。这样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弟子最大的价值便是联姻。天真浪漫的少女时
期她也曾幻想或许能嫁给一位如意郎君,从此恩恩爱爱度过一生。然而在那一场
恐怖之极的梦魇之后,一切都不复存在。

  长枝派以雷霆风暴般的酷烈横扫燕国境内的贼党,但那一切都不是为了她孟
永淑,而是为了长枝派的颜面。当颜面找回,世人交口称赞除暴安良之后,她的
志向,报复,甚至是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没有人再关心。从前的同门不是这样待她
的,只是那一切的关心,爱护甚至奉承都随着美貌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就连吴征搞明白了她的来意,态度依然冷冷淡淡。孟永淑抽紧了拳头,按捺
着性子来到成都,在吴府前等候,若不能求来想要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会发狂!

  吴征推开房门先请了陆菲嫣进去,向孟永淑拱手道:「前辈久候了。」

  在燕国陆孟二人并不愉快,孟永淑却心中一阵狂喜。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
团时曾叫嚣要捉拿陆菲嫣与林锦儿,正主儿到此显然吴征已亮明了意图。

  陆菲嫣神情冷淡只是点了点头,孟永淑在长安驿馆里险些逼得她自尽,又让
吴征身陷险境,她实在难以对这名奇丑无比的女子有什么好感。

  「禀师姑,孟前辈带着师尊的书信来此。弟子是晚辈恐招呼不周,特斗胆请
师姑来。」

  吴征极善往来转折,既吊人胃口又让人拿捏不清他的真实目的,可于陆菲嫣
而言只被一声师姑喊得心中小鹿乱跳。两人近来相处吴征总喊她菲菲,她也习惯
于这个亲昵的称谓。突然间又恢复了从前的长辈与晚辈,其间的禁忌旖旎让她难
以掩去俏脸绯红。

  孟永淑心中一沉暗骂小鬼头,之前大增的信心顿挫。江湖有江湖的礼数,吴
征请了陆菲嫣来无可厚非,指不定还是担忧说僵了动手请来个帮手,倒未必是如
前所想已然意动。

  「掌门师兄的令谕是下给你的,还是你来做主好些。」陆菲嫣淡淡道,心中
却是一片柔情。他真的长大了,他心里早就有了计较,请我来只是因此事关乎于
我……或是,想和我呆在一起……

  「对付暗香零落是早已定下的事情,昆仑派岂容这帮贼党玷污?」吴征开门
见山又话锋一转:「不过孟前辈,晚辈斗胆说一句。在大秦境内昆仑派要对付贼
党还不需假外人之手,何况前辈毕竟是燕国长枝派门人,嘿嘿,多少有些不方便。」

  孟永淑被黑帘遮挡的面容里双目射出熊熊怒火,她大喘了一口气强忍道:
「这帮贼党远比你们想象的厉害得多!小辈懵懂无知,安敢大言不惭!」

  吴征端起茶碗做个请的姿势悠然道:「无论有多厉害,毕竟是一帮见不得阳
光的鬼物。晚辈现下的确还懵懂,不过慢慢的也就懂了。」

  「容得你慢慢?」孟永淑冷笑一声,目光一飘陆菲嫣终是强忍住恶毒的言语:
「长枝派比昆仑派如何?待他日惨剧发生才来追悔莫及么?」

  「有理!」吴征放下茶碗笑道:「但晚辈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前辈可能还
没明白意思,晚辈之意,这件事情昆仑派上下自会解决清楚,不容前辈操心。」

  「我对暗香零落的了解远比你们深得多。我可以帮到你。」孟永淑握紧了拳
头,激愤之时声线更加粗哑难听。

  「前辈刚说晚辈无知。实则晚辈对前辈的了解尚不及对贼党了解的多。仇恨
的确会催人奋进,但晚辈想知道,前辈对贼党的恨究竟有多深!」

  吴征心里清楚,孟永淑绝对是对付暗香零落的强助。旁的不说光是毁容一事
便会让一名女子恨之入骨,至于孟永淑失身毁容之后在长枝派的待遇多少猜得到,
这些积怨无一不会落到暗香零落身上。他所忧虑的是孟永淑会不会听话,比起强
助,他更不愿有一个肆意妄为自以为是的人破坏大局。

  此前林林总总,一来为探孟永淑的底线,二来也是从双方一开始接触便定下
谁主谁次的基调。吴征尚未吐露只言片语有价值的信息,若孟永淑率先交了底,
基调便定下了。双方配合起来吴征也会顺遂得多!

  出乎意料的是,孟永淑几未有片刻犹豫站起身来,一把掀开遮面的黑巾斗笠,
露出被刀劈斧凿过的丑怪面容。她忽然一把拉开束腰的丝带,褪去风尘仆仆的衣
衫……

  「啊……」陆菲嫣失声惊呼以手掩面,美眸里净是惊愕恐惧。

  只见孟永淑赤裸着上身,她的肌肤极白,犹如泊州梧桐斋出品的白纸,雪亮
亮的。可这张上好的白纸仿佛被顽童打翻了暗红色的染料破坏了一片素净,染料
干透后便在纸上留下一柱一柱蛆虫般的疤痕,尤其胸膛前两块红肉触目惊心。

  这里本该是一对傲人的玉乳,只看疤痕犹如海碗大小,边缘极圆便能估摸出
它们的丰硕与浑圆,其当与孟永淑挺挺翘翘的肥臀相称。可如今这对上天赐予的
恩物消失不见,只有利刃加身时那难言的痛苦与折磨留下的永久伤痕。

  吴征陡然瞪大了双目,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颤抖,双掌死死捏紧扶手,强
忍着心中的不忍与不适坚定道:「可以!但一切必须听我的!」

  「也成。」孟永淑披回外衫穿好,又以黑巾斗笠蒙面冷冷道:「但是不是该
让我知道,你有什么能耐让我听你的?」

  吴征心中苦笑,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冲动了啊!孟永淑装作毫无抵抗之力
实则心中明镜一般,早早扔了套子在这里等着。抹了把额头冷汗,不是心智不够
坚定,实在是方才那一幕太过震撼心灵难以自持。回头一想,若是陆林两位师姑
与昆仑同门落在这帮贼党手上……其可怖之处让吴征刚抹干的额头滴雨般又冒出
水渍一片……

           第六章、欲语难言·泪映心痴

  静室里烛火燃烧,偶尔闪过两个灯花发出噼噼剥剥的响声。

  吴征扯了扯衣摆将双手放平借以掩饰心中的慌乱不安,沉默不言似在斟酌,
又似在寻思利弊一时举棋不定。

  孟永淑既占上风不急不躁,垂下的黑巾隔绝了视线,谁也休想从面容上去猜
测她的内心。

  震撼人心的一幕让房里浮动诡秘的气氛,安静更让一切变得恐怖。身体的伤
残有时比死更让人恐惧,尤其是受了这么重伤势的女人,她还活着!仿佛在宣告
她的坚韧不屈与强烈求生欲,又仿佛这一条几乎全废的生命被留下,只不过是暗
香零落在世人展示他们在人体上雕刻而出的变态与残酷。

  吴征不得不承认孟永淑大出他意料之外,无论是她毫无顾忌地解衣,还是留
在胴体上惨烈的伤痕,近距离看清之后更是心弦剧颤。

  孟永淑无论走到哪里,这副被摧残零落的模样都有极大的震慑力!

  「我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就像当年丘前辈所做的一样。」

  「你能请来圣旨?再说请来又如何?掌门师兄当年倾尽全力也无法彻底剿灭
这帮畜生!」

  「我还可以以昆仑派的名义号召武林同道,江湖正直之士共襄义举,以大海
无尽之势席卷每一个角落,使贼党无立锥之地。」

  「你有这么大能耐吗?」

  「有!」

  「牛皮吹得大过天。一个后生晚辈,六品官儿居然要做武林盟主才能做的事
情,当老娘好骗么?」

  「丘前辈错就错在只知凭庙堂之力,殊不知朝廷兵马虽如雷霆万钧,来得快
去得也快,唯草莽之间同心协力,则如春雨绵绵无穷无尽。暗香零落流毒极深,
怨念深重者不乏少数。昆仑派若能振臂一呼必然从者云集,有力者出力,力量微
小者则于平日留意贼党行踪,见之既报,报之则剿。晚辈所言无立锥之地并非妄
想。」

  「唔……吴大人倒是有几分见识!可这些仍然不够!」

  「当然不够!」吴征越说声调越高,也越发慷慨激昂道:「可我身边还有一
位对付暗香零落贼党的专家!若此人名副其实,有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贼党不
亡?」

  「呵呵,什么人这般厉害,说来听听。」

  「其人曾深受暗香零落之难,昔年曾花容月貌,贼党毁其容,残其体,辱其
身。以此重伤本当即死,天可怜见存其性命!自此之后深恨贼党,无日不以剿灭
其为毕生志向。」吴征霍然起身,缓缓迈向孟永淑沉声一字一顿道:「仇恨催人
奋进,晚辈曾听说过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孟前辈认为有道
理么?」

  孟永淑身体剧烈起伏,丑陋的面容扭曲着揪成一团!吴征的话深深刺痛了内
心,也唤了深埋的恐惧与痛恨。无论是可怜还是避免得罪人,从没人敢当面向她
提起这些话,但这个少年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偏偏说得又极有道理,让
她一肚子愤怒硬是发作不出来。

  「看来晚辈说对了!」吴征施施然回座道:「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专家
是不是真有本事,她是沉湎于往事中自甘堕落如行尸走肉,还是化悲愤为力量了!」

  陆菲嫣心中大赞一声好!

  孟永淑一招奇兵本已震慑住局面,不想吴征仍能巧妙地迂回周转,此刻提出
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顺道又将局面拿回手中。

  「你方才的害怕是装出来的?」孟永淑语声冰冷凄厉,咬牙恨道。

  「不是装!」吴征目光中露出哀悯与敬佩道:「我愤怒,同情,震惊,痛恨,
独独没有害怕。若是怕了这帮该千刀万剐的贼党,身受重伤而顽强存活的孟前辈
会与晚辈合作么?」

  「要对付满手血腥的恶魔,没用的软蛋怎么能成!」孟永淑音调渐高激动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做的所有事情一切都要让我先知道,我会告诉你从哪里
把他们挖出来,告诉你怎么对付那帮恶魔!」

  「成交!」

  ……………………………………………………………………

  「你真的打算和孟永淑合作?」陆菲嫣打开被褥铺好。铺床这件事自她感恩
吴征开始便自发去做,那种尴尬无奈又甜甜的复杂情感月余来仍未改变。抖起的
被褥如波浪般滚滚翻涌出去又淡然地飘飘落下,正如夜间激情缠绵后复归温柔旖
旎。

  「嗯!她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世间恐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吴征在房内
来回踱步,不住扭头抬肩放松着酸痛的筋骨。

  陆菲嫣拉来椅子道:「坐下吧,我给你揉揉。」

  「不要,坐着不舒服,你也累。我要躺着。」吴征笑得极邪,不由分说解衣
趴好,香软的床让他舒服地发出声呻吟。

  陆菲嫣抿着唇,无奈地上床迈腿分跨吴征两侧,落下肥软的隆臀骑在男儿腰
际。

  「呼,舒服!」吴征无比满足地赞了一声,肩上绵软小手不轻不重地按揉,
腰上两片臀瓣随着美妇的身姿不停起起落落,又是舒爽,又是香艳。

  「掌门师兄将此事交在你身上,昆仑派的力量你不用,陆家,韩家也不用。
贼党里大盗巨寇甚多,光靠北城府衙能济得多少事情?现下来了个孟永淑,你偏
偏如获珍宝。你懂得的比我多,我本不该指手画脚,可我想不明白,也很……担
心。」陆菲嫣一边控着手掌力度,一边说出心中疑惑,担忧吴征安危之情溢于言
表。

  「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啦!」吴征忽然翻身将陆菲嫣掀倒搂进怀里:「今天
有没想我?说实话!」

  「……想……」忸怩了一阵,陆菲嫣期期艾艾吐露实情。

  「这便对了!」吴征亲吻美妇额前发丝道:「你当下就该好好地练功,闲暇
便打点府中的事情,再空了就想想我。旁的事自有我来办!到了时候自然会告知
于你。」

  「嗯!」陆菲嫣一阵恍惚。早已习惯了在他怀中,仿佛徜徉于温暖的海洋,
时刻有他陪伴,时刻有他关怀。他离府一日,她也挂念了一日。

  呆在他身边的感觉让陆菲嫣迷恋得无法自拔,可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功法的
问题刚刚解决,暗香零落又紧接着到来。吴征日夜操劳全是为了自己,陆菲嫣芳
心如醉。

  「你多少猜到了些吧?不是有意隐瞒,我答应了人暂保密此事。」

  「我对他们不放心!没理没据的,着实信不过。」

  暗香零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吴征硬生生咽下这句话,说出来也不过徒惹担忧而已:「师叔们要守山门,
韩家还未从漩涡里脱身,据我所知麻烦之大远超预计,陆家更是一动就暴露意图,
一切如常让人不明所以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能选择的伙伴只有他们啦。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靠得住。」

  「那个女人……让人难以捉摸,你是怎么看她的?」陆菲嫣微泛酸意,迫不
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败家娘们……」

  「扑哧。」等来的答案让人忍俊不禁,陆菲嫣被逗的大乐。

  这等地位超凡的豪族家主岂能做事胡来?背后的深意让人无法捉摸罢了。只
是祝雅瞳此前种种所为,一边帮着燕国迅速筹集好军资,一边又暗助奚半楼。这
一场大战连燕秦两国都消耗巨大,祝家再富可敌国也难免伤筋动骨,这不是败家
还能是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祝家元气大伤,祝雅瞳才迫切要与吴征合作辣椒生意吧。

  「咱们家明面上是冯同和做管家,实则大权都在你手里,可不许像那个人一
样败家。吴府新创,一枚铜钱也得掰成两瓣来花,我真是穷怕了……」吴征一脸
痛心疾首。

  「昆仑刚给你凑了五千两银票一时半会儿怎生花的完?再说了,吴大人若是
缺钱花还怕没人巴巴地给送来?站在府衙门口一招手怕是队伍要排回家里来。」
陆菲嫣嘟嘴揶揄道。

  这个神情既有熟女的美艳亦有少女的天真,弯翘的嘴角向上勾起,迷人的星
眸扑闪着可爱的华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美!」吴征捏着陆菲嫣下巴展颜笑道:「忘了从前
的事情吧,安心和我在一起。人生苦短,你不好好把握昭华便逝去不回头。」

  陆菲嫣娇躯一颤,不敢对视吴征火辣辣逼视的目光低头合眼,心中百感交集
一时忘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怕,我会变得更强更厉害,不需多久顾陆两家没
人敢说一个不字。至于旁的……他们说什么重要么?」吴征将陆菲嫣螓首搂在脖
颈道:「你一路看着我从小长大,看着我越来越强,我下决心去做的事情一定做
得到。你知道的对不对?」

  怀中玲珑浮凸的娇躯越来越软,越来越热,吴征却没有动作静静等着答案:
「你看,连它都越来越强了……」

  抵在腰腹的硬物几乎将陆菲嫣烫化:「我会等你……呼……我会等你……」
第一句细如蚊呐期期艾艾,第二句字字清晰语声坚定。

  轻柔搂住娇躯的双臂陡然一紧!几让陆菲嫣喘不过气来。短暂的平静相拥,
便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四溢……

  鸡鸣三声,朝阳未出,黑夜未褪。陆菲嫣及时醒来轻轻滑出吴征的怀抱,悄
无声息地起身着衣离去。

  今日是大朝会,吴征虽是个地方官不列朝堂,但新官上任陛下都会传召,这
一回也需上朝面圣。陆菲嫣早早起身为他备好一切亦是两人不需挑明的默契。美
妇莲步游移间腿心里依旧酥酥麻麻又酸又涨,让她脸颊绯红娇羞不已。

  昨夜吴征比之从前更加狂野凶悍,变着法儿将陆菲嫣摆放成各种姿势,以不
同的角度像只发疯的公牛般无休无止地大力冲击,直让她爽晕了数次,每回又是
活活被快感美醒,待得她出声讨饶吴征方才罢休!

  「真的很厉害……」陆菲嫣深深呼吸排去旖旎的杂念跨过内院门槛,张罗起
外府事务来……

  打点好一切提着食盒回到小院内,只见吴征将床单扯落地面,正抖着锦被折
叠。

  「你在干什么呀?怎么还能做这种事?」许是心中惶急了些,陆菲嫣的声音
又尖又细。

  「啊哟,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把我折被子的思路都给打断咯。」吴征夸张
地颤了颤身子调笑道。

  「咯咯,你这人……竟是说些没正形的话儿。」陆菲嫣笑得花枝乱颤:「哪
家的老爷自己折被褥的?快放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吴征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复又贼贼地贱笑道:
「床单每日都要换洗又都是你自己动手,我帮帮忙也没怎地。」

  陆菲嫣俏脸布满红霞啐了一口道:「快些用了早膳去上朝,今日片刻也轻慢
不得!」

  用了早膳着好官服,在陆菲嫣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吴征坐上马车直达午门。

  皇城东北角里的景幽宫记录了这位新晋红人的点点滴滴,立在巍峨高耸的门
口,吴征恍若隔世。

  「吴大人,恭喜恭喜!」

  「吴大人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昔年曾言奚刺史得获高徒,如今聪明的孩童已长成英伟不凡的少年,可喜
可贺!」

  恭维声不绝于耳,比之初入皇城面圣时的光景不可同日而语。吴征一脸状似
腼腆地拱手道谢,直到霍永宁下了车驾来到他身边,百官才识趣地退开。

  「吴大人!夸官都不参与,当真好大的胆子。」中书令一脸揶揄笑道。

  「实是有伤在身支持不住,霍大人可折煞下官了。」吴征诚惶诚恐地道。

  「好了好了!」霍永宁伸手搭上吴征肩头道:「胡侍中已入宫见驾,时辰也
差不多,你随本官一同去面圣吧。」

  再入金銮殿,比之从前那个在角落里旁听伺候的小侍卫,如今吴征已有资格
位列排的上号,虽说六品官儿仍是叨陪末座。

  远远望去车骑将军韩克军老态龙钟在圣上特赐的椅子上坐着,皇城门口也曾
照面,只是当下的形势吴征不好和他多套近乎。见他现下的模样,再想有功之臣
的封赏也仅余韩家三将尚未尘埃落定,吴征心中不免为韩归雁大为担心。

  梁兴翰在屠冲的扶持下坐了龙椅,百官山呼跪拜已毕,大殿上便你一言,我
一语地议起事来。

  不再是从前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朝堂上的派系他也看得分分明明。除了昆
仑与青城两系泾渭分明之外,尚书令蒋安和看似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实则每发一
言总有官员附和。

  至于那位从草芥平民一路爬上中书令高位的霍永宁则形同孤臣,向来只分对
错不认人,颇有一股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气概与莫名喜感……若不是这位的确太有
本事,或许早给贬得不知那处穷乡僻壤去了。

  新晋的侍中俞人则意气风发,此前他也与曾经的上官蒋安和颇为交好,如今
两人平起平坐,言语之间便多少有了些龃龉。且吴征用心观察之际,发现他与骠
骑将军迭云鹤多有遥相呼应之意。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俞化杰曾在胡府向韩归雁示爱,虽被爱侣当众狠狠回击颜面全无,可这两人
若是联起手来当真叫人不好对付。

  朝政议罢,胡浩见时机差不多出班奏道:「启禀陛下,破虏将军韩铁甲,建
威将军韩铁衣,抚军将军韩铁雁封赏一事尚未定下。三将于凉州建功立业无数,
臣请陛下早作决断。」

  吴征心中一跳忙举目远望。事关昆仑一系在大秦军中的影响力,更关乎韩归
雁此后前程,实是他心中最为挂念之事。见胡浩顶着压力强行提起此事,倒有点
逼迫圣上的意思,也不免有些替他担心,深感孤军奋战的无奈与吃力。

  梁兴翰尚未答话,迭云鹤亦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军中如今尚未有空置之
职。有功之臣当赏,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赏亦可有他法。请陛下三思。」

  「呵呵,迭大将军欲陷陛下于不义否?有功之臣不赏岂非寒了将士们的心?
大破敌军之将不迁,还任由尸位素餐者坑害大秦么?」胡浩冷笑着讥讽道,话里
话外无不指向稳坐后方的迭云鹤。

  「胡大人此言差矣。」俞人则踏步出班道。

  「诸位爱卿且慢!」梁兴翰忽然出言打断道:「朕倒想起一件事来,北城令
吴爱卿何在?」

  这时候点我的名?吴征满腹疑惑,不过见胡浩落入下风,韩克军又一言不发,
这一下倒是替胡浩解了围。他忙出班趋前跪地:「微臣吴征叩见陛下。」

  「吴爱卿平身。」梁兴翰笑呵呵道:「爱卿北征亭城以奇技克敌制胜,出使
北燕亦得霍爱卿盛赞,朕正要褒奖于你。」

  「为陛下效死力本是分内之事,亦多托陛下齐天洪福与威德四海,微臣不敢
居功。」拍马屁这种东西,只要放下了脸皮真的可以随口就来的。吴征虽觉肉麻,
也知梁兴翰必然大爽。

  「哈哈哈!好!好!好!」梁兴翰连声赞道:「有此忠肝义胆之臣,大秦何
愁不兴!只是吴爱卿,你大破狄俊彦的那一手……」

  「地涌金莲!」屠冲及时接上了话。

  「对!地涌金莲!朕不明其中道理,可否请吴爱卿解朕之惑?」吴征用的技
法堪称一个谜,连皇帝都不能免除好奇心。

  吴征面色通红为难道:「此事说来有碍观瞻,这个……」

  「朕恕你无罪!」

  借着短暂的间隔,吴征已理好了思路道:「昔年微臣奉圣命入京,于郊外遇
人阻挡出言不逊。微臣年幼无知出手将其推入农户粪坑,其时争执间微臣怀内火
折漏出,竟在粪坑上方燃起。此事原本过了便罢,倒是同行的韩抚军记在心里。
于亭城时念及此事,又与韩抚军一试之后果然有效,才有了地涌金莲!若无当日
陛下恩典召微臣进京便无此事,仍是有赖陛下恩德。」

  吴征的官位尘埃落定,顺势将功劳往韩归雁身上一推,或许也能帮她增加些
砝码。至于金吾卫那帮人跟着迭云鹤沆瀣一气,逮着了机会当然是往死里黑了。

  「哈哈!有趣,当真有趣。」梁兴翰龙颜大悦向韩克军道:「韩爱卿昔年征
战,可有过这等异想天开之时?」

  「从未有过!」韩克军亦是拈须摇头微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臣贺喜陛
下!」

  梁兴翰大有深意地望着韩克军许久道:「朕倦了,屠冲,退朝!」

  吴征心中忐忑,不知是否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老年皇帝,不过今日一顿盛
赞百官都听在耳里,至少短时间内还是道护身的令符。至于梁兴翰最后望向韩克
军的复杂目光他不明其中深意,只觉得心中发毛。

  朝会散去吴征并未离开,在皇城门口晃晃悠悠,直到黄昏时才又进入皇城来
到后宫门口。

  后宫里轮值的中黄门见了吴征颇为意外,不知这位今日着圣上大为褒奖的少
年郎所来何为。当下不敢怠慢先行见礼。

  吴征回了礼亮出蟠龙金牌,借着中黄门上前查验之机又塞了两张银票笑道:
「本官欲求见屠公公,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有钱好办事,且蟠龙金牌出入皇城无忌,中黄门焉敢阻拦,其中一位长得白
净面皮偏又飘荡的三绺长须,身形瘦长的赶忙打着手势让开道路赔笑道:「吴大
人手持金牌,这么说可折煞杂家了。快请,快请,杂家公务在身不敢擅离,不知
吴大人知晓屠公公的居所否?」

  「还真是不知。」吴征挠挠头,后宫佳丽三千,面积自是巨大,一路询问难
免惹人嘲笑。

  中黄门心中大喜,忙唤来从属暂时替了岗位陪着吴征在一旁凉亭坐下道:
「吴大人稍待,引路的小公公片刻就来。杂家皮良朋,向来最重英雄好汉,向来
对吴大人仰慕得五体投地。不想今日能与吴大人当面,杂家以茶代酒,敬大人一
杯。」

  吴征今日受的恭维甚多也不差这一个,不过他在宫里识得的人极少,正是要
借着圣眷正隆的声望广开门路,否则应付两个中黄门也不需使上银票,当即端起
茶杯道:「我是后生小辈,怎敢在皮公公面前妄自尊大?承蒙皮公公抬举,我就
高攀一回。」

  本官不自称了,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熙,连端在手中的杯子都刻意放低,
皮良朋乐得笑开了花,暗赞一声:不愧是屠大人都看中的后起之秀。小春子不过
为他牵了个马混个脸熟便一路混上了掖庭仆射一职,今日能识得他当真是运气。

  两人碰了一杯算是定下初识的交情,吴征顺口问道:「屠公公侍奉皇上经年,
晚辈不识后宫规矩冒昧来访,不知时辰是否得宜。还望皮公公指教。」

  「哪敢哪敢!」皮良朋凑近低声道:「圣上近日里歇得早,屠大人年事也高
故而不需通宵侍奉,吴大人此时来得正好。再晚了些怕是屠大人也歇下了。」

  正说话间,一人疾步顺着道路前来,远远望见吴征大喜飞奔近前卑躬道:
「吴大人,久见,久见!一别经年,小春子心中思念得紧。」

  吴征亦展颜笑着将他扶起道:「春公公这般做派可是要折煞我?」两人相识
于微末之时,如今各自混出了名堂,相见倒有些感慨。

  「是了,杂家再见吴大人心中激动,倒叫大人难做了。快请,快请,杂家陪
您去见屠大人。」不由分说拉着吴征的手前行。

  赵立春自小净身入宫,虽刚发迹不久,一双手仍远比普通男子细滑。吴征极
为不适,幸好长期练武的手臂足够稳定,心境也足够处变不惊未曾得罪了人。

  后宫虽比不起朝堂处庄严凝重,也多了许多莺莺燕燕与不男不女的阴气。可
堪与朝堂匹敌的面积与更加富丽堂皇的宫殿,无不展露着君临天下的尊荣。

  设计精巧的道路中望去,露出树梢的殿角飞檐披着华美的琉璃瓦,仿佛一座
座黄金铸就的岛屿,比之黄昏时分的漫天彩霞更加耀眼辉煌。

  赵立春兴高采烈,可放轻的步伐与压低的声音仍显小心翼翼:「吴大人,这
里便是抹香宫,原先是朱婕妤娘娘的寝宫。」

  吴征放眼望去,宫殿四周栽满各式鲜花,应是四时花期不断,抹香宫名不虚
传。

  念及一同对付朱婕妤的往事,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赵立春领吴征前来又
刻意点出的用意不言而明,而吴征却是感慨万千。

  赵立春没有什么出身家世,在皇宫里本该卑贱一辈子。被派遣来接引初次入
皇城的吴征看似一次偶然,实则内里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奉圣命离开昆仑山面圣的吴征受了个九品羽林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是
天才美名传遍天下,嫉妒与幸灾乐祸者有之,愿意暗中搭一把手的也不乏少数。
在昆仑山上见过吴征两回,也亲手试过他功力的屠冲也是其中之一。

  胡浩的性格自是愿意吴征多摔些跟头涨涨教训,但作为师父的奚半楼对吴征
了解更深,则难免多操些心思,赵立春正是他出面向屠冲讨要来的人选。——其
原因正是奚半楼打小教导吴征时悟出的教学方法,威严与关爱并存。

  其后经历大内练兵,朱家倒台一案,屠冲与奚半楼之间便多了一条相互传递
态度的纽带——赵立春。这位碰了天大运气的小人物因此节节高升,跨过中黄门
与永安丞做了掖庭令。至此事已成熟,作为吴征皇宫中第一位铁杆盟友自也被彻
底交到了他手中。这些事赵立春云里雾里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吴征却是一清二
楚。

  转转悠悠来到屠冲的居所前,赵立春通报了一声不久便等来屠冲的传唤。

  换下了官服,身着便装的屠冲更显得老瘦枯干,仿佛一阵风便能刮跑。但吴
征丝毫不敢轻慢——那双皮包骨头青筋迸突的手掌可比苍鹰之爪更加有力致命!

  「下官见过屠公公。」吴征长揖到地,礼敬极重。

  「好好好!吴大人快请坐,小春子,去沏老夫的三山雾来。」屠冲并未起身
只是挥手招呼,不过据说三山雾不是天子近臣可喝不着,可知已给了吴征足够的
面子。

  「冒昧前来,打扰公公休息了,下官罪过。」赵立春被打发走,屋里仅有屠
冲与吴征二人,吴征顺势近前将厚厚一叠银票摆在桌案上,又若无其事地回座道:
「师命拜访屠公公,言道大战燕军时多劳公公居中协调方保三关不失,弟子奉命
跪谢公公。」

  拜了三拜,吴征心中微凉:朝堂上皇帝对昆仑一系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不仅
对韩克军冷冷淡淡,连对胡浩都显得疏远不少,奚半楼远在凉州,似乎皇帝只对
他吴征青眼有加。吴征并不清楚国之栋梁之中发生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可这
一系似乎将所有的资源与希望都落到了吴征身上,拜访屠冲的好处也由吴征来拿。
其中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回头见了奚刺史代老夫问个好,都是为大秦出力,奚刺史见外了。」屠冲
大喇喇地任由银票摆在台面也不收起,恰巧赵立春端着茶碗刚回,奉茶时目不斜
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也是个可造之材,难怪屠冲与师尊共同选定了他。」吴征心中一宽,聪明
人好合作,被猪队友坑死才是最冤的。

  闲话了些家常,屠冲露出送客之意道:「天色渐晚,老夫还要去侍奉皇上。
小春子,吴大人难得来后宫一回,你便领着他走走,切记莫要冲撞了贵人。」

  辞别了屠冲,两人拣着偏僻小路一路绕行至掖庭。赵立春昂首挺胸面目严肃,
倒是颇显威仪。

  吴征自是明白他人前显耀之心,只是时日已晚他还身有要事,灵机一动道:
「赵兄,今日已晚,我也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还是另择吉日专程来访,今日便不
做打扰了。」

  「吴兄说哪里话来?既有要事待来日空闲了无妨。」一路上两人已以兄弟相
称,赵立春认准了吴征是他的贵人言听计从道:「不知吴兄还有甚么心愿?」

  「哈哈,说来让人羞惭。」吴征摸了摸鼻子面皮微红道:「当年我在景幽宫
处当值,真是不堪回首。如今自是不愿再回去啦,只想再回去看看那堵高墙背后
之地深刻脑中,以激励日后不可丝毫松懈,以免又落入荒角之地。」

  赵立春露出古怪的神情道:「那里是天泽宫所在,吴兄,不是兄弟多嘴,那
里恐不太方便。」

  「咦?」吴征亦奇怪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莫非蟠龙金牌进不得宫殿么?」

  「自然不是!」赵立春为难道:「吴兄手持蟠龙金牌,便是皇后娘娘也可求
见。只是……哎,这事不好多说还请吴兄见谅。」

  见吴征不答话只是疑惑地望着他,赵立春顿足道:「罢了罢了,小弟便陪吴
兄走一趟。」

  两人又来到天泽宫前,吴征又道:「此地如此荒僻,莫非是……」

  「正是!」赵立春摆手打断示意吴征噤声:「里头这一位十分特殊,圣上连
她的名字都不愿再听,这个……这个……哎!」

  吴征见他左右为难也不催促,只是一脸迷惑不解地挠着头。

  赵立春顿了顿足道:「吴兄快去快回也不需通报,料得无人敢拦阻。进了宫
办完事便出来,万万不可与内里的人交谈,更不必问此地是何人居住。小弟并非
有意隐瞒,而是知晓了有百害而无一益!小弟在这里等着,此事今日过后便罢,
不可再叫其他人知晓。」

  吴征暗道一声果然,玉妃在宫中太过招人避讳,赵立春连进去都不愿——也
幸好他不愿,遂迷茫地点了点拱手道:「有劳赵兄。」

  第一回从正门步入天泽宫,宫门虽打扫得干净仍难掩年久失修的破败,角落
里爬满了青苔。天泽宫三个金漆大字更是斑斑驳驳,掉漆的地方露出苍青的底色。

  吴征心中难受又激动,在这荒僻之地枯守独坐,不知近一年多过去,宫里那
位凄艳绝伦的丽人又是怎生模样?不知她又是否如他一样,时时念起对方。

  跨过宽大又残破的宫门,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正百无聊赖地在院井中望天,
见宫中忽然来人吓了一跳。吴征及时竖起手指在唇边一比,亮出蟠龙金牌挥手让
她退下。老妈子如蒙大赦般惶急地跑回屋去砰地一声关紧房门,瑟瑟发抖。

  吴征踏入无比熟悉的内殿,向着仅亮起一点昏暗烛光的宫室走去。他并未刻
意放轻脚步,刚至门口便听见一声惊呼:「什么人?」

  吴征顿足压着翻涌的心绪,低声又清晰道:「微臣吴征,求见玉妃娘娘!」

  「呛啷」一声脆物坠地破碎的声响,宫内独坐的人儿怔了半晌才踩着细碎的
脚步奔行而来。一阵香风拂过,丽人满面愕然又惊喜道:「你……你……真的是
你?」

  玉茏烟只着一件单薄的纯白素衣,粉黛未施,长发未盘,星眸半合啜着眼角
的泪花,下撇时绝不显苦相却引人爱怜的嘴角,还有随着急促呼吸不住上下起伏
的饱满胸乳。这一切让她憔悴的面容不仅难掩丽色,反倒更增凄艳。吴征眯眼抿
唇,心中大起怜惜之意沉声道:「是我!」

  「你……你怎么进来的,快走,让人看见了要出大事。」玉茏烟心中难舍,
却又大为焦急起来。

  吴征失笑取出蟠龙金牌晃了晃道:「娘娘怎么忘了?微臣自然能光明正大地
进来。」促狭心起调戏道:「莫非偏要翻宫墙玉妃娘娘才不担心么?」

  见了蟠龙金牌,玉茏烟心中大定之后顿时鼻头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时
只想嚎啕大哭却梗在喉头哭不出来,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寻求些许慰籍,足
底却像定住了一般挪不动分毫。

  吴征大踏步走近如前时一把将她横身抱起!茉莉似的清香浸润鼻尖,入怀的
娇躯丰腴绵软,靠在胸膛的脸颊与自然而然环住脖颈的手臂却一片冰凉。吴征心
中大痛,凄寒的冷宫竟连一件保暖的衣物都无。

  爱怜之心既起,情意便再难压抑。吴征在玉茏烟的惊呼声中将她抱起,一手
扶着螓首后脑勺,一手横跨丰腴沃软的腰肢将她抵在梁柱上,对着朱红圆巧的香
唇狠狠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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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银月如钩·风露谁立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男儿吻的又深又重,抵开牙关的舌头肆意侵略着玉茏烟
的香唇润舌。

  她身上着衣甚少,薄纱制成的长袍形同虚无,全不能掩去丰满的身姿。吴征
抱紧爱抚时固然能触到极为接近于赤裸的肉感,亦能感受到饱满结实的胸乳那浑
圆的乳廓与顶端翘挺坚硬的梅珠。

  可有些微冷的唇瓣与冰凉的舌尖已让吴征从冲动中吃了一激,褪去热血上头
心中微有悔意。

  绝世凄艳的风姿难以抵抗,此前被「发配」景幽宫时,半夜偷过宫墙亦曾偶
有借机轻薄之举一尝香泽。可吴征从未想过要与这位冷宫妃子有甚么进一步的发
展,她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其中的牵连干系之大便是十个吴征也担不起。

  可此刻的举动发自内心,陡然与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女子重逢,
她的美丽,惹人怜爱,还有那股难以述说的复杂情感,甚至是对她长久以来解之
不开的谜团,都催发着吴征,生生激起胸中一团邪火,既爱又恨地想将她按在身
下狠狠蹂躏。

  心念既动,吴征及时压下冲动的欲火暗道不妥,视线中正对上玉茏烟不知所
措的星眸。她显然因吴征突兀的举动而吃惊,甚至是有些害怕。可原本有些凉的
唇瓣忽然变得火热,冰冰的小舌在热情地回应,甚至隔着那件犹若无物轻薄纱衣
的美乳亦向前挺了挺,用两颗勃胀硬翘的乳尖告知男儿她有多么情动。

  抗拒的神情与投怀送抱般的娇躯动作分外媚人,吴征双目陡然瞪大闷哼一声,
大手攀上乳峰正待更进一步。玉茏烟忽然使出浑身气力一撤脖颈,狠狠甩开吴征
的口唇,「砰」地一声,后脑勺重重撞击木柱的声响让两人都惊呼起来。

  「娘娘,微臣对不住。」吴征潜运内力,热得发烫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玉茏烟
的螓首替她推宫过血。

  头上的疼痛与昏沉变作轻飘飘,晕乎乎的,仿佛躺在软绵绵的锦被绒床上即
将入睡一般。玉茏烟琼鼻中轻哼了两声,睁目摇头道:「别抱着我,你这样……
会惹大祸的。」

  「微臣对娘娘犯的罪,死上一百回也不够了。」吴征抱起玉茏烟轻车熟路地
来到寝宫将她放下道:「还疼么?」

  「不疼了。你的武功好厉害,帮我敷了片刻便一点也不疼啦。」玉茏烟轻笑
着摇头:「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见她刻意回避了方才的尴尬一幕,吴征也不再提起起身环顾。

  此前虽也曾多次将玉茏烟抱回寝宫,可来去匆匆也来不及细看。只见目光所
及之处一灯如豆,所用的家具物事必备品倒也不缺,只是看着极为老旧也不知多
久未曾换过,处处都是一副荒芜凄凉之感。

  吴征苦笑回身道:「微臣怎敢劳娘娘招待。这里我看得清了,明日来探望娘
娘时会捎上些物事。」

  「呀!万万不可,你……你莫要乱来。」玉茏烟惶急道:「明日怎可还来?
而且,我这里不能有其他的东西!」

  「三日后微臣有要事在身,自然明日还要来,也只有明日。娘娘这里难道常
有人来?」吴征微笑问道。

  「没……没有。」玉茏烟顿了顿艰难又带着暖意地笑道:「自你离京之后,
这里都再没有旁人来过。」

  「也就是说只有微臣会来?那么我送些东西有甚么打紧?我明日再来又有甚
么打紧?」吴征笑道,比之当时在景幽宫轮值的小侍卫,不知沉稳自信了多少。

  「呃……我不想害你。」玉茏烟一时语塞,唯唯诺诺道。

  吴征定定望着玉茏烟道:「不会的,微臣已非吴下阿蒙,凡事心中有数。」

  「我也拦你不住。咦,吴下阿蒙?那是什么?」玉茏烟忽听一句生词怪道。

  「呃……」成语说得顺口一时不查,吴征挠头将吴下阿蒙的典故扯了一通,
来源自然又是某些虚无缥缈的杂书上看来的。

  「你真的很有本事,亭城的战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我也都听说啦。」玉茏
烟心潮起伏,若是小弟还在世间,会不会像吴征一样成长为一个伟岸的男人……

  「运气比较好。娘娘何时听说的亭城战事?」

  「老妈子在门口和路过的宫女聊天我偷听见的,说你使了一招地涌金莲,那
是怎么回事?」玉茏烟久居冷宫,长时间连一句话都未与外人说过。听完吴下阿
蒙之后谈兴渐浓,颇有猎奇之心。

  吴征哭笑不得,这故事恐怕没说上十遍八遍不得闲,幸好地涌金莲也就使得
一回,今后没人会再上当自也不会再用。先告了声罪再将沼气的道理简述一遍,
在美人面前说起这些污秽之物着实有些难堪,倒让口齿灵便的吴征说得结结巴巴。

  玉茏烟心中暗啐一口,陡然念起被杨修明羞辱之时高高翘起的臀儿,还有插
在后庭处的拂尘都落入吴征眼中,一时羞得满面通红。

  吴征不知女人的奇思妙想竟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不明所以,状似漫不经心
道:「长久居于此地不是好事,娘娘有没想过离开这里?微臣或许可以想办法。」

  「什么?」玉茏烟心中大惊一坐而起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会……怎会
这么想?」

  「在这里呆着,难道好么?」吴征微微一笑,心中的疑惑略有了些明晰,垂
头向玉茏烟问道。

  玉茏烟暗暗自责失态,独处冷宫许久,一切心机城府都变得无比浅薄,连连
安慰自己幸好吴征只是随口一问,否则换了了解她在宫中始末的人来了怕要看出
些端倪:「我怎能离开这里?你……你真是胆大包天。」

  「若有好的机会,微臣自信可以做到。娘娘在宫中如无根浮萍,为何不能离
开这里?是不敢,还是不愿?微臣不明白。」吴征继续左顾右盼淡淡道,眼角的
余光借着昏黄灯火始终注视着玉茏烟的神情。

  「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可知若被人发现后果会如何?你……莫要胡思乱想。」

  「那是不可能的,微臣决心已下断无回头之理。只要娘娘同意,微臣立刻着
手安排。」吴征不为所动,逼得一步紧似一步。

  「不要再乱说,也不许再乱想了。这里也不是你该常来的地方,日后……莫
要犯险前来了。」

  玉茏烟恢复镇定之后说话淡淡的,情绪神情也难见波动。吴征心中却明镜一
般知晓定然有什么难以出口的隐情。

  幽居冷宫的妃子远离昔日繁华不说,更是受尽冷眼欺凌惨不堪言,玉茏烟还
是其中最为凄惨的一位。换了旁人即使有一线希望也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
鬼地方,岂有断然拒绝之理?何况她除了初时咋闻的惊愕之外,一切都太过冷静
平淡,仿佛刻意在压抑着什么。

  探明了大概,吴征也不逼迫道:「微臣蟠龙金牌,自然来得。娘娘不想微臣
再来?」

  「我……」吴征的胆子大得吓人,玉茏烟情知说他不动,斟酌道:「蟠龙金
牌岂能随意擅用?我在宫里的时间比你长岂能不知?你每回来……我都要提心吊
胆。哎,总之切切要小心。对了,你说三日后有要事,不知是什么?又要离京么?」

  分明有浓浓的不舍心中有情,却又绝不肯随自己离去,此刻还顾左右而言他,
吴征心中更明顺着话道:「娘娘不提都忘了,微臣现官拜京兆北城令,有一股贼
党作乱欺辱百姓,微臣要拿他们入狱。」

  「啊!那不是……很危险?」玉茏烟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万万要小
心。」

  「所以想请娘娘再帮微臣配置些药粉。」吴征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材,正是用
来毒倒杨修明的那些交予玉茏烟:「对付贼党什么手段都不需忌讳,还请娘娘相
助。」

  「哦,好的。我现下就去你稍待片刻。」玉茏烟晃了晃螓首就要起身。

  「不忙。娘娘早些休息,微臣明日再来取。」吴征将玉茏烟按回床榻,替她
盖好被褥道:「微臣先行告退。」

  离开天泽宫,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依然躲在厢房内不见人影。吴征将方才之
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信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中才放开步伐离去。

  赵立春在宫门口等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见吴征出来才长舒了一口
大气,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好哥哥,怎地如许久才出来?让小弟等得心焦。」

  吴征凑近低声道:「让兄弟久等,对不住。还要托兄弟帮个忙,明日准备些
新的被褥衣物等日常物事,我有用。」

  「你……兄弟啊……」赵立春大为惊恐,慌乱无措。

  吴征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淡定自若道:「兄弟忘了朱婕妤之事了?安
心!」

  提起朱婕妤,赵立春自然而然想到吴征身怀密旨一举将这位宠妃掀翻,怔了
一怔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晓得,晓得。」不想这位贵人神通广大,居然又得了
密旨,只不知这一回是什么好事。若是再跟着他攀上些功劳,或许小黄门的高位
身份都已在招手。

  成功唬住了赵立春,吴征又吩咐道:「抽空与这里的老妈子说一说,今夜见
到我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提起。当然,兄弟也是一样,莫要辜负小弟一番
好意。」

  「理会得理会得!」赵立春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此处亦归小弟的掖庭所
辖,吓上一吓包管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啊哟,不对,小弟什么都不知道!」

  拜别了赵立春,吴征出宫回府。

  次日清晨吴征又是起了个大早,只因北城府衙今日将迎来一位思念许久的贵
客。

  堆在府衙案头的公文整整齐齐,每一份都夹着纸条。昨日吴征上朝未至,公
务事便交托给张六桥与戴志杰。这两位不敢擅作主张,只将意见条条理清著于纸
条上。张六桥经验丰富,戴志杰谨慎沉厚,两人加在一起比吴征可强得多。是以
吴征通览一遍便快速批下将公务扫在一边。

  看看时辰差不多,吴征强抑下心中热切的期盼回到后堂小憩。刚坐下尚未沏
好茶,门外便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张六桥不及叩门便大声通报道:「大人!大人!
抚军将军来访!」

  「哦?」吴征一副意外之喜的模样整理衣冠大踏步出迎。

  韩归雁轻车简从在府衙门口下马左顾右盼。平素常做仕子装扮,只以一条红
带束起马尾的螓首上,黄玉钗子一头自花蕊心处扎入别紧一朵掌心大小的金花,
另一头则垂吊这两颗光华莹敛的指头大小珍珠。一身剪裁衬体的大红色薄罗长裙
自肩到脚一体而成,将她修长的身姿托得更为出挑。足下踏着的小皮靴紧紧包裹
着细长又健美的腿肚子,将一双长腿的魅力展现得惊心动魄。

  平日里英武的女将细心打扮起来,英风稍减,妩媚大增。看得吴征一阵眼热
心跳,恨不得大庭广众便将爱侣一把拥入怀里欺凌得她娇喘呼呼,羞羞怯怯。

  「韩将军久候,怎地忽然来访也不遣人通个信儿,下官好造作准备。」

  韩归雁轻嗔薄怒地瞪了他一眼,鼓了鼓腮帮哼道:「本将爱来就来,吴大人
不欢迎么?」

  「岂敢!简直蓬荜生辉。」吴征侧身抬手恭迎。

  「哼!」韩归雁双臂辈在腰后,踏步时长腿在笔直与弯折间循环,脑后马尾
随之一甩一荡,优美与动感兼备。

  候在衙堂口的张六桥与韩归雁见过礼急忙陪同往后堂行去,心中又是纳闷又
是惊慌:吴征刻意只身出迎不知有何盘算?韩家的女儿大模大样来访,还是蛰伏
数月来第一次现身人前,其中的意味非同小可。

  瞿羽湘早早被吴征打发去办事,得了信儿此刻才来正候在后堂前,见了韩归
雁大喜过望,连面上都泛起两抹酡红。韩归雁亦喜,率先小步奔行迎上一把拉起
闺蜜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吴征请韩归雁来的目的之一正是要瞿羽湘倾力相助,见状也不阻拦。只是奇
怪女捕头为何初见韩归雁时喜形于色,待韩归雁奔行上去面色骤然转冷,此刻更
是刻意挤出些笑容,和眼角眉头的怒意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韩将军与瞿捕头自行叙话,下官在内堂等候。」吴征也不愿打断她们,毕
竟瞿羽湘久历江湖精明干练,要对付暗香零落实是强助。借由韩归雁让她使出全
身本事蔚为重要。

  「小妹还有点事情,姐姐且去做事,小妹稍待便去找姐姐。」韩归雁歉然道,
比起闺蜜,正如胶似漆的爱郎显然更重要得多。

  瞿羽湘点了点头向吴征道:「不敢打搅两位,属下先行告退。」目光炯炯又
愤愤不平,似是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怒火。

  吴征目的达到也不去多理她的妒火,关上内堂大门,一对相思许久的爱侣便
不约而同搂在了一起。

  粗重的喘息声,焦急的亲吻声,衣物的扑腾声,共同燃起刻骨相思的火焰。
吴征抱着韩归雁的柳腰一路小跑将她放在公案上压实,一边贪婪地吮吸女郎口中
芬芳,一边自裙摆处探入大手,大肆搜刮着幽谷与翘臀的美好。

  韩归雁的喘息渐化作媚人的呻吟与讨饶,吴征狠狠地捏了两把臀肉才不舍地
分开唇舌。目光对视,又是按捺不住同时凑唇好一番深吻。

  惜乎时机不对,吻了良久的一对璧人强自分开。韩归雁眸带春意状甚凄苦,
鼓着腮帮子一副幽怨的模样。

  吴征也是不住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韩归雁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偎依抱紧赌气道:「圣上不给个明白话,什么时候
才是个头。」

  「快了快了。」吴征柔声安慰又是淫邪道:「届时非要在这里一尝宝贝雁儿
的美味!」

  韩归雁双目一亮,羞意中分明生气一股极度刺激的期盼,扭着柳腰吚吚呜呜,
不知是大发不依之嗔还是媚意勾人之喜:「人家听说迭,俞两家逼得甚紧,能快
得了么?」

  吴征双目一眯透出冷意道:「俞家一老一小近来春风得意,看形势也与青城
一系联了手。你们兄妹三人估计就是他们咬死了不放才拖延至此。俞化杰那日在
胡府当众叫嚣定是有备而来,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主意还敢打到宝贝雁儿身上
来。呵呵,无妨,明日为夫就去收拾他们一顿,叫他们知道厉害。」

  「莫要乱来。」韩归雁心中甜甜的又着实为爱郎担心:「俞人则圣眷正隆,
你一个小小的北城令怎能争锋?冲动要坏事的。」

  「不会!」吴征挺直了腰板颇为自豪,能保护好心爱的女子,甚至为她的前
途推上一把助力着实是大有面子的事情:「俞人则大功刚立,此人诚不可正面掠
其锋芒,我没那么笨去触他霉头,且任他得意一段日子无妨。」

  「那是!难道你要去找迭云鹤?」韩归雁嘴角含笑,实是爱煞了吴征这般胸
有成竹的模样。

  「也不妥,这人向来大错不犯,便是要找他的麻烦也寻摸不着理由。」两人
一唱一搭配合默契,问的切中要题,答的简单明了,聊得极为舒心。

  「唉!他们联了手的确是个大麻烦。人家就想不出来要怎么办啦!」韩归雁
入了戏,捧得吴征舒舒服服的。

  「凉州打得精疲力尽最终是个不功不过,迭云鹤在京城里倒捞了个不做不错,
战事打到最后让俞人则捡了个大便宜。韩家虽又立大功,然此前受圣上猜忌又不
敢锋芒太盛蛰伏不出。不过雁儿想想,咱们这一系可也有一人有功无过,且不受
什么约束呢!」吴征大为得意。

  「噗嗤!那不就是在亭城大显神威,又在长安风头出尽的吴大人了么?」韩
归雁刮着娇嫩的脸颊揶揄道。

  「哈哈!正是不才区区!」

  玩笑归玩笑,韩归雁此刻明白过来心疼道:「难怪奚叔叔,胡大人和我爹按
兵不动,原来一切都落在吴郎身上……」

  「没事,傻瓜!」吴征捏了捏她鼻尖道:「谁适合谁来。」

  「知道!只是苦了你!」韩归雁连嘟润唇:「迭云鹤与俞人则动不得,吴郎
一个六品官儿还能怎么办?」

  「早想好了。」吴征目光中锐芒大盛:「剿灭暗香零落是份内之事,我要从
浣花楼上点起这把火,烧他们个七零八落,不弄得他们钻心的疼,当真以为我们
好欺负!」

  韩归雁恍然大悟道:「浣花楼?那是文毅的产业!原来吴郎要从文毅身上下
手。可……未必那么容易呀,京都守备可不是好相与的。」

  「所以要从暗香零落上面着手。雁儿难道忘了朝堂高位上除了胡大人,必定
还有一人会支持我们的。」

  韩归雁微微一怔。暗香零落在凉州燕秦交界处袭击大秦使节团,燕国自然不
会去管,大秦这边由于后撤让此处荒无人烟,一众达官贵人们无碍之后也懒得去
管这一片「无主之地」。查不好查,管不好管,此事自然如过眼云烟,不久后也
没人会在提起。——除了被冒犯的昆仑派之外!而吴郎所说的重臣强援……

  韩归雁灵光一闪赞道:「原来是霍大人!妙,当真妙极!」

  贼党冲击使节团一事除了昆仑派,面子上最挂不住的便是霍永宁!回到成都
之后大秦事务繁多,霍永宁若是一心扑在此事上犹如抓芝麻丢西瓜,倒显得小家
子气。可若是有人挑头找暗香零落的麻烦,憋了一肚子气的霍永宁必然顺水推舟
一记,于昆仑一系而言便是增了一位在朝堂上站他们一边的强援!这件事只要咬
着不放一路挖下去,即使文毅贵为京都守备也难免一身腥臊。

  想通了这些韩归雁心花怒放,忍不住在吴征脸颊重重香了一口。爱郎这般智
珠在握的模样实是她的骄傲,难怪奚半楼老神在在将成都城一摊子事情都交给他
自处。正越看越爱芳心可可间忽然想起一事,双眉倒竖拧着吴征腰间软肉气鼓鼓
道:「你你你……要去浣花楼?你还有什么居心?」本能中觉得爱郎不至于如此
没品,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我冤枉!放手,疼疼疼,快放手。」吴征哭笑不得,女人的脑回路难以捉
摸,说得好好的怎生忽然想到这个,简直歪的离谱。

  「哼!」韩归雁恨恨地甩手,忍不住又在拧疼的腰际揉了揉,口中却是恶狠
狠道:「你要敢不老实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我拧断你的小东西。」

  「什么?」吴征捋起了袖管怒道:「冤枉我居心不良就算了,你居然敢说这
是小东西?好哇,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来,我这就让你领教领教厉害,你给
我说清楚是小是大!」

  韩归雁目瞪口呆,大叹男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冤枉他或是发点小性
子不打紧,说起那话儿简直比污蔑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魔还要不可接受……

  傍晚时分用盘龙令牌从玉茏烟处取回配置好的药粉,吴征大摇大摆地回府。
不多时吴府里驶出一辆马车,密闭的车厢里坐着位浓眉燕须穿金戴玉的豪阔大汉,
一名白面干净神情却有些憔悴的后生,一名背着个大包袱一脸文气酷似账房先生
的中年男子。

  吴征心中暗赞瞿羽湘易容手段之高,据其形绘其貌,便是最相熟的人面对面
站着也未必认得出来。只是为毛把我画成个兔儿爷的模样?搞得任谁见了都要以
为是杨宜知的男宠。她一个漂漂亮亮的美女却变成账房先生。妈的,报复,赤裸
裸的报复!

  浣花楼紧挨着贯穿成都城南北的秦都大道边,西面不远便是达官贵人云集的
西城,此处正是整个北城最为繁华的地带。一座青楼能如此招摇,可见其背后势
力之大!

  青楼自古来便是销金窟,楼内的陈设装饰更是极尽奢靡。大红的油漆衬着粉
色的招牌,暧昧而不失大气。看门镇邪的青石狮子狮眼怒瞪,隐含警告意味。门
脸后一扇十六开云石屏风绘着九仕女图,各个动作不同,在内堂昼夜不息的烛火
映照下活灵活现仪态万方。

  转过屏风登时让人眼前一亮,任你再抑郁无奈的心情也不禁活泛起来。灰色
的四面墙漆显得神秘,雕刻极为精细的木梁铸就一片穹顶,湛蓝的穹顶之下无数
飞天仕女正向天空踏云飞升,仿佛高处的猎猎天风吹拂,飞天仕女们衣衫凌乱,
有些甚至露出半边玉白的胸脯。

  大厅显得极为空旷,只在四周铺着矮榻,令视线一览无余。穿过大厅的尽头
又是五扇绘着鸳鸯戏水图的小门。门虽开着,内里却是一片漆黑,不时有艳妆女
子进出穿梭,仿佛凭空而现或是骤然消失。

  天色未黑,浣花楼里早已是熙熙攘攘宾客如织,吴征等人被迎宾的龟公引入
时,一脸豪阔像的杨宜知仍是瞬间引来一位装扮得花枝招展的艳妇。

  在吴征前世的印象里,老鸨都该是满身肥肉行步困难,脸上的粉厚得只需走
两步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譬如烈火奶奶这种,一眼望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眼前这一位当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却也妩媚多姿。衣着颇显装扮得体,低矮
的前襟露出半片乳肉又恰到好处地勾引起来客的旖旎思绪。脸上妆容虽厚了些,
在烛火映照下也增艳光。

  「三位大爷,稀客,稀客!」艳妇逗着花香浓郁的手绢矮身半福一礼,顺势
挽住杨宜知的胳膊将两团高耸蹭了上去媚道:「奴家巧笙,大爷唤巧姐儿便可。
不知可有相熟的姑娘?大爷且稍坐片刻,奴家这就去唤来。」

  杨宜知哈哈大笑,一副丝毫不需演技的本色演出弯起被搂住的胳膊,手指勾
了勾巧姐儿的下巴,胳膊自也毫不客气地抵着两团嫩肉又托又按,大饱艳福:
「本大爷初来乍到不识什么姑娘,嘿嘿,巧姐儿就好得很,不如今晚便劳烦巧姐
儿陪伴!」

  说话间几人已被引至西面空着的矮榻处。

  「哎哟,奴家早已人老珠黄,大爷如何看得上眼?大爷莫要着急,我们家的
姑娘个个水灵出众,更是才艺兼备,保管比奴家让大爷满意百倍。」巧姐儿灵动
地一扭让杨宜知想将她搂下的怀抱落了个空,咯咯咯笑道:「大爷喜欢什么模样
儿的姑娘?若信得过奴家的眼光,奴家这便去安排。」

  一搂落空,杨宜知一掀浓眉,眯着对色眼不停打量巧姐儿的奶子意犹未尽道:
「啧啧,巧姐儿莫非欺生不成?不说说这里的规矩想让本大爷当冤大头么?」

  巧姐儿以手绢掩口咯咯笑道:「大爷可折煞奴家了,一看几位大爷便是巨富。
奴家只管安排最好的姑娘前来服侍便是了,岂敢说些唠唠叨叨的规矩,没得污了
几位大爷的耳朵。」

  杨宜知冷笑一声随手从怀中抽出一沓银票随意抽出一张递过道:「好酒好菜
好姑娘,只管来!教大爷满意了少不了你好处!」

  这倒让第一回逛青楼的吴征开了眼界,两人暗藏机锋简直堪比朝堂上的唇枪
舌剑,五十两银票呼啦就甩了出去,心中着实肉疼。也幸亏杨宜知深谙此道,否
则今晚非得被当做冤大头狠宰一刀不可。

  巧姐儿接过银票喜上眉梢连连道谢,身子骨仿佛忽然没了半分气力般又倒入
杨宜知怀里,任他保施淫狼之爪毫不避讳,直揉的她媚眼如丝气喘吁吁才娇喘道:
「大爷且稍待,但随奴家来。咱们浣花楼还别有洞天!」

  杨宜知目光一闪装作大喜道:「怎么唤作别有洞天?」

  巧姐儿一指厅堂尽头的五道小门道:「此地人来人往吵吵闹闹不符大爷的身
份,门后另有清幽小院,服侍的姑娘更是上上之选,不知大爷……」

  杨宜知一把将巧姐儿抱起肩头扛着腰肢,抬掌在她惊呼声中朝着屁股脆生生
来了一记笑骂道:「有这等好去处竟然不先说,怕大爷没钱么?」借此机会向吴
征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起身便走淫邪道:「走一步打一记,叫你
记得教训。」

  穿过小门,面前一堵厚实的墙壁引着条暗道,暗道尽头的微弱烛光倒叫人有
曲径通幽之感,杨宜知一路脆脆生生地打着臀儿转过拐角,吴征跟在身后也不由
赞一声:好地方!

  与外头的喧闹不同,此地当得上一个幽字。三层的小楼呈回字形,中庭的大
院摆着假山碧树,甚至引来一条小溪穿堂而过。溪流上有一道凉亭跨两岸而建,
薄纱笼罩中看不分明,只听其间传出琴声。轻柔的流水声合着叮咚的琴音,舒缓
而欢快。

  「啧啧啧,秒啊!」

  听得杨宜知称赞,娇喘不已的巧姐儿告饶道:「大爷,都是奴家错了。现下
可得放奴家下来,奴家还得唤来姑娘哩。」

  「也罢!今日便略施薄惩,日后还敢轻慢本大爷定不轻饶。」杨宜知放下巧
姐儿,漫不经心地向吴征与瞿羽湘道:「这一趟尔等也辛苦,今晚也在这里好生
享受一番,莫要来吵本大爷!」

  吴征与瞿羽湘唯唯诺诺,各自又被引入空着的厢房里。吴征候不多时门外便
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进房的女子颇为清秀,可无论身子骨还是容颜俱未长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看得吴征暗暗皱眉极为不适。他已坐拥陆菲嫣与韩归雁两大绝色,自也看不上青
楼女子,心中又装着事情连调笑的兴致都无,索性斜倚软榻装作甚为疲累,有一
搭没一搭地与女子闲聊。

  风流才子们来了青楼也未必均是寻肉体之欢,在此吟诗作赋的也不少。妓子
们什么古怪的客人没见过,倒是乐得清闲自在陪着笑奉迎。

  看着月上中天,吴征已趴在榻上沉沉睡去,那妓子也是倦意袭来,强撑着昏
沉沉的脑袋挨着吴征躺下,头刚着枕便睡得人事不知。

  迷倒了少女,吴征轻轻离去。刚出房门便换了副轻松悠闲,满足后散步的模
样。回廊里瞿羽湘扮作的账房先生也正倚在栏杆上状似出神。吴征朝她挥了挥手
缓缓踱步而去。

  此地隔音做得极佳,即使战况激烈的房内也仅能透出极细微的交合喘息声。
吴征使开《道理诀》运足耳力一路细听,挨到瞿羽湘身边时道:「月色正明,夏
先生可有兴趣登楼一望?」

  瞿羽湘女音难抑,进入浣花楼后始终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两人结伴登上三
层,依着吴征此前的吩咐,瞿羽湘装作对此地的装饰摆设极感兴趣,挥手招呼吴
征顺着回廊摇头晃脑地赏鉴。

  转过右二间时吴征忽而听见奇异的呼声,荡人神魂的媚吟中偏透出股痛苦之
意,女子被蹂躏许久难堪征伐,却无疼痛难耐,泄身时的如痴如醉忘乎所以,又
无亢奋。——一切正与孟永淑所述吻合。吴征心中暗暗记下后便与瞿羽湘一同登
上天台,选了处正巧看得清标记之处房门的所在坐下。

  瞿羽湘本对吴征极为妒恨,易容后不知怎地便心情平静了许多,那股浓浓的
敌意也消失不见。吴征不明所以也不去深究,只暗暗留意房门动向。

  直至繁星渐隐时分,一名脑中秃了一大片头发的男子推门而出,即使远远望
去也能看见一对三角眼射出阴毒的目光。

  汪明智,自称宜兴郡人士,顶门秃发……拙性送来的资料与这男子分毫不差,
吴征朝瞿羽湘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地下楼向外走去。瞿羽湘回房取了大包袱,两
人出门遇见龟公时道:「我家公子爱吃南城翠云居的白面馒头,我二人自去买。
公子若起身需得好生服侍!」

  凌晨时分街上行人不多,汪明智走得也不快,瞿羽湘身为捕快极擅追踪,只
左右一扫目光便盯个严严实实。两人一路坠在他身后离去。

  自南门出城人烟渐少,汪明智便加快了脚步顺着官道奔行。瞿羽湘朝吴征扬
了扬下巴道:「大人请随属下来。」

  左近无人,追踪者本极易被发现身形,但瞿羽湘总能瞬间选出视线的死角前
进。汪明智每奔行一段便会停步四处打量,而瞿羽湘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回回
都指引着吴征藏好。背着分量沉重的大包袱依然不减轻灵的身姿,惹得吴征忍不
住轻声赞了一句:「好轻功,好本事。」

  瞿羽湘不为所动,一双眼眸如鹰目般死死盯住猎物。

  专业!这他妈的就叫专业!若无瞿羽湘帮忙,这件事凭吴征还真的干不来。

  一路追踪竟过去了一日又到深夜。瞿羽湘还不觉怎地,吴征从没做过类似的
事情,心中颇觉不易。看着前方转过山坳现出一条小道,瞿羽湘皱眉奇道:「浮
山?怎会到这里来?」

  「有什么不对劲么?」

  「前面只有一条小道上山。」瞿羽湘指了指山路解释道:「山顶是片平地俱
是些矮草,途中也没什么山洞。照说此地不可能有甚隐秘的聚集之所,到这里来
又是何道理?」

  「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吴征沉吟道。

  「大人倒是好胆色。」比前不同,浮山上说不准便是狼窝,吴征的做派太过
冒失,瞿羽湘语气中不乏鄙视之意。

  吴征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拔腿要行忽又道:「你说此地只有一条山道。咱们穿
林而过绕到前头去是不是好些?」

  瞿羽湘点了点头:「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总好过冒冒失失地闯进去。」

  两人轻功俱佳,在林木间纵跃着急速穿行。吴征不时回头四面打量,紧锁的
眉头疑惑重重。自进入山林后这一日来心中奇怪的感觉便深浓了许多。仿佛身边
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将他的行踪尽收眼底。可无论他怎么用心感应总也找不着……

  奔行了一个时辰绕至半山,汪明智脚程并不快算算也还需半个时辰才到。

  「大人要藏哪里?」瞿羽湘左右打量着地势随口问道。

  「这里罢。」吴征指了指一处树叶茂密的所在道。

  「这里最佳,大人先请藏好,属下布置些机关以防万一便来。」瞿羽湘打开
包袱先取了昆吾剑递给吴征,便自顾自地准备起来。

  这位女捕头精擅机关陷阱之术吴征早有耳闻,遂先藏好身形。视线中只见瞿
羽湘取出柄短刃钻入树林内劈来一大堆粗细不一的树干树枝,还带了两根毛竹。

  选好了树干下刃,枝枝节节在她手中被剔除干净,又劈出一个个榫头落楔,
手法干净利落极为熟练。榫头与楔子的大小厚度竟然分毫不差,片刻间便做出五
把弩弓。

  瞿羽湘又从包裹中取出备好的坚韧牛筋勾上,分置于五处选定的草丛里,再
劈开毛竹削出锋锐的竹箭。吴征除了左边一柄之外,看不清弩弓对准的方位,想
来以她娴熟的手法定然是五弩互相配合取敌性命。

  布置好了这些,瞿羽湘又以透明的鱼线勾住弓弦高高跃起,穿过树梢落在吴
征身旁。

  这等临时做好的弩弓缺乏机簧,威力要打个折扣。可瞿羽湘手中鱼线便可远
程掌控弩弓发射,可谓隐秘又机巧,谁能想得到荒草丛里会射来弩箭?且弩弓是
死物,若非亲眼见到瞿羽湘的一番布置,便是十二品高手来了也发现不了。吴征
看得大为钦佩!

  瞿羽湘从包袱中取出一柄漆黑如墨的短棍后,将包袱在左侧不远的草堆里摆
弄了一番藏好,才贴着吴征蹲下。虽仍是一副账房先生的模样,可两人肩头紧挨,
那女儿家特有的柔腻触感还是令吴征心中一荡。

  藏了不足半柱香时分,瞿羽湘忽然眉头一皱低声道:「大人小心。」

  吴征吃了一惊,他感应之灵敏世所罕有,瞿羽湘虽身负九品的修为也绝难超
过他。不知这位经验极为丰富的捕头发现了甚么未知的危险?忙警惕地向左望去。

  瞿羽湘将弩弓发射的五条鱼线勾在左手,此刻拇指忽然一弯,弓弦弹动的声
音响起,一支弩箭从草丛里窜出直射左侧藏了另一柄弩弓的所在。

  吴征微觉错愕间心中警兆忽起,近在咫尺的瞿羽湘舞起手中的短棍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势击向吴征肋下。

  吴征决计料想不到瞿羽湘会在这般情境下骤然发难,然而神速的反应还是及
时救了一命。他怪叫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形便向左侧弹了出去。短棍距离
太近,吴征准备不足挥剑一挡拿捏不稳,昆吾剑竟被磕飞。

  两人动作均是快极,此刻先前发出的竹箭才到,却不是射向吴征而是正撞在
左侧的弩弓上。被射中的弩弓原本对准的是山道中央,吃了一撞准确偏了个头,
正对着跃开的吴征!

  「她要杀我?」吴征简直不敢相信瞿羽湘的疯狂,可形势已没留给她半分思
考的时间。

  瞿羽湘勾起中指,左侧的弩弓砰地一声再度射出竹箭,与此同时,瞿羽湘身
如青烟,手中短棍居高临下猛砸。

  前有瞿羽湘,后有竹箭避之不及。面对瞿羽湘的吴征左手边是山道,右手边
则是荒草堆。吴征几在一瞬间便做了决断凌空劈出两掌向荒草堆落去。——鬼知
道还有三柄弩弓对着哪里?还是荒草堆好些。

  脚踏实地,吴征顿时心中大定。刚欲变换身形与瞿羽湘拉开距离,也避开鬼
神莫测的弩弓射击,不想足下一时竟转折不灵。

  杂乱无章的荒草堆正是瞿羽湘丢下包袱之处,不知怎地,此地深扎土地的半
人高荒草竟多了好些圈圈套套。吴征落地时踩在此处竟被缠住!

  三支竹箭在月色下闪着锋锐的碧光,呈品字形袭向吴征双胁与咽喉。

  吴征双足被蒿草纠缠身形不灵,长剑又已丢弃,避无可避,接无可接。更糟
的是瞿羽湘手中黝黑的短棍正舞出一团光影,变幻莫测地随着竹箭攻来。

  生平从未距死亡如此之近!

  绝难幸免的死局之中破空的「嗤嗤」声响起,四颗石子自左上方凌空飞至,
其势迅若奔雷,竟比弩弓射出的竹箭更快更猛。连发石也是迅捷无伦,四颗石子
被分别弹出却只有间隔几乎一致的两声嗤嗤,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吴征露出个心中大定又古怪的笑意,看着三支竹箭被磕飞,另一颗打在瞿羽
湘肩头,让她惨叫一声拿捏不住手中短棍坠地痛呼。

  身侧传来轻飘飘的落地声响,一人踩着长草缓缓靠近。吴征扯断缠足的蒿草,
忍不住有些得意道:「我这个人做事最喜欢留下后路,瞿捕头觉得这个习惯好不
好?」

  瞿羽湘一手捂着肩头,面色发白浑身大汗不住颤抖,目光盯着吴征身侧看清
了来人后越发惊恐。

  吴征脱身而出后松了口气,得复自由方敢将视线离开瞿羽湘向身侧望去,暗
道:怎地拙性大师脚步如此轻盈?十一品高手出招果然非同凡响!那十二品高手
又是何等惊人?

  幽幽荷香,沁人心脾,吴征侧头后得意洋洋的神情忽然呆住,张大的嘴仿佛
下巴脱落一般。

  来人身着淡紫荷叶裙,束腰的丝带将一抹蛇腰箍得细细紧紧。迈步行走时顿
足踏地,每一步都撑得纯白色的裤管紧绷出丰腴而有力的美腿。一双翠蓝流云鞋
套着两只香滑小脚,移步间仿佛足不沾地俏生生的。她身形丰满韵雅,却是女子
的窈窕多姿,一张俏脸艳绝人寰,尤其是一对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春湖般多情善睐。

  「祝……祝家主……怎么是你?」吴征哽了哽喉头大出意料之外,这位本该
还在燕国祝家根基之地坐镇的绝色丽人是何时来到大秦?难道近日来风餐露宿始
终在身后保护自己的,竟然是她!

  祝雅瞳走到吴征身边站定,一双美眸不住四面打量,嘴角的笑容又让人安心。
她推了推吴征春葱般的玉指一伸,点着右侧后方五步处道:「你慢慢地走到那里,
不要急,小心些。」

  吴征心中咯噔一下,怪道今日心中始终不安,莫非真有什么大危险不成?当
下不可犹疑,依言缓行至祝雅瞳指定的落脚点站定。

  祝雅瞳足下连踢封住瞿羽湘周身大穴,又一脚将她踢至吴征怀中,自不是让
他占便宜而是遇着危险时拿她当盾牌用……

  做好了准备祝雅瞳旋身四顾高声喝道:「现下,你可以出来了吧?」

  夜幕低垂寒露袭人,稀疏树梢在月光下的投影犹如支支鬼爪,而除了风声呼
啸之外仅余祝雅瞳声色俱厉的呼喝声远远荡了开去。

  空山幽林,寂寂别无人影。黑暗中不知有什么潜藏的危险笼罩了二人。紧张
中,吴征蓦地发现,祝雅瞳已发现了对方,对方显然也已发现了祝雅瞳。只是双
方谁都不能奈何得了谁,是以始终在暗中相互牵制。这是一位足以与祝雅瞳匹敌
的绝顶高手!

  可祝雅瞳率先暴露了身形,岂不是将她置身于危机之中?吴征毛骨悚然中心
头涌上阵阵暖意……

           第八章、黄鸟在后·舔犊晨曦

  冷月无声,清影凄惶。

  眼前绝美的女子身上有着许多神奇的传说。吴征与她接触不少,回回都只见
她和蔼可亲犹如长辈般的模样,即使祝雅瞳以一人力敌柔惜雪与栾采晴,充其量
亦不过是一场比试,绝非现下正与未知的对手暗中角力生死相搏。

  也直到此时此刻,吴征才见识此前祝雅瞳尚未展现的惊人魅力。

  祝雅瞳一手扣着石子,微扬螓首合上双目,悠长的呼吸震得一对儿豪阔胸乳
缓缓起伏,紧致贴身的胸襟下甚至可见乳肉盈盈弹动。虽是随意至极地站立,可
雅致的仪态不减分毫,仪态万方地与暗中的强敌对峙。清辉洒在娇俏的脸上,如
雪添玉色,美绝人寰。

  站立在她亲自选定的位置,即使危机潜藏,吴征亦感到分外地心安,即使幼
时奚半楼在他身边时,亦未有对任何事物怡然不惧的平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黄雀争食,不知孰胜孰负。

  暴风雨前的宁静约莫半炷香时分,祝雅瞳抬起右手。葱白般香润的玉指指缝
里各扣着一颗石子。她微一低头沉吟,再抬头时双目光华大放,娇喝一声:「滚
出来!」

  三枚石子应声而发!

  吴征全然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弹了出去。吴征并不
擅长暗器手法,颇有外行看热闹的意思。可这热闹的动静实在太大,祝雅瞳发石
仿佛手中掌有一只隐形的机簧,锐啸的风声竟比他在战场上见到神射手发箭还要
迅速恐怖得多。且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三枚石子不仅奔向不同的方位,且在空
中先是一个碰撞再转折而出,飞行途中更是犹若三颗流星划出鬼魅般的弧线射向
落点。吴征完全无法理解形状各异不规则的碎石子是怎生控制得如此精准。

  「咦?」茂密的树林阴影中终于发出声惊异的赞叹,树梢头一阵晃动,来人
随手攀过身旁的树枝拨开飞射的石子。石子撞击树枝的声音犹如两只巨锤相撞发
出砰然大响!

  「祝夫人好眼力,不知本座是怎么暴露的身形?」树梢顶一人双手背在身后,
飘飘荡荡浑不受力地落下,仿佛神祗御风飞行。语声中威严赫赫,亦有金铁交鸣
的铿锵之声。

  「咯咯!」祝雅瞳抿嘴发出声清脆娇媚的笑声,回头向吴征道:「学到了没
有?先前我抓不住他只是因为大家都能随时变换方位。现下可不同啦,他一动便
要被我锁定,他不能动。这个地方换了是我,也只会潜藏在这三处,随意吓他一
吓就吓出来啦。」

  吴征心中暗暗叫苦,大敌当前你还回头,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卖个破绽是不
是个好主意啊我的姑奶奶。可嘴上不可饶人,眼珠子一转捧哏细胞大发:「若是
吓不出来呢?」

  祝雅瞳笑得眼角弯弯大是高兴,晃了晃手中的碎石子道:「那就再扔咯,反
正石子多得是!」

  「祝夫人又有好魄力。」来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只见他身材高大,长发以
一面纶巾包束,虽是一身黑袍,面上也带着张黑漆漆的鬼头面具,倒难掩一身文
气:「那么现下回头也是想吓住本座么?」

  「这人有点自知之明。他反正拿不准底细不敢借此突袭,我回头和你说话也
就无妨啦!」祝雅瞳眯眼抿嘴点了点头示意吴征安心,向黑衣人道:「藏头遮尾,
见不得人么?」

  「本尊暂时不便与祝夫人照面,倒非存轻视之意,见谅。」

  他与祝雅瞳相隔十步停下,吴征终于能看清那张诡异的面具。比之祝雅瞳在
燕国时的黄金面具做工精细奢靡,大增神秘感不同。这张鬼面张着血盆大口露出
上下四颗獠牙,牙上挂着血肉淋漓。见之可怖的效果下,偏生一双铜铃大小的鬼
眼瞳孔缩如针尖,一只细长的舌头正舔着流涎上翘的唇角,凶残之外更有万分淫
邪。

  「既知我来了,你还不快走?」距离拉近祝雅瞳便不敢再行托大,屏息凝神
媚目一眨不眨暗暗戒备。

  「呵呵!」鬼面人忽然轻佻地笑了笑:「本尊既来,什么也不做就走也不成,
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口头花花占点便宜很有趣么?」祝雅瞳也不动怒,脚步一错向鬼面人行去。
她行步时款摆腰肢,扭动的幅度大得惊人,可分毫不具做作之意,反倒更增怡人
雅致。

  「夫人此前也一直在占本座的便宜。」鬼面人背着的双手松开下垂,一身黑
衣无风自动。

  「好哇,扯平了!本夫人扒下你的面具,再撕烂你的贱嘴,看你得意到几时!」
祝雅瞳的步伐初时一步一顿,随即越发迅速。她嘴上虽说得轻巧,心里却知对手
定然也是十二品高手,斜劈的一掌似虚似实,后招无尽。

  吴征看她招式亦攻亦守,巧与劲俱备,暗道高手出招果然不凡。

  鬼面人足下一点侧身让过,双掌齐出在祝雅瞳背后挥出掌影无数,仿佛黑蝶
飞舞,又如夜雨洒落。

  祝雅瞳沉肩缩背一个曼妙的旋身,身形飘忽似被劲风吹起般在万千掌影中穿
梭,顺势右臂一抬点出两指。

  漫天掌影忽然消失不见,显是这两指点向了关键处,逼得鬼面人不得不撤招
自保。

  「祝家主好功夫。」鬼面人收起轻佻之意庄重道,一边郑重其事地搭了个势
子。

  「哼!」祝雅瞳冷笑一声,娉娉婷婷地拔足趋近。她双手垂地仿佛面前空无
一物,要一头撞向鬼面人。

  鬼面人却如临大敌,随着祝雅瞳的步伐不住后退,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
离。

  「来了!魔劫昙步!祝雅瞳的魔劫昙步!」吴征心头一跳目不转睛地观看。
天阴门本是佛宗出身,武学中亦多有佛门一脉。祝雅瞳所踩的步伐虚实相间,集
攻、守、闪、避、袭、扰于一体,正是天阴门至高的武学魔劫昙步。据称此步法
独步世间,便是重重魔劫也可从容踏出,又如昙花一现即逝,一切敌人归于虚无。
但料想能把这一套步法使得超凡脱俗,于清净寡淡中又如此优雅曼妙的,天下只
祝雅瞳一人。

  鬼面人眸中厉芒一闪,长臂抡扫先发制人。但见掌风虎虎,四周的荒草以鬼
面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倒地,威势大得惊人。

  祝雅瞳星眸圆张,左掌探出准确地搭在鬼面人臂弯,借着一抡之势倒立飞腾
空中,至他顶门时居高临下娇喝一声,右掌直拍天灵!

  鬼面人不敢托大亦运起全身内力举掌相迎,只听「砰」地一声轰然大响,双
掌相对,气劲向四周狂冲而出。鬼面人身躯一矮,半只鞋面被击得埋入土中,而
祝雅瞳亦被反震之力击得凌空飞起。

  吴征心头大跳未完,只见祝雅瞳在空中旋身,好似借劲做了个空翻,一双浑
圆润细的美腿如金刀交剪,眼花缭乱地踢向鬼面人。

  在燕国驿馆吴征也曾见冷月玦飘在空中许久,与韩归雁战得难解难分。但比
之祝雅瞳当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美妇身在空中,攻势却如疾风迅雷,且毫不受无实地踏足的影响。看似在空
中无依即将落地,足尖只需一点鬼面人还招的手臂便又稳住身形且灵动至极,中
途身子忽转,足尖踢他背心空门。

  鬼面人双足埋在土内转折不灵,在祝雅瞳凌厉的攻势下甚至无有余暇调整身
形。可同为十二品的绝顶高手,空门又怎能轻易失守?他回肘撞击,如脑后长眼
一般抵向玉腿膝弯。

  祝雅瞳秀眉一挑,收腿避开膝弯要害,足胫上弯勾住鬼面人的手肘陡然变招
下落,但见衣袖飞舞,仿佛淡紫色的清光炸裂,落在吴征的视线里竟一掌都分不
出来。

  流星雨坠落般的掌影近在咫尺,鬼面人避无可避,忽然身形向前扑跌。祝雅
瞳掌势最为凌厉的一段落空,只以余势印在他后心。触手只觉仿佛打在一片泥潭
之上,大半内力消散于无形。

  微一错愕间,鬼面人手臂后摆而击,速度迅捷无伦。饶是祝雅瞳也在肩头吃
了一拂!

  电光石火间的一战,两人各自吃了一记。祝雅瞳动了动酸痛的香肩面若寒霜,
鬼面人则连连咳嗽了几声道:「看来咱们差不多,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罢
手如何?」

  「好哇,你扭下自己的头就可以走了。」祝雅瞳许久未遇堪与匹敌的高手,
正战意勃发。再者此人武功如此之高,放任他走了日后又对爱子下手,遗患无穷。

  「啧!女人当真是不可理喻。」鬼面人呼哨一声腾空跃起,空中忽然飞下一
只大鸟,载着他飞空而去。

  「想走!」祝雅瞳一面发足狂奔牢牢盯住鬼面人,一面撅唇做哨。通体乌黑
的皇夜枭闻见主人召唤亦是飞扑而下,准确托住祝雅瞳纵跃的落点,一振双翅紧
追而去。

  靠,这么高端的?吴征一想自己在扑天雕背上双足发软的怂样,连叹人与人
之间的差距真是太他妈大了。

  二鸟飞在半空再无树荫遮挡,鬼面人见一时走不脱索性控着鸟儿回身与祝雅
瞳对峙。月光下鬼面人乘坐的怪鸟斑纹如豹,漆黑之中夹杂了大片大片的金色长
羽。

  祝雅瞳看得分明,思索片刻惊呼道:「这是……豹羽鵟(kuang,第二
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夫人若想知道,便唤本座忧无患吧!忧虑的忧。」鬼面人点着祝雅瞳道:
「皇夜枭啊,难得一见!」

  祝雅瞳神情凝重,从皇夜枭颈部接下一只包裹取出一柄长剑,剑鞘上宝石镶
嵌成北斗七星点缀其间,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原来是你们这帮人在作乱!冢中枯骨,滚回坟墓里去吧!」祝雅瞳抽出长
剑,月光洒落在明晃晃的剑刃上发出七彩光辉,犹如手中握的不是宝剑,而是天
边的一段霓虹。

  「鎏虹!好剑!」忧无患亦抽出一柄绿光璀璨的奇长宝剑道:「夫人定要与
本座殊死一搏么?」

  「不!你死,我活!」祝雅瞳呼哨一声,皇夜枭厉啸着振翅飞扑。鎏虹虚点,
七彩虹光炫目得人睁不开眼,视力大受影响。被内力灌满附着的剑刃发出哧哧的
声响,虹光中剑尖仿佛长了三寸。吴征在地下运足目力观看,心头大跳:剑芒!
这就是剑芒!

  忧无患不敢怠慢挥剑招架,他的剑芒比祝雅瞳的短了三分,但宝剑却长了半
寸。双剑相交,这柄籍籍无名的绿剑与鎏虹正面交击,丝毫无损。

  这一轮空战较之前更为惊心动魄。两人不仅使出了全力,更要分神照顾足下
的大鸟,否则若稍有损伤从半空中掉下去,任你武功再高也要摔个粉身碎骨。

  祝雅瞳长剑颤动中宫直进,寒芒如雾笼罩了敌手。忧无患剑招极为怪异,他
手腕一翻,以剑柄下端敲击鎏虹剑身,顺势斩落长剑削祝雅瞳手腕。

  激战中长剑相交发出声龙吟般悠长的剑鸣。豹羽鵟双翅扑腾退开,忧无患哈
哈大笑道:「今日本座兴致已尽,祝夫人,后会有期。」

  祝雅瞳驱使皇夜枭正要追赶,不妨豹羽鵟忽然一声大叫犹如虎啸,皇夜枭闻
声后锐利的鹰目瞳孔陡然放大,竟踌躇着不敢追赶,任由祝雅瞳如何发号施令,
只是在空中徘徊盘旋。

  忧无患眨眼间去得远了,祝雅瞳双眉一蹙,无奈驾鸟落地向目瞪口呆的吴征
走来。

  「怎么?看见我很奇怪?」祝雅瞳笑意妍妍,一双修眉微微挑起,眼角弯弯,
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得意模样。

  「谁能不奇怪?那个忧无患都吓了一跳吧。」吴征无奈摸了摸额头道:「谁
能想得到本该在燕国养尊处优的祝家主会突然出现在荒山野地里,总算明白书里
说的仙子落凡尘是怎么回事了。」

  「咯咯咯……」祝雅瞳掩口发出串银铃般的笑声:「嘴儿真甜好会说话。我
很喜欢,以后都要这样哟。」

  她抬足挪步,娉娉婷婷地走到被点倒在地的瞿羽湘身边蹲下笑道:「你居然
想杀本夫人的财神爷,真是好大的胆子呀。不知吴大人准备怎么处置你呢?」

  虽是裙装,但为了出行方便祝雅瞳亦选了贴身不碍的款式,蹲下时一对儿丰
隆的肥臀下塌,又支在一只踮起的小巧莲足上,压出一道明显的深涡。而上身微
微前倾的姿势,又让吴征想起在燕国驿馆里与她初见之时,胸前那道惊心动魄的
弯弧。

  浑然天成的仪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优雅风范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可无
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俱是娇美无伦。

  「吴大人?怎么呆住了。」祝雅瞳唤醒看得眼睛发直的吴征道:「这个不听
话的下属要怎么收拾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吴征忙收敛心神讷讷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既然来了,总不至于孤身一人吧?放心!」祝雅瞳点了点额头侧边,示
意吴征冷静下来。

  「额……当真是方寸大乱了,祝家主见谅,我有些话想问她。」

  「好哇。」祝雅瞳挥手连点解了瞿羽湘的哑穴,起身在旁寻了块平整的大石
坐下,曲起双腿饶有兴致地旁观。

  吴征也搬来块石头坐好,念及方才惊险的一幕犹有余悸,啧了一声道:「我
长这么大一直很谨慎,总喜欢把前后因果都想明白了才做事,所以还没有手足无
措过。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而且,也比我想象的要疯狂得多。不准备
对本官说点什么?」

  瞿羽湘闭目扭头,打定了不发一言的决心。只是时常审问犯人的捕快忽然被
人审问难免极不适应,必杀的死局又被旁人破解,心绪激荡间呼吸粗重。

  「看来不准备说?那我来说好了。」吴征摇了摇头起身道:「在这里动手是
个好地方也是好时机,若不是祝家主在旁,这一劫我怕是逃不过去。事后往身上
弄点伤痕,再往贼党身上一推干净。你虽然会受点牵连,罪名也重不到哪里去。
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贼党一伙,现下看来不像。」

  吴征边说边想,抽丝剥茧般理清思路。不过瞿羽湘毫不搭理未免显得没趣,
他亦未涉及这块行当,所言以分析为主,缺乏对犯人的心理压力,说了一大通固
然事理清楚了些,对瞿羽湘简直像身旁起了阵微风。

  「咦,吴大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意思了。快说,我想听。」

  吴征正说得没趣,闻言精神一振,暗道这才是绝世好队友。回头向祝雅瞳一
笑。

  本以为会看见她一脸玩味,揶揄吴征自说自话的尴尬。不想入目的却是极为
难以言喻的神情,欣赏,赞同,欢喜,得意,甚至还有连吴征都看不明白的意思。

  吴征不明所以,定神向瞿羽湘继续说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是贼党一员
当能发挥极大的作用,忧无患完全没有必要让你犯险。且他已经知道有堪与匹敌
的祝家主在此,怎么也该示警于你。亦或者以你杀我为饵诱祝家主出手好忽施偷
袭。但都没有,你想杀我怕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基本能排除这一点。」

  「那个忧无患走的时候甚至没看她一眼,这个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理由?」
祝雅瞳柔荑托着香腮,玉指轻轻敲点着脸颊,兴致勃勃。

  「我若是忧无患也不看她。」吴征两手一摊:「若是有关系,那不看她说不
准还能留下她一条命;若是没关系,看来干什么?她现下的情况难道还能让咱们
疑神疑鬼么?」

  「咯咯,说得好。」祝雅瞳竖个大拇指赞道:「继续!吴大人审案子真是出
精彩的好戏。」

  「不是贼党,那剩下的便是私愤了。」吴征一脸脑门子生疼道:「咱们的私
交聊胜于无,唯一不过都是雁儿的亲近之人。我真的很好奇,此前也有过几次照
面,雁儿与我也一向亲密,你不爽便罢了,为何突然间想要杀我?我总感觉你从
前没这么大的敌意。」

  说起韩归雁,瞿羽湘喉间动了动向吴征投去仿佛带着火焰的愤怒目光,但终
究没有说话。

  这样还不成?吴征正踌躇着怎生说些再刺激她的话,祝雅瞳插嘴道:「看来
是不想说了。无妨,把她扔在这里咱们去找韩铁雁,嘻嘻,本夫人有的是办法让
她说实话。」

  「家主,这样不太好吧。」吴征有些被扒光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想法都被祝
雅瞳毫无保留地看穿。心道有她配合自能问个清楚明白以做决断,但这种一举一
动尽在他人掌控的感觉又着实不是太爽。

  「一个女娃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万一韩铁雁和她勾结起来也是要害你性
命呢?放心,先来软的,不行再来硬的,总归要她开口才是。实在不成一刀杀了
了事,免得提心吊胆。」这些话正是吴征斟酌的,由吴征来说简直毫无可信度,
一眼便让瞿羽湘看穿是在吓唬人。但由祝雅瞳口中说出分量便大为不同,一个掌
管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要杀个人哪会有什么犹豫?

  「且慢!与她无关!」瞿羽湘忽然惊慌起来,她虽明祝雅瞳所言大多也是虚
言,可万一成真呢?以她方才超凡卓绝的武功,暗中要对韩归雁动手实在不是难
事。

  「吴大人,给不给机会?」祝雅瞳停步转身道。

  「给啊!总好过又麻烦一趟。」

  「几次?」

  「一次够了。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这里耗着干什么?再说祝家主方才
一场大战,在下可舍不得让家主再呆在荒山野岭。」

  「懂事!」祝雅瞳拍拍吴征的头顶:「去吧,最后一次机会,不说话直接杀
了回头找你的雁儿去。人家好倦了……」

  有个好队友说话做事都要轻松上许多,不过刚才拍我头和突然的撒娇是什么
意思?

  吴征撇了撇嘴向瞿羽湘道:「你说吧,我听着。最好直接说实情不要拐弯抹
角,我的耐心已经不多。」

  瞿羽湘锉了锉银牙道:「你让她先走开。」

  「偏不!爱说就说,不爱说算了。吴大人,来这里坐。」祝雅瞳又在石板上
坐下,随意捡个颗石子在手中抛动。小石子在别人手中只是玩物,但在她手里却
是可一击致命的杀器。

  形势逆转,吴征依言坐在祝雅瞳身边,心中大乐,这位祝家主真是妙人。她
这么一整双方拉开了距离,瞿羽湘不仅要说,还得大声地说!在她身边荷香弥漫,
眼角的余光中只觉一颦一笑均明艳不可方物,不由感叹道,这么美丽又聪慧的女
子,难怪能执掌天下第一豪族。

  瞿羽湘面色发白,颤抖着牙关艰难道:「雁儿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不允……
愿她和你在一起。」说完这一句苍白的俏脸忽然飞红,大约也觉所言太过惊世骇
俗,羞涩难抑。

  「哈?」祝雅瞳檀口圆张连连眨眼,自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露出吃惊的
神情,旋即吞了口香唾用怪怪的眼神不住打量着吴征与瞿羽湘。

  这就尴尬了呀!吴征装作若无其事道:「猜到了!你就为了这个原因杀我会
不会太过分?」

  「等等等等。」祝雅瞳连连摆手:「她……是不是喜欢韩铁雁,然后吃你的
飞醋?」眨巴的媚目一副不可置信,心中暗道:我的小乖乖是不是天上那个惹事
精下的凡?怎么每回和他在一起都有那么多奇事,哪有女儿家喜欢女儿家的?上
一回还看了场荒野艳戏,呸呸呸……

  吴征手捧额头一脸无颜面对小声道:「好像是这样了。」

  叹了口气,吴征又道:「自打进京以来我与雁儿便亲密,从前也没见你有非
杀我不可的意思,这一回不管不顾地动手是什么来由?」

  「谁让你占了雁儿的身子,你就该死。」话已说出,瞿羽湘也豁了出去:
「贱男人!就知道欺骗女子,雁儿瞎了眼才会信你。」

  「喂喂!打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雁儿跟了我又有甚么不好了?难道
在韩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更好么?」吴征恼羞成怒,瞎泼脏水几个意思?在祝家
主面前乱说话,注意点影响!陡然间又想起一事:「你说我占了雁儿的身子?这
是什么道理?她在西岭边屯受辱,你怎么不去杀番人?」

  「呸!她在西岭边屯好好的,便是你坏了她的身子。」瞿羽湘俏脸涨的通红
怒不可遏,提起这事若非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只怕要冲上来撒泼厮打。

  吴征闻言恍然大悟,怪道瞿羽湘从前虽对他有敌视之意,怎么也称不上动了
杀念,缘故原来在这里!他脑中忽然电光一闪想起一事来,咧嘴笑道:「我们自
回京后也就是前日你才与雁儿匆匆见了一面而已,你难道能看出来……那个……
额……你懂我在说什么。」

  毕竟祝雅瞳在旁,虽是个美艳的熟妇,当众说出来也太过不雅。吴征偷眼瞧
瞄,只见她脸上淡淡的不为所动,嘴角却有一丝神秘的笑意。

  「任何女子我一眼便知,何况是雁儿。」瞿羽湘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

  还有这等本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想想瞿羽湘久任捕头,各类案
件接触得多了,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领也不算意外。譬如此前用来绝杀吴征的机
关陷阱之术。这些本事于吴征而言倒有大用,只是如何收服是大难点,又不可能
为了一个瞿羽湘就与韩归雁分道扬镳,留了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迟早炸得
自己尸骨无存。一时倒有些左右为难甚为踌躇。

  「我饿了……」祝雅瞳忽然伸了个懒腰,饱满的胸乳撑的贴身的衣料绷紧出
两道浑圆美妙的弯弧。

  吴征不敢看她生怕又在失态道:「我这里还有干粮,这就去取给家主。」

  「不要。」祝雅瞳连连摇头:「我告诉过你,吃的用的不要亏待自己,现下
也不需要随便。走,去打点野味,我要吃你烤的。」

  说罢祝雅瞳走向瞿羽湘,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颗翠玉般的药丸,一把掰
开瞿羽湘下颌硬生生喂进肚子里。

  「给她吃点好东西别饿死了。我们走!」祝雅瞳指了指山顶,与吴征并肩行
去。刚刚行出十数步,背后传来强忍剧痛的闷喝声。

  吴征诧异回头,只见瞿羽湘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正泉涌般濡湿大片衣襟,
倒如刚被场暴雨淋过一般。她穴道未解动弹不得,单从连呼都呼不出来的声音来
看,其正经历的剧痛难以想象。

  「活该!」

  吴征一路前行并未停步,还不客气地骂了一句。祝雅瞳看得暗暗点头,她就
怕吴征到处留情变得心慈手软,尤其看见漂亮女人便走不动路,这一下让她甚是
满意。

  浮山山顶果有一大片荒地,此刻月落西山繁星渐隐,正是即将晨曦初开的时
分。冰凉的夜风在山顶上刮过,吹得两人的衣襟猎猎作响。

  吴征提了只祝雅瞳随手打落的半大山鸡,左右观望了一阵道:「这时辰怕是
见不着什么野味,要不先回去把这只鸡整治了?」

  「不忙,陪我多走走。」祝雅瞳信步向前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饿了吧?」

  「知道祝家主有话要吩咐,家主不说,在下不敢问。」吴征满心感慨,能与
世间最顶尖的女子结伴夜游,也不知是怎生得来的福气。

  「咯咯,你本来就有很多话来问我,我拉你来此不就是你让你问的么?」祝
雅瞳掩口一笑,似是极为开怀。

  「家主什么时候来的大秦?也不知会一声,在下好生失礼。」美妇远不是看
上去的娴静,其性子之跳脱凭空在高贵端雅之外增添了一份可爱。

  「你们离开长安的当天呀,记不记得拙性带了两个小沙弥?」祝雅瞳眨巴着
星辰般的美眸,以指点了点吴征又点向自己道:「还有,无人时以你我相称,不
要说什么在下在上的,我不喜欢。」

  女人的一句不喜欢,实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

  吴征点头答应,又拍着额头道:「当真是有眼无珠。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儿就在使节团里,居然从头至尾未曾发现。」心中却道:完了完了,我与菲菲的
事情定然叫她知晓了。草泥马的拙性,怪道敢答应我不将吴府里的事情报知祝家
主,原来早让人摸得一清二楚。什么公子不让说,还要说吗?我日!

  念及此处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委托给祝家探查暗香零落这么快就有了眉目线
索,以拙性一人恐怕没资格调动整个成都城的力量,自是祝雅瞳在幕后发力方才
有现下的成果。

  他答复祝雅瞳的话语虽轻浮,却知美妇极爱听夸奖的话。果然祝雅瞳展颜一
笑:「好听,我就爱听你说这些。没事尽可多说些。」

  「遵命!」吴征想了想续道:「大胆问一句,祝家之主离开长安这么久,就
不怕出甚么意外么?」

  「祝家这么大,上上下下的人这么多,若没些特殊的法儿制着早散啦。我不
在也出不了甚么乱子。再说了,若是我光明正大拉起人马来大秦,指不定路上还
会跑出些莫名其妙的贼党与我为难。你当知道,祝家的身份地位都敏感,有些不
开眼的家伙来找麻烦也是常事。至于你说祝家之主离开长安?没有呀,嘻嘻,祝
雅瞳现下正带着黄金面具在祝府里好端端地呆着呢,只是身体不太好,一概谢客。」
祝雅瞳乜目一瞥,笑得极为得意。

  吴征摊了摊手无奈道:「高人行事高深莫测!真是猜不到,佩服佩服!我问
完了。」

  「那换我来问你。」祝雅瞳随手拔起根草叶在手中挥舞,动作优雅得仿佛手
持的一柄香扇:「你是想要用瞿羽湘?」

  「是!我很缺人手。」吴征老老实实答道:「云龙门称不上顶尖也有独到之
处,否则也培养不出这等弟子。她的本事于我现下有大用,可惜,我想来想去也
没有让她老老实实听话的办法。」

  「坐一会儿。」正巧走到处避风的所在,祝雅瞳邀吴征盘膝坐下道:「你师
傅把你教的很好,是非对错分得清明。但你师傅是个正人君子,平日里也不屑用
些下三滥的手段,所以我看你对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解甚少。」

  吴征不明白祝雅瞳为何隔一段时间便要休息一会儿,若说天下数得着的绝顶
高手走两步便累了,着实叫人难以置信。闻言后答道:「自小就在昆仑山上练武,
旁门左道的东西一概没有。不知家主说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不忙,待会儿回去看看瞿羽湘你便知道了。还是那一句,祝家那么多
人,若没些特殊的法儿,怕是早已大乱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事,有些人,
用些简单直接的法儿更为有效,犯不着去废那些心思。」祝雅瞳挺直着背脊盘膝
而坐,双手相扣搭在腰际,即使说着些恶毒的法儿,落在吴征眼里仍如同菩萨般
圣洁高雅。

  「受教了。」吴征不是不想用些简单直接的方法,实在是知之甚少,闻言大
感兴趣。

  「光受教这些?还不够!」祝雅瞳微蹙娥眉晃着螓首,目光中隐含责备道:
「你下了昆仑山一路至今,我都找人细细问过,不知道你发觉没,你有些地方变
了。」

  「这个……经历得多了,总是会变的。家……你能教教我么。」吴征不明祝
雅瞳所指,看她神色郑重不似玩闹,忙虚心求教。

  「昆仑山上奉旨进京面圣的那个孩子,看似一路胡作非为,实则小心谨慎得
很,且对所做的一切心中都有谱儿。知道有圣命在身,惹出些许小麻烦出不了大
事,谁可以招惹,谁又惹不得,你都清清楚楚。之后到亭城,在长安,每一件事
都是如此。但是这一趟回了成都之后呢?问问你自己有没有狂妄自大?尤其是这
件事!」

  祝雅瞳口气忽转严厉:「暗香零落我查出的结果全数让你知晓。这帮贼党非
是易于之辈,连我看了奏报都心惊。你却敢不管不顾带上个明知道有敌意的瞿羽
湘来此,就算是为了陆菲嫣也不该如此冲动!幸亏我谨慎悄悄跟来,否则你还能
活下来么?」

  吴征一脑门子冷汗,今夜实是险之又险,瞿羽湘的偷袭即使能化险为夷,面
对忧无患则必死无疑。这等绝顶高手便是用上取自玉茏烟处的毒药也未必有用,
连逃脱都毫无可能。回想祝雅瞳所说的每一个字,确确如此,一来是因为暗香零
落觊觎陆菲嫣一事大怒,二来也是诸事顺遂难免没有自大之心。也难怪惊动祝雅
瞳亲自出马,风餐露宿跟随在后。

  吴征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吴征叩谢祝家主。一叩首为救命之恩,二
叩首为教导之恩。吴征当铭刻于心,永不敢忘。」

  恰巧此时日出山头,照的山顶一派金光灿灿。

  这一番行礼极为庄重,已近乎于师礼。受礼的美妇虽非他师傅,今日的当头
棒喝却是及时又必要,当得起传道教授之义。

  祝雅瞳却陡然怔住,眼角快速闪起光华,两片花瓣般的香唇微微颤动,不知
何日才能受他第三叩首,跪谢生育之恩,母子相认。

  吴征起身时祝雅瞳已快速拭去泪水恢复如常,温婉笑着宽慰道:「响鼓不用
重锤,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日后莫要再犯相同的错误便是了。」看吴征皱眉低头,
心中怜惜之情大起,暗自自责道:本就是个不称职的娘,难得与小乖乖单独相处
还要数落于他。只是……娘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日后母子相认么?小乖乖也是
用功得很!能有现下的局面已是不易。哎,罢了罢了,只得日后再加倍疼爱补偿
与他了。

  美妇眼珠子一转朝吴征挥手做了个附耳过来的姿势,轻声道:「光是来硬的
可不能让瞿羽湘心甘情愿为你办事,女人的想法男人永远也没法全摸透,保不齐
哪天豁出命去又要找你麻烦。虽说现下你有了提防她得不了手,可总要让她心悦
诚服使唤起来才能得心应手。您……我教你个乖,若是如此如此,嘻嘻,恩威并
施,保管叫她老老实实地听话……」

  「咳咳……」吴征一口气被堵在胸口喘不上来,怪异地望向祝雅瞳。只见美
妇抿嘴娇笑,一双媚目贼溜溜地,分外淘气……

           第九章、其媚无垠·旧朝所忆

  「这是什么药物如此厉害?」

  瞿羽湘被制住了穴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连低声嘶吼的力气都无。

  以吴征对医学的理解,人体都有自我保护的潜意识,遇到难以忍受的剧痛时,
身体会自动采用昏厥的方法加以自卫。但瞿羽湘瞪着惊恐的眼眸,连眼珠子都有
些微凸,偏偏意识极为清醒。吴征本也以为她会汗出如浆,甚至脱水也不奇怪,
可看她全身上下一滴汗都无。

  这种颠覆认知的反差显然又给他上了一课。

  「求死丹!炼制不易,祝家也不多。她现下一身都是灼热剧痛,且身上一发
汗便被蒸干,正五内俱焚,任她意志再怎么坚定,我保证她绝对不想再试一次。」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吃了这种东西再被点住穴道,换了谁也想速速一死了之
一了百了。

  「太厉害。」吴征竖了根大拇指随口问道:「让祝家主人都说出绝对二字,
谁都要信!」

  祝雅瞳闻言微蹙眉头,对吴征的说法并不认可,淡淡道:「我敢说绝对是因
为亲身试过,不是听来便罢。」

  「什么?」吴征一惊诧异道:「你……你也试过?」

  「是呀,我熬了不到四个时辰就快死啦,不得不把解药服了。我也不想再试
第二次!」祝雅瞳微笑道:「要做大事,重要的东西需得了若指掌,该试一试的
东西莫要怕苦怕累。」心中却道:娘为了你才当这劳什子的家主自要万无一失,
吃些苦头算的什么。

  不想随口一句话竟能听得这等秘辛,吴征心中敬佩更甚。以她三十余岁的年
纪不仅把武功练到了十二品,成为当世一掌之数的高手之一,还能当上祝家之主,
其中历经的艰难困苦,当真窥一斑而见全豹。

  「你来弄吃的,我和她说会子话。」祝雅瞳帮着捡拾了些干燥的树枝堆好引
着火焰道:「上回你做的菜很好吃。」

  枯枝有粗有细,粗的在外细的在内,引火的也已摆放停当,一只山鸡两只野
兔洗剥得干干净净用大片的树叶裹好,小包袱里各类调味品备得齐全,引火的动
作也干脆利落。可见在野外的经验何其丰富?

  野外生存的技能非得有丰富的经验才能办得又快又好,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
女子竟能做到这些?吴征对祝雅瞳越发感到好奇——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看似光
鲜亮丽的祝家内里又发生了什么?迷蛇梦眼的绰号虽是好听,却着实不是什么好
话。

  吴征一边烤着野味,一边远观。奚半楼对他十分关爱,可终究在身边的日子
不长,且比起祝雅瞳来也少了份细致入微。至于别的昆仑前辈,包括顾不凡在内
着实学不到太多东西。可跟前这位艳妇不仅指点之心甚诚,无论身份地位甚至是
能耐还在奚半楼之上,多看,多听,多学,绝没有任何坏处。

  祝雅瞳掰开瞿羽湘的牙关又喂入一颗丹药,静待了片刻女捕头身上的痛感明
显减轻,凸涨欲裂的眼眶平复之后便露出深深的惧意,仿佛面前娇美端雅的妇人
是一只露出毒牙的美女蛇。

  祝雅瞳双手随意地一撩脑后长及腰际的青丝,遮挡住吴征的视线,揪起瞿羽
湘的衣领,双目大放光华。吴征远远望去,只见她惧意深重的脸上变得痴痴呆呆,
便知祝雅瞳又使出「离幻魔瞳」来。此刻方知她撩散长发的本意,心中不由生起
一股暖流。

  「你杀吴征的本意何在?老老实实地说,千万不要对我说谎,我会很伤心的。」

  轻飘温柔的声线,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

  瞿羽湘连连摇头道:「我……我怎敢说谎?……」她此前干燥得甚至有些干
瘪的肌肤,忽然冒出淋漓大汗晕染重衣,近乎停止的呼吸也剧喘起来。

  吴征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喘息能够如此急促,仿佛体内装着的不是五脏六腑,
而是一种叫痛苦的东西,瞿羽湘正急切地要将它们全数驱赶出来。但吴征也知道
她现下的大汗淋漓对身体大有好处,否则之前的五内俱焚,若不能及时散开体内
热气难免大病一场。祝雅瞳当然不会在乎瞿羽湘的性命,可能让她只是身体虚弱
而非重病则不影响今后一段时间内用人,可见思虑周祥。

  瞿羽湘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诉说一遍,与前并无不同。祝雅瞳的离幻魔瞳下
要说她能保留自我意识太过匪夷所思,吴征也终于松了口气。

  祝雅瞳收回功法又松开揪住衣领的手,瞿羽湘脱力地软倒在地。美妇待她休
息了片刻才好整以暇道:「方才服了什么,你当心中有数了?」

  瞿羽湘汗出如浆喘息不停,怀着深深的惧意轻轻点头道:「是求死丹,家主
饶命。」

  吴征在表皮已开始烤得焦黄的山鸡身上洒下盐沫子,心中暗叹祝雅瞳见事之
准。

  「这种世所不容的畸恋,此人极大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其实没甚么底气,有
收服的可能。是以我才留下她一条性命,否则早一刀杀了了事。回头只需恩威并
施,不怕她不就范。」

  吴征不得不承认即使有两世为人,也有过不少的经历,可与霍永宁,祝雅瞳
这等接触过的顶尖儿人物比起来差的仍不是一星半点。至于祝雅瞳层出不穷的手
段,吴征可就望尘莫及了。

  「吴大人是本夫人的财神爷,你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求死丹既已赏赐与
你,自然是不会收回来的。你若乖乖地听话,本夫人自然会着吴大人给你解药,
每一颗解药能保你一月不吃苦头,否则每日早晚发作一次,每次六个时辰,咯咯,
不死无休!你也不必恨吴大人,更不需动他的歪脑筋。解药都在本夫人身上,有
本事你来抢回去。」祝雅瞳笑吟吟地随手将一个瓷瓶抛给吴征,距离随远,准头
精确无比,吴征只摊开手掌,瓷瓶便轻飘飘地落在掌中。

  「夫人要我做什么?」瞿羽湘面如死灰近乎绝望道,方才受尽地狱刑罚的恐
怖在脑海中深深刻印,若是要这么受尽苦楚地死去,还不如一刀抹了自己脖子的
好。

  「要你乖乖地呆在吴大人身边,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祝雅瞳面色
忽然一肃郑重其事道:「不许动歪脑筋,本夫人会时时刻刻牢牢盯着你,若敢再
起不轨之心,祝家折磨人的手段有的是,你也知我绰号叫什么,我保证你死得苦
不堪言。」

  传闻地狱有蛇可大可小,生有四只利爪,能喷七彩毒烟,口内长牙如剑,称
为迷蛇。最喜钻于魂魄体内,以利爪撕裂五脏,以毒烟腐蚀筋骨,以长牙啃食骨
骼,令魂魄苦不堪言。无论冤屈者或是十恶不赦者俱饱受其苦。

  瞿羽湘刚受了一场折磨,精神体能均十分虚弱。闻言面上立刻现出愤懑不已
之色,显然要她协助吴征一百个不愿意,而强迫下去她对祝雅瞳无能为力,吴征
有了防备也再无下手的可能。她一向爱慕韩归雁,可心中的爱侣早已倾心于吴征,
只觉生无可恋,自尽似乎是唯一的归宿。

  「你不用生气。吩咐你的是本夫人,现下你也是为本夫人办事。怎么?很委
屈了你?祝家待人一向不薄,你若办得顺当可大有好处。云龙门难道连祝家也不
放在眼里么?何况,本夫人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祝雅瞳眼眸中忽然闪过促
狭,花瓣般香润绯红的香唇揶揄地抿着,让她看起来无比的调皮可爱。

  「什……什么?」瞿羽湘本已有死意,此刻忽然泛起希望,大吃一惊下脸上
又涌起淡淡的红晕。

  祝雅瞳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想要韩归雁,咯咯,真是!也成,哪日本夫
人开心了便将她送到你怀里又算得什么?」

  祝家之主说出话,谁也不能怀疑她的能耐,世间除了圣上的金口玉言,怕再
没人能与之相比。祝雅瞳敢说便能做到,只看她想不想做。

  瞿羽湘心慌意乱,总算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支支吾吾道:「我……那个…
家主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本家主不喜欢她!」祝雅瞳双臂环抱撑在屈起的膝弯,一对儿美乳硕
大无朋,如同挂架熟瓜沉甸甸地落于双臂:「不管她在西岭边屯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这份名声便是不好。既非吴大人良配,拿来换你的一身本事倒也不亏。」

  「雁儿……雁儿是韩大将军之女,家主莫要惹祸上身,更不可加害于她。」

  瞿羽湘方寸大乱,隐隐然又觉得这位艳绝天下的美妇不仅大胆至极,脑中更
是天马行空难明其意,有一股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噗嗤!」祝雅瞳露齿一笑忍俊不禁道:「韩大将军的女儿又怎么了?把她
交给你亲近亲近又怎么了?你还能坏了她身子不成么?但若是韩归雁被你的真情
厚意打动了呢?万一呢?啧啧,至少现下本夫人还是你的大仇人,你居然为了韩
归雁劝本夫人莫要冲动。啊哟,这是爱屋及乌么?本夫人都有些感动了呢。」

  瞿羽湘心潮起伏,她自幼在云龙门修炼,即至如花的年纪对一众师兄弟俱无
甚感觉,反倒结识韩归雁之后被迷得神魂颠倒。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臆想将修长
高挑的身躯拥在怀中肆意爱抚,可胯间湿润的粘腻液体总提醒着她自己也是个女
子。她从不敢表达心意,只怕太过惊世骇俗吓着了韩归雁,从此再不与她相见。

  这一份特殊的情感压抑心中,亦称得上大为遗憾。

  祝雅瞳洞悉人心的双目如蕴春风,句句都指在她内心最期盼又最软弱处,让
她无可拒绝。她惧怕求死丹的疼痛折磨,反抗祝雅瞳更是毫无可能的绝望,又期
盼能有机会对韩归雁一吐胸臆。——即便要死,带着这份遗憾又如何瞑目?更何
况……连祝家主都说万一呢?

  这一场大起大落的疯狂暗杀过后,瞿羽湘倒多了不少自暴自弃的极端想法。

  一念至此终于点头道:「望家主莫要失信。」

  「甚好!本家主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祝雅瞳衣袖一拂解开她穴道,优
雅如拨云露月。回身向吴征狡黠地挑了挑眉毛……

  韩府里的人丁较之鼎盛时少了许多,让偌大的府邸显得空空荡荡,往日里门
前的车水马龙更是不见踪影。韩家二子一女在燕秦之战里屡立奇功,可圣上暧昧
不明的态度却让百官们无不敬而远之。

  车骑将军韩克军虽回到了成都,在朝堂上也变得谨言慎行,来往更是只一辆
马车,六名仆从相随。韩家封赏事关大秦整个军方势力的变迁,拖的时间越久,
韩家越是尴尬。

  「爹,累不累?」能随在韩克军身旁的只有三女韩归雁。她接了下朝的父亲
进府便体贴地一阵揉肩捶背。往日龙精虎猛的天下名将近年来老的很快,连身躯
都日渐佝偻,韩归雁心下颇为难受。

  「老咯,连上下朝都有些疲倦了。嗯,舒服!还是乖女儿孝顺。」韩克军眯
起双目享受了一番道:「急吼吼的来又想做什么?」

  「咦?女儿哪天没来服侍爹爹,什么叫做又想做什么?」韩归雁鼓起腮帮娇
嗔道。

  「嘿嘿,昨日刚去了北城府衙又没来见爹爹,今日你会没话要说?知女莫如
父,说吧说吧,莫要藏着掖着。」韩克军一顿揶揄,说的韩归雁面颊飞红。

  「吴郎……咳咳,吴征说了要帮你们做些事情。奚叔叔不在成都,胡大人又
从不管他。人家是来向爹爹禀报此事,免得他乱来误了大事。」韩归雁在父亲身
后做了个鬼脸,字正腔圆地说道。

  「你那吴郎……咳咳吴征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韩克军一样字正
腔圆,连语调都学了个十成十。

  韩归雁在他背后一顿不依的粉拳,才将吴征的计划想法一五一十地道出。事
关重大,她完全复述吴征所言,唯恐出了差错。

  「唔……呵呵呵,这个小子!」韩克军冷笑道:「年龄不大,胆子比天还大。」

  韩归雁骤然紧张道:「怎么?这么做不成么?」

  韩克军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停下斟酌了一番,摇头道:「你紧张什么?这小
子……对你倒着实是不错。」

  「哎呀!人家在问爹爹大事,扯到对我好不好干什么?」韩归雁大发娇嗔,
被父亲苍老却仍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羞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韩克军微微一笑也不点破,拍拍女儿的螓首意味深长道:「有些事你还不懂,
也不需要懂。一个女孩儿家能有这一身本事已经够啦,何况贪多嚼不烂,你的吴
郎这一点就很好。若是他帮你守了亭城后整日价地研究兵法,爹爹反倒要不放心。

  这个孩子心机深得很,好在有情有义,奚半楼的弟子,爹爹也信得过。好啦
你去吧,有些事爹爹还要想一想。「韩归雁满腹疑云,也知其中还有许多一时不
便说明的难处,闻言道:」爹爹莫要太累。「

  韩克军送走女儿,见她英武更甚当年,心中恍惚!

  真的老啦,是不是该让位给孩子们,把一切都放下了?女儿临走前留下一本
簿册,内里详尽书写了方才所说的一切。韩克军通览一遍,将簿册捧在手中掂了
掂自言自语道:「小小的娃子,你是在逼我么?你们都在逼我?京都守备,真是
好大的胆子!」

  成都城除了羽林卫与金吾卫,以及城郊八校尉大军拱卫之外,京都守备亦是
军方不得忽视的重权人物之一。虽只是五品的官儿,可八校尉军日常的协防拨备,
补足兵员缺口,乃至军需供应均由京都守备管辖。以此将内外禁军完全独立为两
个体系,互不干涉,互为牵制。

  文毅与迭云鹤交厚,本也是秦皇最为信任的近臣。只因玉茏烟一事落了把柄,
常年被胡浩,韩克军等人牢牢压制不得升迁。可秦皇对他的信任并未有所折扣,
京都守备一职始终稳稳当当。吴征把歪脑筋打到他身上,不得不说一句胆大包天。

  「靠这些就能足够?罢了罢了,看在你为雁儿一番美意,剩下的事老夫来做
吧。」韩克军摇了摇头,面上殊无喜意,状甚萧索。

  「大人回来啦!」

  吴征一去三日音信全无,陆菲嫣心中忐忑不安。她对祝家的信任度比起吴征
来要大打折扣,此行虽是简单的盯梢,难保其中没有暗藏危机。直到昨日拙性传
来书信言道吴征已然返程方才安下心来。只是这家伙为何出门一趟又带回来个陌
生人,虽是刻意以黑巾蒙去了面貌,体态却是婀娜多姿优雅万方,着实不在自己
之下。一时心中竟翻起酸意与警惕!

  吴征领先祝雅瞳半个身位,朝着陆菲嫣连连眨眼要她莫要多说话,只是暗暗
庆幸她一贯也谨慎,否则败家娘们儿之类的话说出来惹恼了难以捉摸的女魔头,
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三人毫不停步直达后院书房,吴征闭上房门,回头便见祝雅瞳掀开蒙面的黑
巾撩动一头青丝,陆菲嫣正目瞪口呆,一张润口张成个圆圈。

  千娇百媚同处一室。祝雅瞳长发飞扬,一袭淡紫长裙俏展仙姿;陆菲嫣虽是
惊愕,可挺拔站立的身子被宝蓝色的绸衫裹得玲珑浮凸,媚如春水。二女只是站
着对视便映得满室耀目生辉,吴征的视线真是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祝……祝家主怎会来此?」陆菲嫣心中酸意更甚,祝雅瞳与她年纪相当,
美艳更不逊色分毫。她这三日若都与吴征在一起,虽两人身份相差太大,难免心
中不太舒服。

  「来帮妹妹的吴大人呀。」祝雅瞳眼角里不时闪过揶揄俏皮,火辣辣的目光
更是要将陆菲嫣剥个干干净净,「妹妹的」三字也未刻意,听在吴征耳里哪还有
半分不明?

  「家主快请坐,师姑也请坐下。」吴征抽着冷气斟上茶水,对这位古灵精怪
的豪族之主全无办法。

  「现下可容不得半分拖延,正事要紧。妹妹还请回避,我与吴大人还有事要
商议。稍后再与妹妹叙话说明原委。」祝雅瞳果断逐客,自顾自地在书桌上摆开
六页白纸,倒水磨墨。

  陆菲嫣更为不满,秀眉微蹙。可现下又不好发作以免与吴征的私密事着人看
出端倪。一想祝雅瞳定是早已来了成都,吴征却始终瞒着自己不肯说明,也不知
还打着什么歪主意,心中一阵气苦。

  不想一只温热大手将她拉起,陆菲嫣心中狂跳作势欲甩,那大手一紧不肯放
脱反倒加了一只,吴征大喇喇当着祝雅瞳的面柔声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与
你细说。」

  陆菲嫣羞红满面,连连点头下受惊的小鹿般一蹦一蹦地逃去了。

  吴征暗自松了口气,无奈回头果见祝雅瞳眉眼含笑,倒是竖起大拇指道:
「敢作敢当才是好男儿,若现下还要藏着掖着自欺欺人,我倒要责备你了。好啦
这事儿不忙,你到我这里来。」她想了一想,多抽了两张白纸铺开。

  吴征到祝雅瞳身后站定。只见美妇探出兰花般的五指拈起只小毫,深棕色的
笔杆一衬,益发显得手指白皙透红。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理理思绪,左臂斜倚压住白纸,提笔落字。吴征还不及看
她写些什么,视线里满是她一头滑顺的青丝垂垂而落;一颗螓首微偏正在细细思
量;微蹙的娥眉下秀鼻高挺而柔雅,更令人移不开目光的便是一对儿丰硕酥胸。

  以她的坐姿位置而论,换了常人怕是胸口处尚有两拳空隙。可她的乳峰已是
被桌沿抵住,双球正随着呼吸一挺一落,挺时被桌沿抵得反陷,令上半球处撑着
衣料鼓起一抹旖旎无边的弯弧,落时又盈盈颤动,可想而知这一对儿玉乳的饱满
结实。

  吴征一咬舌尖闷哼一声,强自收敛心神。祝雅瞳知他分心刚觉不满,旋即便
知是什么分散了爱子注意力,心中一慌不敢回头只细声道:「认真看,好好学。」

  白纸上已落下了一行字迹:忧无患,男,身高八尺二寸(有疑:行动略有阻
滞,或着垫高之物),肩宽八寸(有疑:易容垫肩)。头带淫邪鬼面此前未见。

  武功:未知,类同玄元两仪功,九转玄阳决,然内力运转更为迅速,且无二
者受限桎梏之处。疑内外兼修,肌体有化解消散内力之能。武器:长剑,剑身坚
固而具韧性,锋锐未知,泛绿光,疑混有青钢,翠铜等物,有豹羽鵟为坐骑,疑
临朝余党。

  一笔至此,祝雅瞳又在纸边空白处勾勾挑挑,迅速将忧无患身形画下,尤其
是一张鬼面绘制得活灵活现,与吴征记忆之中完全一致。

  做完了这些,祝雅瞳搁下小毫起身让开座位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
事趁记忆最深之时用纸笔记下来日方不会稍有差池。你一贯聪明,但今后遇事越
多记忆也容易错乱,自现下起还是多动笔好些。」

  「祝家主教训的是!」吴征连连点头,诚心受教之时用尊称并无不妥。

  「你不想添些什么?」祝雅瞳含笑点头道,目中净是期许之意。

  吴征不急于提笔,在案头闭目回忆那一场荒山恶战。两名十二品的绝顶高手
似都还未使出全力,可其中的境界已不是他能看得清道得明的,甚至有些动作已
快得让他看不清晰。有限的见识里陡然灵光一闪,目光落下祝雅瞳标注的锋锐未
知处。

  「鎏虹」是祝家之主的佩剑,堪称天下最顶尖的兵刃。能够与之匹敌的兵器
竟被标注了锋锐未知便是极大的疑点。吴征细细思量一番后,在武功一栏背后添
加了一段蝇头小楷:剑法特异极尽偏锋,不与敌方兵刃锋锐处交兵,多以按、压、
弹击剑身中段为主。

  「只能想出这么多,我的武功还差得很远。」自家的字迹与祝雅瞳的极尽大
气一比惨不忍睹,吴征有些羞惭。

  「很不错!这一段本就是留给你写的,与我的料想也差不多。」祝雅瞳举起
纸张轻轻吹干十分满意,丝毫不嫌弃其中狗爬般的笔迹:「现下我们做第二件事。」

  她吹干墨迹时,撅起的香唇润红艳丽,即使圆嘬而起也仅有少许的褶皱,着
实性感到了极点。

  「是!」对千娇之体的无穷魅力吴征也有了防备,生怕再度出丑。这一刻神
情专注素然,静候祝雅瞳的指示。

  「你让拙性办的事情我都清楚了。你要对付文毅是么?」祝雅瞳莲步轻移端
来茶碗道:「要我说,你的计划险之又险,这么做不太值当。」

  吴征交托给拙性的事情零散琐碎,不想仍被祝雅瞳一眼看穿,连所用手段的
结果都做了推论,这份子能耐吴征自问换了他便绝计没有。

  「好像你不太服气?来,写下来我们理一理。」祝雅瞳并无责怪之色,脸上
神秘的笑容倒是鼓励多些。

  能得到祝家之主的指点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吴征没有丝毫腻烦,依言
提笔在纸上细细书写。

  七张白纸被吴征写满了五页后停笔。祝雅瞳始终在左侧细看,见状曲起食指
在吴征脑门轻扣一记嗔道:「小鬼头,还要瞒我?」说罢将空白的纸张拨在吴征
面前道:「快写下来,没有韩克军帮忙,你哪来的底气?」

  吴征无奈,仿佛在一双慧眼之下无所遁形,只得老老实实将最后一个,也是
最为关键的一环写下。

  「妓院里大都藏污纳垢,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既在浣花楼里查到贼
党踪迹,籍由此线索排查下去。从中总能找出些来历不明的女子。」

  祝雅瞳一一将纸张依序放好道:「算是勉勉强强,以此为由发难也可以。」

  两人一条条地理下去,直到在祝雅瞳「威逼」之下吴征才写下的那一页。

  「三日之前,这里才是最关键处。不过,你不觉得太冒险了么?」祝雅瞳点
着韩克军的名字道:「不说他会不会答应,便是答应了,两头不讨好落得一场空
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靠这些便是加起来也未必扳得倒文毅。」

  「你误会了。」吴征将纸张重新摆放后道:「这五处虽没甚稀奇,闹起来圣
上或许未必会管,可百姓的意见会很大!所以要点在于一个快字!以迅雷不及掩
耳之势几乎同时发难,犹如一把火点着粮仓烧成滔天大火,本来不想管的也必须
去管了。至于最后这一点,适时而发,把握性便要大得多。」

  「唔,也有道理。」祝雅瞳露出意外的神情静静思索。

  吴征看她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一会儿蹙眉抿唇似在冥思苦想,一会儿双眉
一挑似恍然大悟,一会儿唇瓣弯起喜形于色。

  「很好!以点破面,斩其羽翼,环环相扣又仅略有先后,近乎同时发难,再
借百姓民怨沸腾之势,照你这么说倒真能多上两分把握,这就值得搏一搏啦。」

  祝雅瞳喜形于色,倒比她自己的事情还要开心。

  「现下再加上最后一条——临朝余孽!当再加上两成把握,倒是意外之喜。

  其实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他人,更不在于韩大将军,此事成与败全在祝家身上,
还望家主助我。「吴征起身作揖。

  「无论是昆仑还是旁的都必然要暴露,隐蔽性不足。知道用祝家之力来做这
件事说明你已深思熟虑,我倒是小看你了。」祝雅瞳笑得更欢险些合不拢嘴:
「既是合作,我当然会帮你。嘻嘻,你原先是不是有些忐忑?担忧拙性未必能将
成都里祝家的人手布置得妥当?现下放心了吧。」

  「高人行事高深莫测,你来了,至少在我这里把握又大了两分。」吴征指指
胸口。

  「好!」祝雅瞳忽然莞尔一笑道:「快回去吧莫要让人等得心焦。明日一早,
临朝的资料会全数摆在这里。」

  吴征挠头不好意思道:「她很不容易,我是真心喜欢她。」

  「嗯,你说的我当然相信。」祝雅瞳又点着吴征的脑门道:「你呀,真是个
惹事精。快去!」

  望着吴征离去的背影,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眼含热泪,方才险些便要在爱子的
屁股来上一掌,只觉一生之中,哪有一刻比得上这三日来的温馨甜蜜。

  小院里亮着灯火,在夜露深重的寒夜里带来温柔暖意。

  推开房门,陆菲嫣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了吴征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愿与他目
光相碰。

  对付她吴征的法子可就多了:「咦,家里打翻了什么东西?怎地一股子怪味
儿?」吴征抽着鼻子装腔作势地低头搜寻。

  「哪有什么翻了?胡说八道。」陆菲嫣生活精细,即使从前深受婚姻之苦依
然尽可能打点清楚一切,闻言忍不住低声斥道。

  「没有?这么大一股子酸味儿哪里来的?」吴征大摇其头一路寻到陆菲嫣身
边:「啊哟,原来在这里!」

  「你……你走开,我不要和你说话。」看他死皮赖脸的模样赶走无望,陆菲
嫣气呼呼地起身躲开,一副你离我远点的样子。

  吴征哪肯放她走脱,伸手反勾她手腕。陆菲嫣自内伤平复以来武功大进,明
了《道理诀》之后反应亦迅速之极,当即手腕一翻闪过,足下错步翩若惊鸿般避
开。

  屋内空间狭小不好施展身法,陆菲嫣也仅是避开便罢。不防吴征使开全力一
路如影逐行,伸手又欲揽向腰肢。陆菲嫣撇了撇嘴,打定主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能听之任之,蛇腰一摆让他捞了个空,神掌向他胸口推去。

  掌未及身,吴征「啊哟」一声足下发软打了个趔趄。陆菲嫣吃了一惊,顺势
变推为抓助吴征稳住身形慌道:「你受伤了?」

  「差点命都没啦。」吴征连连喘息苦笑一声,却又趁着陆菲嫣不备一把将她
抱个满怀。

  终是又着了道儿,陆菲嫣一颗芳心全扑在吴征身上也顾不得吃味,听他说得
不似作伪,急得泪珠都落了下来道:「你怎地不早说?伤得重么?」

  「你又不肯听我说,我还能对着明月说去么?」掌握主动,吴征不慌不忙地
唉声叹气。

  「对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陆菲嫣又急又慌:「到底是怎么回
事,我就该跟着你一道去的。」

  「你去?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一眼就被人发现啦,还盯梢什么?」吴征将此
前的经历慢慢述说一遍:「……彼时我腿脚被缠住挣脱不得,兵器又丢了。那三
支竹箭又劲又急,瞿羽湘的短棍又在背后,我是实在躲不过去啦……」

  「呀……」陆菲嫣听得极为投入,饶是吴征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将她紧紧怀抱,
仍吓得惊呼一声:「她的兵器叫墨殇非同小可,后来呢?」

  「四枚石子救了我。」吴征拍拍她后背略作安慰:「三枚弹飞了竹箭,一枚
打在瞿羽湘肩头。我本以为是拙性大师,回头一看,和你一样吓了一大跳。」

  「祝家主?额,那倒要好好谢谢她。」陆菲嫣颇觉羞愧,讷讷低头不敢望向
吴征。

  「后头的事情才是想不到啊。」吴征将那场荒山恶战娓娓道来,听得陆菲嫣
后怕不已。

  「若不是祝家主在,真是……真是……」陆菲嫣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得连鼻
翼都一张一合:「忧无患?这是什么人?从来未听说过。」

  「不知道。这等人见不得光,暂时不去管他。」吴征笑问道:「我也不知祝
家主早早便来了成都,现下不生气了么?」

  陆菲嫣抿了抿香唇,一腔怨气消散后回思方才的情绪也觉怪异,怎地一见祝
雅瞳会激动如此:「不生气了,其实我不是生气。我就是……就是着急。」

  「呵呵。」吴征被她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柔声道:「我懂得你着急什么,
怕我有事瞒着你不说?怕我移情别恋不要你了?哈哈,你着急这个,我很高兴欢
喜。」

  「美得你!」陆菲嫣白了他一眼,旋即想起一事当真气呼呼道:「她是祝雅
瞳,你敢说不喜欢她?若是她刻意勾引,只怕你早已爬到她床上去了,又怎会念
及我。」

  「我要说不喜欢就是全天下第一号的大骗子。」吴征一副光棍像道:「可我
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更不至于喜欢一个就要把她弄到床上去。」

  「哼,说谎。你们男人管不住坏东西的比比皆是,你又能有什么不同了?」

  陆菲嫣沉着脸道:「祝雅瞳也不知为了什么待你青眼有加,我看你要被她连
骨头一起吞了。」

  「啧!哎!本公子今年已满二十总共就两个女人。世家公子哥儿里可是独一
份儿的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吴征哀叹一声:「这等人品居然也被视作不
堪,天理何在啊。」

  「洁身自好?天下就属你这洁身自好的胆子大,连我都……都……」陆菲嫣
说不出羞人的话,却晕红了脸。

  「那不是我胆子大,是菲菲太过诱人了。」吴征一双大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平日里乖乖顺顺的坏东西,不知为何一见你就是管不住……」

  陆菲嫣被他搂腰抚臀,呼吸更促俏脸更红,那大手所经之处更是麻痒痒地激
起一身的小粒儿。两人相处已惯,可因她身份之故始终难免忸怩放不开,今夜却
陡觉抗拒之心全无,另一股奇妙的感觉奔腾翻涌难以遏制!

  「有没有想我?」

  火热的呼吸喷吐在耳边更令半身酸麻,陆菲嫣媚目迷离:「想……每一刻都
在想!」

  热辣的情话从美妇嘴里说出来的时刻几近于无,吴征听了也不由心中一荡,
不经意敞开心扉的机会让他忙不迭地抓住机会:「我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可也
知道家的经营之道。一个女人再好再美,怎及得家中伴侣的同心协力来得重要?

  你不必担心,吴府里只容得心向吴家的女人,旁的我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爱郎啃吻着敏感的脖颈,一句吴家的女人令人心神俱醉,更不知何时已被他剥
得赤条条地。陆菲嫣强忍着渴求的身体哼道:」世上女子那么多,心向吴府的难
道会少了么?「

  「额,好问题!」吴征从脖颈漫游至耳垂道:「现下的女主人是菲菲,还有
将来的一位是雁儿。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这世上还能有多少女子入的我眼?」

  「你……唔……终究还是在想。祝雅瞳入不得你眼么?我就是不高兴。」陆
菲嫣皱眉撅唇,矛盾不已。

  「自然入得!」吴征捧起她脸颊正色道:「我知你在担忧重蹈覆辙,你发脾
气我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是欢喜。我费尽心力救你回来,可不是为了他日又
弃你于不顾。我什么坏处都有,唯独没有负心薄幸这一条,而且,我与这世间男
子都不一样。」

  陆菲嫣此前饱受家庭不谐的折磨,对此事最为敏感。现下一颗芳心全扑在吴
征身上,更怕哪一日他热情褪去又遭抛弃。

  她自知吴征于世人的不同,在于一种无法理解的平等视之,与他亲近之人更
是时刻都有一份尊重。可心中醋意翻腾,按捺不住赌气道:「哪有什么不同?」

  「不同在我是天下间最大的色鬼,如今正被你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吴征
色咪咪道,身躯向后一倒床榻,顺势搂着陆菲嫣便向左边美乳咬去。

  「啊哟!」陆菲嫣惊叫一声不肯就范,百忙中香肩左沉右提。她乳质极为绵
软,这么一动作下,左乳甸甸一沉向外甩荡,让吴征啃了个空。

  虽未能吃得满嘴温软滑腻,可甜美的乳香仍让人如痴如醉。吴征顺势埋入幽
深的乳沟,深深吸了口气。那甩荡的硕乳画了个曼妙的弯弧复归原位,两团热哄
哄,柔腻腻的温香美肉碰上脸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唔……险些被两奶儿打死!好香,好软,好沉。」吴征被乳肉夹得极为舒
畅,惬意地拱了几拱。

  两人紧紧相贴。陆菲嫣目中媚色迷离险些滴出水来,她环抱着爱郎头颅,将
他深埋在傲人的美乳夹缝中,深沟底部的一线缝隙又被火热的呼吸喷的酥酥麻麻。

  若是平日陆菲嫣大都被逗得渴求难耐,却又忸怩不已,进退维谷,今日却有
一股潜藏的渴望难以压抑。那是慢慢打开的心扉,先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求,
还有获得重生之后因不愿再失去而反省自身,与终于下定决心融入新生活的决绝。

  三日不见小情郎的刻骨相思,终知若不想再失去一切重堕地狱,便得全心全
意而非左右为难,欲取先需舍,哪有好事全被占尽的道理?正如吴征所言,外表
的光鲜亮丽终是给外人看的,而现下更有股极不服气的争强好胜之心。

  「不准动!」陆菲嫣美眸一瞪喝令道:「你若乱动,今晚再也休想!」

  「我若不乱动呢?」乳丘深壑里传来闷呼呼的声音,吴征亦正色道:「今夜
我是非要你不可,若是给我下了套儿我可不答应。」

  「总之你现下不许动!……乖乖地站起来!」

  陆菲嫣身量高挑,相比吴征也仅矮了小半头。吴征弯腰沉肩将她半举起,陆
菲嫣踮着足尖堪堪着地。

  「我很想你,你和旁的女人在一起还动歪脑筋,我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

  陆菲嫣缓缓下滑,硕乳夹出脸庞的轮廓,顺着男儿的头颅向外满溢,又架在
肩头被举得朝天俏立,再贴着爱郎健壮的胸膛被挤成两团奶饼。

  「我才是最好的!即使有雁儿,以后再有别的女人,我还是最好的!」

  衣袍被剥落在地,吴征自肩向下被染出一道湿润清香的吻痕。陆菲嫣跪坐在
他身前,抬起螓首与吴征对视的目光中,燃起兴奋的欲火与不安的羞涩。

  这道目光吴征从未见过!那动情时的欲焰极为媚人,但今夜隐约犹有热辣辣
的渴求;每一回的羞涩总是左右为难的踌蹴与生硬的紧张,今夜却尽是将与情郎
爱欲缠绵欢好的女儿娇羞。

  那曲线玲珑又紧致结实的娇躯跪坐于地,一双美腿折叠而起更显惊人的匀称
修长,踮起垂直于地的一对儿莲足柔嫩纤细,幼圆的足趾蜷缩着,如蒜瓣般洁白
可爱。隆臀正坐于足胫处,中央的桃裂深沟一片漆黑,正因臀肉太过丰翘彻底挡
住了烛火。

  陆菲嫣笔挺着上身,情欲如潮,羞意满溢,强自举起双手握住挺胀的肉龙道:
「我全心全意地待你,你和我在一起时,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玉掌柔腻秀滑,不轻不重地握着肉棒,既有掐弄的快意,亦有摩挲的温柔。

  「你的坏东西每次都弄得我好舒服,我也要让它舒服。你待我有多好,我也
会待你多好。」陆菲嫣将檀口凑近肉棒,目光始终与吴征对视,深情款款,其甜
如蜜。

  吴征一动不敢动,唯恐她当真离去。那一对玉臂夹着硕大的双峰向中央推挤,
峰顶两颗细长的红珠高傲地翘着。乳波潋滟,光是看一眼便再难把持。

  吴征粗重地呼吸,迫不及待想要蹂躏陆菲嫣的身体,可他不敢动。这般压抑
极为痛苦。当陆菲嫣凑近膨胀欲裂的肉龙,檀口微张轻含龟首一点一点地吞入,
快意乍现,可那对艳光四射的硕乳却又因视线的遮挡,仅能看见两侧的曼妙弯弧。

  遗憾更增情欲诱惑!

  陆菲嫣吞入肉棒的动作极慢,缩成圆圈的艳嘴儿一张一嘬,缓缓地贴着棒身
蜗行。可每吞入一小截,腻滑的香舌便灵活地缠卷而上,绕着肉柱舔洗勾挑。

  「呵嗤,呵嗤。」吴征粗重地喘息。先前虽无肢体接触,可陆菲嫣刻意展示
身形媚态大饱眼福。如今棒儿被伺弄的无比舒爽,视线却又被遮挡。既盼多看一
会儿,又舍不得让美妇停下动作,煎熬的心思犹如蚁爬发挠,难进难退。

  陆菲嫣吞入大半根肉棒,唇瓣蜗行的速度更慢。她双手持定棒根维持身体的
平衡,尽力深重地呼吸以抵消香口被塞满的窒息感,细长如兰叶的香舌仍在奋力
地舔卷勾挑,混着大量分泌的津液有一种极为腻腻滑滑的爽适。

  「可以了,莫要……嘶……太勉强!」见美妇秀眉微蹙脸上现出痛苦,吴征
强抑想在艳口中抽送的难耐,又不忍她太过难受出声打断道。

  陆菲嫣美眸始终与吴征对视,闻言露出警告的目光让他不许动,略歇了片刻
适应了一番,复又嗫喏着蜗行吞棒。大若鸡子的龟菇钝尖已抵上一处奇异的软肉,
那软肉剧烈地收缩抽搐,似在撩拨着躁动的欲火。

  美妇艳绝人寰的俏脸已全数埋入男儿胯下浓密的毛发,再看不见她是痛苦还
是欢愉。陆菲嫣不再有任何动作,只任由香口深处形同吞咽食物时自然地抽搐痉
挛,按摩挤压敏感的龟菇。而一双玉手则捧起因极度的刺激而收拢紧缩的春袋。

  时间静止了一般,当陆菲嫣再也抵受不住窒息的煎熬,螓首猛然向后一甩啵
儿一声吐出肉棒,屋内才响起吴征咆哮般的闷吼声与陆菲嫣剧烈的喘息。

  不等吴征出气多进气少的喘息平复,陆菲嫣又倚近螓首。这一回则将俏脸埋
入胯下腿心,香口一张含入颗春丸。

  春丸本是男子身上至为脆弱的要害,吃不得半分力道。可陆菲嫣的香口又软
又润,灵动的长舌更如只小泥鳅般绕着丸身打转,偶尔促狭心起,还吓唬人一般
将尖细的贝齿轻轻啃咬。直到将两丸袋处都吮得津津发亮,才复又向上游移,以
口唇含住棒根。

  比起此前的吞吐,这一回陆菲嫣则嘟起微张的唇瓣压紧棒身打圈。香舌尖端
自贝齿裂开的缝隙中伸出抵住棒身,极其灵巧快速地抖动舔舐。一圈又一圈一路
螺旋上升,此前尚能抵受,待得敏感的龟菇沟壑被吮住猛点,吴征绷得肌肉鼓胀
的大腿再抑制不住打起了摆子……

  「我好不好?」一路吮至棒尖,陆菲嫣的身躯随之挺立而起由跪坐变为半跪。

  那一双玉手捧着圆润饱满的硕乳下半球处,勃翘的粉色乳尖刮噌着大腿上移。

  那对美乳豪硕得被玉手一挤,生生将春袋与大半根狰狞肉龙一同夹住。酥滑
的香嫩乳肤热热烫烫熨熨贴贴,其柔软与弹性独具快意,而浑圆洁白的艳丽与黝
黑狰狞的丑陋紧紧贴合,更增一股无与伦比的视觉刺激。

  「好!……真好!」吴征吭哧着粗气,棒身传来被奔涌的血液几欲撑爆的炸
裂感,难耐地一把抓着美妇后脑稳住身形,顺势向前按去。

  美乳虽豪硕,肉棒也粗长,穿过深不见底的乳沟仍有小半根裸露在外,陆菲
嫣不需低首便能含住龟菇敏感。她头上吃疼,仰面嗔怪地望了情郎一眼,警告意
味甚浓:你再乱动,我就走了。

  吴征虎目一瞪,憋得险些咬碎牙关,幸而陆菲嫣也未让他再等,俯身低头含
入裸露的肉棒,美乳香口,亦将棒身裹得一分不漏。她向下推移,娇嫩的乳肤刚
抹过的棒身旋即被一张香艳小嘴接过,一样地嫩滑,一样地香软。待得吞没了小
半根,陆菲嫣又抬身向上,以嫩乳夹磨刚被香口润过之处。不多时便染得整支棒
身荧光发亮。

  自吴征的视线看下去,浓密的长睫密如梳枝,艳红的唇瓣吞吞吐吐,雪白的
乳肉推推送送,丽色迷离。而香肩下方的另一边则是光洁的美背,与拱起的柳腰
之下两片丰隆肥臀,正随着上下起伏的身姿撅撅挺挺。高翘结实的臀瓣儿像两团
雪面,仿佛已吸饱了汁水盈盈晃动。

  「不能动原是这种感觉?果然报应不爽。」吴征满面通红睚眦欲裂,被欲焰
烧的晕晕乎乎时陆菲嫣已起身站立与他贴面相拥。

  「是哪里好?嘴儿好?奶儿好?还是……」陆菲嫣玉乳紧贴吴征胸膛,双臂
环住肩背,抬起左腿一折勾住腰杆,右脚一蹬离地而起,细长圆润的小腿同样一
勾,在吴征后腰处打了个交叉,将粉嫩嫩水光忽闪的花穴儿对准肉棒一沉隆臀:
「穴儿好……呀……」

  浓密的弯曲乌绒卷过,搔得龟菇麻酥酥地令人发颤,随即便是两片膏腴肥沃
的软肉套将上来,那一晚未经任何抚弄的花穴儿竟也春露淅沥,仿佛小溪里流水
潺潺。陆菲嫣本欲似口乳并侍时一般,将肉棒缓缓纳入肉穴,可龟菇钝尖抵开紧
窄的花唇突入花径,那极致美感的电流将她击得浑身酥麻,再也控不住身形向下
落去。

  肉棒蘸着那股腻滑浆汁,借着陆菲嫣失重的力道猛贯到底,异物入侵的极致
快美立时引发整只花径大力地吸吮。绵软的臀瓣撞击在肌肉球张的大腿上发出
「啪」的一声脆响,而肉棒钻入幽穴猛击花底亦是「噗」地一声闷响,以及原本
饱含汁水的肉壁被挤出浆液时咕唧咕唧的水声。

  「嘴儿好,奶儿好,穴儿好,哪里都好!」吴征抱紧陆菲嫣的柳腰嘶吼着:
「我要动了……让我动……让我动!」

  「唔……我那么好……你要好好地疼我……大力地弄……狠狠地弄……你现
在……可以动了!啊……」

  吴征死命地顶送腰杆,撞击的啪啪声犹如雨打屋檐般密集,大手毫不怜惜地
在一对丰臀上蹂躏,犹在雪地上印下道道红痕。

  这般姿势的抽插极狠极为大力,借着身体抛送的力度更能次次直抵最深,另
有一种身体尽数被支配的异样快感。红润润的花肉被肉棒凶猛的抽送带得翻出塞
入,陆菲嫣尖细的酥啼每一声都陡然而发,戛然而止,既短又促。

  她不知被撞击得几乎散架的酥软身体从哪里来的力道。那深陷肉里的指甲,
疯了般胡乱啃吻的香唇,紧紧盘腰的长腿,蜷曲缩起的玉趾,还有歇斯底里,动
人心魄的媚吟声。

  「啊……啊……啊……」随着吴征奋力而高频的重密抽插,陆菲嫣的娇躯不
住上下翻飞,来回被大力托起,又失重般落下。那迷离的杏眼射出勾魂媚光,娇
躯如花枝乱颤,周身汗湿如潮在身体的每一个沟壑处汇聚成一条小小溪流,尤其
是两颊滴下的热汗滑过脖颈,淌落而下,又被两只弹跳的豪乳抛甩飞溅而出。

  花肉被翻搅摩擦的快感不断升温,花汁更是不受控制地滴滴答答洒落于地。

  低吼声与酥啼声一声比一声高昂,粉红鲜润的花穴洞口已如檀口大张,可内
里与肉棒结合之紧密仍丝发难容。

  吴征年富力强,可下身也已快感冲击得酥麻,他知自己高潮将至唯恐站位不
稳,忙不迭地将手臂绕过陆菲嫣高举双腿的膝弯,以手掌捧住两瓣肥软隆臀快步
向床跑去。

  奔跑的双腿一前一后交错,前伸时将陆菲嫣玉胯顶离肉棒,交错时又让美穴
重落吞没肉棒。他的步伐又大又快,其激烈程度比起此前的拼力抽插犹有过之。

  「啊啊啊……我我……要来了……要来了……」忽如其来的意外刺激让陆菲
嫣连身高呼,奔跑时起伏的身躯让她发出一连串颤颤的抖音,这一路又快又深的
别样迅速抽插让她不自觉地一挺娇躯,只觉花径最深处一团软肉被连连啃啄,那
至高的快感电流般在身体里交替往返,如登极乐世界。

  甫奔至床沿,吴征便感肉龙深陷的花径里一阵猛烈的抽搐,其缠夹吮吸之力
陡然大涨伴随着大量热乎乎,滑腻腻的浆汁如潮奔涌。脑中热血上冲,吴征闷吼
一声膝弯一软再也支持不住,顺势将陆菲嫣压倒在床。

  本已紧密结合得融为一体的肉棒与花径,随着陆菲嫣先着床面身体的反震之
力与吴征尚在下落的冲击力再度狠狠撞击。

  陆菲嫣几觉得身体都被顶穿,她喉头哽住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如潮的快
感引发花精二度倾泻,与男儿大放精关喷射而出的火热液体激烈冲撞。那快感美
得满塞胸臆,竟不知如何抒发,只得美背悬空,豪乳高挺,螓首后仰,双手死死
地掐住床单,仿佛要与快美同归于尽一般。

  吴征的喷射又凶又多,却索求无度般只想在美妇体内插入更深,即使已尽根
没入仍觉还不够。他两腿猛蹬,挤得两人连胯骨都已贴合在一起。吴征仿佛一只
噬人的野兽连连蹬腿,推着陆菲嫣在床面艰难滑行,好似都想一举将所有的气力
耗尽。

  「啊……」的一声悠长又满足的叹息,激烈的喷射终于完毕,两人同时失去
了所有的力气,烂泥般瘫软在床,只余相拥着粗重喘息。

  「菲菲,你这样真的好美。」吴征紧搂陆菲嫣,温柔地吻着她的俏脸。放开
身心的百媚之体当真美不胜收,陆菲嫣的身体他已极为熟悉,可这样的媚态却是
初见,也从未一场欢好便得如此尽兴!

  「唔……不要挠,好痒……」陆菲嫣扭着娇躯,费力地睁开惺忪的星眸阻止
吴征在她腰后的作怪道:「到底是好,还是美?」

  「当然是又好又美!」吴征在她挺翘的鼻尖啄了一口,越看越爱。

  「我心里全是你一人了,可你心里却还有旁人。」陆菲嫣香唇一撅幽怨道。

  「哎,博爱真是我唯一的弱点啊……」吴征无奈地摇头叹气,状甚苦恼。

  「呸呸呸……就知道胡说八道。」陆菲嫣一口咬在吴征肩头腻声道:「我不
管,不管将来还有多少女人来吴府,你都要好好宠着我,莫要让人家伤心。」

  「你若没事,我陪着你;你若有事,我帮着你。此生不渝!」吴征正色道。

  「此生……不渝……」陆菲嫣神色一黯,萧索道:「我不怕你嫌弃,这句话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第一回失望你救了我,若是再有第二回,便谁也救不回我啦。」

  「第二次失望?呵呵呵,你想得倒美,休想!」吴征托起陆菲嫣香腮重吻了
一口道:「今夜怎地骚成这样?间隔了三日便受不了么?」

  这一句并不是嘲弄,而是吴征担忧此前的功法无效,陆菲嫣又陷入无穷无尽
的情欲折磨里。

  「没有,只是想着你,身体无碍啦。」陆菲嫣甜甜一笑,随即眸中又露出狡
黠的异彩道:「人家本来就骚,只对着你发骚,不好么?」

  「骚而不浪,淫而不荡,简直好极了!」吴征松了口气,亦送上个暧昧的笑
容。

  「谁说的,人家又骚又浪,被你一抱还淫荡得很。」陆菲嫣皱了皱鼻翼声调
忽转,如黄莺轻歌曼声道:「在燕国时,你要人家脱光了再撅起这只肥肥白白的
肉臀儿……人家差点就控制不住……」

  她挣脱吴征的怀抱翻身平趴,舒展着曲线玲珑的背部说道:「人家已经脱光
了……」

  一双修长的美腿慢慢蜷曲跪起,向后弓起的腰肢待膝弯跪稳后又向下塌陷,
将肉臀儿高高托起,陆菲嫣回过螓首小声道:「肥肥白白的肉臀儿也撅起来了,
可是这样么?恩公!」

  吴征倒抽一口冷气,那丰臀肥白挺翘,膏腴满溢,中央裂开的深沟难以见底。

  而大放的胯间密处一片茂密的芳草之下,两片微微红肿的鲜润花唇犹自挂着
汁水淋漓。被结实而紧致的美腿一夹,犹如合口的肉贝又鲜又嫩,又似清晨的牡
丹,花瓣里盛着露珠。

  「想要插进去狠狠搅拌。」吴征恶狠狠地低吼道。

  「恩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女子无以为报,便……便任由恩公予取予求罢。」

  羞人的话语让陆菲嫣俏脸红得仿佛滴出血来。从前绝无这类讨好却又情趣十
足的私房话儿,真不知是受了常没正形的吴征影响,还是压抑许久的迸发。

  吴征的肉棒早已雄风再展,他也跪起膝行向前,这一回却不急于插入,反而
将钝尖一抵翘臀。

  那丰臀比之玉乳更加豪硕,腻滑度亦丝毫不逊。钝尖刚将臀肉向内抵处一个
小涡,便被一股极具弹性的力道撞开,顺着臀肤毫不受力般一滑而过。

  臀肤与乳肤便是冰凉与火热的两个极端,陆菲嫣一身肌肤雪白光洁,臀肉处
更是滑不留手。加之臀肤极为敏感怕痒,被肉棒似有似无地蹭过后便激起一片可
爱的小粒儿,棒身在玉臀面上逡巡亦有另一股美妙滋味。

  「好痒……恩公莫要折腾人家……别……呜呜呜……」麻痒钻心着实难当,
陆菲嫣扭腰摆臀又怎能躲得开?

  那骚情媚态让吴征渴求难忍,将肉棒停于尾椎骨处向下一滑。臀沟深深,肉
棒如同忽然嵌了进臀瓣桃裂中一般。棒身两侧被冰凉的臀瓣自然收紧时一夹,圆
巧的后庭妙处又传来火热的高温,反差巨大的触感美妙难言。

  「人家的嘴儿好,奶儿好,……唔……许……许……呜呜呜……穴儿……也
好……那臀儿好不好?」陆菲嫣羞涩难抑,虽已情动仍觉此前意乱情迷时的话语
太过大胆露骨,此刻历经艰难方得出口。

  「也好……但还不够……」吴征将肉棒移开后庭滑过花穴蜜裂,令钝尖沾染
花汁后猛地分开穴口劲插而入,结实的小腹凶狠撞击荡起阵阵臀浪。

  「呀……轻些……」陆菲嫣呼救不及,花心嫩肉吃这一撞登时骨酥腿软,好
一阵才回过气来。

  「轻?这样可够轻了?」吴征极缓极轻地慢慢小幅抽送戏弄道。

  「你的……恩公的棒儿……太大了……好磨人……好难受……也要重些……」

  陆菲嫣双腿展如一张玉弓,撑着藕臂让身体前后挺送,仿佛急于用花穴将肉
棒吞吐。温馨舒适的享受中还忘不了追问一句:「这样……人家的臀儿……好不
好?」

  跪姿如母兽,极其激发欲望。更妙的是除了美背蜂腰之外,臀沟幽深处亦可
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处嫣粉而褶皱极丰的小洞正随着肉棒的抽送微微开合,犹
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菊。

  吴征奸计得逞,探出一指轻点后庭妙处邪邪笑道:「待改日尝过了这里的滋
味,才知道臀儿好不好。」

  「啊?」陆菲嫣面色丕变,惊慌失措道:「那里……怎么可以……」

  吴征一手揽住陆菲嫣腰肢开始加力挺送:「第一回欢好时不也摸过了,菲菲
的后庭花可敏感得很呢。谁说不可以?要不我再确认一回?」

  后庭洞口极为紧窄,吴征仅探入小半指节便被夹得无法动弹。但正如吴征所
料,陆菲嫣的菊穴儿亦敏感非常,抽送并未加快,媚吟声却高了几度。更美的是
洞口抵抗异物的收缩连带着花径亦同时抽紧,夹吮得棒儿极为舒服。

  「好不好?是不是很舒服?」

  「唔……不好……好奇怪……快……快拿出去……我不舒服。」陆菲嫣咿唔
连声,她从未想过这里竟也成了目标。虽初次被吴征占有时也曾被轻轻抠弄,但
当时她全被情欲所支配晕晕乎乎,甚至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吴征腰杆一挺将肉棒插得尽根而入,顶着柔嫩的花心软肉画着圆圈翻搅道:
「真的不舒服么?」

  腰杆画着大圆,手指则画着小圆搔弄敏感神经极为丰富的后庭洞口。若说花
径深处是电流乱串般的快感,菊花洞口则是麻痒难当的酥爽。陆菲嫣被两处夹攻
弄得惊叫一声,柳腰一拱,旋即脱力般趴伏于床。

  「舒服得……说不出来了么?」吴征猛力地旋扭腰杆,大力搅动汁水丰沛的
花径。手指处却未过分,仍是只插入小半指节。一来仅是如此便极为费力,二来
这一处虽也是他向往已久,极盼一尝滋味的所在。但前世所学也知不比花径,需
得循序渐进才能让身心慢慢适应,需要极大的耐心,待一举功成时亦让陆菲嫣尝
到好处才成。若是一味不管不顾,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好奇怪的感觉……」陆菲嫣如泣如诉,又
羞又急。

  「奇怪便对了……」吴征猛地抽送起来,空余的大手啪地一掌拍在陆菲嫣屁
股上,顺势抓起臀肉大力揉捏。

  「你好坏……坏透了……」陆菲嫣小腿连踢,却再无其余力道抵抗。棒儿插
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实是她的最爱之一,那蜷曲得完全可爱的玉趾,向后猛抵
而被压扁的美臀毫无遮拦地展现了她的快美舒爽。

  「我向来就坏。」吴征朝着大屁股拍上一掌又掐弄一把,反复循环。

  每当使出这一招儿,快感于二人而言均是极佳。陆菲嫣的花心嫩肉被反复撩
拨,每一下都让花径紧抽,现下还多了臀眼收缩的酥麻。而吴征的肉棒则泡在一
缸暖水中,又有无数张小口重重吮吸。尤其陆菲嫣花心处的嫩肉紧致非常,龟菇
沟壑处每一分敏感点都被反复搔挠,爽得浑身发颤。

  就在陆菲嫣被搅得如躺云端,花汁再泄之时,吴征也是一生闷喝精关失守,
大量阳精再度注入花房……

  次日吴征依旧起了个大早,在去北城府衙之前先行把临朝之事摸个大概亦显
重要。时间不等人!昨夜临别时祝雅瞳刻意说了明日一早,除了彰显祝家的效率
之外,未尝没有暗示甚至要求吴征不可贪恋温柔偷懒的意味。

  「我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吴征摇摇头自嘲一声来到书房。

  他早,祝雅瞳更早。端雅的美妇除了揶揄嘲弄之外,也多了些许羞红,连望
向吴征的目光都有些躲躲闪闪。在她的使力下,吴府的暗哨早已布得严严实实,
可为人之母怎能放心得下?夜来总是睡得极浅,也定时起身在后院巡视一圈。暗
哨们自然不得靠近这里以免私密事被人得知,但却瞒不住她了……

  吴征心中暗笑:准你偷偷摸摸,不准我放肆?嘿嘿,看你以后还好意思不。

  翻开新整理装订好的书册,吴征一页页地精读下去。

  中土裂分三国之前的临朝也曾鼎盛,一连六代的英主打造出一派盛世。这类
的历史吴征看了不少,新的朝代建立打破陈规,君王也励精图治,连天烽火后的
废墟里重新拔起高楼华屋,再建太平盛世。历朝历代大都循着这一轨迹前进,直
到门阀并立,权臣当道,内耗无休,便开始盛极而衰。

  上一世的历史书上,吴征读过许许多多类似的故事,即使中道偶有英主,衰
败的皇朝得以短暂中兴,最终仍逃不过灭亡的结局。细细想来,诸如汉唐两朝的
宣帝,明朝孝宗等中兴之主,力扶破败的山河在荆棘中艰难前行,最终一旦归天,
江山便迅速衰亡。唯一能为后世打下根基延保庙堂两百年的不过汉光武帝刘秀一
人,并非他较旁的帝王出众许多,所依仗着不过是在废墟中重建皇朝,又打着前
朝旗号以表示正统而已。所谓东汉,把汉字换成赵钱孙李全无问题。

  所不同的是,皇朝一旦倾覆,皇室的遗子遗孙们不被赶尽杀绝已然不错。这
个大临皇朝在分崩离析之后皇室同样遭此厄运,可过了百余年,世上居然还有后
代,且出了一位身具十二品功力的绝顶高手。不但如此,暗香零落祸害世间也有
二十余年,若那个忧无患是临朝皇族后人,又是暗香零落魁首,便足以引起极高
的重视。想来此人一贯隐藏极深,只是吴征机缘巧合之下撞上,又有祝雅瞳以绝
顶的武功逼得他唤出豹羽鵟才被猜出了身份。

  吴征巨细靡遗地看下去,在书册末尾被一个名字吸引,临僖宗宁鹏翼。

  自幼聪慧,两岁习文,七岁饱读诗书,八岁为太子,从太子师云天瑞习帝王
之术。及十六岁,昂藏八尺,姿容甚伟,风度翩翩。十八岁登基,诸臣拜服,民
皆颂之中兴之主。八年励精图治,及二十六岁,国益安定,百废渐兴。扬州王张
楚和慑于其英明,安分不敢妄动;蜀王梁承先蛰伏西川,按岁纳贡。及二十八岁
练武,勇猛精进,四十二岁修成十二品绝顶高手,天下无对,创《太初归真心诀》。

  然其间性情大变,荒废政务,不理朝政,搜罗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日夜淫乐,
常好亲审民间案犯,不论大小亲力亲为,且断案喜怒无常,每有冤假错案致民怨
沸腾。

  僖宗又日益奢靡,于天下间建宫室无数耗资甚巨,其后又搜刮民间资财以充
实宫室,各地怨声载道,临朝国力因此衰微。五十三岁薨!其子临哀帝继位!

  哀帝登基时不过十二岁,算是个啥也不懂的小毛孩儿几无可提之处,祝家整
理的临朝历史也是一笔带过。这位倒霉的末代皇帝登基三年,扬州王便再也按捺
不住改孤称朕的野心,立国为盛朝,厉兵秣马,兵锋直指长安城。

  扬州王麾下有两员大将——栾飞虎与方勇捷,二将北伐一路势如破竹直入长
安城。哀帝仓皇向凉州逃窜,其时身边重臣如鸟兽散尽,仅有僖宗留下的一支五
万精兵相随。

  陈勇捷欲夺头功一路紧追不舍,同时蜀王大军亦兵出下卞关席卷凉州。哀帝
前后无路,帅五万精骑与方勇捷于五原关殊死一战。方勇捷麾下帅大军十五万,
两军血战五原关,传闻僖宗留下的精兵悍不可挡无不以一当十,五原关竟牢不可
破。方勇捷损兵折将,不得不改攻为围,待得五原关弹尽粮绝之时才一鼓而下,
哀帝死于乱军之中尸骨难寻。

  方勇捷引残兵回京,途遇栾飞虎偷袭兵败身死,栾飞虎顺势接收其残部,整
编临朝大军俘虏,声势大振横扫大江之北。盛朝两员大将一死一叛国元气大伤,
与栾飞虎激战多年后终无力为继,国力建衰。栾飞虎登基称帝,立国号为燕。三
年后,蜀王登基,立国号为秦。

  「呼……这么会玩,简直是在儿戏!」通览一遍,吴征又翻回临僖宗的书页
边看边喃喃自语道:「从文,才华盖世;从武,勇冠天下,然后又自甘堕落送出
整座江山,天才都是神经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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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夹道有狼·拽马提泥

  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百姓的辛劳耕耘,自也少不了朝臣们的勤于政务。
官民一心,方得四海清平,安居乐业。

  吏部虽在尚书令治下,却是至关重要的重权府衙之一。督察臣属,选拔贤能,
乃至因材施用,初始皆出吏部之手。自也少不了对荒于政务,混水摸鱼者的弹劾
与罢免。

  俞人则本为尚书左丞,吏部亦属他下辖。大秦国官吏之迁是左是右,向来需
经过他首肯。

  如今俞人则立了大功,圣上御笔亲提下了旨意官封侍中,已成了大秦国最具
权势的几人之一。然而俞家并未因此而失去在吏部的深重影响,俞人则之子俞化
杰官迁吏部员外郎,借助其父此前安插下的得力干将为羽翼,加上侍中更为广博
的权势为倚靠,俞化杰如鱼得水,在吏部里堪称呼风唤雨不为过,比之吏部主官
郎中大人苗弘毅也不妨多让。

  俞化杰年少便广有才名,也非蒙祖宗余荫混吃等死之辈,每日里吏部开府,
他总是最早开始处理公务的几人之一。俞人则升迁之后对吏部之事插手极少,一
方面是对尚书令蒋安和的尊重与相安无事,另一面也是对爱子能力与态度的绝对
信任。

  「大人,据传北城令吴征已有五日未曾到府,行踪不知!今日至今也未见人
影。」张彩谨不日便将出仕,近日正跟随俞化杰做个挂名的师爷,协助处理公务。

  「已有五日了?」俞化杰微微错愕问道。

  「是!依大秦官律,三日无故缺勤当笞二十,五日则罪加一等!大人您看…
…」张彩谨也颇为疑惑,难以猜透吴征此举的意味。

  「这个小崽子向来自律甚严,无故?」俞化杰沉吟道:「据本官所知他昨日
黄昏入城回府,今日又在缺勤是何道理?你午后亲自去一趟,不需入北城府衙照
面,也不需惊动旁人,看看情况便回。」

  「是!大人不考虑略施惩戒探探虚实?」张彩谨终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

  「唔……」俞化杰靠上椅背闭目沉思,又长舒一口气道:「不必!任由他去!」

  「这……大人,非是在下多嘴。在下以为,吴征自恃功劳狂妄自大,若不严
加惩罚恐连累大人惹来闲话。」张彩谨面色阴沉,愤愤不平。

  俞化杰嘿然一笑,起身拍了拍张彩谨肩头道:「本官问你:若略施薄惩,对
吴征有何影响?若任由他去,对本官又有何影响?」

  傍上的大腿在厅堂里踱步,张彩谨亦步亦趋,沉思道:「各地府衙皆受吏部
节制,北城令虽在京城亦不外乎如此。天子脚下,京官耽误政事恐惹来非议。大
人贵为吏部员外郎,地位仅在郎中大人之下。非议流传起来大人执政之能亦受质
疑,为一吴征遭此损失,在下认为不值当。且吴征罪证确凿,莫管他背后藏着什
么歪心思,大人只需依律严惩后再宣扬出去,自可教昆仑一系颜面尽失。且吴征
是他们派系里当今风头最劲者,亦是希望之所在。当头棒喝一记当能打压其嚣张
气焰,更可让朝中众臣看明风向,相信于侍中大人而言更是一次大振声威的好事。」

  不愧白云书院首徒,俞化杰问的是两个问题,他通盘一述清晰明了,话中大
都只言好处不言不利,可谁都能听得出来反之便为不利。

  俞化杰连连点头道:「有理!不过这些多少差了点意思。张公子见过狼群捕
猎么?」

  「未曾。」

  「本官幼时随家父前往凉州时见过一回。」俞化杰舔了舔嘴唇,目光中亦放
出兴奋而嗜血的光芒,仿佛眼前正进行着一场凶狠而野蛮的猎杀:「狼喜群居,
是以食谱极广,不仅羊儿鹿儿等温顺之兽,便是马群牛群等暴烈者亦可成为它们
口中的美餐。狼虽是畜生,捕猎之时却极具分工合作,各司其职的配合灵性,本
官当年见了当真是眼界大开,赞叹不已。」

  「哦?还请大人指点。」张彩谨兴趣十足,料知将听闻的不会是些无聊的闲
谈。

  「牛马等畜生均是集群为生,一群中必有最强壮者为王,余者从其号令而行。
本官在塞外见狼群正捕猎野马!你当知战场诸军,以骑军最为悍勇无敌,结阵冲
锋势不可挡。本官当时以为不过区区十二只狼捕猎四十余只野马,必然徒费气力
而已。」俞化杰的目光中愈发迸出异样的神采。

  「野马见狼群到来受惊发力狂奔,狼群则分左,右,后三面包围,采用的却
是围而不攻,扰而不打的极高明战术。」俞化杰侃侃而谈,仿佛回到当年马蹄隆
隆,狼嚎阵阵的猎杀场面:「野马奔行极速,由马王领头一路奔逃,狼群速度略
逊,可长力犹有过之!无论马王如何变换方位始终脱不开包围圈子。十二匹狼不
时变换方位,瞅准了空隙便偶尔扑咬。需知马蹄践踏之可怖,狼群尚不敢过分进
逼,饶是如此,落后的马儿身上便不断留下伤口。」

  「野马群数量庞大,可无尖牙利齿只是逃窜。久了体弱者便慢了下来,直到
此时狼群才开始露出尖锐的利爪獠牙,切开体弱者与马群的联系一击致命,还来
一顿美餐!」

  俞化杰啧啧赞叹了一番,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现下我方是狼,
昆仑一系便是马群——只因圣上的心思在我方一边!马群虽壮,马王却老了!胡
浩被分权,韩家至今悬而未决,他们便只能四散奔逃,连转身给一蹄子的胆量都
没有。咱们不紧不慢地衔尾急追,终究要将他们的气力耗尽!」

  「好方略!大人远见卓识,在下拜服。」张彩谨拱手一礼赞道。

  「斩草除根,官场如战场,若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说不准这群马儿野性又发,
让他们纠集群落转身冲锋,咱们也不好受。」俞化杰阴鸷着脸色道:「那匹被遮
挡得风雨不透的幼年马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破绽,从保护圈子里现了出来?呵呵。」

  「大人的意思是?」张彩谨眼神一亮,他对吴征怨念深重,着实不想错过一
切让其难堪的机会。

  「本官已料定昆仑一系无计可施才出此险招!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诱本官入彀
而已。」俞化杰微微一笑道:「放出幼马引我方觊觎,马群再转头突然冲锋反击?
不过无妨,昆仑一系既然兵行险着,本官更加不急。吴征三日不到府衙,本官便
三日不管,五日,十日,俱是一般!何时到北城府衙,本官便何时拿他是问!呵
呵,他最好半年不来!看谁的耐心足些!」

  俞化杰露出手掌做出利爪之形道:「出手便是办成铁案绝不给任何翻身良机!
吴征自以为圣眷正隆嚣张狂妄,嘿!圣眷正隆的又岂是仅他一人?」

  「懂了!在下全明白了,感谢大人解惑!」

  俞化杰点头道:「你正在关键之时,更不可急躁。」心中却想:你懂得什么?
马儿是畜生,同类被食只会抓紧机会逃之夭夭。对付人却不能用这等法子,若是
拿下吴征后以之为饵,必然诱得昆仑一系倾力相救,届时围点打援分而破之岂不
美哉?

  念及这一场搅动大秦朝堂,或可引发所有大佬下场混战的大事将从己身开始,
不由热血上涌,豪情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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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翻完这一套临朝简史,虽有诸多难懂的历史谜团,但想不明白的事儿暂放
一边。吴征看看天色已不早,遂抛下书册准备去府衙办公。

  「坐下。」祝雅瞳拎着两个食盒步入书房,随手将饭菜摆上道:「你要去哪
儿?昨夜没工夫,剩下的功课今日不用做了么?」

  「衙门还是要去的否则惹人闲话。我已经用过早膳,剩下的功课晚上再做罢。」
吴征不明其意,一会儿催他用功不可荒废,一会儿又有些主次不分。

  「你那叫用膳?那叫进食!猪吃的还差不多。我告诉过你,人生在世莫要亏
待自己,既然有了地位,府院未必要奢靡,但吃的用的须得求好!」祝雅瞳摇头
皱眉嗔怪道:「你不去府衙会不会更好些?」

  一碗鸡丝粥佐象眼肉馒头为主食,红白切肉冷盘,排骨炖竹笋,摊鸡蛋,香
油白菜丝,这一顿早餐堪称丰盛,让早起胡乱吃个半饱的吴征吞了口唾沫。——
倒不是陆菲嫣准备得草率,只是吴征赶时间。

  「不去府衙?」吴征坐下后想得入神,随口扒拉着饭菜。祝雅瞳也不去打扰,
螓首微偏走向门口,只见陆菲嫣刚完了早修,正火急火燎地赶来。

  「妹妹来了,一道儿坐下吃些。」祝雅瞳笑意妍妍抬手虚引。

  陆菲嫣修行完毕听说吴征尚未离府,连练功服都来不及换便赶来书房。远在
院门口便见吴征与祝雅瞳同桌共食,时辰不早还不紧不慢。

  祝雅瞳笑得温婉,很难让人生出敌意,且昨夜与吴征已说得明白,吃味嫉妒
之心稍解。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祝雅瞳一眼,又见吴征皱眉沉思神情肃穆,只
得低声道:「大人今日还要去府衙,耽误了恐不太好。」

  「他想明白了事情自有决断,我可没拦着他。」若有若无的疏远与戒备让祝
雅瞳心中暗笑:「莫管他,妹妹一道吃些。」

  吴征心神专注,只向陆菲嫣点了点头。不多时便起身回到书桌前,依着祝雅
瞳授予的方法摊开一桌纸页,提笔写写画画,两炷香后哈哈一笑道:「好办法,
今日起我便不去了。」

  陆菲嫣疑惑不已,压抑不住好奇心上前观看。她虽不通政事,但人本聪慧,
吴征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条件列的明明白白,还有许多旁注。陆菲嫣细看得入了神,
不由探指在空中虚画,顺着吴征的思路想将下去。

  看了小半时辰,陆菲嫣抬起头来若有所悟,心中虽为了困局有解而雀跃,却
担忧更甚。这一路计划之大胆犹如天马行空充满了想象力,可也犹如在高空钢丝
中行走,一个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走钢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全心所系的小
情人。

  见吴征正笔走猪狗丑得不忍卒睹,偏又一脸振奋信心十足的模样,暗叹一声
怕是阻止不了,低声道:「我去请二师姐与韩大将军来。」

  吴征不能出府,便只能请旁人纡尊降贵了。林瑞晨得了信儿直等到胡浩下朝,
才约了韩克军一同前来吴府。

  祝雅瞳也不便于人前露面而暂避,陆菲嫣便等在府门口。陆菲嫣连日来与吴
征相处相得,将一切暂且抛在脑后不去想。现下林瑞晨要来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唯恐之后不自觉流露的目光或动作与吴征太过亲昵,叫人看出端倪。且同门相见,
吴征要恢复师侄的身份,犹如从虚幻中重返现实,也着实让她有些难以自处。

  两架马车,十六名仆从,若得知这是当朝侍中与车骑大将军一同出行,恐要
让人惊掉了下巴。但两名重臣又如此低调,可见昆仑一系如今的势弱衰微。

  陆菲嫣及时上前迎迓一一见礼,见林瑞晨时难免脸上一红。此前在侍中府也
曾见过面倒没甚特殊,如今在吴府前却是大窘,倒有近乡情更怯之感。

  林瑞晨本不欲陆菲嫣入住吴府,虽说是长幼两辈人当不致出什么乱子,但后
院里堪称孤男寡女,传出去少不得各种流言蜚语。但一想吴征已长大成人更能独
当一面,陆菲嫣也未有反对,多说反倒有些自己人猜忌自己人的意思,只得由他
们去。

  后院里宾主纷纷坐定。胡浩为人不拘一格,向来又以逗弄吴征为乐,调笑道:
「怎么,吴大人的架子当真是不小。唤韩大将军与本官来见连拜帖也不送一封,
可是看我二人老朽不堪不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吴征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拱手。胡浩倒还罢了,自两人定下了
交易协议后便更加亲密了许多,韩克军可是未来的老岳丈,若是惹得他不爽,加
上那个五大三粗不讲道理的韩铁甲,今后可有的受了:「事发突然不及准备,晚
辈又不适合出府,只得委托陆师姑前去通报。韩将军,胡大人,还请赎罪。」

  「说吧,请我们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胡浩一靠椅背双目微眯,酸痛的双
肩正让爱妻力道适中的揉捏伺候得舒舒服服。

  「韩大将军,日前曾托韩抚军向您禀报下官的意图,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计划里千头万绪,可吴征最终的目的极为明确,韩克军的态度也是至为关键的一
环,否则忙来忙去让外人捞走了便宜,可不是白费心机么。

  「吴大人的话,本将军听不懂。」韩克军老态龙钟,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
凿又密密麻麻,可那一股子锋锐无匹的凶猛气势丝毫不减。至少吴征面对时压力
颇大。

  「大将军何处不明?」吴征耐心道。

  「不明之处多了,至为不明者便是这与本将何关?」韩克军砰地一声放下茶
碗推开道:「你要做什么自去做你的,本将三个子女至今悬而未决,本将难以分
心,至多也就是不拦着你。」

  「晚辈明了大将军的意思,得罪。」吴征扭头偏向胡浩又道:「胡大人,二
师姑,这是晚辈心中所想,请二位过目。」

  递上整理得语句通顺明了,细节处又细致入微的书册,胡浩翻看初时还有些
心不在焉,越看越是脸色凝重。合上书册后不自觉地先望了韩克军一眼道:「你
这叫……」陡觉肩头一紧,爱妻的按摩力道加重了许多,连骨头都在生疼。

  「咳咳…计划虽不错,可漏洞太多真要做起来难上加难。」胡浩正色道:
「旁的不说,我就问你有那么多人手么?」

  「有!」吴征断然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晚辈怎敢妄言?只是计划虽好,
关键处还是韩将军与胡叔叔的首肯。」

  「如何首肯?换了谁也不答应!莫说掺合,我便是站在岸边也难免沾一脚的
泥。肯不肯让你做还是个问题,支持?吴大人是不是最近梦发得太多了些?」胡
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

  「如今咱们形势被动,晚辈也是想让几位大人松上口气歇一歇。」吴征也不
动怒,反而笑嘻嘻转向韩克军道:「韩大将军,兵行险招几是现下扭转局面的唯
一出路。」

  韩克军久经沙场,将朝堂谋略转向兵法之说最合他口味,吴征也是拿准了这
一点向他搭话。

  「看不清,不明白,不动。」言下之意兵行险招可不是趋兵送命。老将还是
一副温吞水事不关己的模样儿,任你说出花来,我就看你表演。

  胡浩一脸揶揄讥讽,看吴征两头吃瘪心情大爽。

  吴征叹了口气,暗骂一帮老狐狸,从大袖中又掏出两本卷册向陆菲嫣使了个
眼色。

  陆菲嫣见吴征处处艰难,原本心中焦急万分。见状心头一凛缓步迈向书房门
口,发出几个特异的唿哨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陆菲嫣确认无虞后回身
向吴征点头。

  两本卷册分别递上,吴征又在韩胡二人身边点上烛台,摆好火盆,一切都说
明了一件事:事关重大,阅后焚毁!

  见吴征郑重其事的模样,胡浩也收起了戏弄之心。薄薄的卷册内容不多,狗
爬样的字迹显然出自吴征亲笔手书,可其间包含的信息如雷声隆隆,振聋发聩!

  即使久经风浪的韩胡二人看完之后俱一言不发,只默默将手中卷册引燃烧做
灰烬。

  胡浩回臂拍了拍肩头的小手,林瑞晨会意向陆菲嫣道:「师妹,我们出去走
走。」

  二女离开后林瑞晨见陆菲嫣神思不属,以为她心中不悦宽慰道:「男人的大
事儿咱们少参与,在这些事情上女人确实要弱上许多。」

  「啊……不是,小妹已然知道事情的大概,其中牵连太过重大,小妹是有些
担心。」

  陆菲嫣躲闪飘忽的目光尽落在林瑞晨眼里,柳眉轻挑随口道:「你这是关心
则乱,嘻嘻,安心吧,你那个未来女婿呀本事大得很。」

  陆菲嫣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强自镇定嗔道:「师姐又来取笑。」异样的神情让
林瑞晨心中疑惑不已……

  书房里安静了许久,胡浩指尖轻敲桌面,乜目向吴征道:「小子,这东西哪
里来的?」

  「晚辈跟踪暗香零落贼党,亲身经历,险死还生,绝无虚假。」吴征亦是神
色肃穆。

  「你这是一次死不了嫌命长,还想再死一回么?」胡浩转头向韩克军道:
「老韩,你要看女婿的本事我不管,但再闷葫芦似的不吭声,别怪我撒手,你们
爷儿俩自己折腾去了啊!」

  「是不是老子的女婿,老子说了能算吗?仙人板板!」韩克军忽然连连跳脚,
将吴征吓了一跳,随即便是一道吃人的目光袭来,险些将他活剥了:「哼!这就
开始算计老子,当老子泥捏的没脾气吗?」

  吴征旋即镇定自若,脸皮厚如城墙淡定道:「有舍有得,顾不得许多,我不
能让雁儿再被毁一次。其实,我们也没有选择!十五年前在西岭边屯,这条路便
已定下了。」

  「雁儿是你叫的?格老子的戳锅漏!」韩克军暴跳如雷,枯竹般的手指捏的
咔咔作响,愤懑难平指着胡浩道:「你去见陛下么?」

  「不去!」胡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本官要居中调停,分派指挥。再说你
自己的决断,摊上本官干什么?且慢,小子,你的证据呢?」

  几在同一时刻,焦躁的韩克军愤道:「碰上那么个怪胎宝器,还打不死你个
龟儿子?」

  韩克军久在军中,骂起来人污言秽语着实难听,吴征揉了揉鼻子道:「证据
当然有,至于怎么脱身的,和证据也有关。」

  「嘿嘿,你听听你听听,你个老不修的未来女婿比泥鳅还滑。」胡浩两人齐
嘲,哂笑着摊手道:「先拿来我看。」

  「不忙。」吴征缓缓摇头道:「晚辈的建议,胡叔叔还是与韩将军一同去见
陛下为好。贼党与前朝有关已是铁铁的事实,韩将军有韩将军的目的,至于如何
以小搏大收割利益,还得有赖胡大人!」

  「呵,这是指派起本官来了!莫不成调动之事要等你这个准备好吃牢饭挨板
子的小子来做?」胡浩目光一闪,口气却一如之前。

  「不是。晚辈安敢比胡叔叔,所占之利无非消息与情报更多而已。」吴征躬
身后挺直腰背不容置疑道:「有一人会陪同两位一同入宫面圣,她手中握有铁证,
且还有与陛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对两位是一大助力!」

  「果然还有!你小子总是不尽不实,是什么人?」

  吴征微微一笑打开房门,院中一位白衣美妇人从天而降轻轻落下,仪态万方
地游步入房道:「妾身随二位入宫面圣如何?」

  屋内鸦雀无声,好半晌才听胡浩叹息道:「来前我便说了,不管他说什么我
们通通不答应,否则是便宜了这小子藏着掖着。若非祝家主大驾光临,本官还想
再拒绝一回,看这小子还能变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花花来。」

  祝雅瞳展颜一笑如鲜花绽放,略微躬身一礼,起身时被娥眉挡住的双眸一挑,
仿佛清风吹过玉湖,逗起一池春色无边:「事关重大此前不便相见,还请两位大
人见谅。」

  与胡浩的逐渐兴奋不同,韩克军忽又变回那个枯瘦般的老人道:「风烛残年,
还能与祝家主一晤饱览风采,当真三生有幸。还请家主出示证据,老夫方能下定
决心。」

  干燥而满是皱纹的手掌依然稳定而坚实。祝雅瞳取出一物放入他手道:「这
样东西,两位大人或许都有所耳闻。不知够不够?」她目光灵动妩媚,还有一丝
调皮的戏谑,似乎在逗弄两人:够不够?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够了!足够了!」韩克军萧索叹息道:「老夫虽未见过此物亦曾多有耳闻,
陛下会答应的。老胡,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劳你办好。我韩家世代忠良,
不忍见奸臣小人误国。至于你……」

  韩克军目光复杂地看着吴征,终又摇头无奈道:「还是去吏部告个病假好些,
届时也少吃点苦头。」

  「嘿!老不修这又心疼起未来女婿来了?」胡浩将手中的物事翻来覆去地看,
啧啧称奇。

  女婿两字每一回都能刺痛韩克军的神经,老将焦躁吼道:「任由你们去胡闹,
最好打死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仙人板板,让开让开别挡着道!」

  「这么做格局不够,本官向来要玩便玩些大的。光是解决雁儿一人的问题算
什么本事?女儿是你的心头肉,两个儿子便不管了吗?」胡浩心情大爽道:「苗
郎中与你交厚,还要劳烦大驾去一趟。为了你的好女婿少吃几下板子也是好的。」

  韩克军顿步回身,庄重拱手道:「苗弘毅处老夫自会去!谢了,先行告辞。」

  韩克军与胡浩相继离开,分别时林瑞晨有意无意向陆菲嫣道:「看他们的样
子,征儿的打算是成了!多看紧他莫要让他乱来,此事一荣俱荣非同小可,万万
出不得半点差池。咦,当初你留在吴府倒是对了,否则他年轻人的野性子发作起
来,这里还有谁能管得住?」

  陆菲嫣脸上再开满面桃花,什么莫要让他乱来,留在吴府是对了,听在心头
全是些别样的滋味,忙不迭点头答应:「我知了,师姐也莫要操劳太过。」若再
不打发走林瑞晨,怕再被她说几句要落荒而逃。

  「一府的奇奇怪怪,在玩什么鬼把戏?」林瑞晨眉头微挑,带着一腔疑惑转
身离去。

  ………………………………………………………………………………………
………………………………………

  「下雨了呀……好烦!」

  不觉又过了十日,转眼春将逝,夏季已然不远,气温渐高之时常有些狂风骤
雨。方才一阵花啃泥,树弯腰的怪风之后,珍珠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起先还只
是淅淅沥沥,不久便如大片的簸箕翻洒了一般,化作一场爆豆。

  吴征捧着茶碗发了会儿呆,闷在府中的大半个月里闲得发慌,倒勾起了在青
云崖边修习《道理诀》清苦日子的回忆。

  「练功罢!走南闯北了两年忽然被关起来还真是不好适应。」吴征摇了摇头
准备修习内功。

  「正无聊?」祝雅瞳的身影转过屋角,翩然而来。

  「准备练会儿功。」见到她总是升起难言的亲近之意,吴征时常暗道不会这
么变态吧,见一个爱一个。然而……这样的女子成天伴在跟前,不知道大慈大悲
的得道高僧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吴征之所以还不敢动半分歪脑筋,只不过是两
人身份差距太过遥不可及,连想都不敢想而已。

  「我也是这个意思。」祝雅瞳与吴征一同进屋闭上房门,又推开一扇轩窗道:
「这一门本事特别适合你,练了只有好处。」

  「我现在修习的武功已经足够好,而且天阴门的武学与昆仑派大有不同……」

  门派之间虽有交流,交换武学秘籍却是大忌,另还有许多兼容问题。若修习
了日后难免使用,一旦传扬出去于祝雅瞳大为不利。这名女子待他着实不错,他
也不自觉在潜意识里多有回护。

  「你的《道理诀》与《天雷九段》俱是一等一的内外兼修好武学,也是根基
功法,动不得改不得。我要教你的可不是天阴门武学,把它叫做技巧或许更合适
些。」祝雅瞳敲了敲桌面玉指一点头顶房梁,又一点打开的轩窗。

  「天地之威远超人力,亦含大道至理。例如风雨,早春的微风酥润,雨丝如
绸,现下则风吹人倒,雨打花落。你的一身本事里最厉害的便是应变之能,有没
有试过听一听雨打屋檐的先后,有没有试过看一看风过枝头的痕迹?」

  祝雅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语速不快不慢,倒让吴征有一种佳人在雨瀑前被
吹得衣带飘飘仍不为所动,犹自轻歌曼舞的优雅美感。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吴征若有所悟。

  祝雅瞳眼眸一亮赞道:「好诗,好意境!」吴征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自没发
现她脸上神采飞扬的得意。

  祝家之主作为天下间有数的绝顶高手,眼光见识俱都是顶尖,提出的思路亦
是一针见血。若能听清雨打屋檐的先后,又能看明风过枝头的痕迹,对吴征的眼
力耳力有巨大的提升之外,更具纵览全局,四面八方俱在掌控之中的效果。

  「这一项本事,便唤作观风听雨!」祝雅瞳说完静坐不言,任由吴征一时侧
耳,一时定睛,自行体悟。

  「噼里啪啦!」雨点敲在瓦面上发出点着爆竹般的声响。

  千条线,万条线,掉进水里看不见。童谣般的谜语虽幼稚,可知其绵密无间,
宛如千头万绪般无从理起。更何况时有许多雨丝同时打下原本便不分先后,难度
可想而知。十二品高手悟出来的本事,又岂有易与的?

  吴征听了一阵,又看了一会,只觉声音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越听越乱,越
听越糊。起身在屋内四角慢慢踱步。风本为空气流动所成,观风的难度更甚听雨。
以稍简入更难,学会一门是一门向来是吴征的方法,需知贪多嚼不烂,贪快更是
大忌。

  先感受声音传来的远近,以之为据将屋顶切分成各个区域,再细分区域中雨
点打落的先后。说来简单,可其中的纷繁复杂难以言表。光是全神凝听绵密不绝
的雨点声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且兼顾各处更加艰难!

  吴征尽力维持着呼吸与步伐的均匀平稳,练习过程中亦是对洞察力,专注度
与全局总览的巨大提升。学起有用的本事来,吴征向自一丝不苟。

  祝雅瞳的目光始终随着吴征,爱子高大的身形,严肃的面容,额角滴下而被
剑眉挡住向眉心与两颊滑落的汗珠,时不时露出的痛苦神色,让她又是欢喜又是
心疼。回想他举目无亲在昆仑艰难学艺,于青云崖畔更是孤苦伶仃,一时心如刀
绞,恨不得立时上前与他相认,再狠狠搂进怀里嚎啕大哭一抒胸臆。

  可她不敢,为了母子相认,她已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爱子亦是无比争气没有
浪费一丝一毫的天赋,此刻上前无异于半途而废!不但荒废了她的,更让爱子从
前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祝雅瞳强忍着万般不甘与疼惜,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些捷径而抬起
手来时,吴征忽然停步侧头,与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抬手动作。

  两只手停在空中,一只温白细润,小巧纤长;一只粗大有力,张如伞盖。两
手一同在空中急速变换着方位左右虚点,犹如正在按压拨弹一根看不见的琴弦。
而抚弦的指法亦绝不是当世哪一位琴艺高人所授,也绝没有在世上出现过。只因
指点他们抚弦的,是一场天地大音,这一曲琴音,正应天地而作!

  祝雅瞳的武功修为高过吴征太多,且吴征刚刚入门,指法散乱不堪,与祝雅
瞳比起来更是错漏无数,倒像胡乱挥舞一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时不
时有了重合,以至于云收雨霁之时,两人重合处已有了一成之多。

  吴征收敛思绪方觉心神大耗,更足下一软颓然一跤坐倒大口地喘息。浑身大
汗犹如从暴雨中一路全无遮挡,刚奔回屋里一般。

  祝雅瞳又是心疼又是大爽,笑吟吟地探出玉掌按压吴征后心大穴,渡入一股
浑厚之极的温暖内力助爱子恢复心力。心中暗想道:「昆仑一系万马齐喑,唯有
我的小乖乖束缚全无。要拽着这群马儿走出泥潭,非小乖乖莫属!」

  背后的温绵玉手掌心火烫,渡入的内力更是舒畅爽适,犹如淋过大雨后又泡
了个热水澡,全身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

  吴征抹着额头的大汗,心下却是得意万分:这技巧好厉害!若是全练成了实
战能力怕不止要上一个档次!啧啧,老子果然是个天才,这么快就掌握了窍门!
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的?对了: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吗?没用的,你那样出
色的男人无论在哪,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
眼神,稀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刀法,还有那杯Dry martine,都
深深的迷住了我!咦,Dry martine?是个好兆头,老子正要拽马提
泥走出困境!他妈的青城一系,等着老子来抽你们的耳光!

          第十一章、奔宵轻舞·飞鸟翔击

  即使要入了夏,昆仑山顶依然覆盖着亘古寒冰。晴朗的日子里在阳光的照耀
下闪闪发光,云雾弥漫之时则犹如置身仙境。

  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水线自高耸云天的山顶落下,顺着光滑的石壁化作涓涓细
流,几经周折,终于汇作一潭翠玉般的春池。

  「卡兹卡兹。」池边高挑俏丽的少女亮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啃了两大片脆梨
嗫喏着大嚼。清冽的汁水润得撅起的红艳唇瓣荧光透亮,尚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
颊也被果肉塞得鼓起,可爱又靓丽。

  「哗啦。」一荡一荡的足面踢起池水,扬起的清波在阳光下散出七彩霓虹般
的色彩,如梦似幻。可这一切都不如那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儿来得好看,奶白得发
亮的肌肤仿佛抹了一层乳浆,玉润浑圆的小腿肚子结实有力,似乎七色霓虹只是
在渲染它们的青春美丽。

  肉乎乎的香滑小脚与美腿绷成了一条直线,略宽于足胫的脚面极显纤美动人,
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下,足底又是一片粉妆肉红。弯弯的足弓因绷紧而架如一座拱
桥,踮起的足尖脚趾仿佛一颗颗打磨精美的白玉石镶嵌而成,见了恨不得想咬上
一口,再含在嘴里深深吸吮。

  「好生没趣!」顾盼大嚼着口中脆生生的香梨,缩紧的香唇,快速左右磨动
的下颌,仿佛只正偷吃的小花鼠:「成天呆在山上哪儿也不准去,这日子可什么
时候是个头?」

  啃完了两颗酥梨,顾盼在池水边寻了一处阳光充足,表面泥土松软的所在。
清溪的存在怕有几千上万年,岸边俱是圆溜溜的鹅卵石,即使黑泥之下亦是如此。
顾盼双膝跪地,左掌在地面撑牢,右臂缓缓抬起蓄劲,俄而娇叱一声右掌握拳猛
击地面。「砰」地一声碎石飞溅,少女整只拳头都陷落地面。再提起时这只在地
上击出一个小坑,极具威力的拳头只在指背留下条浅浅的白印。

  「嘻嘻,以后谁敢欺负大师兄,我就给他来一记穿云!若是大师兄欺负我,
我也……还是轻些好了!」少女一脸憧憬,吃吃发笑。

  埋好了两枚果核,顾盼伸腿拨土掩实,又将被沾染了污泥的足面在池水中洗
净。她的动作极尽调皮又显优雅,绷直的足尖嵌入水面,忽然膝弯与足尖同时发
力上挑。澈净的池水淌过光洁幼嫩的足肤,犹如刚灌出泉眼般淅沥沥顺流而下,
在足跟部汇成一条细线涓涓滴入清池,看了令人垂涎欲滴,其青春魅力又足以令
人目眩神迷。

  抬头望了望天空偏西的日头判定了时辰,顾盼无奈地晾干玉足穿好鞋袜,撅
着小嘴起身离去。这一路上的鹅卵石遭了秧,少女带着火气足下连环,砰砰砰将
它们踢落水中,溅起一排整齐的水花。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那里有你最亲的人给你最多的温暖,即使没有人,屋
里的一切也都是你最熟悉也最喜欢的,能给你无限的温馨与最好的安全感。然而
顾盼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家!

  随着人丁渐多,顾家也有了两处间隔的单独小院。至于真实的原因人人心知
肚明却又不敢提起——顾不凡与陆菲嫣二人经年不睦常有吵闹,奚半楼才特地多
安排一处给陆菲嫣与顾盼母女,以免同处一室诸多不谐。顾盼要回家每回都得先
经过顾不凡平妻陶文诗的居所。

  小院建在山坡下,比起这一处的阳光明媚,顾盼的居所便要阴冷潮湿许多。
虽说当年是陆菲嫣二话不说便主动搬走,时年尚幼的顾盼小小的心灵里仍留下许
多阴影。每回路过此间时念及母女俩孤苦伶仃,心中便是一团燃烧的怒火与不忿。

  小院里传来隐隐绰绰的语声,顾不凡前日回山后顾盼便处处躲着他,闻声皱
着眉头快步走过。

  「夫君……不是妾身多嘴,大姐住在吴府之内与师侄日夜相对。妾身自然信
得过大姐,可吴府里没有旁人,现下闲话都已传到了妾身耳朵里来,于顾家面子
上需不好看。」

  话语声隔得虽远,顾盼耳聪目明修为也已达五品上听得一清二楚。母亲与吴
征自打小便是她最亲近之人,闻言心头原本的火气犹如添了把干柴,呼啦啦地冲
天而起:「哪里来的长舌妇在乱嚼舌根子污人清白?」

  女儿清脆的喝骂声响起,顾不凡略显尴尬。他当然知道顾盼正经过门前,可
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心中倒暗暗纳罕:女儿虽一贯与自己不亲,倒也
被陆菲嫣教养得知书达理,像个名门闺秀。怎地今日敢公然出言顶撞?

  「盼儿!你在胡说什么?」顾不凡拉开院门威严道。家有家风,女儿的事情
一贯由陆菲嫣处理,但顶撞长辈还是要管教的。

  顾盼妙目一扫,掠过父亲转向身后诚惶诚恐的陶文诗,嘴角毫不掩饰讥讽的
笑容欠身道:「原来是二娘!盼儿没听出来,还请见谅。」

  顾不凡见她毫无收敛,心中也怒:「没大没小毫无规矩,你娘就是这么教你
的?」

  顾盼虽半低着头,目中却显坚毅冰冷应道:「娘教我谨守为人之德不可背后
说人闲话,更要尊敬长辈与同门。有人在背后说娘与大师兄的坏话,女儿出声阻
止,并未做错。」

  「你……」顾不凡本就被吴征与陆菲嫣的流言蜚语惹得烦闷,闻言更怒道:
「家人议事何来背后闲话之说?你二娘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世人多愚夫蠢妇,流言蜚语哪能管得过来?顾家本是名门,又是昆仑弟子,
若和他们一般岂不是惹人笑话?」小丫头的伶牙俐齿着实不俗,思路也清晰得很,
连带着骂人都不吐脏字儿。

  「顾家当然是名门,更不可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顾不凡向前一步圆睁虎
目道:「小孩子家家不努力用功,把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五品上便了不得了么?
你弟弟都已踏入五品修为眼看着便要赶上来!何况你学的还是易于精进的《浮云
七绝》!」

  「夫君莫要责怪盼儿。」陶文诗见父女俩争吵过激,忙壮着胆子上前劝阻道:
「都怪妾身多嘴,今后妾身再不说也就是了。」

  「不是你二娘求情,今日定要重重责罚于你!回你的屋去,禁足三日不许外
出!」顾不凡板着脸喝道。

  「是!」顾盼微微欠身,嘟着嘴大踏步地离去,临走还不忘瞪了陶文诗一眼,
警告意味甚浓。

  青春少女本是天真浪漫的年华,可近年来的孤独亦给了她满腹难言的心事。
空空落落的屋里更缺人气,一时愤懑难平,提笔随意在纸上写道:「尘世浮生苦
独行,孤鹭伏翼落沙汀。无由籍慰凄风寒,何夕红日照山明?」

  顾盼自小受吴征影响,极喜文学。吴征读书细致,除故事说的精彩以外,常
也间杂吟哦书中诗句,诸如: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四十二年真命
主,将军因得显神威等等,让小小的顾盼也热血沸腾,时不时也爱自己写上两首。
那一笔字迹娟秀,隐隐然有大家风范,只可惜身为女子,多了些婉转哀愁,少了
些大气磅礴。

  「唉……大师兄看了这些不知道要怎生数落人家?」发泄了一通,顾盼念及
吴征心情豁然开朗,起身在桌前虚点着装腔作势道:「你啊,小小姑娘哪来那么
多又悲又苦的哀怨?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嘻嘻!」

  一想最亲近的两人都在吴府,那一颗早已放飞的心思便怎么也收不回来。满
腔的思念更是涌起一股热血上头:离开这里!

  空洞的屋舍,孤单的身影,只需偷偷摸摸跑到大师兄身边去,再像幼时一样
求他几句,向来疼爱自己的大师兄怎舍得让自己回来受苦受罪?定然会想方设法
把自己留在成都。届时又能与他天天呆在一起,岂不好过在山上许多?嘻嘻,人
家长大啦,大师兄不是说要给人家讲《金瓶梅》么?

  一时冲动顿时化作燎原大火,顾盼几乎没做旁的想法,将些细软打包斜挎,
又将兵刃收起缚于身后,待得夜深人静便悄悄推开窗门,放慢脚步拉开段距离后,
几个轻轻的纵跃消失于小屋后山的小树林里。

  自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团之后,昆仑派上下为防止意外守备甚严,机关俱
开,暗哨昼夜不停。但于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顾盼而言却不是问题,这里的一草
一木都无比熟悉。绕过几条山路,再穿过些荒无人烟,茅草长得一人多高的小道,
顾盼已来到后山饲养扑天雕的山崖前。

  几只小雕在一只成年雕儿的带领下正在后山巡弋以防陌生人摸上来,但对这
名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小姑娘已无比熟悉,自不会出声示警——雕儿灵性再足,
也不会知晓顾盼被禁足于屋,何况顾不凡的谕令只是口头,并未知会全派。

  「顾小姐,您这是……」雕奴见顾盼深夜来临愕然不解,但她身份尊贵,不
仅是代掌昆仑顾不凡的女儿,本身也是这一辈弟子中武学潜力最出众之一,恐怕
仅逊于名满天下的大师兄吴征。

  「怎么只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顾盼面露不悦,倒有几分威严之色。

  「这里夜间轮值,有雕儿在出不了乱子,现下是老奴当班。」雕奴弯腰低头
讨好,唯恐得罪了惹不得的这位小姑奶奶,可又抗不过门派禁令嗫喏了半天才道:
「顾小姐,依门派之令夜间不得随意外出,老奴斗胆请小姐示下令谕。」

  顾盼带着随身包裹一看就是要出门,若无令谕在身不仅不能唤雕儿给她,只
怕还得硬着头皮出声示警。

  「好麻烦。」顾盼作势抬手欲取令谕,忽然中道变向,纤指展若幽兰,接二
连三拂中雕奴身上大穴。

  雕奴身手不弱也身居四品修为,可怎么也想不到顾盼会出手偷袭,待得反应
过来周身要穴被制脱力软倒在地,惊愕惶恐不已。

  「嘻嘻,别怕,本小姐不是要你性命!」顾盼得意万分,显是对这一手流雾
颇为满意:「你能动啦就去禀报,我到江州找姥爷姥姥去了,让大家无须挂念。」

  少女朝天招手,她还指挥不动大雕,但作为昆仑最具潜力的门人,有只幼雕
却是为她饲养的。幼雕见主人招手忙收起双翅利箭般坠地,伏在顾盼身前。

  「好雕儿,赶快带人家去找大师兄。」顾盼笑嘻嘻地跃上雕背。雕儿虽尚幼,
少女也足够轻灵,得了主人的号令奋力扑腾着展翅飞起划空而去,身姿倒显平稳。

  ……………………………………………………………………

  厚重的朱漆大门闭上,吴府里前院的喧嚣也随着月升星耀归于平静。北城令
大人久未坐堂,却在府里大兴土木,坊间纷飞的流言怕已传遍成都城。关于这位
少年官员的风评也急转直下,即使没有网络仅靠口口相传的年代里,流言的传播
也异常恐怖。若不是吴征在亭城与长安立下难以磨灭的功劳,只怕已有人在吏部
衙门口击鼓递状。

  可吴府里没有半点回应,前院日里总有人进进出出,却从未有人看见过吴征,
后院里那道紧闭的门扉则如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谁也探不明门后的一切。

  「胡大人已备好了奏章,随时可面见圣上……瞿捕头与杨宜知日夜暗查探访,
文毅所关产业里枉法之事俱掌握得周全,几家青楼里多有来历不明的女子,料想
俱是拐卖来的。至于常出入青楼一些隐晦不敢露面的人物不少,孟前辈暗中观察
他们的武功动作,确认暗香零落中的贼党不下三十余人,祝家主已安排妥当锁定
目标……韩大将军传来口信,破虏将军处已准备妥当,要你趁夜出城,往城西五
十里处的军营一晤……」

  吴府大兴土木,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便多啦,要传递起消息来也简便快捷许多。
四面八方的消息被汇总到陆菲嫣手里加以整理,拣选其中关键处编制成册,一切
都条理清晰命中要害。这一回事关重大,原本该由韩克军,胡浩,祝雅瞳三人坐
镇,吴府里自当是由祝雅瞳亲自操办才对。可她指点了两人四日时光后便撒手不
管,日夜在外奔波。吴征明白她是担忧那个神秘莫测的鬼面人。

  忧无病已知祝雅瞳来到大秦且与吴征联了手,吴征也已展开过针对暗香零落
的行动。照常理而言贼党该有警戒之心,可破绽依然处处都有,甚至不时有些欲
火焚身的教众前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一如平常。祝雅瞳此时担起沟通联络,探
查情报的责任也是无奈之举。——若情报有失,则局面怕是要彻底失控。

  「去军营干什么?」吴征喃喃自语,他藏在吴府深处故弄玄虚已是早就定下
的。此刻冒险出府,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知,祝家主已将奔宵牵去南城外等候,你看……」陆菲嫣也是疑云重重,
茫然不解。

  吴征起身道:「箭在弦上,事不宜迟,也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搞什么鬼。」

  「你小心些。」陆菲嫣恋恋不舍,红着脸在吴征唇上啄了一口。

  「安心。城里的事便累你了。」

  在陆菲嫣送别的目光中,吴征汇合了拙性大师一同翻越院墙,青烟般钻入备
下的马车里。赶车的车夫鞭梢一抖,拉车的瘦马吃力地拉起车轱辘嘎吱直响,后
头还空着车斗的破车,缓缓向城门口行去。

  夜色已深,长街上除了露宿的乞丐与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早已没了人影。马
车一路行至南城门,守门的兵丁虽不敢在要地偷懒打盹,可看见有人夜闯城门,
本已烦躁不爽的闷气更是腾地冒出火花。

  「什么人夜闯城门?」哗啦啦的一排五根长枪在月光下闪着寒冰般的冷光,
若是平民百姓怕不要挨上一顿好打再吃一轮牢饭。

  吴征侧耳倾听,拙性也闭目沉思,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拙性道:「南城门
处最为宽阔不好隐藏,再高的武功也挨不近来,公子当可放心。」

  吴征点点头拉开车帘朝领头的兵长招了招手。月色朦胧视线不清,老旧的马
车里忽然出现位华服公子,兵长心中咯噔一跳。他虽地位卑下,可在城门处守卫
见过的世面着实不少,眼前的诡异让他不敢怠慢,忙瞪大了眼睛手握长刀警惕地
靠近。

  「把小门打开,你们所有人谁敢吐露半个字,本官要了你们一家老幼的性命!」
吴征取出蟠龙金牌一晃道:「看清了?」

  「大……大人!多有冒犯。」兵长额头瞬间密布汗珠。令牌在月光下闪着淡
金的晦暗光芒,但雕刻的五爪金龙却透出天家无上威严。他不曾见过蟠龙金牌,
隐约中只知此物非同小可。

  「噤声!快去!」吴征面容一板低声喝道。

  可容两辆马车并排出入的小门打开,吴征与拙性驶出城门外一里地后,拙性
双手合十道:「公子可依计行事,家主已将沿途清理干净无需担忧。」

  「这么厉害?」吴征惊讶道,这一路距离可不短,拙性既然敢说出这句话,
必然是大有把握了。

  「后头的麻烦暂被城门挡住,再说尚未到亮明刀兵之时,前头的麻烦也不多,
祝家要做到不难。家主另有吩咐,不必太过着急,三个时辰后天明前赶到即可。」
拙性一脸无惊无喜。

  「三个时辰后?」吴征心思电转道:「你们是要我留在城外了,到底打得什
么算盘?连我都不说未免太过分。」

  「贫僧委实不知。家主只吩咐若公子有所疑惑,下了车自然知晓。」拙性若
不想张嘴,只怕打死他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吴征也没有打死他的本事只得作罢,下了车钻入一旁的小树林,一人错身而
过,装扮身材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影很快顶替了车中他的位置。

  吴征辨明了方位施展轻功来到既定方位等候,不久便是一阵马蹄奔行的声响。
月光下一人两马奔行甚急,不一会儿便到了面前。

  两匹马儿俱都是高头宽背,一看便是日行千里的良驹,空着的一匹更为雄健,
乘人的则显得轻快灵动。马上的人儿高挑笔挺,两条有力的美腿牢牢夹着马腹,
更显修长有致。至于那闪现着稀蜜般莹亮光滑的肌肤,宽而削的香肩,落在马背
上更显高翘的臀股,以及极具英气又被一双吊梢凤目圆融得妩媚的脸庞,不是日
思夜想的韩归雁是谁?

  吴征并未刻意掩藏身形,见状奔行上前一个飞扑轻轻抱起韩归雁,又一个翻
身落地将高挑的女郎搂住。怀中的丽人凤目半睁低垂,俏脸上霞举烟生,偎依在
他胸口急促地呼吸,美艳不可方物。只可惜一身轻甲将玲珑曼妙的身躯牢牢缚住,
抱在怀里颇见生硬。

  「来接应的人怎么是你?当真没想到。」吴征满心喜悦,月光下的爱侣极尽
娇与羞之美,越看越爱。

  「本来就是人家要来。」韩归雁芳心可可,一想被类似于禁足韩府的日子要
到了头,更是振奋道:「我们一起去会合大哥。」

  此地离城不远,两人不敢久留,温存了片刻便跨上马儿防踢飞弛。吴征的坐
骑名叫奔宵,亦是半月前祝雅瞳亲自为他准备的。这马儿体壮如龙,奔行极稳,
论冲刺速度比起其他名驹来稍有不及,可胜在长力极佳,便是跑上大半夜也不见
困乏。吴征本身的轻功已是极好,短距离内的冲刺并非他所急缺,祝雅瞳的选择
极为贴心。

  吴征之前还颇为疑惑,这匹马儿性子又烈又皮,驯服时撒欢人立不说,见甩
不下吴征还撒泼倒地打滚,叫起来比待宰的猪还惨烈,在吴府里让它认主可花了
好大一番力气。不想今日跟在韩归雁身后一路至此倒是不吵不闹,乖得紧。

  此刻见这货在韩归雁的雪花青骢马边上跟得亦步亦趋,时不时还往人家屁股
后面凑,脸上吃了好几记马尾,疼得眼泪直流还死不悔改。吴征抽了抽嘴角,给
它赐下个【宝器】的大名看来没错。

  原来看上这匹青骢母马?吴征心中暗笑。旖旎的月色下连马儿都春心萌动,
何况是一对璧人?

  一路不停地奔行出二十余里,见韩归雁始终羞红着脸,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
若无的轻嗔甜笑,吴征的心思犹如被只毛手不停地抓挠,再也按捺不住。他磕了
磕马腹挨近前去拉起滑嫩的小手轻轻一提,女郎高挑身形却翩如轻燕,一把落入
他怀中。

  奔霄身形雄壮,吴征还特地打造了只宽长的马鞍,除了乘坐起来更为舒适意
外,当时便打了这份子胡闹的心思。韩归雁有力的躯体犹如松了一身骨头软绵绵
地靠在他身上,英武的女郎娇弱起来越发地可人。

  「好久未曾独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纵然驮了两人,奔霄依然跑得平
稳。吴征与韩归雁胸背交贴,隔着轻甲依然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脏跳动得澎湃如潮。

  「再不能与你一起,人家要闷死了。唔,就是你说的那话儿,一日不见如隔
三秋!」韩归雁情意连绵,双目紧闭甚是享用这般温柔。

  「那话儿是什么?」吴征怪笑一声,一手环腰一手向她裙底摸去。

  圆润的小腿肚子被他火热粗糙的大手拿住摩挲,韩归雁浑身都起了一片小粒
儿,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非要来歪嘴。
你这人,就是这般坏。」

  嘴上虽说得不乐意,身体却浑没半分抵抗,反倒更加酥软。若不是被吴征扶
住,几乎已难在马上坐稳。

  「那你不想?好吧!遵韩将军令。」吴征抽回手掌,只环着女郎腰肢。

  久别再聚,韩归雁又怎能抵挡女儿家的情丝?为了骑乘方便打造的轻甲,腰
际处用一根银丝横穿环过,长及膝弯的大片银甲丝毫不影响下身活动。坐在马背
上一片片的甲叶四面散开,犹如银光铸就的荷叶裙。恼人的那话儿勃挺昂立,怒
龙一样穿过甲叶缝隙抵在臀肉上,丝丝热力大口大口地噬咬着臀瓣上冰凉的雪肤,
激得韩归雁不停抽搐着结实的臀肌,连着前花后庭一收一缩寂寞难耐……

  「想……当然想……」韩归雁声线沉厚,此刻又掺夹了酥麻娇躯般的软糯:
「可是现下怎么能成?」

  龟首侵袭的臀肉即使隔着一层裤子,依然能感受到极致的滑腻。那臀上肌束
结实,抽紧时甚至能绷成丘丘壑壑,鸡蛋大的龟首抵在上面亦感强大的吸力与夹
力,滋味美妙难言。

  「当然能成?让马儿自行赶路,我们忙我们的。」

  爱郎的下颌架在肩颈,说出过分又惹人心乱的话语时,火热的呼吸喷吐在敏
感的耳后,直教韩归雁麻了半边娇躯。自从亭城两人互相将第一次交给了对方之
后,韩归雁食髓知味,她本就是爽朗的性子,于床笫之间也越发大胆。出使长安
的漫长路途虽肩负重重压力,可路上两人时常偷欢,无论是时不时有巡弋士兵路
过的营帐,还是路边暗不见天日的小树林里。

  在飞驰于大路的马儿上?韩归雁心头一阵扑腾悸动般的乱跳,只觉虽过于大
胆羞涩难抑,可其中的刺激简直令人发疯。莲花般的甲叶之下,两人最私密处紧
紧贴合,再加上马儿奔跑时的震动之力……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韩归雁的矜持与羞怯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渴望与猎奇的心思,忸忸怩怩欲拒还
迎。一手回身想打,落在身上成了轻轻一抚;另一手推向吴征腰际,好让那根恼
人的大棒儿离自己远远的,省得被抵住难受。可落下去又变成隔着裤裆一把握紧
磅礴巨物,被热力烫得心儿都酥了。

  正情浓意乱之时,远处一声高昂清亮的鸟吠声响起。吴征自修习「观风听雨」
之后,耳力目力俱都大涨,也是他敢在野外动起歪脑筋的底气。韩归雁尚未察觉,
吴征已抬起头来,同时一箍被轻甲护住的柔韧纤腰将女郎紧紧搂住,以免暴露了
胯下丑态。

  祝雅瞳立在皇夜枭上飞空而至,「小乖乖的艳福倒是不浅。」她目力极佳,
见状哪还不明?所幸身在空中居高临下,夜色又正浓,没人看得清粉面飞红。

  两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前路无忧,祝雅瞳不敢久待急急催促皇夜枭向
夜空飞去。

  「咦?扑天雕?怎么那么小只?」前方一片影子掠过树梢落地,虽只模模糊
糊的一瞬,全都落在祝雅瞳眼里。

  被撞破阴私,非但没让兴动如潮的爱侣有所收敛,反倒泉涌般喷起一股别样
的刺激。

  两人紧紧相贴,蓬勃挺立的粗长肉棒被一挤之下,推挤着两片蜜桃般的臀瓣
沟缝,直穿而过。

  棒儿硬热如烙铁,女儿家的私密处却酥香软嫩。两相接触下前花至后庭处一
整条狭窄又敏感的肉缝吃热力一烫,战栗般痉挛蠕动起来。

  「吴郎!」韩归雁抖颤着音节扭回头,向着在耳边的爱郎送上香吻。

  柔软的唇瓣甫一接触,未及喘上一口气,湿滑滑的香舌便已渡了过来。

  军中战将性格本就开朗。吴征每回与韩归雁欢好,无论是多么荒唐的场所,
只需度过前期的忸怩与矜持成功挑起了情欲,其热情奔放总让吴征回味无穷。

  此刻她正闭上妩媚的吊梢凤目,热烈地回应爱郎的吻,不停地含吸,吮舔。
——甚至不仅仅是回应,大有更加主动的趋势。腿缝的会阴处隔着裤缝亦是收缩
抽搐强烈地迎合着。

  相贴的唇瓣绵软如糍,口中的香舌滑嫩喷香。掀开轻甲下摆探入的大手正揉
捏着结实又腴润的大腿根子,腿心里的罗裙已是沾了许多浆滑春露,正隔着乌绒
密布的神秘花园与勃发膨胀的怒龙雄根。

  「雁儿!我好想你!」吴征呼吸粗重,难耐地挺动腰杆摩挲腿心沟缝。那滋
味虽然难以尽兴,却别有一番畅滑美妙,惹得肉龙硬得犹如铜浇铁铸。

  「人家也想!」肉龙磨得韩归雁咿唔连声,止不住扭腰摆臀地迎合,迷离着
凤目气喘吁吁道:「给我!给我!」

  胡乱地扯下亵裤塞入豹皮囊里,韩归雁健康结实,坚挺肥翘的蜜桃隆臀儿春
光大放!因马儿飞驰而拂面刮过的夜空里,甚至能闻到一股女儿家私密处特有的
馨香。

  吴征同样挺枪出鞘,乌黑的怒龙直指韩归雁溪水潺潺的玉胯。女郎已不及深
究他的裤裆为何有个奇怪的洞洞,羞怯怯,又急匆匆地踩着马蹬让玉臀悬空,又
撅起腰肢让个粉艳艳的花户停在张如圆伞的龟菇钝尖上。

  韩归雁的双臂撑在吴征大腿上,吴征只得双手持定鬼缰绳控马。那对爱之极
矣的健美翘臀春光毕露而不能以手相就,大肆轻薄,本就急得火烧火燎地难受。
此刻花肉饱满的蜜穴就在棒儿之前,细软的乌绒不住搔刮着龟首却迟迟没有落下,
更觉烦闷难当。

  倒非韩归雁有意逗弄,尝到了欢好滋味的甜头戛然而止许久,她的渴望远甚
于吴征许多。只是幸福来临的一刻竟觉浑身乏力腰膝酸软,费尽力气只能维持身
体的平衡,还多赖吴征双臂环绕之功。加之私密处视线受阻,想要将细小的肉缝
对准棒首怎么也做不到。

  吴征急得满头大汗,双腿自然而然地一夹马腹。奔霄正在尽情奔跑,忽然得
了主人的命令陡然一个前窜提速!

  韩归雁「啊哟」一声,架不住身体失重般向后倒去,被花汁浸染得无比湿滑
的胯部会阴处正抵着龟首!肉龙无处可去,顺着那一小块足以让任何人酸麻难当
的小肌肉向上滑去,借着马儿前窜的大力,终于寻找紧密的小肉圈,硬大如鸡子
的龟菇棒头忽地被吞没,旋即排筏而入,满贯到底!

  花肉肥满的幽谷紧窄逼仄,即便在马儿飞驰的「踏踏」声中,肉棒搅拌着花
汁直穿琼底的「唧啾」声依然清晰可闻!比之此前的厮磨,其销魂的滋味儿更好
上不知凡几。韩归雁仿佛被一杆长枪贯穿了身体,「啊!」地长声酥啼,螓首猛
然向后一昂。可幽谷地被一杆肉枪串住,托举得臀儿高高后翘紧贴在爱郎小腹上,
整具娇躯就此被支成了一张弯弓!

  绷紧的玉股与汩汩流出的晶莹花露,无一不反映着丽人久旷重逢,再一次被
满满地贯穿,塞紧的满足与快乐!

  两人紧密交合,此前始终感觉如履平地飞驰甚稳的奔霄虽仍如常态奔跑,两
人的敏感处却传来极为剧烈的震动。只觉马儿的每一步奔跑都仿佛在轻舞,在雀
跃,偏生速率又极快!这一切都忠实地反馈至肉棒花穴之处!

  奔霄前蹄伸展,身子微向前倾,韩归雁脱力的身姿便也向前倾!奔霄后啼腾
空再至落地,自马臀至马背波浪般地一起一伏,韩归雁便不自觉地向后倒。马鞍
虽已刻意做得宽大,两人同乘也已空间狭窄,韩归雁忽前忽后的身姿每回都只让
肉棒脱出一指宽的空隙,便再难以拉开分毫。待得向后迎凑时又是塞得满满当当,
直达花底。

  神骏的奔霄步频极快地飞驰,竟让吴征与韩归雁不需任何动作便能密密频频
地抽送。隐于轻甲之下的花户被撑开露出殷红的花肉,潺潺的春水花汁淅沥沥地
倾泻而下。那臀肉密如雨点般击打在男儿小腹上,啪的一声余响未绝,新声又生,
竟似引发了甲叶的共鸣,嗡响难停。

  韩归雁几要咬碎了银牙,龟菇正以极快的速度顶耸啃吻着花心软肉,满是蜜
汁的花穴像被连绵不绝地打桩重锤。她从未发觉马儿的颠簸颤抖如此之烈!幅度
微小又频率极快的点刺几让女郎魂飞天外,忘情的呼喊声全数卡在了咽喉,全身
上下只剩胯下幽谷那一点通透。可窄小的花径又怎能顺畅地大口呼吸?何况现下
还被源源涌出的花汁占满,只有每一轮点送时如飞瀑般倾泻而出,方能述说那满
腔欲仙欲死的快意。

  微凉的夜风之下,丰翘的美臀竟也密布了汗珠,腻腻润润滑不溜秋。深陷蜜
穴的肉龙似被无数蠕动的嫩肉紧紧包束,若非马儿飞驰的大力,几被纠缠得难以
动弹分毫。肉棒密密频频地点插挑刺,似搅动,似重揉,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无
边肥嫩死死堆挤。那又酥又麻的快感反复冲刷着四肢百骸,却又因难以放纵驰骋
一畅胸臆,反而被堵得万分难受。

  正行间,忽然马蹄踩入一处小坑,整个马身似倒立一般后蹄高高扬起。奔霄
极其神骏,见状不慌不忙地前蹄稳稳踏定,随即弓背发力,后蹄在坡道上猛然一
蹬!即便驮着两人也飞跃而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串出!

  韩归雁的蜜穴本被贯得满满当当,大张的花口将肉柱尽根含入,意乱情迷间
哪能做出反应?马儿几乎倒立时身体失重般向前掉落,幸被马鞍卡住!肉棒也因
此大根地拔出,仅龟菇卡在花口不得出!奔霄飞跃时巨大的前冲力道又让她向后
猛坠,一把撞入吴征怀里。肉棒大幅度地以极快的速度挤开团团肥满的花肉再贯
花底,塞得无处可去的花汁浆露如决堤的洪水般潮涌……

  「啊……」韩归雁被这重重的一顶仿佛贯穿了身体,发出声又尖又酥,嘶鸣
般的长吟。她大张着樱唇剧喘了几口气,又狠狠吞了口唾沫,身心皆通畅的同时
气力复生,急急道:「我来控马,你……唔……好硬……好大……人家想要再强
些……」

  缰绳交在韩归雁之手,吴征终于彻底解放!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扣住光滑挺翘
的丰健美臀,发力一提一引,终于通体舒畅般闷吼了一声,大快胸臆。

  韩归雁伏低上身几与马背平齐,摆出个沙场决胜,御马冲锋时的姿势。足底
牢踏马蹬,一双修长的美腿曲立而起,让美臀高高翘起。

  吴征翻转甲叶与女郎后背,终于将个蜜桃般圆润丰美的臀儿看个清清楚楚!
双掌一边一个,将两瓣臀肉掐挤着分开,露出沟壑深处高翘朝天的一朵粉皱雏菊。
再往其下的稀疏软绒处,大放的花口正随着肉棒的进出不停翻卷着艳红媚肉。至
于再往里便是视线无法所及,可肉棒感觉最为敏锐的所在。——肥满的花径里肉
壁不停地推挤,琼宫之口一瓣蕊初嫩肉亦是出奇地肥美,不仅又吸又缠,每当被
采中时龟首甚至能陷落打扮,引来女郎剧烈的浑身痉挛。

  奔霄飞驰,微凉的夜风刮在裸露的臀儿上,激起一大片可爱的小粒儿,偏生
冰凉的臀肉内里,却是一大汪火热的甬道。韩归雁玉魇酡红,美目盈春,香喘吁
吁,泄身连连几乎已失去神智,只是凭借深刻骨髓的本能控着马缰。可爱郎丝毫
不曾满足于对她的征服,双手猛烈推送着玉臀,腰杆亦是飞快地挺送。肉棒进出
的强度一下更比一下猛烈,一下更比一下深入。

  奔驰许久,两人似与马儿也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借着马背颠簸的一瞬同
时发力迎凑,每一下都让抽插更加猛烈迅疾。亦或是吴征停住不动,韩归雁抬腰
于他的腿根处,桃臀撅起仅含着一半的肉柱。同时催动奔霄使劲儿放蹄撒欢!

  那颠簸更加剧烈!马儿发起蛮劲儿的力道更甚于人,这一轮轮地抽送更与顶
撞无异,啪啪啪的撞肉声响得出奇,贯穿攒刺的力道更是大得出奇。抵得韩归雁
身颤如峰摇,花瓣纷飞,原本清冽的花露被搅得灌满了气泡,变作黏腻腻的白浆。

  「太……强了……人家要……穿了……坏掉了……真的太美了……」韩归雁
伏身马背娇怯怯地回头。本应惹人怜爱的身姿神情在此刻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更
激起吴征侵犯之意。

  他放开一手攀住韩归雁的香肩向后扯起,让健韧的女郎娇躯弯起一个触目惊
心的弧度。这么一来似将爱侣全身都控于掌握之中,粗暴的推送动作与她神怡心
醉的面容交织,每一样都让情绪与动作更加亢奋。

  饱满的花径不减紧夹,却越发香嫩。胀到极限的肉龙犹如儿臂粗细,龟菇钝
尖犹如锐利的长枪,每每凶悍地破体而入;边缘的沟壑犹如一圈坚硬又极具弹性
的倒钩,退出时一顿一顿地狠狠划刮着花肉,几将肥嫩的媚肉从花径里抽离出来。

  「人家不成了……要……裂开了……呜呜呜……太……太强了……」酥酥的
娇啼声越发高亢,不绝于耳!吴征也已到了决堤崩溃的边缘!

  他忽然向前一扑将韩归雁压倒,双腿曲成个直角死死夹住马背,奋力猛插!
膨胀到极限的肉龙再度鼓了一圈,仿佛内里被什么东西充满又挤到了极限,正要
冲破关口爆发出来。

  韩归雁被一轮突然又狂猛的抽送击打得浑身一僵。那粗猛的肉龙仿佛与花径
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不断收缩的花壁嫩肉非但不能将它压小分毫,反倒被它
挤出肉里的浆汁无数。

  「啊……啊~~~」滚烫又强劲喷射的热流灌注之下,韩归雁悠长曼妙的死
命呻吟声响彻旷野。被暴突而入的肉棒撑开的凤穴之口,花肉已变作血一样的艳
红之色。剧烈收缩蠕动的媚肉蓦地被白色的浆液漫过,滴洒不尽……

  韩归雁从失神中醒来时,正被搂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她身上的轻甲不
知何时已被除去,只余贴身的春衫。她缩了缩身子腻在爱郎怀中猫儿般咿唔了一
声,情甜如蜜。

  「醒了?」吴征一缩手臂,将她的腰肢搂得更紧,似要将爱侣融于己身。

  「嗯。你好坏!」韩归雁念及方才的大胆奔放,情潮一过便觉羞不可抑,瑟
缩着忸怩不安。

  「是!我就是坏!方才坏得好不好?」吴征揶揄笑道,逗弄这位表里不一,
人前人后大为相异的女郎实是一大乐事。

  「每次都这样……什么坏得好不好!」韩归雁羞红着脸埋头在他胸前,哪敢
再与他对视一眼?「每次都这样折腾人家,哼,人家武功也不比弱,身子骨也不
比你差,凭什么每回都受你欺侮!」

  「不服气的话再来比划比划?」吴征一声低笑,大手上移从领口探入,一把
将饱实腴沃的硕乳抓在掌中。

  「啊……不成!千万别!」韩归雁扭着娇躯发力抵抗,急急抬头正色道:
「你快歇息会儿,到了大哥的军营还有大事要办,不可再费精力!」

  吴征见她动了真格料想不是娇羞或是玩笑,亦凝重道:「我还被蒙在鼓里,
到底是什么事情?」大手却不曾抽开,仍揉捏着硕乳把玩不停。

  韩归雁胸乳本就敏感,被他几下掐握逗弄得极是难熬,却又麻酥酥地甚是舒
服:「近日来祝家,胡家,韩家,三家高手尽出,探明了一处贼党窝点。今日咱
们去找大哥正要集结兵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恩,这件事听说霍大人也帮了些忙!」

  「额……」吴征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转便明了了一切:「好厉害的计划,好
厉害的布局!」

  「当然啦!我爹和胡叔叔一同定下的,嘻嘻,咱们得了这份功劳,回头你还
不用挨板子。」韩归雁得意洋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暗香零落横行世间多年始终难以除尽,其躲藏之所的隐秘可想而知。吴征此
前曾同瞿羽湘一齐探查,在诸多准备之后仍是扑了个空,甚至有落入圈套的可能。
祝胡韩三家高手合力,能在短时间内查探个明白已是极难,更难的是布下眼前的
局面。

  韩家二子一女的晋升至今悬而未决,以吴征的能为也只能为韩归雁考虑。可
现下查明这一处窝点,只需顺利拿下之后局势便豁然开朗。不仅韩铁甲与韩归雁
再记一功,更是拿住了铁铁的实据!吴征甚至能想象胡浩出手办成铁案,让文毅
百口莫辩的模样。如此一来不仅是韩归雁,韩铁甲的难题也迎刃而解。韩家破浪
前行,于昆仑一系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这就是胡浩的格局!

  顾盼偷离昆仑山,原本早该抵达成都城。可她不明道路,骑乘的小雕儿也还
未曾出过远门,加之身量尚小长力不济,一路弯弯绕绕又飞飞停停,此刻才飞至
成都城二十里开外。飞行至此小雕儿体力又不支,顾盼虽是心急也不得不落脚暂
歇。昆仑派近来事务繁忙,临走她又使了个障眼法谎称要去江州。山上的成年大
雕儿仅余一只,师长们定会先去江州,找不着人再来成都。

  荒郊野外,稳妥起见又不敢待在旷野中生怕被追寻前来的师长发现,或是遇
上些不必要的麻烦。山下近来颇不太平,顾盼虽是初次独自行走江湖,倒也知小
心谨慎。隐藏身形的密林里仅有一点星光!少女的心情却不曾低落。

  成都城已然不远,日思夜想的大师兄就在那里。偷偷摸摸离开昆仑山,等师
长们发现怕已是追之不及,等他们来到成都城,人家早已经在大师兄府里了。惹
下这么大的麻烦,不知道大师兄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下来?他一贯聪明得很,必然
有法子。嘻嘻,让人家受责罚,大师兄定是舍不得。

  歇了一阵,一人一鸟都觉饥渴。顾盼先给雕儿喂了些水,又放飞任由它自行
前去觅食。就着冷水啃了些干硬的馒头,冰凉的液体入腹,除了减免饥饿感外倒
让肚子更不舒服。少女不禁心头略有怨气想道:「这一趟可真是苦啦。要让大师
兄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噫,绿笋排骨汤又清又甜最好,还要一尾松鼠鱼,酱汁酸
甜大开胃口,再来个回锅肉慰劳肚子,到时候把小嘴吃得油光发亮的,大师兄最
是爱看。」

  正自胡思乱想间,密林里忽然传来一阵足踏落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声响甚
杂,显然来者不仅一人!

  「奶奶的,大半月来全无收获,就抓了这么两个平庸之物。还不如呆在洞里
耍子儿……」粗豪的声音饱含怨气。

  「嘿嘿嘿,刘三哥初来不久这就不懂了。别看面相一般,可要知道这俩娃子
身板结实,这种才极是耐玩。比起那些碰不得几回的娇怯小娘皮要够味得多!回
头旗主赐下了,小弟带你领略其中的好处。」此人声音低哑,可淫邪之意怎么也
压抑不住。

  顾盼心中微惊,密林里居然还有旁人?深更半夜还结伴至此,说话又如此粗
俗不堪,未必是什么善类。

  昆仑派教养的出色弟子绝非温室中的花朵懵懂无知,顾盼本挨着颗大树,此
前又未点火堆,以她的年龄已是小心谨慎到了极致。此刻轻轻起身背倚树干,双
臂向后回环抱紧,双足依次缓缓离地犹如壁虎般黏在树干上,离地时几未发出一
点声响。判明了脚步声的远近,不紧不慢交错手脚向上悄无声息地攀援。心虽不
急,动作速率却着实不慢,片刻间便爬至树枝丫丫叉叉处。顾盼轻轻发力,变换
身形踏在一根粗壮枝干上隐没于黑暗。

  若是吴征在此,定要大赞好一手「青烟」!

  而比起其母陆菲嫣曾在江州荒园里正面爬墙时的梨臀高高拱起,顾盼反向攀
树让胸前两团已具规模的妙物玲珑毕露,一抹柳腰被紧绷的衣料勾勒出极细的曲
线,亦可对比出胯骨上的美肉丰满挺翘,尽显青春少艾的曼妙浮凸。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然就在顾盼方才歇脚的地儿经过。迷离的星月光芒之下,
五名男子鱼贯而至。除了领头的一名文弱公子模样装扮之外,另外四名粗豪汉子
两两结对,肩头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木棍中央五花大绑着一团物事,看着像是
打猎方回,大有收获。

  顾盼不愿与这些人照面,夜半独身在荒郊野外的妙龄美貌女子极易引来歹意,
她安静地呆在树杈阴影中,待这些人走了再做打算。不防空中忽然传来禽鸟振翅
的声响,一只翅膀张开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长的雕儿高亢厉啸着飞扑而下,朝扛着
木棍的一名粗豪汉子扑去。

  扑天雕抓了只长毛兔儿,心念主人也未进食匆匆赶回。顾盼藏身的所在极佳,
即使以雕目的锐利也寻不着,又见五名陌生男子经过,以为主人落单被袭,护主
心切想也不想便弃了长毛兔儿,一束颈毛竖起亮出利爪铁翅想要救人。

  「啊哟!哪里来的扁毛畜生,凶得紧!」粗豪汉子骤然遭袭,雕儿飞扑速度
极快逼得他手忙脚乱。百忙中抛下木棍亮出一柄钢刀挥出虎虎风声,要将雕儿一
刀两断。

  昆仑派雕奴训出的扑天雕不仅仅是做为坐骑使用,一些扑击,闪躲之术日常
从不间断,必要时亦可作为主人攻敌的助力。那钢刀沉厚锋锐,雕儿识得厉害,
双翅一振缩起利爪险险避过。

  文弱公子惊咦了一声。雕儿虽是空中霸王,却极少攻击人类,且看它扑击闪
躲显是有主之物。黑夜中一时看不分明,却不妨碍他兜转出一只长鞭。

  鞭梢蜿蜒如龙,饶是雕儿灵敏奋力躲闪,仍被卷中尾羽,拽下几根长毛来。

  雕儿一击不中还吃了亏,却逡巡于空中不肯离去,寻机再行偷袭。那本被扛
着的长棍被甩落在地,捆绑于中央的物体亦重重摔倒,发出一声女子清脆的痛哼
声。

  雕儿与死神擦肩而过,顾盼见来人武功不弱本就焦急万分,不想被捆绑的猎
物竟然是人!现下她才将注意力落到此处,原来摔在地上的女子穿着打扮与自己
颇有相似之处,雕儿再通灵性也不至于分辨得如此清晰,此前的亡命扑击正是因
此。

  果然女子倒地,雕儿在空中难耐地鸣叫,颈毛根根竖立从空中又飞扑下来。

  顾盼心跳如锤鼓,按捺着恐惧与焦急强自冷静下来。五名汉子中已有两人动
过手,那粗豪汉子虽力大,动作却不见敏捷,看修为至多也就五品不是她的对手。
文弱公子却是个硬茬子,能将长鞭这种冷门兵器使得矫夭灵动,一击就卷中快如
闪电的扑天雕,可见其修为之深稳稳在顾盼之上。

  一念至此,顾盼背脊渗出密密麻麻的香汗,瞪大眼睛盯着场中的一切,心中
大急:怎么办?怎么办?人不能去救!雕儿呢?雕儿也不救了吗?大师兄在这里
会怎么办?

  转眼间雕儿又已扑下,五人已看出端倪,也极喜这雕儿神骏。四名粗豪汉子
挥舞长刀迫它不能靠近,文弱公子寻着空隙又抖出长鞭,鞭捎所至弯弯绕绕,犹
如一张弥天大网要围捕雕儿。

  鸟类的视线大异于人,雕儿即使四面受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它极忌惮长鞭,
这一回文弱公子一抖手便振翅高飞,堪堪避了开去。

  长鞭落空,文弱公子一抖手腕,鞭捎片刻不停地画了个巨大的弧线倒卷而回,
直指顾盼藏身之所。

  「糟糕!被发现了!」顾盼不及多想急忙足下发力向树梢攀登,心中暗暗懊
恼未曾当机立断,若是早些高高跃上雕背飞走,这些人武功再高又能奈她何?

  「拦住她!」文弱公子暴喝一声,施展轻功跃起。余人纷纷大喝着呼应,借
着树杈追赶。

  顾盼轻功极佳身形灵动,须臾间攀至树顶,雕儿早就认出主人身形在空中等
待。顾盼喜悦万分心中大赞雕儿通灵,提起一身的内力高跃而起向雕儿落去。

  雕背近在眼前,看看便可转危为安。那蜿蜒的长鞭带着划开空气的锐啸声突
兀而至!

  顾盼在空中已呈下落之势绝难转向,雕儿判准了落脚点正在接迎。这一鞭又
重又急,目标正是即将接住顾盼的雕儿飞行线路上。饶是雕儿再怎么神骏,吃上
这一鞭也得身受重伤。顾盼惊呼一声,她知雕儿极是忠心,情愿挨上一鞭也不会
闪转腾挪。百忙之中急忙口中呼喝雕儿高飞,倒不是她将雕儿的命看得比自己还
重,实是身陷重围,雕儿是脱离险境唯一的希望。

  文弱公子修为精深在顾盼之上,但也没料到这个小妮子轻身功夫如此高妙,
以他高上一筹的修为竟然追赶不上。密林里阻碍甚多长鞭不好施展,他眼观六路
已明了少女的主意,这一鞭酝酿已久,无论准头还是力度均是一身功力的巅峰。

  雕儿闻得命令,扑棱棱地扇动翅膀变向冲天而起,长鞭却来得更快!顾盼无
奈之下取出一对烂银弯钩,双钩交剪奋力迎着呼啸的长鞭一击。

  软硬两般兵器相撞,发出闷鼓般的大响!顾盼只觉身心大震,在空中无所凭
依全然无法稳住身形,飘飘荡荡地落下。

  「六品上?还是……七品下?」下山便逢无力抵抗的强敌,顾盼一阵慌乱,
忙调整身子落向树梢。

  雕儿见主人掉落,虽未曾接到命令亦厉声大吠扑下。

  「你们拦住那妮子,本公子来收拾雕儿!」文弱公子哈哈大笑,夜色下虽看
不分明,可惊鸿一瞥也能见这少女之绝美,身形之俏丽,宛如画中人儿一般。

  顾盼下落之处早有人等待,倒似文弱公子以长鞭将她甩至此处一般。一名粗
豪的汉子立在树杈上架起钢刀,虎吼一声一刀斩落。

  危难之际,顾盼倒沉着了许多。她瞅准了刀锋递出左手烂银钩搭住刀背借力
腾身,如一阵香风拂过,右手弯钩朝大汉脖颈勾去。

  那大汉不想一个小女娃儿武功如此高强,被锁住的大刀竟然抽不回来,百忙
之中弃了大刀低头避让,虽躲了致命一击,钩尖却刺入肩胛,痛得他连连虎吼。

  其余三名大汉也已赶到,顾盼不敢恋战发力抽出弯钩,从大汉肩头生生剜下
一块肉来急急向地面落去。初出茅庐乍逢强敌,又是初次伤人,浓重的血腥味扑
鼻与大汉兽咆般的嘶吼声,让她刚冷静下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文弱公子见顾盼落地也不与雕儿多做纠缠从树顶跃下。战事稍停,文弱公子
看得分明不由眼前一亮,只见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少女蹙着细柳娥眉一脸凝重,那
瑶鼻樱口,星眸大张,坟起的胸脯颤巍巍地跳动,虽年龄尚稚,却活脱脱是一名
绝色。

  淫邪的笑声此起彼伏,连那名捂着血如泉涌肩头的大汉都不由舔了舔嘴唇,
目中射出狼一样的光芒又恨又爱道:「好狠的女娃子!啧啧,漂亮,真的漂亮!
奶奶的老子上至七十老妇,下至八岁幼儿都干过,就没干过一个这般漂亮的。」

  「土气!这叫漂亮吗?这叫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文弱公子嘿嘿笑着,目
光死死盯着顾盼不住上下游移。

  顾盼又惊又怒,那一道道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入的目光扫过脸蛋,胸乳,腰肢,
还有修直的玉腿,混杂着不断的淫笑与吞咽唾沫的声音,让她几欲呕吐。可身陷
重围,雕儿几次三番欲要扑下都被文弱公子的长鞭驱赶,徒劳无功。

  「有扑天雕助阵?你是昆仑派的?啧啧,果然名门养出来的女侠就是不同,
就连本公子都还没机会玩儿过呢!」文弱公子瞄了一眼顾盼此前藏身的树杈赞道:
「不是这只扁毛畜生突袭让你乱了气息,几乎连本公子也瞒了过去。」

  顾盼暗恨自己修为定力都大为不足,娘此前说的话儿果然没错!山下世道正
乱危机重重,自己这点本事还真不够行走江湖的。她深深地呼吸,内力在体内急
速运转以迫使自己冷静!纷乱的脑海里却苦笑道:「《浮云七绝》的内力根基名
为浮生,不想彩头着实不好,今日要落在歹人手里!不知他们的目光到底是要怎
地?把人家杀了吗?还是给他们抓了回去洗衣做饭,当做丫鬟使唤?」

  「朱舵主!快些动手吧。俺老刘不懂那么些道理,就想着插这女娃子,若是
再候着些时刻,俺怕是要爆了经脉死在这里。」

  说话之人一口浓重的北方强调,大异川中地区的口音,顾盼听得诧异,沉声
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知本姑娘是昆仑弟子,还不快快让开?」

  脆生生的川音犹如出谷百灵,让五人身子骨都酥了一半。朱舵主摇头大赞道: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果然是绝色之姿!」他一脸憧憬,似乎已沉浸在玩弄这名
绝色少女时,眼前俱是艳丽春色,耳边飘满清音呻吟的淫靡。

  「昆仑弟子怎么了?拿的就是昆仑弟子!」老刘一身热血爆燃,勃胀的丑物
甚至隐隐发疼,再也按捺不住扑上。临行前还不忘抛下手中大刀,唯恐在如花似
玉的少女身上留下伤痕。

  顾盼妙目圆睁,足下连连踏步身形忽然变得模糊,犹如影子一般婉约绰绰。
老刘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扑了个空,迎接他的却是从侧面划来两道弯钩。

  「好身法!」朱舵主又赞了一声,随手挥鞭将扑天雕驱赶回空中。定睛观看
之下只见顾盼的身法变幻莫测,在老刘铁塔般的身形笼罩下几乎一化为三。

  老刘身形虽粗大,手上功夫却走的精巧一路。他关节一扭躲开双钩,一只巨
掌穿过一片银光向顾盼左乳抓去。

  仅是一人便如此难对付,顾盼心中更怯。原本法度严谨的身法也出了偏差,
险些被抓住妙处。她足下加力连连倒退,双钩泼风般一顿乱舞方才转危为安。

  「老子也来帮忙!」四名大汉除了受伤的那位也早已按捺不住。见老刘迟迟
拿不下令人心痒难耐的少女,也一齐上前助阵。说不清是同宗情谊,还是急于将
美貌少女拿下!

  三人夹攻,顾盼更见慌张!不仅钩法散乱,足下也进退失据,几在第一刻便
身陷险境!若不是她原本修为就较三人略高,又靠着极扎实的根基与十分神妙的
身法,此刻怕已落入敌手!

  苦撑了三个回合,败像已显的顾盼忽然娇喝一声,双钩左圈右划!

  这一下速度陡升,连劲道都高了三成不止!此前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脸上泛
起血色嫣红,潮汗也变作豆大的汗珠滚滚低落。

  突兀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圈转的左钩准确地搭住一人臂膀,锐利的钩锋瞬
间便卸下一条胳膊来。那人惨叫一声倒地,蜷着身体瑟瑟抖动一时站不起身。

  右划的银钩变幻莫测,老刘只觉眼前俱是银光灿灿,一时全然看不清来路。
他骇然嚎叫,银钩来得又劲又急,难以闪躲,只得一咬牙兵行险招,不进反退,
大手伸至银光之中!

  老刘人虽卑劣,性子倒是悍勇,四人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手上更有种罕见
的灵敏。顾盼原也打算将他一条臂膀卸下,但弯钩甫触,那条手臂迅疾弯折,仗
着一双铁掌径自拿向弯钩。

  顾盼年纪虽幼,出身却又富又贵,使用的兵器岂是凡品?这一对银钩唤作
「相见难」,品质不在吴征昆吾剑之下。少女绞转钩柄奋力一扯,钩锋划开掌心
留下个长长的血口子。锋刃在掌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顾盼毛骨悚然心悸不
已,手掌一软弯钩竟被劈手夺去。

  可电光火石的一瞬,另一人的大刀又至!顾盼银牙一挫,提起浑身内力吐气
开声,柔嫩的双掌隐含风声,尚幼小的掌面亦仿佛大了一圈,以撼天之势击在两
人小腹,打得他们口中狂喷鲜血,后飞摔翻再也起不来。

  顾盼险中求胜,能于危机四伏之时力败三名强敌本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可她
心中殊无喜意,脸上的嫣红褪去变得更加苍白发青,豆大的汗珠打得衣襟尽湿,
甚至透出娇躯上雪白晶莹的肌肤来。

  「好一手《浮云七绝》!」文弱公子不慌不忙,淫邪地哂笑道:「【浮生】
内力,【穿云】掌法,【月影】身法,【苦离别】钩法,【青烟】轻功也不错,
小小丫头居然还会搏命用的【怒涛】?倒叫本公子好生意外!【花雨】呢?这一
门暗器手法你会不会?」

  伤了人,见了血,顾盼犹如手中的「相见难」一般,从前只是柄锋锐的名兵,
饱饮鲜血后才发出兵刃应有的凶威!

  「你尽管来试一试!」少女死死盯着毒蛇般的敌人,虽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
气状甚虚弱,目光却露出绝地求生,拼死一战的决绝!

  「用过了【怒涛】还胡吹大气!桀桀,好辣的妮子,本公子喜欢!」文弱公
子抖起鞭花步步逼近,他虽已对局面十拿九稳,行事依然小心谨慎!就连此前已
看出顾盼修为在自己之下依然稳坐钓鱼台,让下属上去试招消耗!「本公子拿住
了你,还要让你将养几日有了力气,破瓜开苞起来才有趣得多,倒叫人好生难熬!」

  他伸出灰白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少女一生只有一次的开苞滋味儿令人流连忘
返,这等绝色是难遇更难求!于他而言也是一生一次的绝佳机会。

  长鞭舞得密不透雨步步紧逼,顾盼甚至感到刮面的锐风与文弱公子身上腥臭
的体味!少女放弃了逃生的想法,提起全身劲力将掌中扣着的两颗铁蒺藜猛地掷
出。

  【花雨】暗器手法极其出众,以顾盼的修为可一次性掷出最多十二枚不同的
暗器,修为再高了之后便如漫天花雨一般。可长鞭密不透雨,花雨又有何用?少
女摒弃了花巧,只全力一击以求建功。

  朱舵主目光一亮,他虽仍忌惮暗器,可先前做足了准备,此刻见顾盼掷出的
铁蒺藜也不过强弩之末,心中大喜。少女奋力舒展着手臂向后弯折,让胸前的妙
物高高挺起,隔衣可见不仅浑圆挺翘,乳廓亦是极隆。甩出铁蒺藜时更是引得双
丸盈盈颤动如波,想当然而知其极具弹性,手感定然妙不可言!若是将她拿住按
于胯下,即使不加侵犯仅仅看她奋力挣扎时的波涛汹涌亦是绝艳春色……

  旖旎无边的春色念想仅只一瞬,少女先发的铁蒺藜尚未被长鞭卷飞,身后忽
然响起八牛劲弩破空般的锐啸,后发先至!

  锐啸声只是一团小小黑影,比常用的菩提子还要小!劲风声却犹如劈波斩浪
般可惊可怖!

  朱舵主根本无法反应,黑影击中长鞭,漫天鞭影消失不见。「撇!」地一声
闷响,坚韧的长鞭竟被居中打成两截!黑影虽也远远飞去,余劲不息,那股浩然
大力传来,直震得朱舵主半身酸麻。那两枚铁蒺藜穿透消失不见的屏障,稳稳钉
在他双肩!

  顾盼身后忽然一阵香风,一名绝色美妇抖开衣袖驱走护主的扑天雕脆生生笑
道:「小丫头倒有些急智,唯有这样才能挣得一线生机。不过现下不用跑,打他!」

  美妇在顾盼背后轻轻一拍,一股澎湃如潮又温柔如湖的内力渡入,顾盼浑身
一震,本已枯竭的力量泉涌般喷薄而出!她心中骇然来者武功之高生平未见,虽
还不明敌我,信心却是大涨!那声音更是有一股振奋人心又令人服从力量,当下
不及多想玉手一错,抬掌向朱舵主攻去。

  文弱书生身具七品修为,虽是半身酸麻肩头又受伤仍远较顾盼为高。他惊惧
之中仍借着星光看见来人面容体态无一不艳绝人寰,尤其一对眼眸如玉湖清波般
荡漾,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只是对视一眼便觉被深深吸引,脑中混混沌沌,
神智尽失!

  顾盼使开穿云掌法,小小玉手劲道十足。朱舵主却是双目空洞,仿佛一具僵
尸仅凭借本能意识招架挡隔,连肩头伤处血流淋漓也不管不顾。若是旁人看来,
倒像兴奋中的少女正全力进攻,朱舵主在给她喂招一般。

  「偏左一些!不可尽数拘泥于招式,尤其生死搏命之时更要见机行事!」

  「这一掌不错!不过留些余力更好!」

  …………………………

  「点他肩井,踢她膝弯!咦,漂亮!」

  顾盼身形急转,犹如只穿花蝴蝶翩翩飞舞,指点肩井足踢膝弯一气呵成!朱
舵主吃了两下重击,要穴又被制住,加上大量失血再也立不住脚慢慢软倒。可笑
的是躺在地上仍呆愣愣地一挣一挣,机械般木然想要起身再战。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顾盼盈盈拜倒。来人虽救了她性命,还不停出声指
点她的武功,可此人是谁她一无所知。只是美妇人实在太过温婉雅致,让人难以
提起一丝一毫的敌意。

  「不必客气!」美妇笑吟吟地眯着眼眸在少女身上打量道:「昆仑弟子?你
叫什么名字?」

  「这个……」顾盼心中踌躇,虽无敌意,可要抱上姓名还是万分不愿,尤其
今夜历经无数凶险,纯真的少女亦时刻提着戒备之心。

  「看你年纪不大至多十三四岁罢?身量倒是高挑得很,嘻嘻,长得这般漂亮,
奶儿也大,屁股又翘。恩,武功的天资底子也很好,就是江湖经验聊胜于无。在
昆仑里怕是从小被宠着到大的罢?」美妇一脸揶揄,性子中的顽皮较之顾盼也不
少。

  顾盼粉面飞红,羞得不敢说话,心中却想:你的奶儿才大,跟娘的都有得一
比!

  「所以,你是昆仑派陆菲嫣的女儿,你叫顾盼对不对?」

  语声方落,犹若惊雷,顾盼心中警兆大起,蹙眉嘟嘴沉着脸道:「前辈究竟
是何意?」

  「咯咯!」美妇笑得花枝乱颤,可爱的少女着实让她十分满意:「别怕别怕,
我是你大师兄派来带你去成都城的!我叫祝雅瞳!」

          第十二章、风起云落·披荆斩棘

  黎明,日月交辉,万里无云,有风,吹得秦,韩两字军旗时卷时翻,猎猎作
响!

  吴征与韩归雁自营外十里处便被哨探的斥候拦住,韩归雁手持将印,一路畅
通无阻。入营时比起约定还早了一个时辰。

  即使驻留在成都城之外的绝对安全地带,这支兵马依然没有丝毫的放松。待
见了营中巡游的士兵有条不紊,吴征心中不由叹服。韩家历代将门,治军沉谨,
法度森严,韩铁甲能带着破虏军在燕秦之战立下大功自是有平日里无数积累而得,
并非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只可惜这样一员虎将,这样一支铁军,如今依然吊
在半空中,连前路如何,前途如何依然不知!

  从踏入军营的第一刻起,吴征便感到一股沉浓的压抑感。那种自上而下看谁
都不顺眼的憋闷与怨气几乎写在了脸上!韩归雁算是自家人,将士们对其恭敬有
加。对吴征那便是赤裸裸的反感与白眼了!

  吴征并不埋怨他们!

  燕秦之战中这干以生命为代价的将士们九死一生,至今犹如悬在高空不知命
运前途。虽说圣上不时有赏赐下来,可并非所有人从军都只是为了些钱财。

  吴征自问自己不过耍了些小聪明,出了些计策,最终所依赖者还是这些奋勇
争先的将士。可回京之后吴征升官发财,坐在府衙里乐得爽歪歪。

  破虏军将士们并非整日羡慕与嫉妒他人的优渥,却始终躺着睡懒觉的蠢货,
他们有着实打实地功劳,却因他们无法左右的原因得不到兑现。两相比较,人非
圣贤,没有点怨气才怪了。

  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韩归雁步入大帐,便见到中军将座上的韩铁甲。巨塔般
的大汉一帘燕须虎虎生威,一见吴征便是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射了过来,状甚不善。

  「韩将军!」吴征郑重地施礼。两个人上回见面着实不太愉快,吴征还着了
顿好打。时过境迁,不知道这位未来的大舅子对自己的感官好些了没有。

  「嘿嘿,当不得吴大人一礼。」韩铁甲轻轻扬了扬下巴算是回礼,目光中的
不爽之意益发浓烈。

  韩归雁忙打了个圆场,奔向韩铁甲下首位的儒雅公子喜道:「二哥,怎么你
也在这里?」

  儒雅公子与韩铁甲几是两个极端!比起金刚怒目般的韩铁甲,这位即使披着
寒光闪闪的甲胄依然显得风度翩翩,扣在肩头的白色披风更衬一股淡定的,极富
智慧气质。

  不仅气质不像,连外貌也有区别。韩家兄妹三人韩铁甲粗豪威猛,放到哪里
都是一副铁汉的模样;韩归雁亦英武有加,只是身为女子平增了一份柔美;这位
公子虽无普通世家公子涂脂抹粉的恶习,也未曾装模作样地拿柄折扇扇凉风,但
飞眉大眼,模样儿简直比起吴征还要俊俏。

  忆及与韩归雁定情之夜她对这位的评价,吴征也觉得怪怪的:这三兄妹一母
同胞,虽是眉眼神情逃不出一家人的范畴,相貌却有些不尽相同。在韩铁甲处讨
了个没趣,爱侣又给指了条康庄大道,吴征岂能不明?

  「建威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吴征偏转了身,还是郑重地一礼。
韩铁甲虽是一向待他不善,可吴征颇为明了这种心态,他自己要有个宝贝亲妹妹,
指不定态度比大汉还要差。至于这位一脸书生气,却敢在下卞关前带着大军横插
截断,将自身置于死地换来一场大胜的儒将,则更是佩服之极。

  「跟我说话就要文绉绉地么?吴大人的威名,本将亦是久仰!」韩铁衣起身
拍了拍以手拉住他胳膊,正隐晦求援的妹妹笑道:「你能来,二哥就不能来啦?
也来沾一份功劳,就算蹭点喜气不成么?不过这里是破虏军营,我说了不算,你
找大哥去。」

  「切!」韩铁甲冷笑着一摆手,一脸地痞气道:「对老二就是久仰,对老子
就是倒了血霉才撞上了是吧?」

  吴征朝焦急的韩归雁使了个眼色,又朝韩铁甲笑道:「不敢。」

  「嗯?」韩铁甲脸色一沉,声音低沉如闷鼓道:「嘴上说不敢?那就是心里
敢了?是吴大人的胆子肥了,还是本将拿不动刀了?」

  韩铁衣闻言倒是目光一亮,颇有兴趣地扫了吴征两眼,拍了拍韩归雁的手稍
作宽慰,笑着旁观。

  「若是旁人这么冷言冷语语带讥讽待我,说不准已经交上了手,至不济也是
翻脸走人。」吴征平视韩铁甲的目光道:「旁人对我有偏见,我又何须热脸去贴
个冷屁股?雁儿看上的人怎可是一个懦弱无用的软蛋子?日后遭人戳脊梁骨可要
连累韩家被指指点点!」

  旋即又哀叹了一口气道:「可将军是雁儿的大哥,我能怎么办?再不好受也
得受着,再大的气也得忍着。」

  一句话简直不卑不亢,既阐明了立场,顺道还表露出讨好之意,更妙的是讨
好得让人很舒服。——我脾气并不人人揉捏,可你是雁儿的兄长,那我忍一忍也
行。

  「哈哈!」韩铁衣忽然笑出了声,回首向韩归雁道:「好会说话!小妹的眼
光还是有的!」

  吴征心头雪亮!

  韩铁甲看他不顺眼是从第一次见面就表明了的,但这种不认可更多来自于对
妹妹的不舍与担心。例如家中的珍宝被人拿走,即使拿得名正言顺不抢不骗,家
人总有不舍之意,更担忧新主人能不能妥善看顾所陷入的焦躁。

  外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何况是韩家上下都欠了一份永远还不清巨债的小
妹?一个要与她终生相伴的人儿,必然要引来诸多的怀疑,猜测,与强烈的不安
感。

  而比起有些莽撞的大哥,韩铁衣则沉着得多,或者说他更加信任韩归雁的眼
光与选择。儒雅的将军除了见礼之外也未搭理吴征,只是与韩归雁叙话。他说话
的技巧极高,也充分表现出对韩铁甲的尊重,适时打些圆场也让气氛不那么僵硬。

  韩归雁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望向大哥的目光诸多幽怨。她当然知道大哥的
疼爱之心,可让吴征没趣又大为不愿,向来足智多谋的二哥袖手旁观,眼下的局
面一时间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一双灵动的凤目左右游移,一面暗道大哥莽撞,连
自家的面子都落下了;一面又好奇吴征要以什么样的方法啦化解当下的尴尬。

  「嘴皮子功夫顶个屁用?碰上敌军用嘴巴杀了他们么?」韩铁甲虎目一瞪,
然则这话说得自己也有些心虚,在亭城一役吴征还真是动了两下嘴皮子,狄俊彦
的几万大军就这么烧没啦。

  「韩将军是质疑我手底下没点硬本事么?」吴征也不动怒,微微一笑依然平
视韩铁甲道,颇有昆仑最优秀传人的一派自信淡定风范。

  「好哇!」韩铁甲咧开森森白牙起身,厚重的铠甲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本将亲自来试一试!」

  「且慢!」吴征倒退两步摆了摆手喝止。

  「怕了?还是不敢?」韩铁甲凛若天神道:「再接老子三掌,有胆就别躲。」

  「上回我也没躲。」吴征大言不惭,当时躲是没躲,可着实吃不住韩铁甲的
巨力,多以巧劲卸力应对:「韩大哥身着战甲,此非战场箭雨纷飞,比拼拳脚内
力战甲也无用。在下不愿占这便宜!」

  「咦?」韩铁衣闻言也露出个意外的神情。韩家的武功虽多用于战场杀敌,
可近身搏击也极具威力,韩归雁就与天阴门高足冷月玦战了个旗鼓相当。且韩铁
甲厮杀征战多年,不说内力扎实深厚,经验也无比丰富。吴征所依仗者原本就是
极佳的身法轻功,听他的口气似乎要与韩铁甲的巨力正面对决?以己之短攻敌之
长,想来以他日常表现出的聪慧当不会做这种蠢事,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归雁虽对吴征大有信心,可这句话也出乎意料之外,他深知大哥一身九品
的内功与外门功夫的可怕破坏力,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幸而韩铁衣又拍了拍她的
手,向前踏上一步,示意真要出事不会袖手旁观。

  「这里小了些,我在外面等。」吴征拱了拱手退出营帐,双臂垂下半低着头
等候。

  韩铁甲一边解开身上的战甲一边朝韩归雁呐呐道:「大哥再揍他一回,今后
他若不欺负你,就不再揍他了。」不知怎地,每回看见吴征心中就有气按捺不住,
眼下吴征先走,多少对小妹有些愧疚。

  韩归雁扁了扁嘴偏过头去气鼓鼓地不理,情知大哥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吴
征既已接下了这一场也不愿意放水。可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句暗做提醒:「待会儿
还有要事,你们也不分些场合,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韩铁甲吃了一顿抢白,挠挠头赔笑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两人相继离帐,韩铁衣忍俊不禁道:「好啦,跟去看看。你还别说,大哥对
你的吴郎越发有好感了。这小子关键时刻扛得住,的确还不错。」

  军营里自有大片的空地,韩铁甲与吴征拉开了比武的架势自然要引来围观,
巡弋的军士不敢违反军规,可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吴征在破虏军里不太受到待见,
心里指望将军把他狠揍一顿的倒是占了大多数。

  「还是接本将三掌?你可想清楚了?」韩铁甲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脾气,临时
改口留了一步余地可是极为罕见。

  吴征深吸了一口气道:「韩将军对在下向来有所偏见,三掌怕是不够打消吧?
不如不计招数分个胜败如何?」

  「吴大人是活的不耐烦了?莫忘了今日还有要事。」韩铁甲愕然后怒气又爬
上痕迹深刻的眉心,虎目射出凶光道:「你不怕死?」

  不想形势忽然紧张得要爆炸一般,韩归雁目瞪口呆,当即就要上前劝解。却
被韩铁衣一把拉住,他指了指额角轻声道:「大哥这里可不笨。别急,你看看将
士们!莫要关心则乱。」

  韩归雁八面环顾,只见军士们不少都频频点头,似是对吴征的看法有了些改
观。军中最盛的本就是血气,被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激战一点就着,不少兵士高声
大呼起来。韩归雁看在眼里,忽然有了明悟!心中暗骂:这两个家伙!

  「从来都怕死。可有些事情明明害怕还是要做的,这是勇气!」吴征脚下不
丁不八,双臂一拳一掌拉开了势子道:「至于我为了谁,将军该当清楚。」

  「勇气一说很好!本将在营中常说这句话,承你一份情!」韩铁甲双臂一错,
一身盘根错节的遒劲肌肉几乎撑爆了衣袍,似凭空起了个霹雳般爆吼一声:「接
招吧!」

  「原来这句话是他说的!」破虏军没少听韩铁甲以此勇气一说激励士气,暗
自感叹中只见韩铁甲虎步生风悠忽到了吴征跟前,蒲扇般的巨掌当胸猛击。

  韩铁甲的内外功均是刚猛一路,本身又是铁塔般的身躯,势如疯虎般的扑击
硬接殊为不智。每个人都认为吴征需得暂行退让,以出众的轻功欺韩铁甲转折不
灵,再寻他旧力已绝新力未生之时伺机进攻。

  可吴征只小退了半步,双足一前一后像个支架在地上牢牢踏定,两掌一抬扫
向韩铁甲臂弯。他曾亲眼旁观忧无患与祝雅瞳的激战,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时,
曾数度击其中流力道最弱之处,事半功倍。绝顶高手的对决难得一见,更有极大
的开辟眼界作用,吴征也因此对这等打法领悟甚深。

  韩铁甲面露狞笑,完全无视吴征的招法仍是双掌猛击。他力道巨大,吴征双
掌拂中他臂弯麻筋,仿佛打在一块铁板之上效用几近于无。大汉的掌势已几近及
身,打得实了非受内伤不可。

  吴征应变奇快,双掌加力托举让身形向下一缩,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猛击。
大汉顺势一个膝撞,招式简单干净又极为有效,每一下都是又准又狠。恰逢吴征
正抬脚踢他膝弯,两人狠狠正面对了一记。

  众人皆以为吴征要借力后翻拉开距离以施展昆仑派武学,不想他只是稍退半
步做了下调整,面对韩铁甲的掌劈肘击,双臂如拨清池丽水般流畅自然地向左一
划。

  「咦!这是什么功夫?」韩铁衣见吴征怀中含着一股潜劲,似虚若实,竟带
得韩铁甲攻势偏移落了个空,不由大为惊异。

  「不知道。」韩归雁大张明眸片刻不眨,也露出惊异之色道:「从没见他用
过。」

  韩铁甲只觉吴征怀中虚抱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攻入其间时像绞,如推,
似送,每一下攻击总是差之毫厘。那股怪异又神奇的内力极为浑厚,又饱含了阴
阳两股截然不同的劲道,其中有一股还十分熟悉,明显是小妹韩归雁的。

  又战了十余个回合,吴征招式陡变,与此前看上去慢悠悠软绵绵的动作大异。
但听风雷之声骤然响起,「雷厉风行」,「平地惊雷」,「雷分雨落」三招迭出,
攻势凌厉的【天雷九段】突然使开,竟把此前的大劣势隐隐扳成了均势。

  韩铁甲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略显狼狈,心下却喜。他对吴征的抱阴怀
阳摸不出头绪,打起来无比别扭,反倒是【天雷九段】这种应付起来更加酣畅淋
漓。

  可吴征又怎会随他心愿?抱阴怀阳与天雷九段交错使开,招招出其不意。旁
观者也没人认为他投机取巧——能把将军的巨力引偏,那得什么样的功夫才能办
到?你行你去试试!

  两人越斗越急,掌影纷飞,转眼翻翻滚滚斗了五十余个回合。韩铁甲焦躁无
伦,攻势稍缓片刻,忽然凝尽全力一掌猛拍。

  掌势的风声比吴征使开【天雷九段】时还要迅猛强烈,吴征一见来势猛恶,
不敢再使抱阴怀阳唯恐牵引不动有失,也潜运内力大喝一声挥掌相迎!

  吴征下山时不过六品修为,虽在同辈人之中已是难以企及的翘楚,比起成名
高手来仍有天渊之别。江湖传言他在出使燕国时进阶七品,这一切都不负传遍世
间的天才之名,可潜力的完全兑现还需时间的积累,至少绝对不是现在!

  千军万马袭来依然面不改色的韩归雁发出罕见的失声惊呼!两个男人的手掌
携着劈波斩浪之势拍在一起!

  本以为是一声巨响,甚至可能发出金铁交鸣声。可韩铁甲开碑裂石的一掌击
出,却发出如中败革的闷声,这一掌仿佛击在一团棉花里,受力之处轻飘飘地,
令他几乎产生一种未曾击实的错觉。

  吴征一身内力狂涌,即使使出了陆菲嫣传授的阴阳劲,吃了韩铁甲饱含巨力
的一掌手臂仍退了三寸。可这三寸之后他紧咬牙关,韩铁甲再不能前进半点。

  此前激烈比武所扬起的沙尘尚未消散,朦胧的视线里两条人影凝立不动。韩
铁衣慢慢靠近,既担心打扰了最后一搏的两人,也便于随时解救。

  吴征的面色一片赤红,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豆大的汗珠在滚滚滑落。可功
力更加精深的韩铁甲却知道自己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他连连发力却再也不能越过
这道防线,而吴征与他对在一起的手臂绷得奇紧的肌肉上正迅速鼓荡,肉眼可见,
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量正顺着肌肉水波般向掌心聚集!

  「喝啊!」吴征陡然大吼一声,掌心凝聚的气劲发出爆炸性的力量,内力相
撞,两人同时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分别向后飞去。

  韩铁甲甫一落地双足便钉在了地面,上身晃了几晃牢牢稳住。吴征则狼狈得
多,落地之后连退两步依然站不住,不得不足尖点地后跃化解跌势,连连后跃了
四回才勉力没摔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这是什么功夫?」韩铁甲已然取胜,脸上的怒容混没丝毫消散,仿佛大为
不服。

  吴征使劲甩着右臂连连抽着「咝咝」的冷气,似乎疼痛难减,索性将手腕夹
在两腿之间死命搓揉,眼角更是飙出几点热泪,丑态百出。

  韩铁甲行至他跟前,虎目死死瞪牢。他不喜吴征这般惺惺作态,方才的气劲
爆发吴征不仅没输,甚至还赢了他半筹。那稳不住身形的后跃,装腔作势的疼痛,
全他妈的是在演戏。那股内力犹如海上的怒涛般磅礴澎湃,更是高达四重地叠在
一起,韩铁甲甚至在怀疑吴征手下留情。

  这小子的内力修为明明不如自己,为何爆发出的力量却又如此可怖!韩铁甲
也知吴征是在全军将士面前给自己留足了面子,恨恨地一挫钢牙恨道:「罢了!
算平手!」

  破虏军中发出惊疑不定的呼声。这一场比试韩铁甲始终居于上风,吴征的艺
业已足够惊人,可败了就是败了。将军虽是愤愤不平的模样,可向来言出如山,
说是平手就是平手,有些脑子活泛的军士已隐隐猜出韩铁甲话中的意思:他已认
可了吴征!

  韩归雁小鹿般奔来一把扶住吴征关切道:「你没事吧?」

  「疼疼疼……」吴征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暗暗挑了挑眉头示意无妨。

  这一战堪称他近来修炼之大成。无论是与百媚之体的合体双修功力大涨,还
是陆菲嫣独创的阴阳劲。最后这一手则是在陆菲嫣红绳缚身以开辟新的内力运行
路线悟得。她不明人体细胞神经之说,吴征再怎么解释也只是有个简单的概念,
冲破经脉时曾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因此内力无处可以宣泄,在一处大量地堆积,
直到冲破玄关后才一路畅通无阻。

  也正因如此,陆菲嫣灵光一闪又自创了这一招「洪涛无尽」!堆叠内力,一
次爆发!以吴征现下的修为最高可叠上四重,比起陆菲嫣的七重那是差得远了,
两人对练时常被打得找不着北。不过这一招极显奇效,吴征使出气恃风雷这等讲
究爆发力的杀招时凭空多出许多变化。原本搏命般的招式也可不慌不忙堆叠内力,
不仅爆发力更足,也让威力倍增!

  「以后教你!这招很厉害。」吴征演完了戏,大喇喇拉起韩归雁并肩而行,
那昂首挺胸的模样好似比武的胜者是他。韩归雁抽了抽手掌,只是被牢牢握住抽
不回来,无奈皱眉低头不敢看边上玩味揶揄的重重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
饰压抑不住。那偷笑窃喜的模样固然美不胜收,可也要兵丁们惊掉了下巴,英气
勃勃,威风凛凛的小韩将军几是有过这样的娇羞?

  韩铁甲升帐,破虏军中的将官们依次到齐。韩铁衣,韩归雁,吴征作为「外
人」在营帐外等候召见,这也是军中的规矩。韩铁甲雷震般的声音自营帐里传出,
气势十足,统兵的大将有了这一特质,不仅极能聚集人心,提振士气起来更是效
果显著。

  「三位,将军有请!」传令兵引着等候的三人入帐,分列两边的十二位将官
身姿如龙,个个站得笔挺如枪,凛然的杀气几乎要透到营帐外头去。

  「诸军依令行事!」韩铁甲虎着脸发下令箭又喝道:「吴征,韩铁雁!」

  「末将(下官)在!」

  「你二人虽非破虏军中人,但既来参战,同样需受破虏军号令节制。兵发之
时,违令者斩!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当依令行事。」两人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心中难免一荡泛起柔
情蜜意。

  「好!吴征,韩铁雁随本将为先锋。」韩铁甲又掷出两根令箭后喝令道:
「韩铁衣!」

  「末将在。」

  韩铁甲捧起豹符将印道:「你代本将执掌中军。兵出大营起,一切将令依你!」

  「得令!」韩铁衣郑重接过将印,当先走出营帐。

  这位儒将的风范吴征见识了,他的足智多谋,英勇果敢也听说过不少,今日
要在他麾下效命,亲身感受名将之风,吴征也不由心潮起伏。他曾见过韩归雁的
用兵犀利,韩铁甲本身也是名将。可在一场重要的战斗前指挥权落在韩铁衣身上,
无一人有反对之意,足以证明众人对他的绝对信任,认可度甚至还在韩铁甲与韩
归雁之上!

  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战甲披好,吴征跃上奔宵跟在一马当先的韩铁甲身后,
引着五百骑军,一千五步军鱼贯而出,向着红日升起的方向进发。

           ************

  顾盼抱着支烤得焦黄的兔腿儿大快朵颐,兔肉散发着喷香的滋味,更润得她
的两片唇瓣油光发亮,益发显得艳丽可人。

  「想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老是偷瞧做什么?我不让你看了么?」祝雅瞳展
颜一笑,翻了翻火堆让火焰烧得更旺,简易搭起的烤架上一只野鸡正哗哗地滴着
油脂:「那么多话想问?想问就问,别憋着。」

  「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年纪尚幼一脸天真浪漫,本是恭维的话在她口
中却似从心而发,很难不让人生起快意。

  「是呀,我是好看!可你一直看我,不会仅仅是因为好看吧?」祝雅瞳忍俊
不禁。爱子在昆仑派里青梅竹马的小丫头她早有耳闻,见面至今也一直在看,颇
有婆婆看儿媳妇的意思。

  小丫头尚未到及笄之年,正是豆蔻般鲜润的年纪,身子骨却发育得健康结实。
奶大臀圆,一看就是好生又好养,加之貌美可爱,当真是满意得紧。韩归雁当然
也不错,可名声不好,怎及得上眼前的小丫头。只是一念起吴征与陆菲嫣之间令
人头疼的关系,又不由俏脸一红。

  「嘻嘻,人家想问问大师兄准备怎地安置人家呀?他什么时候知道人家要来
的?又怎么知道人家在这里?」顾盼脸上涌起红晕,当真如春花之艳。

  一连数问,句句不离吴征,祝雅瞳笑意妍妍,眼珠子一转,肮脏的衣角,略
带风尘的面色,独行的姑娘,一只幼雕儿,各种莽莽撞撞无一不净收眼底:「你
呀,偷偷跑下昆仑山也不说一声,若是出了事情怎么办?征……你师兄能有什么
办法?等到了成都城修养几日,老老实实把你送回去呗。」

  「啊?那怎么成?」顾盼大急,嘴角高高嘟了起来:「人家不想回去,在山
上闷也闷死啦。」

  一双点漆般的眼眸滴溜溜地直转,鬼头鬼脑小机灵的模样儿实在太过可爱。
祝雅瞳强忍着笑,险些一把将顾盼搂过来香上一口,乜目道:「又想逃跑呀?你
的雕儿可飞不过我的枭鸟。」

  顾盼小心思被戳穿,眼见这位漂亮夫人如此难缠知道逃跑无望,索性沉下脸
直接亮出了不高兴,小嘴一扁一扁地泫然欲泣,连啃了一半的兔腿儿也不吃了。

  祝雅瞳撕下两条鸡腿,剥去烤焦的部分塞在顾盼手里,又接过兔腿撕去些肉
掐烂随意丢在火堆旁,道:「快吃。鸡腿儿更嫩,看你那个馋坏饿扁的样子。」

  「不吃!」顾盼赌气别过脸去,好看的鼻翼抽了抽,似是强忍香味的诱惑有
些难熬。

  「不吃饱了,待会儿打起来哪有力气?」

  「不吃……啊?还要打架?」顾盼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你师兄将来是要接掌昆仑派大业的,没有来头门规不可犯。你这么去了成
都城,不把你送回去还有什么办法?不过若是有了功劳,可就有说辞了。」祝雅
瞳一脸莫测高深,又朝顾盼眨了眨眼睛。

  「真的!什么功劳?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的心情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噗嗤!你能不能换一句!」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快吃快吃,一
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女填饱了肚子,日头也跳出了山尖。祝雅瞳忽然抬头,顾盼随着她视线望
去,只见云雾之中一个黑点正不住盘旋却不降落,若不是经由祝雅瞳指引极难发
觉。

  顾盼只觉眼前一花,腾云驾雾般已被祝雅瞳搂住腰肢,落在一处枝叶茂盛的
树梢上隐去身形。祝雅瞳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屏息凝神莫要暴露身形。

  朱舵主等四人早已被料理了性命藏在草丛里,两名被他们掳来的女子仍昏迷
不醒,此刻正靠在一棵大树上犹在梦中。虽对即将发生的凶险尚一无所知,但顾
盼初次涉足江湖,只觉一切都那么新鲜,倒大有兴奋之感。那尚冒着青烟的火堆
余烬,没吃干净散落火堆周围一地的残渣碎骨,还有故意不清理干净的血迹,祝
雅瞳随手的布置她虽不明,却知处处透着深意。青春少女的心性本就活泼,倒有
种巴不得早些见识一番的好奇。

  树林里不住有晨风送过,吹得枝叶哗哗作响。两炷香时分过去,祝雅瞳螓首
一偏打量着左侧某处,顾盼小心翼翼顺着密林的缝隙望去,却一无所觉。又过了
一炷香时分,四条人影忽地跳了出来,一名额头上犹如用刻刀划下无数皱纹,面
容愁苦偏又一头黑发的中年男子绕着火堆余烬转了一圈,嘟囔着骂道:「在这里
享清福?妈的,让老子好找!」

  「余舵主,这里有血迹!」另一名瘦小男子提醒道。

  「老子看见了!你们四处找找看。」余舵主一边发号施令,一边走向昏迷的
两名女子查看了一番后道:「就带了这么两个货色?」

  「舵主,兄弟们正闷得慌,您看……」另两名跟随来的男子结束了四周的搜
寻,一见女人便挨了上来怯生生问道,一边却迫不及待地伸手在两名女子身上摸
摸索索,大施淫爪。

  「干什么?」余舵主眼一瞪,却没阻止他们的动作。不一会儿瘦小男子惊呼
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余舵主快来,朱舵主他们几个都死了!」

  「他娘的停手!看看去!」余舵主出声喝止,两名男子也吃了一惊,顾不得
占便宜向呼声处一掠而去。

  虽素不相识,但同为女子受到欺凌,顾盼仍是愤愤不平。她还不明这帮粗鲁
男子的意思,只觉得若有陌生人的脏手摸在自己身上分外恶心。

  祝雅瞳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见机才要动手。

  不多时四人折而复返,余舵主又在火堆旁细细查看了一圈,搓着手掌有些心
神不宁。他走近两名昏迷女子身旁抽了抽鼻子道:「不是她们。这俩身上没那么
好闻!」

  做出了判断,余舵主吩咐瘦小男子道:「朱舵主他们死在这里,你牢记此地
的情况速速回去复命,沿途不可耽搁!」

  「朱舵主等携带两名女子回程途中,猜测生火打猎,进食过半时遇袭,力战
后不敌身亡。凶手未知,疑有不明女子,余舵主等尚在探查中。」瘦小男子将现
场情形复述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急速离去。

  顾盼恍然大悟,原来未扑灭的火堆,残渣凌乱的地面,甚至是啃了一半的骨
头都有诱导的作用。平日里偶尔下山见到些粗豪汉子,吃起东西来可不就是这般
粗鲁的模样么!只是这帮人的鼻子是属狗的么?怎么连女儿家身上的香味都辨别
得出来。

  瘦小男子离去,余舵主道:「近来香堂附近颇有异样,咱们再查一查我们就
回,此地不可久留!」

  过了一炷香时分,祝雅瞳估摸瘦小男子去得远了才携起顾盼的手从树上飘飘
荡荡落下道:「大清早的,什么人在这里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一名熟透了的美妇人,一名花骨朵儿般的少女,俱都漂亮得生平难得一见,
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将魂儿勾了去。可余舵主等三人却都大惊失色!只因祝雅瞳这
一手轻功太过惊世骇俗,宛如凭虚御风一般仙子临凡。

  「你们……是什么人?」余舵主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皱纹俱都挤在了一块。

  「你不认得我?忧无患没告诉你们祝雅瞳来了大秦么?」祝雅瞳笑意妍妍,
心中却又疑惑。

  「祝雅瞳?」余舵主失声惊呼,迷蛇梦眼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原本能见上
一眼堪称三生有幸,可看对方来者不善,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喝问她直呼尊
主名讳都不敢了。

  「真的不知道?」祝雅瞳随手弹出两枚石子,余舵主身旁两名男子应声而倒!
祝雅瞳抬臂屈指,扣着的石子仿佛吃人的猛兽:「说实话!」

  「不……不知道!」余舵主亡魂直冒,冷汗难以控制地湿透重衣。所谓美人
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说说便罢,没几个人真的愿意。何况莫说亲近祝雅瞳,
便是多看一眼恐怕都会惨遭非人的折磨。

  「那行,你可以去死了。」祝雅瞳曲起的手指弹出,石子破空而发。

  余舵主早已全神贯注,并非他不贪恋令人垂涎欲滴的美色,实在是性命比之
欲望要重要许多。他武功与此前的朱舵主平齐,此刻又有了防备,石子飞出时便
大吼一声向左跃起。当呼啸的风声擦着耳边飞过,只刮去了一片油皮,他几乎有
在地狱里走了一遭,险死还生之感。

  祝雅瞳抬手又是一石击他左肩,这一记直接封住了去路,余舵主足底连踢地
面飞速折返,竟又奇迹般地躲过。

  他的心脏已扑腾得仿佛跳出胸腔,只觉面前的绝色美妇简直和尊主一样令人
发憷,丝毫提不起反击的心思。

  此刻祝雅瞳也不再停步不动,她弯腰一捞和着沙土抄起一把石子,胸乳处因
弯腰而撑出那一抹惊心动魄的弯弧,余舵主已无暇贪看一眼。美妇莲足纷飞绕着
余舵主转圈,手中的石子连珠价般弹射而出。

  顾盼亦看得心惊胆跳,美妇出神入化的武功见所未见,手中的石子原本该早
已弹完,可不知她怎生变戏法一般仿佛手里藏着个百宝囊,石子弹之不尽!再看
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随手搓揉,松散的沙土瞬间便在她手中凝结成不逊
于石子的坚硬弹丸。每一记弹丸飞出,破空的锐啸声依然可怖至极。

  余舵主哇哇怪叫东躲西藏,此刻他已明白至今性命没丢绝不是什么面临死亡
的潜能爆发,或是老天看顾,完全是祝雅瞳如猫捉老鼠般逗着他玩。可他根本停
不下来,祝雅瞳随手轻弹,既准又狠,挨上了只怕能在身体打个透光的窟窿。他
只能像美妇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任由她摆步操弄。

  祝雅瞳忽然停步!余舵主陡然间面如死灰,并非气力已耗尽,而是他知道美
妇玩得够了倦了,现下就要取他性命。果然祝雅瞳再发一石,无论速度与破空声
与此前均不可同日而语。

  余舵主虽心丧如死,多年的凶性仍在,见状咬紧牙关将手中大刀疯狂乱舞得
泼水不进。可咣当一声大响,轻巧的弹丸击得他浑身大震,身体麻木了半边。那
弹丸在大刀上一撞碎了一半,剩余的半颗余劲不息,正中他咽喉。

  余舵主狂吼着捂住咽喉,可破开的大洞里连连喷出血箭,血流如注中他抽搐
着身体一点一点失去了力气慢慢软倒。至于那枚弹丸被温热的血液泡开一冲,尽
数融于脚下的土地。

  祝雅瞳等余舵主死得透了,回身向顾盼招了招手,又点着一处地面道:「来,
用轻功跳到这里,跳得准些。」

  昆仑弟子的轻功就没一个弱的。顾盼向以吴征为榜样,轻功更是门中翘楚。
少女依言轻飘飘地跃起,准确地落在祝雅瞳所指点的位置。

  「甚好!」祝雅瞳笑眯眯地点点头道:「绕着他转圈,多留些脚印,越乱越
好。」

  顾盼只觉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所经历的一切比此前十余年还要精彩得多,眼前
虽是死尸与腥臭的血液,可也兴致勃勃。到了此时她哪还不明白这些都是用作迷
惑敌人之用?当下绕着余舵主的尸首飞奔,将地面踩得七零八落,直跑得小脸蛋
儿都红扑扑的。

  「好啦,我们跳到那儿去。」祝雅瞳指了指另一处枝叶茂密的树杈道。

  「啊?」顾盼有些为难。那树杈所在之处四面无所凭依,她轻功固然不错,
可要一举跳上非得尽全力不可,必然导致这最后一道足印要深得多。若是先跃出
圈子落在树下的地面,又难免留下脚印露出破绽。

  「跳吧。」祝雅瞳挥了挥右手道:「我帮你。」

  顾盼轻轻点地跃起半空,便见祝雅瞳鸟儿般起飞上升,一把携住她手臂飘荡
荡落在树杈上。

  顾盼敬佩得五体投地,一双美眸盯着祝雅瞳柔和又优美的侧颜赞道:「祝夫
人,您真好看。」

  「嘻嘻!等你长大啦一定更好看!」祝雅瞳捏了捏顾盼肉呼呼的脸颊笑道:
「下一场料想没那么简单,务必小心在意才行。」

  「还会有恶人来么?」

  「会的!」祝雅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心中暗道:孟永淑对贼党的了解当真
深得很!当年她为何没死?贼党也真是古怪!

  「祝夫人,咱们立的是什么功劳?」顾盼见祝雅瞳武功智慧无一不是绝顶,
信心爆棚,一心想着多立功劳好不回昆仑山去。

  「你的大师兄带着兵马从那边来,要捣毁这帮恶人的巢穴。」祝雅瞳点了点
东方道:「咱们在这里牵引,贼党得了消息摸不着头脑必然猜忌,多疑则乱。你
的大师兄他们呀便有便宜可占了。」

  「大师兄知道我们在这里帮衬么?」顾盼喜上眉梢,想事情也没失了周全,
足见聪明伶俐。

  「不知道。」

  「啊?那要赶紧联络他,否则他不知咱们在这里帮忙,一头撞了进去可沾不
着这边的便宜。贼党这般凶狠,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来不及啦!不过他身边能人不少,自会发现异状。若是这点事情都不能做
出反应,那也别去找贼党麻烦,趁早回家睡觉了事。」祝雅瞳爱怜地抚了抚顾盼
的脑门宽慰道:「安心,他没那么笨。」

  「呼!」顾盼吐了口长气,拍了拍鲜嫩又饱满的胸脯,一脸开怀赞道:「祝
夫人,您真好看!」

           ************

  破虏军行程未半,韩家的血衣寒便递来了消息:贼党四人结伴出行,赶得甚
急!贼党向来昼伏夜出,孟永淑推测有所变故,现下仍紧盯巢穴,有新的发现再
报。

  吴征并不认为贼党出行有什么特殊,或许临时有什么任务呢?只是孟永淑对
暗香零落的了解实在太深太细,连祝家的情报网都自叹弗如,祝雅瞳在探查时都
要尊重她的意见。这一份奏报足以引起足够的重视。

  「将军,孟前辈的话,要听!」吴征及时向韩铁甲谏言。

  韩铁甲点了点头向传令官道:「速速报去中军!」

  韩铁衣接到奏报通览一遍,片刻便下了决断:「传本将军令,令先锋放慢一
半的脚程。若半个时辰内无有新的奏报送来,无须禀报,恢复现下的脚程!」

           ************

  奇罗山地处荒僻,却是一处天然的贼巢。不仅山石林立又坚硬,导致上山的
道路又窄又绕,易守难攻!更是四面旷野,视线一览无余长达十余里之外。自古
便是山贼聚集之所!

  所幸山并不大,立在旷野里孤零零的一座,四周又太过荒僻无有村落,十年
前一股山贼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之后,匪患倒是再没发生过。世人所未知的是,暗
香零落三百余人趁夜摸上了山,将一干山贼斩尽杀绝,从此占山为王。

  比之靠着打家劫舍勉强度日的山贼们,暗香零落的组织显然严密得多。忧无
患更是在山上找出了一处地宫,不仅可作为栖身之所,更发现其中囤积了银钱珍
宝无数,三百余人便是吃上二十年也吃不完。自此暗香零落昼伏夜出,对于这干
凶神恶煞般的江湖寇匪而言,有了钱便不担心生活问题,也懒得去村落里劫些贫
苦百姓的糙米烂菜叶子。

  暗香零落里虽多高手,可帮规极为严厉,谁也不敢触犯。依着宗主的严令安
生在地宫里呆着,除了不时有女子被秘密送来此地惨遭凌辱,或者数月外出一次
劫掠些女子,倒不太主动外出。偶尔有行人路过或者游人山上一去无回之后,奇
罗山闹鬼的传闻人人都信。

  即使孟永淑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联合祝,韩,胡三家高手盯了许久,才
摸清了此地是贼党的一处巢穴。也幸亏有这干高手在,否则怎能瞒过山上贼党的
耳目?

  地宫里一位面目苍白仍英俊不凡,手持折扇的贵公子正中危坐,敲着案台面
无表情地看着往来穿梭的人影。自他到来起,看着这些人都像看着死人。

  「浮旗使,两位香主与六位舵主已前往西北密林查探。」

  浮流云懒洋洋地一挥手,有气无力道:「回来了再说。只是奇罗山近来有些
古怪,让暗桩的兄弟们招子放亮些,有发现速速报来。」

  打发了人走,浮流云哂笑一声暗道: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自知!蠢货就是蠢
货。只是尊主的安排好生古怪,祝雅瞳来大秦的事情原本好做文章,不知为何只
让几个旗使知晓。在燕秦边界刚送了千余个笨蛋出去,这里还要再搭上三百号。
啧啧,猜不透,猜不透!得嘞,待打起来时老子顺着暗道走人便是!

           ************

  祝雅瞳与顾盼隐在树梢内,正等得百无聊赖,祝雅瞳忽然又警觉地盯向东面。
她侧耳倾听了一阵,向顾盼比了个「八」的手势。

  顾盼始终运起内力平复着呼吸心跳,以免暴露出身形误事,见了提点也不由
紧张起来。恶人来得多了一倍,且猜测武功只会比先前的更高,指不定还全是大
高手。即使有祝雅瞳在此押阵,要面对这等大阵仗对于经验见识俱都浅薄的她来
说,亦感压力深沉。

  两条人影从林中穿过落一地死尸的空地上,顾盼直至看到他们的身形才察觉,
不唯来者武功高强,更因他们已是小心谨慎。——朱,余两位舵主久久不归,料
想是出了意外。

  祝雅瞳点着一人比了个八,又点另一人比了个七,示意这两人一人八品功力,
一人七品功力。又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安心。

  来人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余舵主身边,那八品修为身着青衣的男子朗声道:
「女子的脚印!一人会发暗器,余舵主在围攻之下被暗器击中咽喉而死。看余舵
主的身法脚印,该当坚持了两炷香时分。」

  分析得丝丝入扣,眼力界着实不凡。可听在顾盼耳里只想发笑!

  祝雅瞳忽然偏头,向顾盼做了个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的示意,像一抹烟尘
般溜了出去。莫说不发出半点声响,连脚下踏的树枝都没动弹半点。

  青衣男子朗声说话,若是对身边人显然不需如此。顾盼得了祝雅瞳提点,心
下明了这定是说给藏身不见的六人听的。只不知绝世美妇又发现了甚么忽然离去?

  林中山风拂过,树叶不停沙沙作响。祝雅瞳单臂挂在一根树杈子上,她选位
极佳,树林的阴影将她的身形完全埋没,倒像只与周围环境融于一体的变色龙。

  沙沙的轻响不仅是风过树林的声音,更因有人在隐秘穿行。一名肥头大耳,
身形像一座肉山,头上还点着九点戒疤,轻功却着实不错的胖大和尚像只大猩猩
般跃来。茂密的树叶影子里忽然伸出一只玉手,五指嫩白如春葱,修长纤细,却
是一只夺命的鬼爪。

  距离极近,来得又突兀,即便胖大和尚身负不凡的艺业也来不及反应便被扼
住了咽喉。那玉手的威力如此可怖,狂涌的内力不仅瞬间将胖大和尚的五脏六腑
全都震碎,牢牢掐紧的劲道连他狂喷的鲜血与惨呼声一同扼在了咽喉里。

  胖大和尚足有二百来斤重,祝雅瞳夺命一击后提着他混若无物。顺手将尸体
挂在藏身的树杈上,又烟尘般回到顾盼身边。

  顾盼尚不知那消失的六人正在暗中探查树林且死得不明不白,只是紧盯着青
衣男子在翻看余舵主等人的尸体。

  此后祝雅瞳再未出手,又过了三炷香时分,树林里才纷纷跃出五人的身影落
在青衣男子身旁。

  「这是霹雳子还是煞血锥打出来的伤口?」青衣男子双眉紧锁喃喃自语道:
「余舵主在围攻下坚持了许久,来人的武功不算太高。这伤口如此可怖,想来便
只有这两种暗器了。」

  祝雅瞳不理他们,朝顾盼示意道:「跟在我背后。」

  几在同一时刻,地上的七人同时回身连珠价般洒出一派寒光,棱,梭,镖等
等不一而足几乎将祝顾藏身的树林覆盖。

  祝雅瞳拉着顾盼急速坠落,大片的暗器落了个空。剩余的少部分被祝雅瞳抖
开衣袖随手拨打,纷纷偏离。

  顾盼被满目的银光灿灿惊得再也控制不住发出声惊呼,眼见祝雅瞳安之若素
地化险为夷,小心肝还没放回肚子里,六根银梭忽然爆开,炸的粉尘弥漫。

  祝雅瞳暗骂一声「无耻」!衣袖再展,袖口里仿佛吹出一阵狂风,将粉尘远
远吹了出去。

  「什么人胆敢偷袭圣教教众?」青衣男子一声大喝,亮出根齐眉短棍当先扑
上。

  祝雅瞳飘然若仙地飞起,隐在袖中的玉手完全无视短棍敲击的大力一把拿住,
顺势踢得边上的两人口中狂喷鲜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她兀自好整以暇地娇笑
道:「祝雅瞳呀!什么时候本夫人的名气变得这般小了?」

  顾盼心中狂跳,只见祝雅瞳一把夺下了齐眉棍,双足连踏裙裾纷飞,一双匀
称圆润的美腿不住点在交加的兵刃上借力飞起。「祝夫人的武功原来高到了这种
地步?若是她一人在此根本不需故布疑阵,她……她是在教我?」

  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如凌波仙子一般闲庭信步,仿佛脚下的不是杀人
夺命的兵刃,而是一片松软的芳草地。来人中瞬间倒地两人生死不知,胖大和尚
早已一命呜呼,剩余的五人里青衣男子与另一名身着皂衣者俱有八品修为,另三
人则是七品。

  五人已使开浑身解数,不仅伤不到祝雅瞳,若不是她还需借力跃起,简直连
衣角都沾不到。

  美妇内里身着劲装包裹严实,原本看不见裙下春光,可这等级数的美人浑身
上下无一处不诱惑,千娇之体更是美人中的极致,光是那视线中浑圆的美腿与丰
隆的臀股便让人骨酥身麻。

  可五人再也无心他顾,祝雅瞳犀利的攻势无孔不入,仿佛在他们顶门上飞腾
的不是一位绝色美妇,而是一座大山正在沉沉落下。

  不过十余个回合,祝雅瞳前跃中忽然足底一侧斜踏在一柄大刀刀面上。身子
一顿,犹如黏在上头一般。持刀者仿佛被千钧重力压身,刚想弃了兵刃,美妇已
倒飞而出一足点中追击之人心口,登时又要了他性命。

  再踢倒了一人,祝雅瞳更加轻松自如,不过十招,剩余两名七品高手又倒在
她脚下。

  祝雅瞳轻轻落地,娴雅笑着对大汗淋漓的青衣与皂衣男子道:「你们俩修为
有八品,该是什么香主罢?」

  青衣男子梗着喉咙哑声道:「祝家主,本教与您秋毫无犯,不知为何下此狠
手?」

  「秋毫无犯?」祝雅瞳失声而笑:「你们想要本夫人家小……财神爷的性命,
这仇海了去啦!怎么?你们也不知道?」

  「不……不知!」青衣男子因恐惧而颤声道:「在下不知祝家主所言何意。」

  「唔……既然是香主,那倒值得问一问了!」祝雅瞳步步逼近,微笑时如花
瓣般的香唇之上,一对眼眸光芒大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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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观风听雨,破子藩篱

  若问女子最爱惜,最珍而重之的是什么?她们的答案绝不是可心的情郎,而
是自己的容颜。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万众瞩目,即使她只心属一人;也没有女人会
不喜欢被人称赞美丽好看,即使那些并不是她最大的魅力;更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有一副靓艳的容颜,即使她还身负绝艺,并不需要以美貌取悦于人生存于世。

  作为侍中胡浩最亲信的侍卫之一被派遣来此,杨雪山很难理解在他身前的女
人。她的大名早有耳闻,也早已知晓她遭逢的惨事。在被吩咐听从她的指示而行
动后,杨雪山便在暗暗叮嘱自己对她保持尊重,不要有失态的表现。跟随侍中大
人许久,他早已将符合身份的礼仪与胡家的面子烙印在心里,那等同于他杨雪山
的面子。

  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他还是暗暗发憷。那被刀劈斧凿的面容已不仅仅是
丑陋,堪称可惊可怖。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面色一变。杨雪山想过了无
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有这样一张面容的女子竟然全不遮挡,就这么大~喇喇地
站在他面前。他的勃然变色,或是他人异样的眼光,厌恶的神色,于她而言都显
得云淡风轻,浑不在意。

  她也不是全然不做遮挡,只是那副面纱是否带上,完全取决于任务的需要。

  数日之后杨雪山才终于明白,她的心早已死了,代替那颗心脏在跳动以支撑
躯壳的,是一篝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她生命仅存的意义全在于此,至于旁的,
根本不在心上。

  孟永淑的心脏砰砰跳动,那种让连日来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让懈怠的精神
重新振奋,让枯寂若死的心再度燃起生命的火焰。上一回如此兴奋是何时了?没
有!当年燕国在丘元焕的率领下四处剿灭暗香零落,她还在养伤之中,看不到将
这帮万恶的贼党杀得鲜血淋漓的快意恩仇。此后她猎杀恶贼,再没有过大规模地
围杀——一个一个地杀死,即使让他们受尽无数痛苦,又怎有尸堆成山,血流成
河来得畅快?

  奇罗山上的贼党不下三百人!孟永淑舔了舔因兴奋而有些发干的嘴唇,唇瓣
中央裂开之后重又弥合的伤口粗糙又晦涩。一双美眸与润红的舌头是她脸上还保
留原状的仅有两样。可她不在乎这些,对自身容貌全不在意的,只有心死的女人。

  三日前刚摸到此处时,远远见到有四名贼党离开奇罗山,依此前的经验看,
昨夜当是他们回来的时刻。此后又走了两拨人,也未回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岔
子?谁在帮忙?这不重要!既有意外,贼党必然会乱,这会让攻打的难度小上许
多。

  奇罗山被贼党们经营的时间怕有近十年,山上的机关暗道少不了,比之平原
上的一座坚城怕也不妨多让。孟永淑并不怕死,她怕的是活不到亲眼看见暗香零
落彻底覆灭的那一天。

  奏报早已经由祝家的人手送到正前来的大军手上。一念至此,孟永淑又是一
阵兴奋。来到成都城原本是在凉州碰了一鼻子灰后,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不想惊喜一个接着一个,不仅吴征确实有几分本事且敢作敢为,还能有祝家
全力出手相助。她与暗香零落作对多年,太清楚祝家的出手,对于这些城狐社鼠
一般的贼党意味着什么。

  果然,自此之后事情出乎意料,情理之中地顺利。祝家密布的商业脉络犹如
一张弥天大网撒了出去,想要的情报先先后后陆续得到。自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
义与目标之后,何曾如此顺手?由不得她不兴奋!

  奇罗山上偶有些猎户出没。手上提着些收获的猎物,弓箭,钢叉,制作陷阱
的树枝铁爪等物也齐备。

               第四集完

  暗香零落并不简单,占据奇罗山后虽划定了禁区生人勿近,近者死的不明不
白。可要隐藏在这里活的安生,以为长久之计,自然不能把一座山搞得如闹鬼一
样。

  孟永淑很清楚这些猎户也不简单。若是生人自已被盯上,若是山上的熟客,
则又是已被贼党笼络用作哨探,或是通传情报之用,堪称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
孟永淑早知其中门道,祝家又从南陵调来一组猎户,佯作来奇罗山打猎,想要分
批混进山林里而不打草惊蛇难如登天。——祝家派来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猎户,远
近驰名。只不过此前没人知晓他们也是祝家一支而已。

  「浮旗使,朱,余两位舵主至今未归,依时辰看,袁,宋两位香主当传回的
音信也无。您看……」郝高原低头弓腰,虽无拉渣的胡须衬托,面方口阔长眉凤
目,英武之中亦有几分秀气。

  「知道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他们都警惕些。多派几波人出去巡查
刺探,遇事急报!不对,这里本旗使不如刘堂主熟悉,让他可酌情处置,不必事
事禀报本使。」浮流云皱眉挥手道,和惯常一样地对派里的事务不耐。

  「是!」郝高原躬着身退后了七步才转身离去。旗使的表现和平常并无不同,
可他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种感觉难以描述,但作为常年跟随浮
流云的近宠,他确认浮流云看他的神情里流露出已深入骨髓的味道。那是每一回
他想要得到的人无法得手,或是不可下手之后的惋惜之情。

  郝高原能得到浮流云的青眼,除了浮流云本身男女不忌,郝高原的相貌又衬
了心意以外,这名近宠足够聪明得体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浮流云从未对他透露
过派里的事情,可他留心观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些门道。每一次聚
集大量人手的行动总是损失惨重,派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每隔一段时间总要
死些人。

  郝高原毛骨悚然,他甚至觉得浮流云看着他叹息道:「可惜,可惜了。」莫
非这里又要死上好些人?浮旗使又把他打发了出去,莫非这里又是一个派众的坟
场?

  见过了刘堂主将浮流云的指令转达,郝高原鬼使神差般拱手道:「刘堂主,
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刘永先身材不高却甚是敦实,袒露的胸膛上黑毛丛生。他掌管奇罗山多年,
早先对对暗香零落强逼他入门,又下了种种禁制手段的怨气已烟消云散。只需管
好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儿,比起从前当山大王的日子还要舒坦得多。

  浮流云一来就接管了他经营多年的奇罗山,偏又一副诸事不耐的模样,每天
忍着白眼左右请示,本就憋屈。今日外头出了岔子,这下倒好一股脑儿将事情全
推了下来。由老子做主?万一处置不当责任可不由老子来担?

  只是慑于帮规之严实在不敢冒犯,刘永先按捺着性子道:「本堂主一堆事情
要办,有话快说!」实在开罪不起浮流云,这兔儿爷武功稀松平常也没什么身份,
但混帮派里最怕的就是枕头风,刘永先也实在不愿节外生枝,总算把后半句难听
的咽下了肚子。

  「属下在奇罗山多日,承蒙兄弟们照看,亦想为旗使与堂主分忧。还请堂主
将属下编入巡查队伍里!」郝高原一脸谦恭讨好的笑容,这种笑容他也做了太多
年,一样深入骨髓,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做出来。

  「你能济得甚事?早些回去服侍浮旗主!」刘永先更不停留,丢下郝高原自
去。

           ***  ***  ***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祝雅瞳拍拍双手上的灰尘道。施展离幻魔瞳审问
了两人,有价值的信息却没得到,心中有些郁闷。

  「要去见大师兄了吗?」顾盼精神一振。

  「还不成,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耽搁了好一会儿
咱们要抓紧时间,唤你的扑天雕来。」祝雅瞳微笑摇头,语气却骤然严厉隐含命
令之意。

  二女一同嘬唇做哨唤来鸟儿向成都城飞去。

  抵达城门外天光已大亮,南城门处也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织。二女在城外
五里荒僻少人处落地,向着城门加速奔行。两名娇滴滴的美丽女子一同施展轻功,
着实引人侧目。到了吴府却不走正门,祝雅瞳引着顾盼从侧门入府,将她安置在
一处少人的厢房里。

  「祝夫人,你们有要事不敢再烦扰,可我想先去找我娘。她在哪里?」顾盼
心中犹疑,独自呆在屋里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既然吴征不在,最想见的人自是陆
菲嫣。

  「你娘不在府里,她也有要事。」祝雅瞳缓缓摇头,又宽慰道:「你来的不
是时候,安心呆在这里切莫再添乱。不是嫌你烦人,而是今日事关昆仑一派的前
程,任何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差错,意外的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你安心等待最合适。」

  顾盼心中巨震,陡然想起多年前在青云崖畔的小屋里,吴征将刚哭过一场的
她搂在怀里动情道:「师兄不会害昆仑。盼儿莫要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
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心,无人能伤你……」在昆仑山上无数次幻想
过与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再见是怎生一副情形,也无数次听说吴征走南闯北,建功
立业。可今日下山之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果真如娘亲所言的一般,短短几个时辰,
第一次遭逢歹人险些遭逢不测,第一次伤人,第一次看见一地的尸体。待得满心
欢喜地来到吴府,得知的又是另外一场更为凶险的交锋即将到来。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难关要过。就算再厉害的靠山也
难免分身乏术,大多时候都要靠自己。」祝雅瞳抚了抚顾盼的秀发道:「若闲着
无聊,不妨想想晨间的事情。练武是一回事,杀人又是一回事。遇上歹人不得不
下杀手保护自己的时候,与练武喂招所用的招式是不同的。」

  望着祝雅瞳飘然离去的身影,顾盼怔怔沉思,眼界开阔了许多,也长大了许
多……

  吩咐好暗哨看紧顾盼的小院,不得她的许可任何人不准进来,任何人也不准
离去后,祝雅瞳回到居住的厢房里。一大缸水正烧的热气蒸腾,她取来备好的香
料分撒在两个大浴桶里,倒入热水试好了水温。又将剩余的热水注入高挂墙上的
一个方形木桶里,除去衣衫,拔下木桶下方的软木塞子,温热的水流便从凿好的
二十来个细孔里开花似的喷洒而出。

  「小乖乖当真是聪明!这个方法沐发时方便许多,用来浴身亦可。」祝雅瞳
用澡豆一遍又一遍地抚搓打湿的秀发。

  每当大事发生之前,她都喜欢静静地一个人沐浴。不仅可以让她保有最佳的
仪态,温热水流的包裹更能让她平静,以最沉稳的心绪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自懂事起至今,练武时冲穴通脉,天阴门里的事务,除了那一回,无一不是
如此。

  祝雅瞳心中一痛,只来得及将可爱的婴儿胡乱洗了一道,便拖着疲累的身体
提起了宝剑。小腹和下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更痛的还是心里。再相见是又是匆
匆一面,待得终于有机会相处他已长大成人。时光难倒回,再不能将他捧在手心
看他呀呀叫着手舞足蹈扑腾着水花,一边嬉戏一边为他洁净身体。

  紧闭双目抿着唇瓣剧喘着,再睁开眼时明眸已恢复淡然平静,都过去了,诚
如对顾盼所言,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有许多难关要过。曾经深刻的记忆
不容淡忘,但更重要的是未来。

  沐发桶里的温水已流尽,祝雅瞳一摞长发迈步行向浴桶,残留在身上的水滴
珍珠般滚落,白皙的肌肤光滑犹如精细打磨的温玉滑不留手。不过几步的距离,
正面看去一身的水珠点滴不剩,好似被羊绒大方巾细细揩抹了一遍般干净。仅余
贴在背脊的湿漉漉长发落下数条水线,自两片隆圆的臀瓣向似有引力般的臀沟中
央汇合,再流成潺潺溪水一道。

  踏上阶梯,轻巧地跨入一人多高的浴桶沉入温水里,两条圆润笔直的美腿前
后摆踢,拨动得波光粼粼的水纹荡漾。玉白的娇躯与纤美足踝尖端涂抹着丹蔻的
足趾相映生辉。

  两条纤细又绝不显骨感的手臂轻柔地搓洗着周身,让人恨不得化作两只玉手,
以能感受那曼妙浮凸。这一具动人心魄的完美身体却没有人抚摸与疼爱,十足的
暴殄天物。祝雅瞳忽感落寞,这一生若不能与爱子相认,终将是个孤苦伶仃的结
局。

  以澡豆洁净了身躯,祝雅瞳扭腰一振跃入另一处备着净水,洒满了牡丹花瓣
的浴桶里。她足底刚踩至水面,高妙的轻功便让下落的身姿一顿,犹如一片艳红
花丛中开了一朵清雅白莲。荡开的水花溅上圆隆的美乳,分不清水波更夺目,还
是乳浪更销魂。

  若说韩归雁的是挺翘,陆菲嫣的是绵软,祝雅瞳的则是肥满。双乳如同两只
倒扣的玉碗,又圆又隆,在浴桶里被水波冲得晃晃荡荡,险些要浮了起来。

  沐浴净体,馨香满身,祝雅瞳陡然睁开双目,利落地起身抹净。多愁善感与
自怨自艾不过一瞬间,勇者无惧,智者无惑,比起那些伤风悲秋的矫情,与爱子
并肩前行,共破险阻的历程让她极为享受,在这个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裹上明黄小兜,穿上白色襜褕,祝雅瞳打开衣柜提起件华衣随手一抖,长长
的裙摆波浪般翻涌而出垂垂落地。美妇娇躯一旋,如同抹入宽大的衣袖里。

  但见一身干净的素黑,背脊处绘着一朵洁白的莲花,从胯骨至膝弯处斜斜荡
开三道如荷叶般的裙线,裙摆处密布褶皱。这一套广袖百褶留仙裙即便祝雅瞳也
甚少穿着,黑色的裙衣显得肌肤益发白净,端庄典雅,也足见对接下来一切的重
视。

  吴征正随军进行一场大战,战后必然伏尸满地!而祝雅瞳所在的这一处虽看
不见刀光剑影,凶险处却更甚。

  自投身朝堂起,张六桥便保持着近乎严苛的自律,若无极特殊的情况,他都
会提早半个时辰来到衙门备好公务,数十年来,他几乎都是第一个抵达尚冷冷清
清的衙门院子里。

  近来张六桥总有些心神不宁,新任的北城令大人年纪轻轻却卓有功勋,看着
也不像浮夸无形的浪荡子弟。可自他去了趟浣花楼之后便再也见不着人影,回想
起上任首日便流露出的意思,张六桥便心惊胆跳。北城令要与京都守备开别扭,
背后更隐藏着昆仑与青城两大势力之争,他小小的金刀门陷在里面如何自处?本
着不偏不倚,加上勤勉低调,张六桥才终于爬上了主簿的位置。一路上也见多了
风风雨雨,朝堂上大人物们的争锋轮不到他参与,凭着这一点独善其身,如履薄
冰般扶着金刀门艰难生存。

  皇城里的争锋牵一发而动全身,几家欢喜几家愁,底下人的得势与失势均在
一句话之间。张六桥想起便胸口闷疼,皇城里尚未有正面的交锋,底下人先打起
来了。这是世道变了么?他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权势之争古来自上而下,哪有从下而起的?依多年的经验来看,新任的北城
令大人意图先烧起这把火。很有新意,可张六桥不想参与其间,里头的变数太多,
他根本看不明方向。金刀门经不起大人物们的一根小指头,至于在北城府衙算得
上响当当的主簿职位,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步入院井,张六桥忽然愣神,平日里这个时辰空落落的院子早早来了四人。

  瞿羽湘顶着捕快的羽帽,却罕见地带上了佩刀,正皱着眉在角落里踱步。戴
志杰与杨宜知分立两侧,正给中间落座的一名美妇奉茶。

  张六桥的胸腔里砰砰打鼓,他虽没见过美妇,但看她受之尊崇的身份,还有
人间绝色的眉眼模样,高挑的身材与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子,也猜得到这位便是
昆仑派的三徒陆菲嫣。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各位都早到了。敢问这位可是昆仑
派陆仙子?」

  张六桥以江湖路数见礼,陆菲嫣比他身份高得太多,辈分却差相仿佛。她一
贯重视礼仪,忙起身一福回礼道:「昆仑派陆菲嫣见过张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张六桥连连拱手作揖道:「陆仙子仙驾光临,不知可
是在等吴大人?」

  「吴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家师姑来此等的是张大人。」陆菲嫣礼毕便不再说
话,戴志杰接过话头,举手示意后堂里叙话。

  张六桥心中暗暗叫苦:「吴大人不在,却又请出了陆仙子来此,这事情是真
真要闹大了啊。」

  五人在后堂坐定,杨宜知嘿嘿笑道:「张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您对我家
大师兄观感如何?」

  张六桥心里一团乱麻,他在半道上便打定了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主意。杨
宜知这一问语带双关,着实难答。他踌躇了片刻道:「吴大人年轻有为,下官敬
佩有加,有时都感叹岁月不饶人,老啦!」

  他话中带有退缩甚至辞官之意,倒让杨宜知有些意外,一时接不上话头。

  「张大人过谦了。我家大师兄虽是天纵之才,可孤阳不生,单掌难鸣,府衙
上下近日也多赖张大人大点,晚辈连日来追随大人理事,对大人的谨慎持重,细
致入微甚是佩服。况且大人正值鼎盛年华,金刀门多赖大人之力,岂可轻言退却。」

  戴志杰今日的任务便是将张六桥拉上船,措辞平和中亦带锋锐,颇有逼迫之
意。

  张六桥暗叹一声:「四十有一,尚不如黄口孺子。惭愧,惭愧。」

  「先师将金刀门交予我手,下官无力发扬光大心中惭愧已极。贤者有言推陈
出新,下官今年已是五旬开一,常思当退位让贤,至不济也不能让金刀门在下官
手中衰退下去,万劫不复。」张六桥连连拱手,状甚萧索道:「比不得昆仑派诸
位高足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陆菲嫣见几句话下来,张六桥几乎已在讨饶,她自幼生活优渥,碰到挣扎求
生者也不免有些同情。可今日张六桥是不可缺失的一环,吴征不能出现在北城府
衙,否则必然引来吏部官员问责,一切都需担在身为主簿的张六桥身上。否则光
凭瞿羽湘一名捕头,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是北城府衙的新人,面临大事甚至未必
能使唤得动衙役们。怜悯之心一闪而过,陆菲嫣更感兴趣的还是戴志杰:「征儿
光芒太甚,志杰这孩子近年来倒被忽略了,看他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是
个不错的人才。他一向刻苦该当有所成。嘻嘻,昆仑有后!」

  「大人,此话错了。」戴志杰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张六桥道:「大人苦心经营
金刀门,拳拳之心谁人不知?晚辈的意思是,大人的方法错了。」

  「倒要请教戴公子!」张六桥见状也起身与戴志杰平齐,脸上却是谦恭请教
的笑容。气势上不至于被压制得太惨,又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尊重,夹缝中的人
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我家大师兄曾对晚辈说过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晚辈深以为然。」

  戴志杰板着脸,露出昆仑派二弟子的威严道:「临朝由盛而衰,腐朽深植,
故临朝当败,秦燕盛走强,故三分天下。昔年天下又何曾只有三朝之众?豪杰林
立于世,然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审时度势,岂寄望于独善其身?山
崩地裂之时,平民尚知聚众以自保,抱团以取暖。张大人是聪明人,我家大师兄
的意思您也明白,还望早作决断。」

  「下官年事已高,着实没有那份心气了。」张六桥无奈地摇头道:「还望戴
公子代为转告吴大人,下官唯一的心愿便是将金刀门的香火传承下去,别无他意!」

  「张大人先不忙,今日起便陆续有大事发生。晚辈也在等待大师兄的消息,
张大人不妨静观其变。对了,吴大人还有一句话要带给张大人:学如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不仅学问一道如此,余者皆然。这世上多的是富贵险中求,没有光占
便宜不出力的道理。张大人,金刀门何去何从,只在大人一念之间而已,请务必
慎重。」戴志杰微微一笑,请了陆菲嫣起身离去。

  杨宜知晃晃荡荡,故意落在两人后头向张六桥挤了挤眼道:「大人,您方才
评价我家大师兄的话都说得很对,唯独漏了一点!我家大师兄自下山以来,两年
不到北定亭城,出使长安,无往而不利。小子粗鲁旁的道理不懂,只知做生意最
重一个【势】字,在咱们行商嘴里这叫什么?这叫齐天鸿运!圣上恩典大师兄降
下北城府衙,这可是天助的富贵一场,张大人不妨多考虑考虑。」

  陆菲嫣与戴志杰等在院外没能听见杨宜知具体说的什么,见这壮汉笑嘻嘻一
脸得色地出来,陆菲嫣蹙眉嗔怪道:「你在里面干什么?莫要误了事!」

  「三师姑安心!」杨宜知昂首挺胸道:「决计坏不了事,只有好处!」

  杨宜知师从杜中天,在门派里他与顾不凡一贯感情最好,陆菲嫣也熟知这位
五师弟性子扎实沉稳,向来不太多话。杨宜知与他师傅性格大相径庭,一贯来有
些没正行,又活脱脱一个吴征的小跟班。不过今日第一回带着两名晚辈办事,戴
志杰已让她刮目相看,杨宜知也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莽汉子。陆菲嫣终于意识
到,昆仑派的下一代弟子长大成人开始登上舞台。

  陆菲嫣心绪翻涌,忽然忆起吴征初试啼声时为他弹奏的那曲《怒江滩》,她
挺了挺腰,大踏步向前院走去。戴志杰与杨宜知尾随在后对视了一眼,纳闷着三
师姑步伐如此矫健敏捷,传言中她受了怪伤正在逐步失去的武功怎地忽然又回来
了?

  张六桥独坐后堂,额头上密布汗珠,一张紫膛脸憋得通红。无论是戴志杰还
是杨宜知说的话都大有道理,可身处在这个不高不低的尴尬位置,又事关自身乃
至宗门的兴衰荣辱,这个决断着实难下。他并非犹豫不决的性子,可所知太过有
限,大半还是猜测,昆仑一系又不可能再给他透露更多的消息。

  答应的话若是昆仑一系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金刀门瞬间便是灰飞烟灭的下
场;不答应的话,吴大人一旦回来给不了自己好脸色看,在府衙的日子也算是到
头了。思来想去风险都太过巨大,一时左右为难。富贵险中求,可这种风险总是
大得不可思议。

  府衙大门打开的咯吱声与召集官员执行公务的钟声响起,张六桥方才惊醒过
来。抹了抹汗珠整理仪容步向大堂,才至一半便听见急骤的击鼓鸣冤声。他心头
一惊,情知与平日里家长里短的小事不同,一撩官袍下摆急急奔行前去,心中暗
道:「莫非这就是戴公子所言的静观其变?这个变来得这么快!」

  北城令吴征缺勤日久,可吏部未曾上门问罪也没贴出告示,莫说平民百姓,
便是些衙役也不知内情,公堂正中的大位空了许久倒没引来什么民怨。张六桥闻
鼓声如雨忙火速升堂,号令了一通,远远望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
两名后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又惶急地上堂。

  张六桥眉头一皱,来人虽是平民的身份,在民间威望却是甚高,一个处理不
当极易引发民怨沸腾。转念又一想,比起吴大人的事情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反
倒宽心不少。

  「扑腾」一声,老者弃了拐杖挣脱两名后生的搀扶一跤跪倒,嘶哑着声线大
呼道:「草民朱植叩见大人!草民受北城万民之托请愿伸冤,望大人明察!」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张六桥一声正喝,又温言道:「朱老丈年事已高,
依律不需跪。来人,看座!」

  「冤不得洗净,草民不起来。」朱植推开前来搀扶的衙役,又是大声高呼。

  「胡闹!」张六桥一拍桌面起身,指着公堂围栏之外呼啦啦一同涌入,正此
起彼伏呼应着的民众喝道:「本官敬你德高望重,你这是要聚众要挟本官吗?」

  「草民不敢冒犯!亦不敢聚众要挟朝廷命官!」朱植一脸悲愤道:「实因罗
大善人身受不白之冤,北城百姓受其恩惠极多,均觉愤懑难言,望大人做主!」

  「什么?」张六桥吃了一惊,座也不回了走向朱植亲自扶了他起身落座,温
言道:「朱老丈莫急,还请慢慢道来。」

  「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迁延日久,至今府衙找不着人!百姓们亦知张大
人为此事劳心劳力废寝忘食,心怀感念。亦知府衙急缺人手,老朽时常提醒百姓
多加留意,为大人分忧。数日前浣花楼里有一女子进出,百姓认得正是罗大善人
家的千金!罗大善人前日往浣花楼讨要被赶了出来,本约定今晨一同到府衙鸣冤,
不想昨夜罗大善人被歹人闯入家中毒打,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草民气不过故击鼓
鸣冤,还请大人为万民做主!」朱植一口气说完,急怒攻心,憋得满面通红,咳
喘连连。

  「什么?」张六桥一张紫膛脸犹如褪去了血色有色发白。罗大善人家境殷实,
却也是平民出身,不懂内里的一些道道实属平常。可听人几句传言便敢去浣花楼
这种地方要人?他还没那么愚蠢!背后有些什么弯弯绕绕,张六桥看惯了风雨哪
能不知!

  一想到其中的隐秘,张六桥背后几乎全被汗水打湿,吴大人的胆量当真是包
了天了,行事更是奇招迭出,这么多平民百姓来此请愿,便是文毅也不敢直接对
着干,若是坐实了浣花楼这一回怕是要倒大霉。只是吴大人凭什么就认为罗大善
人的女儿就在浣花楼?那些人不是蠢蛋,劫了北城百姓的女儿,就安置在北城的
青楼里接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见张六桥犹豫不定,朱植又急道:「张大人还在等什么?莫非这么多百姓在
此,都在睁眼说瞎话吗?张大人若不能决断,草民要求见吴大人!」说着又要起
身跪地。

  「朱老丈且慢!此事事关重大,本官一时做不了主,吴大人又有要事在身,
只怕要等他回来才成。」张六桥退缩之心更甚,他向来做事寻求稳妥,实在被吴
征的天马行空搞得怕了。

  「吴大人有要事?有什么要事?除了上任头两天,何曾再见过他?」朱植激
动得音调高了几度:「圣上旨意让吴大人任北城令,怠慢公务不说,发生天怒人
怨之事依然人影不见,又不能为民做主!草民心寒啊!」

  「朱老丈莫要心急,我家大人自上任以来,无时无刻不为此事殚精竭虑,现
下确有要事在身并非怠慢公务。且大人临行前曾嘱咐府衙事务皆由张大人酌情处
置,也不致误了事。」戴志杰连连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不住以目视张六桥
道:「张大人,事态紧急,若是通报吴大人恐耽误时辰。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你……你……」张六桥血涌上头。戴志杰是吴征的师弟,连日来又在府衙
帮忙处理公务,整个北城还有谁人不知?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信口雌黄的!如
此说来,怠慢公务的不是吴征,倒是张六桥在推脱责任了。

  群情沸腾,张六桥在北城的名声威望素来甚佳,百姓虽看他的眼神变得异样,
一时倒没有口出不逊之言。「张大人,早做决断啊!」「罗大善人于我等有大恩,
岂能见他女儿沦落烟花之地惨遭侮辱?」等等言语倒是此起彼伏。

  「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关重大,且容在下与张大人稍作商议。」戴志杰又
是团团一揖,不容分说拉起张六桥便向后堂走去。

  张六桥百般不情愿,可再呆在公堂里只怕多年的名声要毁于一旦,只得随着
戴志杰走去,心里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表现出来,憋得甚为辛苦。

  陆菲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赞戴志杰对局势的把握与节奏的掌控着实已做
到了最佳,便是吴征在这里也不能做得更好。有戴志杰穿针引线,张六桥从踏入
北城府衙的一刻起便已入彀,现下是逃也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就范了。陆菲嫣深
吸了口气,弟子们的表现已足够出色,接下来,该当由我控制局面了!

  「戴公子,你可是坑惨本官了。」张六桥又急又怒,索性背过身去,只怕再
多看一眼就要控制不住动手。

  「张大人先消消气!」戴志杰笑呵呵道:「大人只见晚辈孟浪无礼,可谓一
叶障目。岂不见民心可用?」

  「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张六桥脑中飞转!从撺唆罗大善人开始,要短
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场面,根基尚浅的吴征可做不到。背后怕是不仅有高人指点,
只怕这位高人已然下场参与其中。京都守备文毅向来是圣上的宠臣,虽有种种缘
故未得高升,可在成都城里经营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吴征年纪虽轻,行事
惯常都极显老成,若无大的把握不可能轻易动手。

  一念至此,张六桥忽然想起杨宜知的那句齐天鸿运与顺势而为,一颗不安的
心忽然燥热起来!

  「戴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既要参与,需得明了来龙去脉,还请公子指
点!」后退已无路,张六桥横下一条心之前尚须加上最后的一块砝码。

  「不能说!」戴志杰笑着摇头道:「张大人也最好莫要知道为好!只需将眼
前的事情办好,吴大人自然不会亏待!」

  张六桥脸色忽青忽白,盏茶时分才狠狠挥了挥拳头道:「干了!列祖列宗在
上,还请保佑金刀门渡过此关!」

  「张大人请!」戴志杰微微一笑,抬手虚引。

  「瞿捕头!」张六桥重回公堂,一把抓起吴征公案上的令牌道:「吴大人委
托本官主理府衙事务,罗大善人行善积德,此案不能坐视不理。本官代吴大人命
你带上捕快,本官要亲自搜查浣花楼,审理此案!」

  「得令!」瞿羽湘早已吩咐捕快们整顿停当,心中也不由不佩服吴征准备充
分。如今关键的一环激起民愤与让张六桥主事北城府衙均已办到,成都城里的事
情算是成了一半。

  不知道雁儿那边如何了?韩家三兄妹一同带兵征讨,该当是十拿九稳!瞿羽
湘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暗道:「雁儿,京城里的一切,我会为你打点清楚,待你
凯旋归来!」

  张六桥让衙役们组织民众,跟随他前往浣花楼。穿过北城街道,不时有百姓
询问清事情经过自发加入队伍。此刻张六桥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异之下,反倒
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楼地处闹中取静之所,经过了一夜的繁华喧闹,清晨正是最安静的时刻。

  恩客与妓子们春宵一夜,大都倦极而眠。

  张六桥与瞿羽湘当先而行,背后跟着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不时还有
百姓喊着「昭雪沉冤」,「惩奸除恶」的口号,引来阵阵齐声大喊的呼应。

  见吴征准备得如此充分,张六桥的一切顾虑烟消云散,有生之年能干上这么
一票大的,从前想都不敢想。张六桥颇有热血上头,意气风发的豪情。

  浣花楼正门虽开,人丁却少。几名迎来送往的龟公与恶行恶相的护院狐疑地
望着人群由远及近,终于确定了来人目标是浣花楼,顿时慌乱起来。

  几名龟公飞也似的跑去禀报,护院们则排起了人墙大声喝止:「且住!你们
要干什么?」

  「本官奉北城令吴大人之命缉拿案犯,敢阻挠者以从犯查办!」张六桥一亮
令牌,手一挥命瞿羽湘动手拿人。

  护院们在浣花楼地界里还没吃过亏,大部分虽不明靠山是谁,也知来头极大,
素来无法无天惯了。见状纷纷举起手中长棍,只是面对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
不敢贸然出手。

  捕快们虽着公服,人数却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进斗金的浣花楼财大气
粗。围观壮行的百姓见冲突一触即发,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心惊胆战一时声息
全无。

  两边剑拔弩张,却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张六桥眼观六路,见戴志杰左
顾右盼,似在等待着什么,心中明镜儿一般,只是将一堆阻挠官差该当何罪的套
话反复喝骂,也看不出强来动手的意思。

  「住手!」浣花楼里及时传来一声大叫,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
双掌挥舞照着护院们一顿耳光喝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怎敢对张大人不敬!
把手上活计都给我放下。」

  男子教训了一通,又对张六桥见了个大礼谦卑道:「下人不识好歹,张大人
万万恕罪!快快有请,草民亲自给大人斟酒赔礼!」

  「本官懒得与愚民一般见识!」张六桥冷冷哼了一声道:「齐掌柜,本官今
日接了一桩案子,浣花楼有拐卖良家民女,作恶伤人之举!本官卖你个面子,还
请让个道,容本官搜查一番!」

  中年男子姓齐,在文毅旗下的产业里打点事务,恰巧行七,人称七掌柜。在
平民看来就是个店掌柜,但稍有门路者都知晓他的身份。换了平日张六桥也只能
客客气气的,齐掌柜闻言也觉微微错愕。

  「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浣花楼开在天子脚下,向来奉公守法,哪能做出伤天
害理之事?」齐掌柜拖延着时间,他被从梦里叫醒,脑子却不含糊,一听就知其
中有门道。除亲自出来阻住官差之外,报信者也一同派遣出去。只需文大人知晓
此事,自能妥善解决。

  「是奉公守法还是藏污纳垢,齐掌柜说了不算,本官自当亲自搜查审理,方
才做得数。」张六桥依旧寒着脸不讲半分情面:「齐掌柜,还请让个道!」

  「张大人!」齐掌柜知无法善了,压低了声音凑近道:「还请给几分薄面,
否则文大人处在下无法交代!若大人发起怒来,在下怕是要尸骨无存了!」

  齐掌柜尸骨无存,张六桥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位七品主簿今日不知哪来
的底气,一挺胸膛道:「本官以律办案,便是在金銮殿上,本官也是这句话!」

  两边嘴炮放得震天响,你来我往看着好不激烈,却都保持着克制。直到一名
穿着粗布衣服,相貌平实的男子挨近戴志杰身边低言了几句。

  戴志杰眉头一跳,越众而出向齐掌柜道:「掌柜的,本公子想进去吃酒,怎
地没人来迎接?怕本公子给不起钱么?」说罢一脸不快抬步向浣花楼走去。

  齐掌柜心中一惊,现下首要的便是不能放人进浣花楼。吃酒?吃你妈了个头!

  他急急伸掌向戴志杰一推道:「且慢!浣花楼今日闭门歇业,谁也不能进去。」

  齐掌柜他心知戴志杰是昆仑高足,唯恐让他一下闯了进去,出手隐含风声,
显然动用了内力。

  两人距离极近,戴志杰毫无反应被一掌推在肩头,「哎哟」一声顺势就倒,
摔得一身灰泥。

  「糟!中计了!」齐掌柜暗暗叫苦。

  果听一声爆喝:「大胆!竟敢伤我师兄!」一条铁塔般的大汉提着根一人多
高的熟铜棍,哇哇叫着冲上前来着头就打!

  变故陡生!原先只窃窃私语的百姓人群中又开始喊出惩奸除恶的口号,张六
桥见时机成熟,果断下令拿人!

  齐掌柜心中哀叹一声,知道事情已经闹大,只得挥了挥手道:「拦着他们,
谁也不能进去!」

  护院们拿着丰厚的报酬,干的就是背锅的事情,面对官差既有齐掌柜下令倒
也不惧,举起手中武器就打。

  两边战作一团,官差人数虽少,毕竟名正言顺,有人敢违抗官府,打死几个
都不算什么。护院们平日再怎么恶行恶相,打死打伤官差是不敢的,瞬间便吃了
不少亏。

  瞿羽湘曾是京城总捕之一,武功高强,手中一柄墨殇短棍指东打西,普通的
护院欺负平民百姓就罢了,对上她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浣花楼里绝没有京城本地拐卖来的姑娘,但怎么可能没有其他来历不明,逼
良为娼者?平日里没人敢来管而已。北城府衙成心找茬,万一出了岔子惹得文大
人一身臊,自己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齐掌柜见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招呼护院尽出,务必在文毅做出反应之前挡
住这帮胆大包天不开眼的混球。心中暗暗纳罕:报信之人去了许久,为何还没人
前来支援!

  浣花楼前混战一片,不远处一座茶楼的雅间里,拙性笑咪咪捧着一大壶上好
的白芽,对着壶嘴滋溜着。茶楼今日闭门谢客,人却着实不少,不时有人被五花
大绑丢进一层大堂。

  「总管,浣花楼中擅自离去者都擒拿在此,无一漏网。」赵源醒生得白白胖
胖,一副富家翁养尊处优的模样,见了拙性也是点头哈腰,生意场上随处可见这
样和气又谦恭之人。

  「不忙,正主儿还未出现!让大伙儿盯得警醒些,一个都不能放过。」一月
前拙性开始蓄发,也不再穿着僧袍袈裟,此刻变作个胖大汉,连脸上的神情都从
此前为僧时的高深莫测,一脸慈悲变作狡狯势利,不是熟识的朋友认真辨认,实
在难以看出这位竟是凉州的得道高僧。

  「属下理会得!」赵源醒行礼后急急离去,不需拙性多做吩咐,家主亲自交
代下来的事情,还反复三遍,他哪敢有半分轻慢之心。

  护院们渐渐不支,地上已躺倒了一片。齐掌柜在戴志杰与杨宜知的夹攻下左
支右拙狼狈不堪,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援兵始终不到。北城府衙上门闹事的时机
选择得极巧,此时此刻正是皇城里大朝会之时,文毅上朝见驾定然不在府中,可
大掌柜遇事亦有应急之方。派出报信者迟迟没有消息,怕是半途全给截下了!

  原本束手就擒等待文大人解救也不是不可以,可好巧不巧,浣花楼中今日真
有些不寻常,万万不能有官差进去。齐掌柜咬了咬牙,向浣花楼内呼哨一声。

  泼喇喇窗格破碎,两人越窗而出,身形来得极快,拳脚交加,靠得近的几名
捕快瞬间便被打倒在地。

  来了硬点子,还敢打倒官府捕快,瞿羽湘心中一惊,娇喝一声舞动墨殇逼上
前去。

  两人黑巾蒙面,一高一矮。矮个子一双手弯锐如鹰爪,面对瞿羽湘凌厉的攻
势探爪便向短棍抓去。

  墨殇不仅坚固无比神兵难伤,且看着虽短份量却沉,「砰」地一声闷响打在
手爪中竟未能伤敌,反被对手牢牢握住。瞿羽湘连夺了两夺,虽把矮个子扯得身
形不稳,墨殇也未能夺回来。高个子高跃而起,一双腿盘旋连绞,径踢她螓首。

  瞿羽湘扭身一旋,伏低下蹲让过矮个子拦腰一抓,玉腿高抬与高个子对了一
脚,内力发处,将他震得高飞而出。她顺势弃了墨殇,身形不停旋了个圈踢向矮
个子膝弯。

  矮个子刚夺得兵刃在手,心头一喜,陡见玉腿回旋,来势又快又急吓了一跳。

  刚急急退开一步,瞿羽湘已稳住身形,足下鸳鸯连环,逼得他连连后退。莲
足刚被闪开落空,瞿羽湘变招奇速足尖骤然上挑正踢在矮个子掌背。矮个子手上
一轻,墨殇又被夺了回去。

  京城总捕,名不虚传!

  三人转灯儿似的争斗,一时难分胜负!拿不下瞿羽湘,浣花楼这边的下风几
乎是落定了的,时刻一长护院们迟早抵不住捕快们,何况张六桥亦有高强的武功,
此刻尚未出手。

  恰在此时,浣花楼里又跃出四条人影。他们既未四散逃窜,也未掺合场中的
争斗,只是聚在一起踩在房顶上,向无人的东面施展轻功狂奔。

  一见身法,张六桥便知自己敌不过其中任何一位,且不出三招便要败北,还
恐有性命之忧。他眉头跳了跳,情知吴大人要拿的正主儿已然出现,明知不敌,
也只得硬着头皮喝骂着追了上去。

  以他的轻功自是越追越远!看着四人将转过街角,忽然一名胖大汉破窗而出,
连展宽大的袍袖抖出一阵狂风哈哈大笑道:「留下吧!」

  两人奔在最前的首当其冲,被狂风震得稳不住身形飘飘忽忽落地。身后的两
人一左一右拳脚齐出,要把胖大汉逼开。

  胖大汉自然是静候许久的拙性了,他见左侧一人内力强猛功力精深,竟似不
在自己之下,不敢怠慢双掌一横隔开一拳一腿,顺势无赖地缠住敌人手脚,又仗
着一身肥肉欺近身去,泰山压顶般要把来敌压下屋去。

  此刻右面的敌人正一记重拳打中拙性面颊,胖大汉也不躲闪生吃了一记,原
本势均力敌的力道陡然增了一分,被他缠住的男子足下稳不住,被他拖着甩落地
面。

  此人正是刘万年,身为暗香零落最核心的高手之一,万万想不到历年来风平
浪静的采补会碰上这档子事,且拦阻的胖大汉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看他生
吃一记,怕是还练有刚柔并济的内功。——需知铁布衫等硬功若是真碰上了高手,
最终要落得个被击得粉碎的结局。只有同时修炼抗击打的刚劲,同时以柔劲化去
巨力,方能承受高手一击。看胖大汉脸上的肥肉被打得晃晃荡荡,却仍笑嘻嘻地
混如无事,便知必然如此!

  「付先生!把他交给我!」

  刘万年刚飘身落地,背后便响起轻若烟尘的脚步声与一阵犹如黄莺出谷般好
听的女音。

  「陆仙子多加小心。」拙性俗名姓付,正仗着胖大的身形拦住三人去路。他
正奉命跟随吴征办事,陆菲嫣于他主母无异,当下也不好阻拦。他情知刘万年不
好对付,正以一敌三下犹有余力,却也一时难竟全功,当下不得不分心另一边以
防陆菲嫣出了岔子。

  高手对决,旁人自然无法插手。张六桥远远跟在一旁心脏砰砰直跳,来历不
明的胖大汉武功高的吓人,这名贼党似与他不相上下。江湖传言陆仙子功力消失
武功大退,不知要怎生对付此人。

  「昆仑派陆菲嫣?」刘万年回过身来,一双鹰目中精光闪过。面前的女子身
材高挑娉娉婷婷,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将丰满玲珑的娇躯裹得严严实实,浮凸有
致得令人垂涎。她迈步时腰肢摇曳,虽面蕴寒霜,仍是媚光四射。

  「正是!你是暗香零落中人?你叫什么?」陆菲嫣一步步缓缓逼近,每一步
落下,呼吸便均匀一分,思绪便平静一分。

  刘万年皱了皱眉头,又伸舌舔了舔嘴唇淫邪笑道:「老子刘万年!遍寻你不
着,想不到还送上门来!」他垂涎陆菲嫣已久,嘴上花花心里却暗惊。

  陆菲嫣步伐沉稳,每踏下一步,给刘万年施加的压力便大了一分。这哪是在
长安城里娇娇弱弱,不堪一击的带伤女子?

  「【云横秦岭】刘万年?」陆菲嫣拔出宝剑,朝阳金色的光芒下魔眼闪烁不
定,犹如情人的眼波:「恶名昭昭,死不足惜!」

  「老子早活够了!要死,嘿嘿,也得尝过了陆大美人的滋味儿再死。怎么样?

  不如从了老子,一同欲仙欲死如何?「刘万年脚下一前一后站定身形,亦拔
出一柄长剑。

  陆菲嫣自江州荒园之后,最恨人污言秽语,即便与吴征偷情也极为不喜下流
的话语,当下银牙一挫,长剑卷了个剑花以一化三,唰唰唰地刺向刘万年上中下
三路。

  「铛铛铛」三声脆响,刘万年的长剑上留下了个口子,心中惊疑不定:这女
子怎地练过玄元两仪功?老子的内力被她化去不少!不对,另外一股内劲又是什
么?当下忙收起小觑之心,架开一剑后长剑反压,剑锋一落削向魔眼剑锷。

  这一剑又快又急又力大无穷,若落得实了只怕要将美妇一只皓腕都卸了。陆
菲嫣却不力拼,她手腕一抖扭了个夸张的反弧,不仅避开了剑锋,反用剑锋与剑
锷锁住了刘万年的长剑。

  「好功夫!」张六桥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赞一声,只觉大开眼界。

  刘万年一抽长剑脱开封锁,剑锋再展连刺陆菲嫣胸腹要害。对付女子,暗香
零落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招法,似陆菲嫣这等豪乳美人,胸腹处的视线必然要受
阻更多,堪称弱点所在。集中攻击此处真是又狠又毒。

  陆菲嫣不以宝剑挡架,反而双臂圆抱胸前,拨弄清波般向左一划。

  盈盈荡漾的胸乳惹得刘万年一阵心头乱跳,陡现于陆菲嫣怀内的怪异劲道更
让长剑失了准头,径自从肋旁刺了个空。

  陆菲嫣施展柔云劲大获成功,顿时信心大增!刘万年的武功可比吴征要强的
多了,牵引内力时效果弱了不少,可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刘万年正在
她右手长剑攻击范围内,魔眼寒光闪闪,席卷胸前。

  刘万年怪叫一声向左便倒,长剑割破衣袍几乎贴着肌肤划过,那寒冰般的凉
意让他毛骨悚然,百忙之中凶性大发,横在陆菲嫣腰侧的长剑猛然横劈,要将陆
菲嫣劈成两段。

  陆菲嫣扭腰摆臀,纤细的腰肢与上身仿佛直角折叠。不仅闪过了长剑致命一
击,魔眼还顺势削向刘万年持剑的手臂。

  刘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柔韧的身体,所谓柔若无骨多是一种夸张手法的称赞,
又哪有真的没有骨头的人?可陆菲嫣的娇躯正是柔若无骨,但见她手中魔眼连挥,
剑光闪烁,笔直挺立的身躯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随意弯折,避开致命的杀招。而交
错不停的莲足越奔越快,长剑着着纯是攻势着着不离要害。

  「好厉害的【休无竹】!」拙性赞叹一声。祝雅瞳入住吴府之后,陆菲嫣演
武时他偶尔也有幸旁观,这一手如潮如浪,连绵不绝的杀招自也见过。这真是天
底下独一无二的武功,再也没人能如她随意旋扭,柔若无骨。

  陆菲嫣招招紧逼大占上风,她真实武功尚不及刘万年,可这一手青竹剑法太
过匪夷所思,陡然施展开来全无应对之招。陆菲嫣修习【道理诀】之后反应速度
大增,与青竹剑法无缝贴合,亦是大增威力。

  酣战中刘万年虎吼一声顿住身形,长剑直指陆菲嫣双乳中央最难闪避之处,
全然不顾陆菲嫣的剑锋,要拼得一身重伤毙敌于剑下。

  陆菲嫣全神贯注,见状迅捷无伦地双膝一软跪地,同时上身向后急倒,剑刃
从胸膛中央穿过依然落了个空。可她足下前行不停,魔眼在刘万年胸口扎了个透
明窟窿,鲜血狂喷。

  抽出长剑一甩,血迹凝珠甩落一地,魔眼上依然清如明镜。陆菲嫣插回宝剑
心中狂跳,喜悦之意如潮涌一般,一向爱洁的她连身上沾染的鲜血都顾不上了。

  实实在在地手刃了一位十一品大高手,陆菲嫣简直不敢想象就在三月之前还
是一副几乎提不起力道的身子。一切恍然如梦,可衣衫上浓烈的血腥味实实在在
地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境!

  与此同时,拙性哈哈大笑手上加力,不仅掌影如山,掌力也如山,击得三人
连连后退。陆菲嫣兴致正高,又是提剑上前,不多时便将三人一一击倒。拙性眼
疾手快一掌扫过,将三人的下巴全打得脱了臼,再也咬不破口中的毒丸。

  「陆仙子威武!」拙性大手一拱,赞得陆菲嫣喜笑颜开。

  「事不宜迟!付先生莫要怠慢。」陆菲嫣提着长剑,倒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
般跃跃欲试,抬目四望寻着要找人再打上一架。

  「在下理会得!先行一步等候仙子大驾!」

  拙性迅速离去,陆菲嫣既出了手,浣花楼前的乱局便迅速平定。张六桥也是
从未有此意气风发的时刻,大声呼喝着将浣花楼上下全数缉拿回府。

  「张大人英明!」随行的百姓欢呼之声又起,让张六桥再吃下一颗定心丸,
今日这一场是赌得对了。

  「禀报大人,这四人是暗香零落贼党!暗香零落草菅人命,淫辱妇女无恶不
作,浣花楼里竟然窝藏贼党!」瞿羽湘按着冷汗涔涔的齐掌柜喝问道:「还不从
实招来!」

  齐掌柜闭目缄口,一言不发。惹得百姓义愤更甚,恰在此时,又一人中气十
足大喊道:「草民知道方圆赌坊的刘掌柜和他以兄弟相称,说不定也有勾结!」

  「对,也有勾结!」

  「张大人,不能放过了这干人。」

  「贼党可恶,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张六桥振臂一呼:「瞿捕头,随本官去搜查方圆赌坊!」

  方圆赌坊,兰香苑,文毅旗下在北城的产业一一遭了秧,查到第四家福源楼
时,文家的大掌柜易明仁领着家丁们匆匆赶到,终于截下了北城府衙官差一行。

  「易掌柜,府衙办案,你定要拦阻吗?」张六桥颇具威风凛凛之态,喝问得
正气凛然!

  「张大人!草民向来诚信经营,大人一味为难是否假公济私?草民要上告京
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易明仁急急赶来满头大汗,幸好局面暂时已稳住,日
已近午,想来不多时文大人也将下朝,待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帮瞎了眼的北城府衙
官差。

  「本官手中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来人,谁敢阻挠一律扣押回府,以同党
论处!」

  「什么人这么大口气?」张六桥话音刚落,远处便来了一队金甲卫兵,竟是
金吾卫到了。

  金吾卫身为外禁军不敢太过亲近青城一系,可文毅手中拿着军需大权,两家
关系一向不错。易明仁无法将情况报给文毅知晓,当下便请了金吾卫前来助阵。

  北城府衙的官差?屁,在禁军面前还敢做一声试试?

  「在皇城闹事!张大人,你好大的胆子!」领军的金吾中垒于正奇冷冷看着
张六桥道。

  张六桥手握暗香零落贼党垫底,已是完全豁出命去昂首挺胸道:「于中垒在
上,下官奉命缉拿贼党,福源楼与贼党有染,下官不敢偏袒徇私。还请于中垒助
下官一臂之力。」

  「奉命?奉的谁的命?」于正奇手一摆,甲士们顿时将福源楼堵了个水泄不
通。

  「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恕下官不能多言!于中垒若是还不让开,只怕也难脱
干系。」张六桥不敢硬闯,可退后是决计不能的。吴征准备如此充分,料想不至
于没有应对之策。

  「呵呵,好啊,张大人不妨到金銮殿上参本将一本,御前对峙,看是谁错了!」

  于正奇见张六桥拿不出手令,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他也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金吾卫有守卫皇城之责,北城府衙闹得鸡飞狗跳的,他当然有权力过问。

  「案犯罪恶滔天,一个都不许放过。于中垒,下官得罪了。」张六桥摞了摞
袖子就要硬闯。

  两边正剑拔弩张,远处一亮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过,被阻住了道路过不去。

  车里一声女音响起:「前面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

  随行的管家靠在车门边道:「禀夫人,看着像金吾卫与北城府衙起了冲突,
把路给挡了。」

  「哦?出甚么大事了?」车帘掀开,林瑞晨披金戴玉,一身华衣趋步向前责
道:「自己人闹起来了?让百姓看见成何体统。」

  张六桥一见侍中夫人到了便知有戏,忙上前见礼问安道:「夫人,下官正缉
拿贼党,于中垒强行挡住去路,阻挠下官查案!」

  「这是……杠上了?」于正奇见林瑞晨现身便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暗骂易
明仁坑货,他自有他的道理,现下就退却反倒要出事:「夫人,北城府衙自清晨
起便四处惹是生非,本将依律问张大人要手令,他又拿不出来。是以本将正询问
事情经过,以免惊扰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这样……」林瑞晨略一沉吟,道:「张大人,你查的是什么案子?」

  「下官不敢说!」

  「但说不妨!」林瑞晨在袖中一阵摸索,拿出一只纯金惊堂木高高举起道:
「圣上御赐胡大人这面金木,遇有不平之事可先审后奏,本夫人恰好带在身上。」

  金木现身,如皇帝亲临,街上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张六桥仍是道:「下官
只能说与夫人一人知晓。」

  「好!你且起来说话。」林瑞晨与张六桥窃窃私语一阵,三品诰命夫人转过
身来冷笑一声:「在场者,全数拿下!」

  奇罗山孤峰一座,但林木却生得茂密葱茏,其中暗藏的杀机更是数不胜数。

  这等易守难攻之地,即使韩铁衣领军强行攻山怕也要遭受巨大的损失。所幸
的是,山上明显出现了些骚乱,日常寂静的山林里不时有人影憧憧,孟永淑等早
已潜入埋伏的高手们不敢打草惊蛇,远远一见动静便退出被搜查得严密的处所,
只在荒僻无人处潜藏。

  今日来攻山的俱是精兵,又有韩家的将军领兵,这些高手们的任务并非是杀
人,更多的倒像斥候,弄明白山上的危险之处才是关键。原本想不打草惊蛇地探
查明白殊为不易,可未知的意外似乎让贼党们有些慌乱。巡山时不可避免地暴露
出不少破绽之地来。

  高手们做好了标记,只待破虏大军!

  「将军,斥候有新的情报送到!」

  韩铁衣细看了遍孟永淑传来的信息,掐指计算了一番下令道:「够了,迟则
生变!传本将令,大军全速向奇罗山进发,不可分散。转告孟前辈等盯住下山道
路,若遇零散贼党就地格杀,贼众人多则万勿逞强!」

  韩铁甲早已难耐战意,接了令一马当先向着奇罗山狂奔,这火爆的脾气,身
为将军却把自己当做先锋中的先锋。

  数百骑军飞驰,马蹄顿地发出震天的轰鸣声,早已惊动奇罗山上的贼党。

  「刘堂主,有全副武装骑兵往奇罗山来了。」

  刘永先惊疑不定!派众们藏在奇罗山向来谨慎,再说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
少,想来不至于引人注目。可联想到今日晨间连续三批人音信全无,大批官军的
出现要说仅是路过未免太过乐观。

  「堂主!山上有几批弟兄失踪了……」

  「操他奶奶的!」刘永先又惊又怒,现下不是去细究为何被发现了行藏之事,
如何保命才是当务之急。「快去通报浮旗使!」

  「堂主!浮……浮旗使不见了……四处都找不着人,连郝高原也不见人影!」

  通传的帮众飞也似的跑来,应是也感受到潜藏的危机,说话有些发颤。不知
是跑得太急喘不上气,还是心中害怕。

  「无妨!」刘永先挥了挥手,一对泛白的鱼目里射出凶厉的光芒,压低了声
音道:「准备跑路,这地方呆不得了。」

  能呆在他身边近身服侍的俱都是亲信,刘永先不明白浮流云去了哪里,可不
寻常的味道对百死余生的大寇而言最是敏感。他也没有浮流云那份神出鬼没的本
事,更不知派里的秘辛可以无声无息地从山里消失。可是他知道,危机近在眼前,
必须考虑后路!——即使手下有三百多条亡命之徒,其中还不乏武功高深者,可
刘永先并不认为靠这些乌合之众能与全副武装,且人数定然数倍于己的官军正面
一战!

  先锋骑军来得狂风呼啸般迅速,韩铁甲麾下的精干骑军马如龙,人如虎,在
招展的令旗指挥下如烟花般散开。一百骑军聚在韩铁甲周围列成雁行阵,余者每
二十骑为一队,将早已勘察明白的下山道路阻住,另有每五骑为一队的十余小队
绕山巡弋——毕竟山上的贼党各个身负武功,施展轻身功夫跳崖离去不得不防。

  韩铁甲一看山势面色便冷峻了不少,向韩归雁道:「得等步军来,这山轻易
攻不得!」

  韩归雁鼓着腮帮子,犀利的目光连连扫视狭窄的山道,皱眉道:「骑军在山
下歇马接应,不得卸甲,半个时辰一换。大哥,您看如何?」

  「大善!」韩铁甲手一挥后滚鞍下马,招来军官细细吩咐了一遍留下的百名
骑军接替换防流程。骑军们早备足了信号火箭,遇敌示警,接应的兄弟须臾便至。

  韩家的用兵之法向来法度严谨!

  先锋军率先放了颗号炮,即使在白昼里炸开的烟花也足够醒目,先前在山中
埋伏躲藏,离山脚处较近的斥候便现身狂奔下山,与韩铁甲汇合一处。韩铁甲早
已铺开地图,将斥候们带回的情报一一汇总标注,调整攻山之策。

  跟随韩铁衣疾行的步兵不久也至,韩铁衣早已得先锋奏报,也不停歇颁下将
令:「披甲,持盾!」

  一千名精兵在旷野里大喇喇地整束军备,银光灿灿的战甲,几达一人高的厚
重大盾,利落的动作,眨眼间便是层次分明的列队,看着便知这一支军队强悍的
战力。先攻其心,再破其阵,一个简单的命令,优势在韩铁衣手中便发挥至最大
效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吴征在亭
城见过韩归雁的治军之道,女将固然也得韩家兵法真传,不过甚为女儿身,统军
时多了一分精细,但比之彪悍的韩铁甲麾下军士,终究少了一分豪气。此刻见破
虏军干脆利落的动作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更加确定自己
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

  「诗不错,你写的?」韩铁甲手持大刀,虎目瞪着吴征,心道这小子倒真有
些文采。

  「不是!」吴征摊了摊手,锵啷一声抽出长剑跟着韩铁甲列队道:「抄来的!」

  「抄谁的?他娘的神神叨叨!回头抄一份给本将,好用。」韩铁甲与护卫的
亲兵列成个圆阵,将大刀高举过头顶一挥,踏着大步向前进发。

  主将奋勇当先,军士的战意自然在一瞬间提至最高。他们整齐划一地跟随主
将前行,套在身上的战甲随着有力地顿步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响,声势惊人!十步
过后,更是忽然齐声大吼:「杀!」尚未交兵,一股血腥肃杀之气便弥漫在军队
四周爆冲而起,当真神魔辟易。

  军队逼近山道,韩铁甲保持着行军的节奏大喝道:「吴征!韩铁雁!」

  「在!」每每随行于韩家军伍时,吴征总会被气氛所感染,收起嘻嘻哈哈的
态度,连军礼都庄重得很。

  「领斥候破陷阱机关,不得有误时辰,不得漏放一个!」

  「得令!」

  斥候中有许多是韩家的血衣寒,还有些则是祝家,胡家的高手,由两人带领
最为合适不过。地图上早已标注了许多关键地点,攻山的路线也已绘下,沿路扫
清障碍的工作由韩归雁带着血衣寒完成,而祝胡两家的高手们则由吴征带着担起
护卫职责,以防贼党突袭。

  血衣寒俱是战场的百战老兵,经验丰富,破除起陷阱来轻车熟路。填木板于
沟壑,解置致命的机关,扫清路障,砍伐堵路的树木清开行军的道路,一路几与
韩铁甲先锋军的行军速度一致。

  奇罗山上此时反倒没了声响,人影不见,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怵。吴征与孟永
淑跃上高枝居高临下四面打望,一时也查不出异常。

  沿途开路进展得异常顺利,可破虏军的警惕之心丝毫未松懈,看不见的敌人
往往最为致命,如此一来,行军的速度反倒放缓了不少!

  吴征压抑着剧烈的心跳,足下发力凌空飞跃落在一处枝头,随即便觉脚下有
异。

  奇罗山上树林茂密,近期又未曾有豪雨,原本泥土当被树林的根须抓得牢固
结实,可这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却有些虚虚浮浮,一踏上仿佛要倒下一般。

  「止步!」吴征大声示警,同时倒纵而起跃回此前踏定的枝头。只听咯拉拉
的断塌响声大作,前军的四十余名斥候纷纷足下一轻,地面突然塌陷,一排人发
出惊呼声跌落!

  「连环翻板?这么大?」吴征忙大呼着救人从树上跃下,追风逐电般赶上掉
落的韩归雁。

  女将走在斥候中部,翻板塌陷时离土壁不远,她反应迅速发力猛砸,将钢鞭
钉入土壁稳住身形。可翻板的塌陷引发了一连串的机簧,密密麻麻的劲弩声爆响,
成排的利箭冲天射起。落在陷阱中的人即使不被坑底的钢刀扎穿,利箭也足以要
了他们性命。

  韩归雁手持双鞭急急挥舞,磕飞了一排利箭,可此地的土壁极为松软,仅支
持了片刻便大片大片地脱落。韩归雁无所凭依只能向坑底滑落。

  机簧连绵不绝,一轮箭雨射过又是一轮,斥候中高手甚多,可也经不起这等
威势的攻击,瞬间便折损了二十余人!

  韩归雁连连点地暂缓下落的身形,第二轮箭雨又将及身,若不发力难免被射
个透心凉,若是发力只能让身形下落得更快,密布的钢刀同样让人绝望。正危机
间吴征赶到,他轻功绝佳,土壁虽松软无比,可攀爬的难度并不比光溜溜的青云
崖更大。

  吴征一把抓住韩归雁的玉手向上一提,又挥掌抚住她腰际向上一托,一股强
劲又柔和的力道将爱侣高高推举出陷坑,百忙中不忘高呼一声:「小心!有敌人!」

  吴征助韩归雁脱困,反作用力将他震下坑底,砰砰砰的劲弩发射箭雨密布,
千钧一发。吴征全神贯注,将耳力运到了极致!箭雨破空声就如当日的豪雨落在
屋顶,只有瞬息的差别。可吴征能!

  他双足急速摆动,不过片刻便不再下落,手中的长剑洒出寒光点点,同样几
无先后,可箭雨被一一磕飞,那出招动作轻灵巧妙举重若轻又阴阳共济,不仅身
形不再下落,还借着箭矢反震的劲道向坑定攀升了尺许!

  「放!」韩铁甲的虎吼声响震山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雨越过坑顶破空飞去,
显然坑外也来了敌人。

  吴征耳听八方,凝视坑底的目光片刻不敢离,外界的一举一动也如在眼前。

  他磕飞第四轮箭雨才找准空隙翻上坑洞,只见坑洞对面有百来人贼党猛然掷
出暗器连绵,正与韩铁甲率领的军队对射。

  正面对决,破虏军岂惧贼党?重甲步兵立下盾墙掩护,五百名弓箭手发矢连
射,虽林木茂密阻挡甚多,可杀伤力之巨又哪是贼党可能比拟?

  斥候中的高手们纷纷跃上树顶绕过陷坑蓄势待发。这等大型陷阱设计得极为
巧妙,可花费之巨,耗功之大,绝不可能太多。贼党既已现身,首要便是拖住对
手倒不急着剿灭,借以探路也是极佳的选择。

  「连环翻板?连弩?卧槽!」吴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曾在前世的杂书中
看过连环翻板的设计,在陷坑上的道路铺上三块木板平搭,再铺上浮土。看上去
一无所觉,但人一旦踏上,木板瞬间倾倒摔入陷坑里。这一处连环翻板做得巨大
得多,自然也结实得多。十来人站上去平平走过毫无问题,可人数若是再多,陷
阱立时就要发动。至于陷坑下自然没有人,超越当世科技的「连弩」更让他大吃
一惊!

  陷坑里的弩箭射完,当即有贼党投入火把,坑底大量干枯的竹枝燃起大火变
作一处火坑。两边短兵相接,斥候高手们只是游斗拖住贼党,韩铁甲率领着重甲
兵绕过陷坑,步步紧逼。

  贼党寡不敌众,只得向山上且战且退,沿途抛下不少尸体,直到鱼贯退入一
处洞穴里。

  这洞穴口极窄不过两人通行,斥候们也不敢贸然进去。孟永淑杀意正盛,急
道:「追啊!怎地都不追了!」

  「追进去成了具尸体,你就再也报不了仇了。」吴征冷冷道。

  军士们左右寻不到其他入口,也料想便是寻着了一般风险极大。韩铁甲当即
下令向洞穴里灌入桐油,不一会儿洞中烈焰燃起,浓烟滚滚……

  「我得先回京城去看看,韩将军,雁儿,告辞!」

  大事坻定,吴征跨上备好的扑天雕一路急赶回成都城,早有祝家的仆从牵了
马等候在南城门口!

  「陆仙子与戴公子等今晨一切顺利,如今正在福源楼处。」来不及擦去身上
的火灰与血迹,高空恐惧症犯了吓得面目苍白,足下虚浮无定也顾不得了!吴征
跨马一路喝开行人,四蹄纷飞赶至福源楼。


               【第四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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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集:有凤来仪

           第一章:馈君明珠  院井梧桐

  时日近午,金銮殿上议事已毕,屠冲尖着嗓子高唱道:「时辰已至,无事退
朝!」

  「臣另有要事启奏陛下!」胡浩及时出班跪地连连叩首,砰砰声在空旷的大
殿里回荡。

  「胡爱卿平身,有事奏来!」秦皇颇觉意外,若是大事早该启奏,若是小事
又怎当得胡浩一副以死进谏的模样。

  「事关重大,三品以下不宜听闻。」

  所谓三品以下只是给个大略的建议,秦皇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心腹
重臣以外不可泄露,遂点了几人后让屠冲退朝。

  「且慢!文大人,你不能走。」胡浩回身望向京都守备文毅,阴测测的目光
让文毅一阵厌恶,又一阵发毛。

  「文爱卿也来吧。」

  秦皇引领着群臣来到御书房,又屏退左右关上大门道:「胡爱卿,何等大事
速速报来!」

  胡浩呼吸粗重,满身血液上头涨红了脸环视全场,向霍永宁道:「霍大人,
本官先来问你!大秦使臣出使燕国归途之中,曾遇暗香零落贼党袭击,此事有损
我大秦威严,大人归京之后却不闻不问,是何居心?」

  「额……」霍永宁吃了一问有些尴尬,搓了搓手道:「非是不闻不问,而是
路途遥远,贼党又已尽数伏诛!京中要务甚多,一时不好大动干戈。」

  「哼!」胡浩冷笑一声道:「如此大事,还有甚么要务更甚?」

  霍永宁向为孤臣,正如吴征此前所分析的心中必然对暗香零落有怨气,不管
他前头追查贼党巢穴帮了多少忙,先用言语逼住了他,在此事上必然要倒向昆仑
这一边。

  俞人则一听便知其中门道,哂笑道:「陛下,容臣妄言一句!贼党袭击使臣
殊为可恶,可为政之道当量力而行,有先有后。胡大人此番是轻重不分,上纲上
线,居心叵测了。」

  「上纲上线?居心叵测?」胡浩忽然爆发一般跳脚道:「本官正是要上纲上
线,为了一帮居心叵测的贼党!」

  「胡大人有话便说,着什么急?」俞人则得意一笑,老神在在。

  「诸位皆是国之重臣,陛下更以重权托付。诸位可知暗香零落贼党是什么来
头?」胡浩义愤填膺,几至怒发冲冠。

  「一帮江湖草寇,聚众为患!倒也称不上什么心腹大患,反手可灭。」迭云
鹤淡然接话,江湖之事他最熟悉,说出来自然让人信服。

  「江湖草寇?迭大将军,枉你执掌青城门派在江湖中大有名望,居然也如此
偏听偏信!」胡浩声调极高,与诘问无异。

  「胡大人,圣上面前还请莫要胡言乱语。暗香零落谁人不知?怎么叫做偏听
偏信?」

  「呵呵!本官对迭大将军好生失望!」胡浩惨笑着摇了摇头,又向秦皇跪倒
道:「启禀陛下,据微臣追查,暗香零落不仅流毒民间,贻害江湖。更是临朝余
党!」

  「什么?」重臣们异口同声,大惊失色。涉及前朝皇族从来都是天大的事情,
一不小心是要动摇当朝根基的。即使临朝已亡了许久,仍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秦皇双目一瞪,脸色阴沉得可怕道:「可有实证?」

  「微臣命人追查,人证物证俱在。现下正在午门外等候,请陛下宣她觐见。」

  「什么人追查?午门外的又是谁?」

  「北城令吴征追查,午门外的人证握有十足铁证在手,祝家当代之主,祝雅
瞳!」

  爆炸性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即使一干重臣们也有些绕不过弯来。文毅面色
丕变,俞人则心急如焚,可谁也不敢在此事上贸然发表意见,只能看看再说。

  秦皇低着头沉吟良久,沉声道:「宣!」

  祝雅瞳一身盛装自午门入宫,见者无不侧目。那眉目如描如画,加之端庄娴
雅,仪态万方,娇美绝伦的模样当得上一句艳压后宫。一些见多识广的宫中老人
暗自思忖:宫中佳丽竟无一人比得上她,或许昔年的玉妃能够,可玉妃的气质又
要弱上些,终究还是被比了下去。

  御书房因祝雅瞳的到来平添一份亮色,美妇盈盈下拜:「民女祝雅瞳参见陛
下。」在燕国她是二品诰命夫人,在秦国却是一介平民。

  「祝家主请起,胡大人提起暗香零落一事,还请祝家主向朕细细道来。」秦
皇的心焦毫不掩饰,舍弃了一切拐弯抹角。祝雅瞳纵然艳绝人寰也引不起他半分
侧目,此刻比起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民女隐藏行踪来成都,只是想早日与北城令吴大人商谈生意一事,并无他
意。吴大人查探北城中幼女失踪一案,发现是暗香零落贼党作乱。民女得知吴大
人跟踪贼党,童心大起,亦在暗中跟去……」祝雅瞳不紧不慢娓娓道来,配上她
曲折婉转的语调,甜美动听的声音,诸人均觉当夜发生的一切犹在眼前。

  「祝家主武功盖世,居然拿不下一名贼党?」迭云鹤颇觉不可思议,心中也
有庆幸,幸亏没拿着人,否则这一遭要一败涂地。

  「拿不住他!」祝雅瞳缓缓摇头道:「此人自称忧无患,民女猜测是忧天下
无患之意,其心可诛!」

  「祝家主,光凭猜测可不够。」屠冲也尖着声音发话道:「可有实证?」

  「有!民女之所以拿不下他,全因他有此物。」祝雅瞳玉手一伸,莹白的掌
中三根金色羽毛发出淡淡的光辉,显是不久之前才从生灵身上割下且精心保存的,
是以光泽不失:「民女与忧无患拼力死战,只籍他转身逃离之机,从乘坐的飞禽
之上留下三根尾羽。」

  「咝~」屠冲瞳孔陡然放大,接过三根羽毛呈在御案上。

  「是那个畜生么?」秦皇呼吸粗重,向屠冲寻求证实道。

  「是!错不了!正是豹羽鵟!」屠冲的头几乎埋到了腰上,喉间干涩,语声
发颤,不知道此物的出现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也不知龙颜是阴是晴!

  偌大的御书房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群臣心情惴惴不安,都在等
着天子发话。

  「陛下,车骑大将军韩克军求见!」御书房外的禀报声响起,算是缓和了下
气氛,群臣着实松了口气。

  「宣!」

  韩克军一身白衣,双手捧着车骑大将军虎符与将盔,双膝跪地叩首道:「臣
韩克军,死罪!」

  秦皇皱了皱眉,责怪道:「爱卿一向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何来死罪之说?
平身,起来说话。」

  「臣万死不足以赎罪。」韩克军不起身将虎符与将盔摆在地上,以头顿地道:
「胡大人与祝家主追查暗香零落贼党,臣不敢怠慢,昨日夜间臣二子韩铁甲,韩
铁衣,小女韩铁雁探明贼党巢穴,当即带兵围剿!如今已获全功。贼党系前朝余
孽证据确凿,臣失之不查,特归还虎符将盔,请陛下治罪!」

  御书房里又恢复寂静,这一回却多了许多砰砰响的心跳声。

  「继续说!」秦皇的目光近年来少有地锐利。

  「臣来时的路上,北城府衙正在缉拿盗匪。北城浣花楼里擒拿贼党四人,余
者尚在审问,胡夫人亦在现场。」证据做得极实,韩克军此前也没料想到。原本
的计划是在浣花楼里翻出些恶名昭彰的恶户直接屈打成招,往文毅头上扣屎盆子,
不想还真拿住了正主儿。这让祝雅瞳又是一惊,心中长久的疑虑更甚。

  「浣花楼????文毅!」秦皇厉声一喝,龙目中射出熊熊怒火。

  「陛下!微臣冤枉啊!」文毅骨酥腿麻,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筛糠。

  「陛下,为今之计当彻查贼党派兵剿灭,使之不存于世间!老臣身负大过,
不敢再担车骑大将军要职。任凭陛下发落。」

  「韩将军平身,赐座!」秦皇一摆手向屠冲道:「速速去问明北城府衙状况,
即刻回报!」

  事件几乎已尘埃落定,胡浩却嗅出了丝不寻常的味道。到了此时此刻,文毅
必然要先被剥去官服,收押待审!可圣上居然将他搁置不理。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胡浩心中大急,又苦于他无法传递消息不敢做色。
望向苍老的秦皇又敬又畏!情急智生,胡浩灵机一动启奏道:「陛下,事关重大,
微臣请草拟圣旨,由屠大人奉旨行事!」

  ………………………………………………………………………………………
……………………………………………

  北城诸事平定暂告一段落,林瑞晨与陆菲嫣在马车内等候最新的消息。这里
的事情只是一个环节,另外两处却还没有消息传来,二女心中忐忑不安,只得有
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以慰藉。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吴征的声音远远传来:「张大人,怎么样了?」

  「征儿!」二女对视一眼,忙不迭抢了出去。只见吴征满面火灰不及擦洗,
风尘仆仆地赶到。

  「此地顺利,你呢?」陆菲嫣抢着问道,见吴征虽狼狈,倒不似有伤在身心
安了不少。

  「无甚大意外,哎,一言难尽容后再说!」吴征摇摇头也顾不得礼节道:
「上车!」

  马车内陆菲嫣将北城的情况简述一遍,吴征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又问
道:「朝中可有消息前来?」

  「祝家主被宣入宫中已有大半个时辰,尚未有最新消息,我们也等得心焦!」

  吴征眉头一皱暗自思量:祝家主该当禀明了一切,这事如此重大,圣上怎么
可能犹豫不决?究竟是有什么变故?是不是漏了什么?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沉默中的吴征忽然一惊,苦等了许久的消息居然
音信全无,秦皇的反应十分怪异,这里头的玄机现下才想得明白。

  追查暗香零落以做倒文毅腾出京都守备的位子,韩克军再辞去车骑大将军一
职释了兵权,韩家三兄妹立了大功的前提下再无任何人与任何理由可以阻挠升迁,
车骑大将军麾下原本的兵马分出一大块给三人作为奖赏,也保有韩家的荣耀,这
原本都是计划中的事情。可皇城里似乎陷入了死寂,事情进行的顺利,想要的结
果一个都没来,连文毅都尚未被拿下,事情不同寻常。

  「什么?漏算了什么?」陆菲嫣心思不宁,闻言大急。

  「漏了我!」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韩家三兄妹的前程解决了,韩老将军虽
吃了亏,但韩家整体丝毫无损。这是份不亏小赚的买卖,圣上必然会顺水推舟。
可我呢?我这一份功劳可不小,足以让北城府衙装不下!如此一来昆仑青城两系
的势力平衡又将打破,圣上必然不预见到!此事怕要有变故!」

  陆菲嫣听得目瞪口呆,一边佩服吴征思路敏捷,一边又是心焦。

  「怎么办?怎么办?」吴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夫人,有消息来了。」

  林瑞晨也顾不得礼节唤了胡府管家上车,管家连奏报也无全凭口述,可见时
间之紧迫:「胡大人拟了份旨意,正由屠大人带着出宫来北城。宫中的人看见了!」

  「什么?还有多久能到?」吴征大喜过望,纷乱的思绪中出现一丝光明:
「胡大人当真了不起,这样都能把消息传出来。」

  「冷静!冷静!」吴征不住地搓手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来了一个半时辰,下
朝的时刻也过了一个时辰,他在京城公开露面的消息该当也传出去了。之所以没
人来找麻烦,怕是忌惮林瑞晨手中的黄金惊堂木。

  「两位师姑在此等候,我去北城府衙!」吴征忽然跳起,喜形于色道完忽然
又怔怔愣住。

  「你去北城府衙干什么?那里现下可是是非之地。」吏部盯着这位疏于政务
的家伙许久了,去了北城府衙可没有好事,至少暂时没有。

  「宫中的消息传不出来,俞化杰这个蠢货必然不明情况。今日咱们搅了文毅
一通,他必然不能等待要来找麻烦。先把我拿住了,此案自然要暂停,他们好有
回旋的余地。」吴征快速理了一遍无奈摇头道:「没办法,我得先去吃个怠慢政
务的罪名,再挨顿打,好让圣上有路好走。」

  旋即他又唉声叹气道:「怕是不够!哎,只好去打人了!妈的,这顿打好贵!
豁出去了,反正升官发财全部完蛋,那就照死里打!」

  等待的心焦最是难熬,待得吴征发现了漏洞已是刻不容缓。他照空气猛挥了
两拳奋力平静下思绪道:「师姑,让张大人去截住屠大人,喊冤也好,说事态紧
急也好,尽可能拉他来这里。」

  林瑞晨摇头道:「不够,我一起去。」

  「甚好!拖得越久越好!」吴征大吐了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拙性大师呢?」

  「他一直在附近,会暗中跟着你。」陆菲嫣抿了抿嘴唇,担忧中暗自安慰有
拙性大师在,出不了事情。

  「弟子先行一步。」吴征解了衣甲矮身出了马车,大喇喇地飞身上马,吆喝
着返回北城府衙。

  衙门里空空落落,留着看门的衙役见了吴征吓了一跳,险些认不出来。一则
多日未见来得突兀,二则吴征这一身装扮也太过古怪,未着官服便算了,一身衣
物火灰处处,血迹般般,连鞋子裤管都是泥土。

  「来人!来人!娘的,人都死哪儿去了?」吴征大呼小叫着连连跳脚,将惊
堂木拍得震天响。

  「吴大人!衙门里大多数人都随张大人与瞿捕头外出办案去了,就留了咱们
几个。」衙役一见主官脾气大燥,吓得战战兢兢。

  「混账!」吴征还待发作,衙门口喧闹声大哗,朱植领着百姓又来到公堂上。
百姓们早间随张六桥一路去到福源楼,因林瑞晨与金吾卫出现的关系俱被隔离在
外。如朱植等老者年事已高体力不济,便留了人等消息各自回到北城。吴征看朱
植气喘吁吁,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也别无他法,这等人最好利用,效果也
最佳。

  「吴大人!」虽说北城府衙今日该拿人拿人足够秉公办案,朱植仍是对这位
耽误政事的北城令诸多不满,强抑着怒气道:「您可回来了?」

  「朱老丈,此话怎讲?」吴征高坐公堂之上冷冷道:「老丈是在质疑本官?」

  朱植愕然,他没想到第一回见面时彬彬有礼,谦恭和善的青年官员忽然变成
这股一身官气,难以接近,一肚子苦口婆心的劝告说不出来,变作怒气冲冲的质
问:「吴大人上任至今,就来了两日官衙。如此怠慢政务,毫不体恤民情,视北
城百姓如无物!老朽虽是一介草民,也斗胆问吴大人一句,是否北城百姓的安危
不在吴大人心上?」

  「哼!」吴征冷笑一声起身道:「本官既任北城令,何时敢将圣上的嘱托置
于脑后?你不过虚长几岁,居然敢咆哮公堂,本官若不是怜你老迈,定将你拿下
问罪!」

  朱植气得不轻,颤巍巍地起身直指吴征道:「老朽又何罪之有?若是吴大人
没有个合理的交代,草民定去吏部击鼓,告吴大人一状!」

  「说得好!」公堂外传来一声断喝,十二人鱼贯而入,一人领头,余者阵列,
倒像飞翔的雁群。

  吴征扫了眼一众来人,起身冷冷道:「本官有要事在身,尔等在公堂上喧哗
又误了本官的行程,这份罪回头再治。」他狠狠地拂袖,可怎么看都有些慌张地
急于离去的意思。

  「吴大人要往哪里去?」来人中一名头戴襆头帽,身着交领襕衫的书生道:
「方才还听吴大人公堂论案,要定人罪名,这会儿就要走了?」

  「嘿嘿,张公子啊?」吴征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突然道:「关你屁事!」

  书生自然是即将出仕的白云书院首徒张彩谨,斯文惯了的书生听人口出粗言
总是会甚鄙视之的,但对他喷出来的便难免露出恼怒之情:「你说什么?」

  「本官说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听清楚了没?」吴征哂笑道:
「这人耳朵有毛病!」

  「你……你……」张彩谨被当众羞辱怒发冲冠。斯文人碰见粗鲁的也无可奈
何,对喷是万万做不得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作不出来,憋得满面通红。

  「北城令吴征当众口出污言,有损国体官风,有辱斯文!张公子,替本官记
下来!」来人中一名头戴六品官帽,双手背在腰后,儒雅与威仪兼具的年轻官员
道。

  「俞大人,是否吏部太过清闲,让大人有暇来此找茬?还是要找本官讨一杯
茶喝?」吴征面色一凝挥了挥手道:「来人,请俞大人后堂奉茶,待本官回来后
再行作陪。」

  衙役们面面相觑,吏部官员们明显来者不善,联想到吴征此前荒废公务已久,
其目的昭然若揭。这时候上去岂不是找抽来着?但吴征还是北城令,他的话又不
能不听。

  一名衙役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俞大人请随小人来。」勇气可嘉,只是抱
拳时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入臂环之内,就怕被人认住。

  俞化杰压根不理,上前两步向朱植脸露微笑点了点头,又向吴征道:「不必
了吴大人。方才几位百姓之惑亦是本官之惑,吴大人若不能说清楚,本官既担吏
部员外郎之职,不敢如吴大人一般荒废政务,如今人证俱在,本官当场开堂审理,
亦合我大秦律法。」

  「你也不配知道!」吴征面色变冷,警惕地盯着俞化杰道:「本官自有要事
在身,先行一步!」

  俞化杰袖手旁观也不拦阻,只不屑笑着。眼见吴征即将走出府衙,三人忽然
转出门角将去路挡住,一同伸手拦阻道:「吴大人还不能走。」

  吴征见三人步伐沉稳气势不凡,倒退两步回身道:「俞大人,这是何意?」

  俞化杰微微一笑,头也不回走向朱植温言道:「本官身居督查检举官吏之职,
今日巡视北城,烦请老丈将北城令疏于政务一事细细道来。本官定报与苗郎中大
人,以律例查办!若是罪大恶极,本官这就将他拿下以正国威!」

  「不必了!」吴征快步行至俞化杰身边道:「本官久不曾来府衙,并非怠慢
政务,实因有要事在身,天子脚下国法当头,本官岂敢胡作非为?俞大人若是不
信,不妨问问韩将军去。」

  「正是天子脚下,本官才要查个清楚明白。吴大人无故缺勤多日,依律当脊
杖十八,既说不出去往由来,本官现下便依律责罚。」俞化杰靠近吴征压低声音
道:「不过若是韩将军为吴大人来求本官的话,本官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否则
……这事本官也难办啊。」

  大庭广众,他虽压低了声音仍瞒不过旁人的耳朵。在他人听来,这句话像是
给吴征留了些颜面。可在吴征,张彩谨这等知道俞化杰不轨之心的人来说,意味
大大不同,韩归雁去求他,怎么求?其羞辱之意无更甚者。

  「是难办!」吴征忽然露出个狰狞凶险的笑容道:「那就不必办啦!」

  「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让俞化杰一愣,可来不及再细想,吴征的拳头已带
着风声呼啸而至。

  俞化杰文武双全,以这两点而论大秦同龄人里无出其右者,堪称第一俊彦。
当然这一切显耀随着吴征入京戛然而止,当年在醉仙楼上的文武会友,俞化杰的
武学修为便与吴征差不多,正因没有把握拿下吴征怕引来非议污了名声,才不敢
当场挑战。如今两年过去,俞化杰自律甚严,练武更是一日不曾停止,可怎及得
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吴征?

  拳掌相交,俞化杰便觉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传来,震得掌心里骨骼欲裂般剧
痛。

  吴征出手突然,距离又近。俞化杰猝不及防间只挡下一拳便被一脚扫在膝弯,
痛彻心扉中再站不住身形单膝跪地。——他万万想不到吴征竟敢当众动手,又惊
又恐下失声惊呼:「你敢……」

  吴征忽然上身后倒,恰巧避开背后攻来的一掌,顺势一脚直踢俞化杰。

  俞化杰喊了一半的话被梗在喉咙,但来了帮手不由精神一振!奋力抬掌径拿
吴征脚踝。

  吴征肩膀发力震开身后一人,腿弯一钩避过俞化杰推来的一掌。他姿势别扭
又分心二用,腿脚发力不足,只得取之巧劲。

  俞化杰得此一缓慌忙着地一滚,眼角余光见下属已一掌结结实实击在吴征后
心,心下大喜正欲喝令将吴征拿下,亲自脊杖。不想吴征生受一掌,反倒借力飞
扑,掌带风声抽来一记耳光。

  「再敢缠着雁儿,老子阉了你!」俞化杰一句话被堵在嘴里,吴征已气势汹
汹地大喝出口。幸而他受到重击,虽借力卸力,俞化杰带来的随从武功也强,力
道准头终究出了些偏差。这一记耳光被俞化杰险险避过,掌风刮得他耳边生疼。

  吴征修习了观风听雨,以一敌多的本事大涨。否则以俞化杰等四人的武功,
硬碰硬非得吃大亏不可。现下在他耳中,敌人出招的风声先后,力大力小了然于
胸。吴征虽被四面围困仍不慌不忙,仗着出众的轻身功夫闪转腾挪,偶尔吃下几
记能卸去力道的攻击,对俞化杰步步紧逼片刻不曾放松。

  不过盏茶时分,四人的武功高低吴征已了然于胸,他龇着牙对俞化杰露出个
狞笑,攻势陡然提速!

  足下轻轻一点青烟般跃起避过左右袭来的两腿,吴征使开【天雷九段】,双
掌分袭俞化杰,正是一招【如雷贯耳】。吴征功力已高出他太多,俞化杰不敢硬
接向后一蹿,他与三名随从也形成了默契,由俞化杰牵制,三名随从主攻。俞化
杰只需守住不失即可,不需贪功冒进。

  看看难以打中,背后三人又待攻到,吴征身形忽然急坠单手撑地。一轮攻势
已然衰竭,且空门大开,俞化杰大喜,见三名随从已三面攻到,忙踏上一步封锁
吴征退路。

  吴征一身功力已提到极致,他忽然从地上弹起,像只虾米般弓身避开踏地的
两脚。可俞化杰双掌舞得滴水不漏,前去无路,背后三掌又到!

  吴征双目圆睁,身躯急扭闪过两拳,运劲于肩侧硬挡了一掌。这一掌威势雄
浑,打在结实坚硬的肩膀却虚如无物,仿佛拍在一大团棉花里。吴征再次借势急
飞撞向俞化杰。

  吴征来得疾劲,俞化杰不及闪躲,只得双掌护胸,只需接住此招自然转危为
安。吴征横飞中身形陡然一沉,三掌连环拍他小腹。他在空中无所凭依仍能变换
身形,屡屡让俞化杰手忙脚乱。这一下见状慌忙沉身挡架,步伐微乱,吴征掌影
陡然消失无踪右脚横扫踢倒俞化杰,顺势拿住他脖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颊,
半边面庞登时猪头般肿了起来。

  「住手!」三名随从见主人失了手大惊失色,大声呼喝欲救。

  吴征回头冷电般的目光一扫,手上加力,俞化杰眼珠暴突,喉结被捏的咯咯
直响。三名随从投鼠忌器,吓得不敢再动。吴征盯着三人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又
是一记肘锤打在俞化杰面门,直打得鼻血长流。

  「我家俞大人是朝廷命官,被你当众无故殴打,可知已犯了大罪?」动手解
救是没那本事,只得吓唬喝阻了。

  「砰!」吴征一拳打在俞化杰左眼眶上,瞬转青黑的眼角立刻变成了只刚出
锅的馒头:「你们再让我听见一口喘气声,老子就打爆他眼珠子!」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吴征又是一拳落在俞化杰右眼眶上:「老子准许
你喘气了吗?」

  俞化杰自知容貌已毁,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短时间内难以愈合,又受制
于人,撕裂的剧痛也只得生生憋在喉咙里,哽得「喝喝」连声。

  吴征照着俞化杰腹部又是一拳,他下手又阴又狠,专找痛感十足又伤不了筋
骨的所在下手,至于放话不准吭声否则打爆眼珠子……这不没说你不吭声我就不
打你了嘛……

  俞化杰生生吃了几下重拳,喉间强压的呼痛声可见苦楚极大。他倒也硬气,
死死憋着不求饶也不呼痛,可吴征下手绝不容情,拳拳到肉,熬得甚是艰难。吴
征也不说话,两边就这么沉默着一个暴打,一个苦挨,只剩下一记记的重拳声。

  「住手!」

  「他娘的谁还敢歪嘴!」吴征打得正开心兴致陡然被打断,恶从胆边生,朝
着俞化杰脸颊就是一拳,直接将嘴角打裂,至于那喝止声尖尖细细,如公鸭嗓子
般难听也顾不得了。

  待得一拳下去打出了胸中怨气,吴征才回头轻蔑一看,吓得打了个激灵支支
吾吾道:「屠……屠大人!」

  中常侍屠冲手持圣旨刚赶到北城府衙,见吴征正在行凶。他武功精湛眼神犀
利,自然认得出俞化杰。可以他的身份要上前动手拆解颇为掉价,自然是出声喝
止。不想还换来吴征一句粗口,登时脸颊边上薄皮都抽了起来。

  吴征一看惹了祸,情急之中一跃来到屠冲身边哭丧着脸道:「屠大人,他们
四个打我一个!可把下官打的惨!」

  见吴征迅捷无伦地扯开官袍,露出身上不定睛凝神根本看不出来的些许微青。
屠冲眼角跳着扯了扯嘴低声道:「胡闹!」

  看了眼正被随从扶起,满面青肿认不出原型的俞化杰,屠冲举起圣旨道:
「本官奉圣上旨意查问要事,吴大人,这就借用你的公堂!余人速速退下,非得
传召不得进入北城府衙!」

  吴征昂首挺胸,先向错愕的朱植等百姓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又冷笑着看着俞
化杰一行无可奈何地灰溜溜离去,心中暗道:好险!信息不对等决定一切!若是
这个世界也有手机,今日的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你呀!」屠冲面色古怪地伸指点了点吴征,也不知是怪罪他胆大包天肆意
妄为,还是替秦皇松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闲事休提,你随本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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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征向屠冲交代了前前后后,张六桥,瞿羽湘,甚至戴志杰,杨宜知等人都
被一一唤入后堂询问了个明明白白,一行人又随着屠冲回到皇宫,被安置在偏殿
等候。

  这一等便是月上中天,才见屠冲返回。以他精深的武功,浑浊的眼珠也布满
了血丝,想来也把秦皇给累了个够呛!

  「你们先回罢!明日午时来皇城外听旨。」

  简单的一句话打发吴征等走人,可人人皆知好事临头。明日宣旨,圣上心里
定是已有了大体的决断,只待完善细节而已。

  皇城外早有祝雅瞳的马车在等候,吴征一屁股坐上舒适柔软的垫子大大伸了
个懒腰:「累死了累死了!」

  「咦?这就累了?不忙,还有件事情要处理呢!」祝雅瞳憋着笑,玩味的目
光不住在吴征与陆菲嫣脸上打量。

  「还有?」吴征早间随破虏军征剿贼党,又忙碌了好半天,实在提不起精神
来。闻言虽觉差异仍是懒懒散散,一副明日再说的样子。

  「恩!事情还不小,回了府自然知道。」

  待得回了吴府被祝雅瞳领进一处空着的小院,吴征脑门里轰地一声大响,睡
意全无,露出个难看的意外笑脸道:「盼儿?你怎么来了?」他不敢回头去看陆
菲嫣,想来也知她现下怕是尴尬得只想望风而逃。

  「大师兄!」顾盼又惊又喜地发足奔来,只是碍于娘亲与外人在场不好太过
亲昵。念及今日的惊险与所受的委屈,又见吴征满面疲惫,一身火灰,眼圈儿都
红了:「我想娘亲和你,就来找你!咦,大师兄不知道我来了?」

  「不知道啊!」吴征哭丧着脸暗道完蛋,事情闹大发了:「怎地门派里也没
人知会一声?不对,盼儿,你……你莫不是偷偷跑下山来的?」

  「额……」顾盼一时语塞,可再见青梅竹马大师兄的喜悦之情早盖过了一切,
抿着一对丰软香唇,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贼兮兮地,不知是暗自得意还是
正在乞怜。

  祝雅瞳忍俊不禁拉着陆菲嫣的手道:「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了,只怕要被贼
党拿去身陷囹圄了!妹妹的女儿胆子好生不小,嘻嘻,你们昆仑的弟子都是这么
一副包天的胆量么?」

  「什么?」不单是吴征与陆菲嫣,顾盼也此刻才得知实情,个个又惊又吓!

  「盼儿过来!」陆菲嫣尽可能沉下脸。她着实被顾盼的胆大妄为吓得坏了,
可女儿因何下山心知肚明,更眼见她望向吴征的惊喜与欢乐,一时百味杂陈,不
知要说什么才好!

  「娘……」顾盼缩着肩膀连连晃动。幼时每每犯了错误便是这般撒娇,娘亲
自然会心软不少,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关在院子里一日,又听祝雅
瞳所言的严重后果,她也知这一回怕是不好收场。可既然来了吴府,说什么也是
不肯再回昆仑山的。

  「你……」陆菲嫣喉头发干,竟哽咽着说不出话。

  局面太过尴尬,祝雅瞳袖手旁观自然觉得有趣,可也深知三人之间复杂的隐
秘,笑着打圆场道:「好啦!人都来了,难得母女俩欢聚,好好回去睡一觉,有
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复又指着吴征道:「休息够了好好想点好主意,莫要昆仑
山上来把人给要了回去。嘻嘻,小丫头我也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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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今日之事可算是顺利过了?」夜色已深,林瑞晨却无睡意,直等到
胡浩回府时见他满面春风才松了口气,连心情也一道舒缓欢快起来。

  接过爱妻递上喷香温热的面巾抹了把脸,酸疼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按揉,胡
浩惬意道:「很好!算得上圆满!」

  「征儿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大过罢?」自家人心疼自家人,林瑞晨知晓一切俱
在胡浩的掌控之中,结局与此前的一切计划偏差大不到哪儿去。唯一的变数便是
此前漏算的吴征了。

  「功劳大,过也不小,原本不好说。不过这一回帮圣上彻底解决了个大难题,
出不了大事。」胡浩笑吟吟道,这一次的漏算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即使胡浩,祝
雅瞳也没能事先安排。胡浩临场应变与吴征的机智倒有天衣无缝之感,也让侍中
大人十分得意。

  「又简在帝心了?」得到肯定的答复,林瑞晨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露
出极具风韵的微笑。

  「是啊!为夫当时可是忐忑不安,怕他看不懂传出信息的深意,更怕他年轻
气盛吃不得亏。现在看来,你们昆仑当真培养出一个好弟子!」胡浩连连点头竖
了个大拇指,还是第一回毫不掩饰地盛赞吴征。

  「他一贯都很不错。今日在马车里堪称当机立断,想好了对策片刻犹豫都无,
我都不得不有些佩服了。」林瑞晨亦是大赞,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一回谁都
得了好处,只苦了他一人,倒是有些不公平。」

  「呵呵!你呀,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还绕着弯儿?不必担心他,这孩子的成就
不可限量!」胡浩起身拉着爱妻的手来到院井,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道:「着眼
全局,将自身利益置于其后,世间能人不少久了都能转过弯来,也能明白他一片
苦心。需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二字放到谁头上都是极
难过去的一关。升官发财近在眼前,能随手抛弃者少之又少,何况一个初出茅庐
的少年郎?」

  胡浩顿了一顿,指着院中的梧桐树道:「这颗梧桐树是为夫亲手栽下的,寓
意凤栖梧桐,盼能养大了引来金凤凰!为夫多年来的心愿至今也算小有成就,不
少文人雅士,精干能人都投靠了府里。可若是为夫二十岁时怕是难如征儿一般当
机立断。他府里没有栽梧桐,可这颗梧桐树已立在人心里,今后有的是凤凰飞来,
怕是停满了都不奇怪。征儿这笔生意做得一点也不亏!」

  「夫君把他捧上了天去,可莫要捧杀了他。」两边都是最亲近之人,林瑞晨
自也心花怒放。

  「我不会看错人,那小子鬼精鬼灵的,想捧杀他?这种人怕是还在娘胎里没
生出来!」胡浩哈哈大笑道:「对了,你那三师妹在他府里可还安好?听说伤势
尽去武功大进了!」

  「我也不清楚,看来是不错。比之在昆仑山上愁眉不展像是换了个人儿一样,
只是,有些奇怪……」林瑞晨沉吟道:「算了算了往后再说,夫君累了,还是早
些歇下吧。」

  「不睡!」胡浩拉住爱妻,目中闪着暧昧的光芒道:「老夫少妻,这些年却
是苦了你。今日心情大佳,我也当尽一尽为夫之责。」

  林瑞晨心中一荡,羞红满面。她并非不喜夫妻欢好,只是胡浩年事已高又是
一介文人,向来房事稀少。两人恩爱甚笃虽有遗憾倒也不影响夫妻之情。只是胡
浩今日主动提起,倒是意外之喜:「夫君既有兴致,妾身自当全力服侍!」

  「甚好!」胡浩哈哈大笑,一把搂住爱妻丰满有致的身躯向卧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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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暗香零落贼党殆害世间,为害百姓,大秦国治下不
可容!今朕得众卿奋力剿灭贼党,心甚慰!特加封韩铁甲为镇北将军,刻日引军
五万兵发凉州驻扎!加封韩铁衣为征东将军,刻日引军四万兵发江州驻扎!加封
韩铁雁为京都守备,刻日上任,钦此!」

  原车骑大将军韩克军虽已告老还乡,军权却被均分给两个儿子,背负污名的
女儿韩铁雁也终于累功晋升,接替文毅坐上了京都守备的重权之位。一切几乎如
胡浩筹备时所料!

  吴征正心下犯着嘀咕,不可能我连提都不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念头
刚起,屠冲又展开第二卷圣旨,尖细的声音念道:「吴征接旨!卿吴征讨贼任劳
任怨,身先士卒,有大功!然年少轻狂,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且缺勤公务多日,
有违大秦吏部律令!朕法外开恩,功劳不举,过则轻究,吴征仍为北城令一职,
罚俸一年以偿吏部员外郎俞化杰,钦此!」

  我……次奥啊!吴征苦着脸接过圣旨,腹诽连天:「哪怕降我一两级也成啊,
罚什么俸禄,我特么都快穷死了……」送走了屠冲,吴征回头望向杨宜知的眼神
大为不善,就差提刀上去抵住大汉咽喉喊道:「抢劫!把钱交出来!」

            第二章 镜花易碎 探爪三龙

  京都守备文毅背了大案,在朝堂里被直接扣押下了天监死牢,与文毅相关的
府邸,产业尽数查封。羽林军从宫中被划出一半人,与刑部一同彻查曾在这些铺
子里出入过的,登记在册的一切有关人等!而京都守备府也不例外,次日公务时
间一到,从上至下所有官吏尽数被禁足在府中待查,一视同仁!

  若说二府联办还不够郑重其事的话,那么羽林军由屠冲亲自挂帅,连羽林中
郎将邹鸿允都只能做副手,足见文毅所犯的案件之大。中常侍屠冲自秦皇登基以
来便贴身服侍至今,可谓圣上最为信任的人,甚至没有之一,他来了,和圣上亲
临查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成都城的剧变在一日之内尘埃落定,世人或会感叹变化之快。但熟知内情的
均知事态之严重,至于京都守备府里的大小官吏接到了韩铁雁替任文毅的圣旨,
他们本就因禁足待查而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文毅经营多年,府中上下早已是铁板一块,要职上全是他的心腹。圣上亲自
插手至此,新任的韩守备又尚未到来,自是要大清洗一拨,率先安插心腹了。这
比敌对势力的韩铁雁整肃还要严重,圣上金口玉言,要办谁都是毫无回旋余地,
言出法随。他们也只能暗暗祈祷莫要走了天大的霉运,被圣上亲手摘下官帽或是
贬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一生也就彻底到头了。

  韩府里欢天喜地,大老爷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圣上的赏赐自不会吝啬。两位
少爷与小姐的功绩终于尘埃落定,四镇四征各有其一,连小姐不日也将在京都守
备府里登堂高坐。韩家近十余年来颇受打压,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刻。

  不过韩家上下并没有时间多做庆贺,圣上旨意已下,刻日到任的时间紧迫。
韩铁甲与韩铁衣整编军伍,任命从将的工作刻不容缓,待整备完毕时庆贺与送行
合二为一,不过是个仪式。韩归雁的京都守备府暂时被屠冲接管一时插不上手,
但整军亦是她所长,协助两位哥哥的军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北城府衙作为这一回揭发文毅与暗香零落的发起者与执行者,本该与韩府不
相上下地尊荣显耀。可惜北城令大人发了失心疯一般殴打俞化杰,生生将一份大
功劳给打没了,自己还被罚俸一年,连带着北城府衙里的官吏们也给撇在了一边。
说好听了叫功过相抵,说不好听了与被人遗忘也差不了太多。

  接了圣旨的吴征又猫回了家里,这次倒不是胆子比天还大,圣上刚责备完还
敢无故缺勤。而是罚归罚,吴征毕竟为此案付出许多,圣上也准了五日假期好生
调养。

  吴征自己也没心思去府衙,他正在书房里愣愣出神。需要考量的事情还有太
多,眼下最急的却不是什么暗香零落,也不是正紧锣密鼓筹备着的辣椒生意,更
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那个人见人爱,却又天真过头的小姑娘该怎么办!

  事分两面!顾盼偷偷下山固然因在昆仑山上孤苦伶仃确实值得可怜同情,吴
征当然也希望她早些来吴府团聚,对小姑娘而言无论是身心健康还是尘世历练都
大有裨益。可违反门规之事太大了,大到谁都不能帮腔说话。昆仑这样的大门派
要维持着不出乱子,规矩最为重要。当年吴征强行选了《道理诀》,即使贵为掌
门的弟子也一样没能网开一面,该贬为外门弟子,被罚去青云崖旁的小屋等等一
样没得落下。

  顾盼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发起小脾气来不管不顾,至于那句「大师
兄,人家不想回昆仑山就想呆在你这里,你帮人家想想办法嘛……」也不知是过
于天真还是对吴征盲目的信任,总之吴征是拒绝不了,不忍也不肯。要把她留在
吴府是个巨大的难题,门规面前没有破例,可要让她住在吴府……这可是完全不
在计划中的事情,至少绝不是现在!

  陆菲嫣自顾盼来府后便一眼都没瞧过吴征,更是呆在小院里不再现身,刻意
躲避意味甚浓。两人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迈出重要而坚实的一步,可顾盼终究是
一座横亘的天堑,想要跃过去并不容易,何况时间甚至没给吴征一点处理的机会。

  送回去?不送回去?吴征揉了揉因两难而发疼的额角,全无头绪。

  陆菲嫣枯坐在房,这样的光景从前常有,她也早已习惯不再作旁的念想。可
这样光景近来却不常有,除了吴征乔装出行探查暗香零落的三日,她总有个可心
的人儿陪伴,绝不会感到孤单。美妇的脑海中一团乱麻,女儿纯真而开怀的笑脸
如在眼前,那是再见吴征之后发自内心的快乐,甜得令人心碎,又让她酸楚,左
右两难得想逃。吴征的音容笑貌一样在她眼前,那警告意味甚浓的一句:「乖乖
在家等本官回来。咳咳咳,你现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许不准离开后院。
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辞了官去找你!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可听
清了?」总让她心中甜甜的,可现在又要她如何自处?

  比起此前数年的浑浑噩噩,陆菲嫣近日来早已像换了个人。她常扪心自问:
吴征已做得太多,而她自己又能做什么?是否还像个弱女子一般总是躲在吴征的
背后,劳他遮风挡雨。自从吴征入主北城府衙,顺手将吴府的实际管辖权都交到
她手上,以及着手对付暗香零落以来,陆菲嫣竭尽所能。她不仅将府中事务打理
得井井有条,将祝雅瞳搜集的信息梳理清晰,能处置的第一时间处置,陆氏豪族
的大家闺秀终于展现出应有的能力。

  而对吴征,陆菲嫣也早已下了决定一心待他。她也曾想起若是顾盼来了成都
该怎么办,一切没有答案。此前的经历让陆菲嫣总是会将问题搁置一旁,既无答
案,那暂时不再去想。这确是一种逃避和对现实的无可奈何,但陆菲嫣也没有别
的办法。只因在吴府的日子太过甜蜜,沉浸于其中难免过得一天是一天,也是人
之常情。

  可甜美的过往终如镜中之花,顾盼的出现让幻象般的一切轰然碎裂。措手不
及的状况让吴征都有些进退失据,遑论更加难做的陆菲嫣。她不想离开吴府更不
想离开吴征,可目前看来,这已是唯一的选择。

  若说从前的逃避是无可奈何,当事到临头,陆菲嫣也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
她猜得到昆仑派不久便将来人,触犯了门规不可能三言两语便当做没事。顾盼打
小也甚少得到家庭的温暖,现下再让她回山对一名正处青春叛逆期的少女不是好
事,指不定便要自暴自弃,那么由母亲回山代为受过,以管教不严的名义似乎是
个一举多得的好选择。

  刚下定了决心,门外便响起女儿的脚步声。

  初来成都城的少女对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新鲜,仿佛连空气都比山上的更甜更
美好。终究还是大家都宠爱的昆仑小公主,心中再多不满的话一个人都没说,顾
盼甚至未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端。

  「娘!」少女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吴征早间接了圣旨陪她好好逛了逛吴府,
前散骑常侍的宅子占地着实不小,花园等游玩之所自不必说,前院里正在兴建的
楼堂馆所更是引起了顾盼的兴趣。吴征的奇思妙想闻所未闻,让她不住憧憬:
「这里太好玩了,人家都后悔没早些跑下山来。」

  既已打定了主意,陆菲嫣实是不忍苛责亏欠甚多的女儿。反正将顾盼交给吴
征,以他一贯以来的自律必然会对顾盼严加要求,修行也落不下来。至于吴征的
体贴她亲身感受,更是放心。

  「你呀!莫要一直只顾着玩耍,今天的功课做了么?」陆菲嫣想要板起脸,
话到嘴边又成了关怀与提醒。想来这十余年来全亏了有顾盼作陪,心灵才稍有慰
籍。一贯以来的溺爱怕是没办法改变,交给更加公私分明的吴征去管也是件好事。

  「还没呢!今天不做功课。」顾盼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双目笑得像两瓣
月牙神神秘秘道:「祝家主说明日起要教我武功,大师兄也同意了的!」

  「嗯?祝家主教你武功?」陆菲嫣对祝雅瞳的偏见与提防渐消,有时甚至觉
得这位美妇的行事每每与吴征一样出人意表。但要传授女儿功夫这个说法也太过
匪夷所思,天阴门与昆仑派有别,吴征居然也会没头没脑地答应又是什么道理?

  「人家知道娘要说什么,不是学天阴门的功夫,祝家主要教的是经验和技巧。
大师兄此前也学了些,听说可有用了。」顾盼美滋滋地晃了晃小拳头,此前在荒
林里便学到了许多,对明日祝雅瞳的教导更为憧憬。

  「祝家主肯教,你要好好学。她与我们虽是门派有别你不能拜师,可也一样
要以师礼事之,万万不可怠慢。」陆菲嫣看顾盼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发现一路
当做心头肉的女儿也长大了。既已成长,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判断,有些事情便无
需过多干涉。

  「太好了!娘也同意了!大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娘一定会答应。」顾盼一蹦
老高雀跃道:「大师兄该忙完啦,人家去找大师兄玩,晚上再来陪娘。」

  晚上……近来都是他来陪我的。陆菲嫣看着女儿小鹿般蹦跳离去的身影,心
中怅然若失。

  「家主,属下经手的一切事情均已整理归集,您看若无缺漏,属下这便辞行。」
拙性弯着腰递上一本簿册,内里正是他近来调查暗香零落的一切所得之列目。自
入成都城之后,昔年的有道高僧也不再剃发,如今头脸上已长出了发桩短须,倒
像个粗豪的江湖客。

  「有劳你了。这一回事关重大,不是你去我不放心。」祝雅瞳通览书册细细
核对。拙性在凉州深耕多年,一路至今几件事情办得让祝雅瞳甚为满意。

  大秦国里昆仑一系的反击虽告一段落,但对付暗香零落则只是个开始。神秘
的忧无患,惊人的豹羽鵟,还有几乎被送在砧板上遭屠宰的贼党,以及还活在世
上的孟永淑。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祝雅瞳越想越是心惊。举头有三国皇权之天罗,
若是地底深处还有暗香零落之地网,已成贼党死敌的祝家与吴征总在明面上可就
太危险了。

  祝雅瞳捋过头绪,只觉一切还是要从贼党第一回闹出大事开始查起。他们的
底气在哪里?一切是不是又如表现出来的不堪一击,甚至是自寻死路?想要挖出
忧无患斩草除根,还需再走一遍长枝派走过的那条路。——自当年孟永淑出事的
涂州处从头查起!

  长枝派曾引军横扫大燕国内的暗香零落,可对于孟永淑落难一事却查不出个
所以然来。由此祝雅瞳更坚信其中有极大的隐情,否则以长枝派之能,怎可没有
收获?拙性要走的这条路固然极难,可长枝派做不到的,祝家却未必做不到,祝
家最值得称道的,不正是一张自上而下的关系网络么?

  拙性此前藏于深山,凉州也是人口稀少的荒僻之地,此番还俗再迅速离开川
中之地远赴东方,识得的人更加少。加之办事牢靠,实是最佳人选。

  「家主厚爱,属下敢不肝脑涂地!」

  「不,活着回来,很多地方都需要你!」

  「是!属下多唠叨一句,吴大人的【食堂】工期将完,属下离去要劳烦家主
多盯着些,此处不好出岔子!」

  「甚好!我会留意。你去吧,一路小心。」任何一位主人都会喜欢有责任心,
又把家族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事上心的下属,祝雅瞳当然也不例外。至今为止
她尚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中的目标,可拙性跟着她参与了祝家在燕秦之战中的始
末,或许多少能猜到一些。比如吴征的特殊身份,也比如祝雅瞳正在盘算谋划的
一切。

  「属下告辞,家主保重!」

  拙性远行涂州是件隐秘事,吴征已提早知悉却也不便相送。这位大和尚真是
位妙人,吴征对他腹诽最多,但承受的恩惠也极多,念及还是有些不舍。当拙性
闪入一辆马车时,吴征也吱呀一声拉开书房大门,一来暂无头绪,二来决心已下,
三来顾盼的脚步声已在院外响起。

  数月之前吴征曾在昆仑山上偷偷见过顾盼,亦偷听见她们母女俩的私房话儿,
由此才当机立断占了陆菲嫣的身子。有时想起那日在屋檐偷听的旧事,也常感慨
再怎么努力与自律,想将一切尽在掌握也不可能。而人,很多时候都是被逼出来
的,若不是那一场偷听得知陆菲嫣已在悬崖边上危在旦夕,或许吴征也不会即刻
出手半逼半哄,又怎能在这数月的时光里享尽艳福,将心仪许久,值得敬重的美
妇收入府中?

  如今似乎又到了悬崖边上,不日【食堂】竣工,届时邀请韩归雁时必然的。
加上祝雅瞳,陆菲嫣,顾盼,韩归雁,甚至还有瞿羽湘聚在一起,诸女的性格难
免没有冲突之处,那画面太美想想都有些蛋疼。原来想调和后院如此不易,难怪
古往今来,就连帝王家的后宫都没听说安宁过。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不仅是因
为诸女错综复杂的关系,还因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个名字让他胆战心惊——
我怎么会把祝雅瞳和她们放在一起?

  顾盼抿着唇瓣,中央向上撅起,牵引得两边嘴角带着两颗梨涡下撇着,配上
两只弯月般的笑眼毫无苦相唯有甜美可爱。吴征身材高大,可十四岁的少女站在
身前来已至肩膀偏上些,待得发育成熟怕是只比吴征矮上半头,直追韩归雁。

  「大师兄你忙完啦,嘻嘻,人家想去街上玩。」少女挺胸竖腰,胸前两颗初
现规模的蓓蕾将衣襟顶起,那娇俏的模样无论说出什么要求来都让人难以拒绝。

  「今日还不成。」吴征断然摇头,只怕稍有犹豫便狠不下心来,见顾盼略有
些失落的模样也是心疼,可既然下了山便不再是昆仑派的小圈子,严格一些自有
好处:「盼儿随我来,大师兄有些话要和你说。」

  顾盼满腹狐疑。时隔两年再见吴征,他固然和从前一样对自己宠爱,模样也
和从前一般如冬日暖阳般让人舒服,可目光中却多了许多新的东西,更加沉稳却
有了些躲闪。娘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最难骗人,大师兄是在防备着什么?是不是我
来这里让他有些不高兴?还是……他已有了旁的心仪的女子?从前在山上人家想
去玩,他可从不会拒绝我。

  吴征自猜不到少女的心思早已不知放飞到哪里去了,他敲了敲桌面,又快速
眨了几下眼睛,失笑道:「盼儿怎地这副神情?」

  顾盼皱眉撅唇,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摇头道:「大师兄,你这么跟
人家说话,人家有些害怕。」下了山之后陡遇凶险,虽说少女心大早已抛在了脑
后,可终究见识了些不同,单纯的性子未去,小心思却多了起来。

  「呵呵,你呀。」吴征伸手在她的瑶鼻上一点,笑着责怪道:「你还知道怕?
大师兄都快给你吓死了!」

  从前在昆仑山两人堪称青梅竹马,吴征自也对她极为宠爱。彼时顾盼年岁尚
幼,吴征自少了许多讲究,两人时不时便有些亲昵的动作。如今顾盼年已十四,
在这个世间十四岁的少女莫说嫁人,已生了娃娃做娘亲的都不在少数。可吴征毕
竟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他眼里顾盼仍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固然发育得极为不错,
可还是个幼女,再与她过分亲昵多少就有了心理负担。不想倒因此而让顾盼觉得
生分了,这也是两个世界不同理念的冲突,没得办法——就算顾盼现在肯嫁,吴
征也定然不会碰她的。

  果然顾盼皱起鼻子迎了这一点,瞬间眉开眼笑道:「嘻嘻。这不是化险为夷
了么?大师兄别怕,今后盼儿来保护你。」

  「哈哈!好,大师兄好开心。」吴征又摸了摸她发顶,敛容正色道:「正是
要与盼儿说这些。」

  看吴征肃穆,顾盼也知这一回实在是莽撞且险之又险,耷拉着螓首委屈道:
「人家知道错了嘛,今后再也不敢了。」

  从前犯了些过错,只需露出这份惹人怜爱的模样总能过关,可这一回却没有。
吴征叹了口气道:「不仅是错了,还是大错。盼儿这一回可给师兄惹了天大的麻
烦。」

  「啊?」顾盼吃了一惊,她自不愿给吴征惹来麻烦,但是天大二字还是让她
吓了一跳。

  「无规矩不成方圆。门规是万万触犯不得的,盼儿不得昆仑之令私自下山可
是犯了大忌。你想想,这一回开了个坏头,若是任由你胡闹,今后其余的师兄弟
们跟着你学怎么办?盼儿的运气不错化险为夷,可不是每个人运气都这么好,也
不是每一回都能这么凑巧遇上贵人。他们若出了意外,这个责任盼儿可躲不过去。」

  「这……人家也知道错了,可是呆在山上实在太也难受,人家想跟娘和大师
兄呆在一起,不想见到爹爹的冷面孔。」顾盼讨饶着说道,听吴征的话里话外不
乏责备,忙道:「祝家主说人家立了功劳,就可以不用回昆仑山了。」

  「哪有那么简单!」吴征苦笑着摇摇头道:「击杀贼党固然是功劳,可这是
两回事。要照大师兄来说,这事儿功归功,过归过,没得充抵。」

  「啊?那……那怎么办?人家不想回去。」顾盼大发娇嗔,急得小脸通红,
眼巴巴地望着吴征。

  「大师兄也不想你回山。可是盼儿要知道,这件事情总有人要受罚。罚的不
是盼儿,便是陆师姑了。」吴征无奈地摇头。

  「什么意思?是,是要定娘一个教导不善的罪名么?那怎么行?」顾盼真的
急了,她下山的目的不外乎为了吴征与陆菲嫣二人。分别两年,刚刚三人重聚又
要分离,这是万万不行的。

  「必然如此,不过暂时不用担心,大师兄会给你想办法,总之你们一个也不
能离开,咱们三人在一起才好。恩,便是掌门师尊来了,我也要想办法留着你们。」
吴征循循善诱,廉耻什么的哪里还顾得上?心中也是暗道:既来之则安之,留着
盼儿在吴府,逼一逼自己,也是逼一逼菲菲。反正这事儿迟早要来,晚解决不如
早解决的好。

  「真的?」顾盼喜出望外,乳燕般投入吴征怀里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欢喜
道:「大师兄对人家最好了!」幼时常被吴征抱在怀里,莹润的香唇也亲过吴征
不止一回,可这一回情不自禁之后感觉却大有不同。

  吴征身上从前可没有那么强烈的气息,冲鼻而入时竟然娇躯都酥了一半。那
感觉极为奇异,竟让人心如小鹿乱跳!而在吴征怀里被她轻轻接住,他虽极有分
寸,双手只是搂住香肩,环着膝弯,可翘翘的屁股落在他大腿上,竟让另一半娇
躯也软了。那耳热心跳的模样与感觉,可不正是每日夜里想把柔荑放在两腿之间,
肆意抚弄的渴望么!

  吴征接住顾盼,忙不迭又将她放在地上,少女的娇躯紧致可人,肌肤全是傲
人的弹性,抱得久了又要强行控制,必然是让自己难受。他勉强一笑道:「盼儿
长大了,不可随意对男子如此,连大师兄都不行。旁人要碰你摸你更是绝对不准!
可记得了?」

  陆菲嫣受体质之困多年,避之唯恐不及,男女之事上对顾盼定是疏于教导,
顾不凡古板的性子更加不必说。顾盼对此犹如一张白纸,这动作纯是幼时习惯了
的。这一回也是吓了一跳,被吴征抱住的感觉着实不错,可也有本能的羞意与惧
怕,见吴征说的郑重,忙不迭地点头道:「盼儿记住了。」

  吴征点了点头道:「说回正事!大师兄这一回保你和陆师姑留在成都城,不
过盼儿也要答应大师兄几件事。」

  「好!」顾盼亮出了柔荑道:「击掌为誓。」

  「莫忙,先听大师兄说完。」吴征笑着摇头道:「第一,修行不可荒废,盼
儿在山上每日怎么修炼,在成都城也怎么修炼,明日起一刻都不能落下。第二,
成都城里并不太平,尤其这一回大师兄打了俞化杰,怕是不少人等着找师兄的麻
烦,你要出去可以,需得让陆师姑知晓,她同意了才行。第三,师兄会让陆师姑
每隔半月考校你一次功夫,每回都需得有进步。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且只消
犯了一次,那对不起,师兄只好把你送回昆仑山去。」

  「没问题!」顾盼点了点头郑重道:「盼儿还不懂得那么多道理,可是盼儿
知道大师兄和娘都不会害我。这一回定然严守约定。」

  「呀!这么一说我可要骄傲了,怎地吴府的规矩比昆仑派的门规还好使么?」
吴征笑着与顾盼一击掌立了契约。这三个条件固然是对顾盼的约束,可把权限都
交到了陆菲嫣的手上,同样也是对她的约束,省得这位时不时有些草木皆兵的师
姑心慌不定。

  「嘻嘻,大师兄未来定然是昆仑掌门。人家是听掌门的话,可没有对昆仑派
不敬的意思。」顾盼乐不可支,两只小拳头支在下颌处笑开了花。

  吴征微微一笑暗道:这一回也只能靠着这个名头来保下你母女俩人了。

     ***    ***    ***    ***

  成都城里正是风云变幻的时节,近日来吴征虽未曾去北城府衙,可消息还是
接二连三的送到手上。

  文毅倒台得无比彻底,原本的强援迭云鹤,俞人则等熟知内情的重臣忙不迭
地欲撇清干系,更不能来救他。京都守备府里也迅速揪出一众官吏革职查办。若
说从前吴征对秦皇的印象还是老弱昏聩,喜怒无常的话,这一回则完全改观。狮
王虽老,雄风仍在,浑浊的眼珠深处是明镜般的心。无论是对待韩家,还是等着
吴征主动放弃功劳,秦皇见机之准之快,任何朝臣都比不上。

  吴征已足够敬佩胡浩与韩破军,连这两位都要甘拜下风俯首称臣,金銮殿里
高坐龙椅的那位九五至尊,又有什么理由不心服口服?

  正因如此,自文毅倒台之后一系列的官员升迁变动更加耐人寻味。最引人关
注的便是原镇北将军罗阳辉升迁镇东将军将位置腾给了韩铁甲,而原镇东将军,
曾死守下卞关不破的李路长则卸任听调,想来也是高升一步。四镇之上便是前后
左右四将军,再往上便是骠骑,车骑两大将军。如今韩破军告老还乡,车骑将军
空缺,何人接任?这样的高位变动必将极大地影响朝中格局,任谁都轻视不得。
只不知那位深不可测的圣上又是作何打算。

  朝臣的猜测并未等待多久,新的一道旨意在文毅被革职查办后的第四日便颁
了下来:「封李路长为后将军,封方文辉为车骑将军……」

  吴征梗了梗咽喉,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抬头望着同样吃惊的祝雅瞳。美妇瞪
着漂亮的美眸不可置信地又看了遍奏报,良久才苦笑道:「皇帝就是皇帝,非常
人能料。你们昆仑和青城大打了一场,倒是被利用了个十足十。人家早打着这个
主意,就差没机会呢。」

  「怕是从霍中书归国以来便是这么筹划的。」吴征揉着更加发胀难受的脑门
道:「这是要闹什么呀。不瞒你说,太子殿下已经找过我好几回,我都不敢答应。
方文辉是五殿下的舅舅,这回掌了车骑将军的将印还不动点什么心思?太子殿下
怕是慌了,我更不想去北城府衙!哎哟,我脑袋疼!」

  「看不透,看不透。」祝雅瞳螓首连摇道:「秦皇就算身体不济要选接班人,
可也没有此时来搅事儿的,这么一来成都城可不就大乱了么?太子与五殿下交锋,
老皇帝在坐在金銮殿上,这三条龙可有得闹了。」

  「要了人命了!」吴征挠头不已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回可好,原
本来吴府管我要盼儿的说不定还是旁人,现下定然是我是三师叔无疑……我……
我能骂脏话吗?」

  「嘻嘻,不能!憋回去!」祝雅瞳噗嗤一笑忍俊不禁,伸手点了点吴征额角
嗔怪道:「你偷偷占了人妻子,还敢说话。」

  「那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实亡了。」吴征还是不太适应祝雅瞳偶尔的亲昵,但
也不再大惊小怪,叹了口气道:「我三师叔不是坏人,对门派忠心耿耿,对我也
一贯很不错。当年我学道理诀时,他还想把进藏经阁的机会让出来,要我重选一
本功法。只是有些太过自信,又自尊心强过了头。菲菲跟着他对谁都没好处,我
心中爱她敬她,自要救她出苦海,这事儿放到何时我也不后悔。」

  「嗯。我也曾说过,男儿汉敢作敢当,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自也当为她解决
后顾之忧。」祝雅瞳赞了一句,终究忍不住揶揄道:「只是事儿都凑在一起了,
难度怕是翻了几番,哈哈,人家倒挺好奇你要怎么应对的!」

  「越来越难,毫无办法,我简直想躲起来。」吴征重重向后一靠瘫在椅子上
道:「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又逃不掉。对了,我更好奇一个小小的吴府都有那
么多麻烦事儿。想来祝家更是多事才对,下官斗胆问一句祝家主又是怎么应对的?」

  「和你也差不多,不过比你好一点。」祝雅瞳淡淡一笑道:「你还不够强,
而我很强,所以很多事情我可以说一不二,而你不行。差别就在这里!」

  「懂了!」吴征挠了挠头长舒一口气道:「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去看看【食
堂】!你去不去?」

  「去呀,那个【食堂】真是好玩极了,今后在祝家我也想这么做。」

  吴府虽是初建,上上下下也有三十余口人,吃喝放在哪里都是必须解决的头
等大事。这一座食堂便是按着吴征的意思打造的。

  小楼共有两层。一层是一处宽阔的大厅,二层则不由一层进出,而是在小楼
外单独打造了楼梯,专门用以招待有身份的贵客,命名为【吴氏私厨】。

  这个点子还是吴征前世里学来的。有位人称经营之神的巨商家有几房妻子,
其中一位极擅烹饪,巨商每每招待达官贵人,或是生意伙伴与有功下属,便会请
这位妻子亲自烹饪佳肴,人不多,菜精致。因他身份地位极高,能被宴请这一顿
私房菜的无不感到与有荣焉。之后巨商身故,这位妻子索性经营起餐饮业,吴征
尝过那道牛排之后亦是念念不忘。

  【吴氏私厨】也由此而来。有了此前果断让出功绩给韩家的好风评打底,吴
府不久之后便将热闹起来,无论是一层的大堂还是二层的私厨,都有极好的收买
人心效用。所以不但拙性上心,吴征与祝雅瞳也将近期吴府里的所有心思都放在
此处。

  「大人,大人。」尚未到达【食堂】,冯管家便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并说道:
「昆仑派顾不凡先生来访!」

  「这么快?」吴征重重抹了把脸,这个时候去见顾不凡,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章:水月在怀 生死与共

  日正中,晴方好,偌大的吴府里人声鼎沸,虽因大兴土木有些烟尘,但景致
仍是不错。待装饰一新之后,当是一处清幽怡人的府邸。

  吴征却没有什么好兴致,他双手背在身后,耷拉着头,慢悠悠地晃向厅堂,
说是一步三回头般拖沓也不为过。

  顾陆两家的联姻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两门豪族里最出色的后人结为夫妻,
无论对于生意还是家族的发展都有极大的好处。顾不凡与陆菲嫣早年也恩爱甚笃,
可惜致命的矛盾最终无法调和,顾陆两家如今依然合作多多,各得利益,顾不凡
也未受影响,只苦了陆菲嫣一人。

  豪族之间最重要的便是面子与风评,一对神仙眷侣忽然离婚,即便顾陆两家
的利益不受影响,光是世人的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们面上无光。离婚得有个合理
的理由吧,陆家敢说,顾家答不答应?莫说陆菲嫣的隐私更是难以启齿,淫妇之
名一旦扣上了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吴征原本有个草拟的计划,尚算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他的计划需要过程,毕
竟这么大的麻烦不可一蹴而就。一连串的变故让计划完全泡了汤,顾盼的私自下
山更让一切都没了回旋的余地。吴征尚未有解决的方法,但是顾不凡却是他必须
要去面对,也只能他独自去面对的。

  任何事情逃避都没有出路,吴征加快了脚步迈入厅堂。顾不凡刚刚放下茶碗,
见了吴征也迅速站起身来。

  长辈如此对待晚辈,这是一份足够的尊敬与重视。吴征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弟子吴征,见过师叔。」

  「起来,让师叔再好好看看你。」顾不凡一把挽住吴征的手臂扶起,笑呵呵
道:「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昆仑派的威名在征儿手中大振,哎,想当年你修习
《道理诀》,师叔还对你颇多怨言来着。倒是该向你道个歉才是!」

  吴征做贼心虚眼神难免躲躲闪闪,一来就行礼也是不太敢正视顾不凡的眼睛,
如今终于躲不过去,只得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道:「昆仑派抚育弟子长大成人,都
是弟子应该做的。」

  即使步入中年,惯常的自律与用功仍让顾不凡保持着良好的容貌与体态,岁
月的痕迹在他身上并不明显。吴征无奈地与其对视下,发现他欣慰地频频点头,
目中亦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昆仑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最了解你的终究还是掌门师兄。」顾不凡
微眯着双目拍着吴征的肩膀,话锋一转入了正题道:「师叔来这里,你该知道是
为了什么吧?」

  「知道!师叔先坐。」吴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颇为无奈。

  「你也坐!这事先不忙,师叔正有事与你相商。」

  吴征落座后抿了抿唇道:「师叔稍等。我知道师叔想说圣上最新旨意之事,
不过对我来说,眼下还比不上陆师姑与盼儿的事情重要。」

  关注点不同,在心中的分量与紧要程度自然也不同。于吴征而言,前世里读
过太多王朝的变迁,皇位的更迭,以及皇宫里权力的争斗,他清楚此刻最重要的
是冷静观察,谋定而后动。孤注一掷的赌博行为对于落魄的豪门与想要一飞冲天
者而言或许是个机会,但是对于已手掌重权的昆仑一系,稳妥才是第一要务。

  圣上的一道旨意,朝中上下可称人人都危如累卵,相比于搏命者,昆仑可经
不起这样的折腾。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一关,即使地位有所下降,但只需保存好实
力,日后再徐图进取即可。

  吴征明白顾不凡那复杂难明的神情。这位师叔对昆仑派爱得极深,几乎把一
切心思都放在了门派上,只愿昆仑发扬光大。剑有双刃,能伤人亦能伤己,所以
顾不凡为人有些势利,对出众的弟子极好,对平庸者则几乎漠不关心;对事也有
些偏激,吴征犹记得当年选择了《道理诀》之后,这位师叔是如何冲动,当真是
口不择言,不计较一切后果地想要挽回他所认为的错误——甚至顶撞奚半楼,将
昆仑无人敢提的旧事提起也在所不惜。

  关心则乱!这位师叔听说了朝堂的升迁,或许心中的急躁又按捺不住,迫切
想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于他而言,这自是头等大事。

  「圣上旨意一事,本需掌门师兄与胡大人,韩将军商议后再行定夺为妥。只
是你在京城的压力会很大,有个预案方能防患于未然。至于你师姑与师妹的事情,
又怎能相提并论?」顾不凡面露不满,似乎怪罪吴征儿女情长,不分轻重。

  吴征暗叹一声失败!不想一上来的应对便做得不好,顾不凡正满脑子的家国
情怀,门派未来,沿着这条道上说下去指不定让他高兴了还有得商量。这会儿只
怕要认为顾盼在此只会惹得自己儿女情长,耽误大事,带走顾盼的心思更深了。

  「朝中形势动荡,但圣上仍在位实为远虑,正如师叔所言,一切尚需谋定而
后动。然家和万事兴,有些事情说出来难听,若不解决在大事发生之前留下隐患,
总是不好。」话虽说得漂亮,这种空口白话般空泛的胡诌吴征自己都不信顾不凡
会听。

  「疥癞之疾,何来隐患一说。」顾不凡脸色骤然转冷,倒也给了吴征十足的
面子淡淡道:「你要说,我先听你说。」

  吴征挠了挠头苦笑道:「师叔见谅,一肚子的话,真到要说时却不知从何说
起。」

  ………………………………………………………………………………………
………………………

  「妹妹在烦恼?」祝雅瞳也不敲门径入陆菲嫣的小院,见这位丽妇正在天井
中怔怔出神。

  「恩。」陆菲嫣也不怪罪,反倒面泛红潮。与吴征的隐私知晓的人不多,祝
雅瞳正是其中之一,而所谓的烦恼指向何处也是再明白不过。

  「他待你真的不错,寻常男子碰到这种事情早躲到了天边去,要么便是扔着
你不管不顾。他敢出去说明没有骗你。」祝雅瞳一双春湖般的眼眸精光四射,让
神情甚是奇异。

  陆菲嫣的头低得险些埋进胸乳里去,细声如雨丝道:「我从来都相信他没有
骗我。」

  自与吴征相处以来,陆菲嫣总是避免去谈论甚至想起身份上的尴尬,而作为
吴征而言,未曾解决这件事情光是口头上的安慰全无作用,徒增烦恼。这事儿梗
在胸口犹如一块大石,时不时便出来搅得人心烦意乱。吴征曾当着祝雅瞳的面拉
起她的手,同为女子若能说些体己话儿,尤其在当下一团大乱的时候倒能有所排
解。

  「我也曾问过他此事,猜猜他怎么回答的?」祝雅瞳挺了挺胸,竟有一股得
意之色。

  「猜不到,他那个人总是让人猜不到。」陆菲嫣也被勾起了兴趣,一时顾不
上吃味。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家的女人,不疼她还疼谁?不帮她还帮谁?」
祝雅瞳模仿着吴征昂首挺胸的模样与口气说道,又赞叹道:「啧啧,听得连我都
羡慕了!」

  「谁是他家的!」陆菲嫣又喜又窘地啐道。

  「嘻嘻,你是害羞话还是说真的?咦,说起来的确还不算是,但是你的吴大
人可是用了浑身劲儿想把你光明正大地拉进吴家。」祝雅瞳笑得一脸揶揄。

  陆菲嫣被追问的窘迫,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好一阵复又黯然道:「不
瞒祝家主,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我的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这话我不爱听。世事无常,谁能料透将来的事情?」祝雅瞳皱起眉头道:
「认命的人我更看不得。世上无法解决的事情不多,有些事现下看似走入了死局,
时光一过又会峰回路转。我的经历比妹妹还多些,柳暗花明的事情碰到的更不少。
是以重要的不是现下能不能解决,而是你有多少信念去做。是你逆水行舟,遇见
大浪急流时任由被冲走,还是奋力坚持,等待风平浪静的间隙大进一步!」

  「我从未想过放弃,可我真的很没用,不知道要怎么做。」陆菲嫣闭上双眸
挤落泪珠莹然。

  「其实……我冒昧说一句,你能做不少事情,至少不该让吴大人自己扛着一
切。现下压力最大的是他,最难的也是他,最少你不该回回都让他替你扛下一切
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把好事全都占尽,又全无付出和担当的道理。」祝雅瞳并
非责备的口气,倒有许多怜惜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那吴大人爱惜你不愿
说,可是你冷静想一想,特别是当下,最能帮他争取时间的无非是你。他不会放
你走的,你也不愿意走,那么先留下来。不久后昆仑派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办,
你还能走得了么?至于剩下的事情,慢慢找机会未必不能一一解决。要做这些当
然会削了你许多面子,然哪个更重要?你当明白才是。」

  「真的?」陆菲嫣骤然睁眼,扑闪这眼眸道:「是个好办法!我……我不能
让他什么事都一人担着!」

  「不是妹妹不聪明,而是钻进了牛角尖。」祝雅瞳展颜一笑,调皮道:「既
已下定决心也做出了选择,该当坚持到底。现下你该去想办法把那个人赶走,嘻
嘻!难为你啦!」

  陆菲嫣又是一窘,顾不凡毕竟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如今却要为了小情人把
他赶走,被祝雅瞳调戏一番着实羞人。她抿了抿香唇道:「姐姐一番教诲振聋发
聩,妹妹铭记在心。只是小妹多嘴一句,听方才所言,姐姐似乎也有许多要坚持
的烦心事。」

  祝雅瞳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坚持,世间不易的事情太多谁也无法
避免。好啦,先办正事要紧。日后若时机合适,便说与妹妹听也没甚么大不了。」

  陆菲嫣郑重一礼后急急离去,祝雅瞳凝目望去,心中暗道:「我要坚持的事
情可比你还要难得多,若不是同病相怜,小乖乖又那么喜欢你,受了那么多白眼,
人家才不管你那么多呢。」

  吴征耷拉着头,在顾不凡的涛涛大义面前毫无回嘴的余地,他也讲不出个有
说服力的道理。门规之严甚至大于国法,便是掌门犯了事,该罚一样要罚。或许
在顾不凡心里,带走顾盼严加惩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以才全然不放在心上罢。

  顾不凡大大教训了一通,吴征才无奈道:「师叔容弟子说两句。并非弟子不
尊门规,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可谓险之又险,该当重罚,这一点弟子绝无异议!
可弟子始终认为,人非草木,个性亦完全不同,当视其性格因材施教,也有不同
的管教方法。盼儿若是回山,只怕要日渐消沉,好端端的根底与天赋尽数浪费了
也有可能。是以弟子认为该罚,但不能回山!弟子在成都城好好管教当是最佳选
择,弟子也自信有能力管好师妹,教她成材!」

  「你与盼儿自幼感情深厚谁人不知?若是志杰与宜知犯了错,师叔倒是信你,
可是盼儿犯错,她娘又一直过分溺爱,你管得了么?不会心软么?」

  顾不凡义正词严,吴征也自知理由太过苍白,心中暗暗焦急,却始终找不到
合适的理由。

  「我亲生的女儿,自然是疼爱的!可这个溺字从何说起?从小到大,我教得
她不好么?无论身为昆仑门徒还是大家闺秀,盼儿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了?小姑娘
家冲动叛逆也是寻常之事,我倒要来问问你,为何盼儿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山门,
若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又怎会不识大体?」

  厅堂外的声音脆生生的,顾不凡一脸尴尬,吴征也是错愕不已。

  顾盼私自下山的原因其实诸人都清楚,吴征是万万说不得的,但陆菲嫣来说
便堂堂正正。顾不凡更是不愿与她多照面,一听妻子的声音便觉一身从头疼到了
脚。

  吴征也料不到陆菲嫣居然会来,她与自己一样毕竟做出了对不起顾不凡的事
情,心中皆是有愧。比起吴征,美妇的面皮又薄得多,此刻突然出现又怎能想得
到?

  可这一句问话不仅咄咄逼人,还句句在理。门人犯了门规固然有错,但不问
来由当然不对,陆菲嫣据理力争,倒帮了吴征大忙。更让吴征欣喜的是,陆菲嫣
虽是面色微窘目光游移不敢正视顾不凡,可这一番话说在吴征面前犹如开口表态,
心中坚决的情意已是明明白白。

  「我罚她并没有罚错。」所幸顾不凡也不敢正视陆菲嫣,未曾发现异样:
「不尊长辈难道不该罚?」

  「呵呵,那么有人不尊我,又该不该罚?」陆菲嫣冷笑一声。

  两人争执,倒把吴征晾在一旁。陆菲嫣此刻宛如天降神兵,他心中欢喜,但
也知争论下去没有结果,且陆菲嫣多半还是理亏。夫妻俩当着他面争吵,心中亦
是极为不舒服。

  陆菲嫣已与吴征定情,此刻的所作所为更有与顾不凡划清界限之意,吴征同
样有他的自尊,自家女人正在争论,他却插不上话去,何其难堪?且陆菲嫣虽已
一心向他,顾不凡待他也是不错,但对这位师叔要说一点醋意都无也是胡吹大气,
故作姿态了。毕竟这副身体年幼之时,在昆仑山小院里隔壁传来的呻吟声,声声
在耳;而在后山荒野,陆菲嫣屈意奉承的一切更是历历在目。两人虽是争吵,吴
征仍是不乐意。——万一顾不凡发了神经要一振夫纲,吴征连要阻止的理由都没
有。

  「两位且莫要争吵了。」吴征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昆仑派的事情,待弟子
禀明掌门师尊之后,由他定夺如何?」

  「不必了,违反门规自有相应的惩罚,掌门师兄也是一般的道理。」吴征开
腔,顾不凡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面对陆菲嫣,他实在是有些硬气不起来。

  「那……总该先吃了饭再说吧?师叔第一回来弟子府上,可莫要让人说轻慢
了。弟子刚搞了个【食堂】,正想请师叔指点指点。」吴征岔开话头再寻良机,
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咦,食堂?有了!有了!

  「师叔承你这份情,不过现下还不饿,有些事还是先定下了为好。」顾不凡
做事向来一板一眼,轻易打发不得。

  「师叔稍安勿躁。弟子之所以这么说,只因陆师姑与盼儿在成都城有大用,
回不得昆仑。」情急智生,吴征第一步便下了臭棋,不想也有意外之喜。此前与
祝雅瞳多番谈论【食堂】时便偶有朦朦胧胧的灵感,却始终抓不住。这一回受了
刺激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

  吴征早构思用以解决陆菲嫣婚约的方法,便是以利交换。顾陆两家固然是豪
族,可两人婚姻不谐已是明明白白的事情,陆菲嫣巴不得逃得远远的,顾不凡若
是受迫于族中的压力,自然也不会拖着这一纸毫无意义的婚约。若以辣椒生意为
诱饵,许以两家重利以此为交换条件,顾陆两家松口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毕竟
辣椒一物只有昆仑派才有,权限又俱都捏在吴征手上。私底下达成协议,连宣之
于口都不必,顾陆两家本就是昆仑一系的铁杆,一起做生意实在太正常不过,谁
也不会认为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至于一纸婚约,只需两家达成了共识自可低调
处理,影响不大。

  问题就出在变故实在太多。祝雅瞳自在长安城结识吴征起便对辣椒志在必得,
来成都城也是打着辣椒生意的幌子。暗香零落一顿闹腾,逼得祝雅瞳不得不公开
露面面见秦皇。如今连秦皇都知道此事,如此巨大的利益不可能不掺一手。蛋糕
足够大,可这几位食客的胃口个个也不小,加上吴征早先许诺给杨宜知的份子,
实在已腾不出更多的东西再行分配给顾陆两家。

  【食堂】一物来自于吴征前世的世界,可谓满地都是!但在这个世上却是首
次出现,是以连祝雅瞳都感到万分新奇。吴征前世对经商知之甚少,不过一些基
本的理念都能明白。受【食堂】带来的灵感,终于想明白该以怎样一种方式将足
够吸引的利润分配给顾陆两家,不怕两家的族长不答应。

  「还有什么事能大过门规?」顾不凡探究道。

  「弟子要求见顾家与陆家两位族长,与祝家主一起商谈辣椒生意,不仅师姑
与盼儿不能走,师叔也不能走。」吴征眉飞色舞道。

  「辣椒生意一事我已听说,我既入了昆仑派,师门恩重,顾家也需排在师门
后头。辣椒生意如今已分不出什么份子,顾家已不准备参与此事了。」

  「师叔错了!昆仑派的生意,自然要照顾昆仑派最好的盟友,其中还有许多
利益可行分配。若是如此如此,师叔以为如何?不知顾家主会不会来见弟子?」
吴征信心十足,随手在纸上画了个草图,又标明了许多关键处推在顾不凡面前。

  「咦!」陆菲嫣大为惊异,忍不住也凑过螓首一同看着这张草图。一双媚目
不停地眨着,弯弯翘翘的长睫如两柄木梳般并拢又分开,分外好看。

  顾不凡全神贯注。豪族家出来的子弟对经商多少有所了解,吴征的说明浅显
易懂,他与陆菲嫣一样一听就知,现下已在心中盘算其中惊人的利润——昆仑派
的代掌门,算起经济账来当然是一把好手。

  「征儿已定下要这么做了?」良久后顾不凡抬起头来,忍不住再次确认。

  「师尊已将此事全权交托给弟子,几位师祖也是首肯过的。弟子已下定了决
心!」吴征微微一笑,看顾不凡的模样,这事儿成了。

  「好!这事轻慢不得,我们都先不回昆仑山!」顾不凡终于缓缓点头。

  「那便这么定下了,师叔稍待,弟子这便去安排饭食,晚间在吴府住下吧。」

  「不了,事关重大,我亲自回顾家一趟请族长来成都!事不宜迟这便动身。」
与陆菲嫣多呆一刻都是一种煎熬,顾不凡是万万不会在吴府住下的。

  「这……」吴征为难道:「师叔来了连顿饭都没有便走,传了出去可不好听,
弟子要着人戳脊梁骨的。」

  「大事当前那还顾得上这些?我先行一步,征儿不必送了。盼儿一事只是暂
缓,你身为大师兄亦复看守管教之责,盼儿在府上需得严加看管,待我回时一样
责罚都不许落下。」顾不凡细细交代完毕,又急匆匆地离府而去,甚至未向陆菲
嫣道一声别。夫妻之情已是荡然无存。

  吴征刚送走了顾不凡,一回厅堂便见祝雅瞳与顾盼也来了。顾盼朝他做个鬼
脸,笑嘻嘻道:「爹爹走啦?人家就知道大师兄有办法。」

  吴征摸了摸少女的发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走了!」

  顾盼乐开了花一蹦老高:「不用回山咯,人家最喜欢大师兄了。」

  「有了斩杀贼党的功劳,大师兄这一回再把自己这一份送给你,当是不用回
了!」吴征连连摇头:「做了那么多事,落不着半点好处,我这是白费劲了。」

  祝雅瞳对吴征简陋的商业计划大感兴趣,正翻来覆去地看,目中全是那一份
异样的神采,闻言头也不回道:「将功折罪可以,但是罚也不罚了?你们昆仑的
门规没那么松垮罢?」

  吴征道:「当然要罚的。回山面壁不必了,罚抄门规和经文,每日的思过都
逃不了。」

  祝雅瞳放下纸张,美目一转,狡狯地对着顾盼道:「你们俩一个个都宠她,
怎么罚的下手?怕不是糊弄糊弄就这么过去了吧?」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均觉心里便打着这份心思,谁也答不上来。

  顾盼立刻从欢天喜地换作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容道:「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
也不敢了。」

  「你哪里知道错了?」祝雅瞳忍俊不禁道:「这一回不严加管教,下一回还
不知要闹出什么祸事来。」

  「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嘛!」顾盼前后晃动着肩颈,撒娇得楚楚可怜。

  「知错就要认罚。」祝雅瞳实在忍不住捏了捏顾盼的鼻头笑道:「你们俩若
是信得过,这一回我来罚她。保管她记得牢牢的,今后才能知晓哪些错是绝对犯
不得的!」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选择?陆菲嫣脸颊忽然飞红,低着头细声细气道:「多多
有劳姐姐。」

  「嘻嘻!小盼儿听见了没?用过了晚膳到我屋里来,从今日开始直到受罚完
毕,你与我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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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长的手指在浴桶中拨弄着水花,水流温热,陆菲嫣与祝雅瞳一样,都喜欢
这种先淋浴再泡浴的妙想。念起当时吴征神神秘秘地将她拉进浴房,口角流涎地
解说用法,陆菲嫣心跳如擂鼓。那时便知道这坏人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是太过羞
人怎么都不肯依,此后又诸事繁忙腾不出时间。

  祝雅瞳有意无意地拉走了顾盼,显是给两人创造了机会。

  今夜,他会不会来?

  娇羞中陆菲嫣又觉得好笑,已是过来人,怎地和小姑娘家时一般提醒吊胆又
暗暗期盼。那颗心犹如春雨下的种子,不安地萌动着。

  房外不出意外地传来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陆菲嫣从出神中惊醒,又慌又
急呼道:「谁?」

  房门被大喇喇地推开,吴征大乐得嘴都快咧到天边去,目中却全是欣喜道:
「当然是我!屋里没寻着你,果然在这儿。」

  陆菲嫣像个手无缚鸡之力,被偷香的大家闺秀,惶急得手足无措,一溜烟地
转到浴桶的另一侧,怯生生地探出螓首道:「你来干什么,快出去。」

  「不出去!今晚谁都不认,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本大爷偷香窃玉!」吴征
一脸淫邪的笑容,一点儿都不打算妥协,大踏步朝陆菲嫣逼近。

  「盼儿在府里,万一她来了要闹出事情。」陆菲嫣慌乱不已,一低头只见身
上衣衫完好略略安心,所幸方才发呆出神未曾脱衣。可这一身薄薄的春衫真能防
得住那双狼爪么?

  「今晚谁都不认!」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盼儿不会来,就算来了也
管不得那么多啦。」

  「你……我求求你……别……」陆菲嫣见吴征已是什么都不管了,心慌意乱
下开口讨扰。她实在太怕出现意外,若是真被盼儿知晓,真不知怎生有脸活下去。

  「嘿嘿,你说的也不认!反正今晚我一定要你!」吴征步步逼近道:「除非
你打死我,否则……」

  陆菲嫣自是舍不得,心下更隐隐有一股极为刺激的禁忌之感,让她一点点地
沦陷,难以抗拒。

  美妇已退到墙角,认命般闭上眼眸,两行清泪滚落哀怨道:「我好害怕!」

  「别怕。」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了上来,温柔又坚定的语声送入耳里:「你是
我的,谁也抢不走,谁也阻止不了我!」

  「可我……我……」陆菲嫣泣声哽咽道:「我已打定了主意和你在一起,可
我是旁人的妻子,还要避忌盼儿,什么事情都掌控不了,我好怕哪一天要离开你,
我好怕,好怕。」

  吴征只是紧紧拥着她一言不发。梦醒的不仅仅是陆菲嫣,也有吴征!星光朗
月虽长伴相照耀,可日夜变换之后一切烟消云散,清风白云亦像永不分开,可一
旦万里天空晴朗,白云去无踪,清风也无形。恩情爱意再深,总有难以抵抗的世
情阻隔,这一段情无论对于吴征还是陆菲嫣都是一般,明明已互相拥有,却又随
时将如镜花水月一场空。

  「仿佛只有在这个小院里,我才是你的!不,还得没有人来,只有我们两人
时,我才是你的!」陆菲嫣低声似自语,似梦呓:「我该怎么办?究竟要如何,
我才能是你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镜花水月一场空么?镜花虽易碎,水月却可在怀!」吴征出声断然出声,
拉着陆菲嫣来到浴桶边掬起一捧清水。烛火下美妇的脸蛋随着水纹晃动,却又清
晰可见。

  陆菲嫣的心态吴征明了,她想要属于吴征,可无论身份还是身体,都还不属
于他。论身份,她是顾不凡的妻子,是顾盼的母亲。论身体,陆菲嫣早已不是清
白之身,虽说吴征从不嫌弃甚至极为迷恋,可陆菲嫣偶尔也会觉得残花败柳,难
免留憾。如今情路遇到曲折,陆菲嫣更会升起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经历的
一切都是一场虚无梦境,一触即碎,一碰就醒。

  「你先出去。」陆菲嫣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中不是想要斩断一切的决绝——
如何斩断?更无决绝!而是羞涩非常的脉脉秋波:「一炷香后再进来,不要偷看
人家好不好?」

  「好!我不偷看。」吴征闪身出门,离开陆菲嫣还从未如此干脆利落,争分
夺秒,只差喊上一句「一炷香计时开始!」

  「哗啦!」修长的玉腿分开清波,一具玲珑浮凸的玉白裸躯沉入水中,随即
一席粉色轻纱飘荡荡地落下覆住水面,平添一股暧昧春色。

  陆菲嫣满面旖旎绯红,双眸紧闭香唇紧抿,一哽一哽的咽喉里更发出奇异的
如泣如诉声。方才在淋浴木桶下奇异的感觉难以言表,只觉太过羞人,这一刻也
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更有些隐隐的期待。

  祝雅瞳初入吴府时曾惹得她醋意大发,主动献媚于吴征。那情景每尝忆及都
觉眼热心跳,羞不可抑。可比起方才下定决心想要说的话,做的事,简直判若云
泥。至于那决心,陆菲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实施许诺又是如此
艰难,至少给自己的承诺要做到便觉太过难了……

  「扑腾!」一样脱得精光赤溜的吴征像只猛虎飞扑正在河边喝水的小羊,只
是飞溅的水花被他双掌快速拨打,全数落回木桶中,倒未溅得一地狼藉。

  陆菲嫣只余螓首露出水面,吴征入水后并未浮起,他缩腿牢牢钉在桶底,双
臂一展揽娇躯入怀。那一对正被疾涌的水波荡得盈盈跳动,远胜水波潋滟之美的
傲挺巨乳瞬间迎来急不可耐地侵犯。

  水流足够温热,可怎及男儿之口的火烫?波浪也足够舒服,可怎及霸道的唇
舌舔吸以及坚硬的牙齿啃咬带来的刺激?陆菲嫣的激情几在一瞬之间被点燃,两
条玉腿猛踢,如在水中逃命般奋力划动,不知是在挣扎逃避还是爽快的电流正侵
袭全身,不得不死命地回应。

  激荡的水流声中,陆菲嫣压抑的呼喝喉声鼻音隔水传来,犹如天降仙乐。吴
征入水前便长吸了口气,更运足了道理诀,这一口气极长!他更不出水呼吸,只
是来回在两团温绵细软的喷香美肉间不停又亲又咬,尽品其绝佳滋味。

  他一手重掐美乳,握得乳根塌陷,乳球膨突,大嘴尽可能地含入乳肉吸紧,
扯面团一般向外拉扯,直到整团美乳艰难地脱离魔口。唇乳骤分时因强劲的吸力
激荡着水波,发出「波儿」地一声脆响,再盈盈弹跳着复回原型。

  另一手则环住陆菲嫣蛇腰不让她逃脱,手掌更穿过臀丘沟壑,拨动着胯间凄
迷芳草下的肥美嫩肉。清波水流中粘腻液体正不停地大汩大汩混入,淅沥不止。

  陆菲嫣双手抱紧爱郎头颅,若不是玉乳与花肉的快感太过酥麻,几要将吴征
的头发扯落。踢动的修长美腿也变成环上爱郎背脊,不停地前后来回拱腰,以让
手指在蜜缝间的摩擦得更强更快。小腹中暖融融的欲焰蒸腾得越发熊熊,仿佛要
将周身都点燃。烧得越旺却让抽搐频频的娇躯越发难熬,幽谷深处的空虚仿佛一
处黑洞,正因这难熬的感觉在吞噬她的身躯。

  陆菲嫣浑然忘了吴征正身在水中无法呼吸,她连连沉身,但无力触及能够填
满幽谷的肉棒,遂反向一按将吴征按向胯间。口舌舔舐的滋味之美不逊肉龙抽插,
陆菲嫣已是急不可耐。

  吴征顺势沉到桶底,只见美妇玉腿主动大大分开,乌黑浓密的绒毛犹如水中
草叶随波飘荡,被包覆在根部的蜜唇如两片细长兰叶,肥嫩丰满。一线桃裂更是
隐现艳美殷红,花唇口不停地蠕动不知是水波将光线折叠的错觉,还是急急欲纳
外物填塞于内的饥渴。

  吴征以口相就深深一吸,丰满柔软的唇瓣混着腥香甜美的花汁口感极佳。舌
尖挑开花唇像只小蛇般钻入,更引发陆菲嫣结实有力的大腿处肌肉紧绷抽搐,
「啊!」地一声短促尖叫朦胧而来,旋即化作脱力般的细弱呻吟。

  颗颗肉芽密密麻麻犹如海底的鱼群,粘紧了侵入的异物仿佛附着于上。其力
道之强劲让吴征产生了花径欲将他的舌头生生拔走之感。他的舌头忽左忽右扫刮
着肉壁,偏左则右至,偏右则左至,那一条无论舌尖如何反抗,始终严丝合缝。

  吴征舌头一勾猛然抽出,舌尖剐刨着颗颗肉芽剧烈摩擦,立时将蠕动变作痉
挛,那洞口的一片媚肉险些被他勾了出来。陆菲嫣粘腻畅美的呻吟声大作,吴征
再也无法忍耐,他双足在桶底一蹬浮水而出。美妇心有灵犀一般,纤美小腿交叉
勾在他后背,腿心大开花穴大放。圆润而光滑的小腿肚子划过吴征的背部,香润
腻滑的花穴口准确地迎接勃胀粗硕的肉龙,即使在水中亦是发出咕唧一声,两人
最敏感的私密处毫无阻碍地紧紧结合在一起。

  陆菲嫣媚目猛睁长吐了一口冷气,几将肺部的空气全数喷吐而出。渴望许久
的花径被剧烈又饱实地塞满,洞口处的摩擦与最深处花心与宫口的撞击引发如潮
快意,被占据了私密处更让重重爱意如水乳交融,灵肉合一。

  「要我……我都给你……」花瓣般优美的香唇贴了上来,香甜的气息与热辣
的情话一同渡入口中。吴征一边贪婪地吸吮唇瓣与嫩舌,一边大力地挺动腰杆。
水的浮力让他毫不费力地悬空抱起陆菲嫣,肉龙混着水流直入花径,让暖融融的
滑腻之中更添一股温热爽畅。吴征如平日一般发力,但水流的推阻让动作减缓,
这丝毫不减两人的快感,在水中一进一退,一插一抽的畅美感觉反倒更加清晰。

  陆菲嫣放松了全身,如躺云端般任由吴征一下一下结实地冲击着身体。她呢
喃着,呻吟着,香唇雨点般吻在吴征的额头,鼻梁,嘴唇,耳朵,脸颊,一寸都
不愿放过,仿佛要用香唇去感受清楚爱郎的面貌,贴紧的上身让一对儿丰硕美乳
随着挺耸不停摩挲在吴征的胸膛。那丝缎般的触感与绵软的肉质实是无上妙品,
挺翘的莓珠硬如石子,与一片软腻中平添一股截然相反的滋味。吴征不由右臂上
移紧拥陆菲嫣的美背,让傲乳挤在胸前连中央的幽深沟壑都合拢无余。

  「嘤咛……这样……奶儿和穴儿都好舒服,我……人家……好爱你……」陆
菲嫣语声切切,娇羞中更有一股大胆奔放。似是不满意吴征的抽送速度,她上身
前倾全数压在吴征身上,挺腰摆臀,配合着吴征的节奏起起落落。水流的波动陡
然变得剧烈,犹如狂风吹过湖面激起浪涛阵阵,泼洒得桶边地面一片湿迹。

  两人在浴桶里贴身肉搏,激烈如同以死相拼。吴征陡然加力,肉龙的抽送变
得密密频频,连连撞击着陆菲嫣至为敏感的花心软肉。哗哗的排开水流声犹如战
鼓轰鸣,让战斗显得更加激烈,狂猛的力道也让美妇的媚吟声瞬间提高了几度!

  吴征忽然扳住陆菲嫣的身体翻转将她压在桶边,双手箍紧蛇腰从后奋力抽插。
陆菲嫣被吴征挤得全无闪转余地,一对儿硕乳被桶壁与身后的吴征挤得如一团雪
面奶饼。悬空的身子更是轻飘飘毫不受力犹如飞了起来,任由身后的男儿暴风一
般将她卷起又拋落。

  「菲菲好紧……好会吸……你不能离开我……」后入的姿势让肉龙的穿刺更
重更深,小腹推着水流撞击在挺翘多肉的梨臀上,发出雨点般的巨大啪啪声,更
增淫靡与快意。可吴征并不满足,他又扳起陆菲嫣上身,一双魔爪攀住硕乳深陷
乳肉,腰杆更是加重力道。

  两人胸腹相贴摆腰的空间狭小,抽送密度则大了几倍!吴征只抽出二指宽的
肉龙便又尽根没入,硕大的龟菇猛啄花心软肉。陆菲嫣只觉小腹深处的快美泉涌
般喷薄而出,花径大半段始终被占得满满的,撑得开开的。深处的小半段却不住
承受着抽送,被填满时魂飞魄散,被抽离时又空虚难耐。那天堂与地狱交错的折
磨汇成脑海中电闪雷鸣般的轰击,花心一收一缩,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被
不停挤压着,即将从花心里无数针尖般的小洞口里喷薄而出。

  「我不离开你……人家都是你的……好深……花心好麻……征儿……吴郎…
…给我……给我……人家来了……」陆菲嫣酥啼着,声音颤抖着又尖又细。肉龙
占据了花径,仿佛填满了她的身心。充血到极点的媚肉正将一波接着一波的快美
疯狂地推送至脑海,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知本能地全力收缩着花肉,卖力地
迎合男儿抽送撞刺,大放的花心正汩汩地泄出蜜汁,从涓涓细流变作道道激喷。

  那蜜汁犹如水柱般飞溅在龟菇,让吴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酸麻的腰眼再也
把持不住,欲望伴随着激射的阳精一同尽情喷射,全数注入陆菲嫣体内……

  脱力的两人紧紧相拥,陆菲嫣无力地背靠桶壁,吴征正温柔地亲吻着她修长
如天鹅般的脖颈。激情释放过后的温存更是美得令人心醉,陆菲嫣情浓如蜜,咿
唔着闪躲着:「好痒……」

  肉龙依然深陷花径,甚至喷射后都无一丝垂软,吴征放开脖颈追上扇坠般的
耳垂,轻声呢喃道:「我还要……」

  「人家知道……它还是那么粗那么硬……人家……又没有不给你……」陆菲
嫣心神俱醉,耳垂被吻直麻了半边身子。她好生受用了一番恢复些气力,娇羞地
看了吴征一眼道:「你方才太凶了,人家下边可得再歇会儿,你……你别动……」

  交合处骤然分开,稀白的浆液混入水流。陆菲嫣深吸一口气娇躯一沉,像只
美人鱼般游至吴征胯下。狰狞的肉龙张牙舞爪,即使隔着水都能感受到火热的高
温。不知是爱之极深,还是知晓水光会阻挡住视线,陆菲嫣一把握住肉龙时竟无
半分羞涩之意。

  粘腻的浆液仍然沾染在棒身,陆菲嫣吐出细长的香舌缠绕肉柱,以远比小手
还要温柔的绵软舔洗着棒身。直到将它吃得干干净净,陆菲嫣才张开檀口,将龟
首纳入。

  桶中水流仍热,陆菲嫣张口时自不免让水流入口,和着香唾的润口将龟菇一
含,吴征的反应竟远比平日里强烈得多。视线中他双腿猛然一绷肌肉虬张,却又
稳不住身形般向后软倒,「砰」地一声大响,显是以手扶住桶壁才能站稳。

  陆菲嫣脑中灵光一闪,香唇不再紧贴棒身,而是大张着让水流从仅余一线的
缝隙里灌入口中,再一点点地吞咽肉龙。

  绵软与温热,加了温水的檀口更加舒适,也更加刺激!吴征喝喝低吼,轻功
甚佳的他竟然稳不住下盘,双腿打起了摆子。新奇的感觉此前从未有过,陆菲嫣
口含温水吞吐肉棒,比平日里更热,更有一种随时不缺的包覆感。

  吴征大喘了几口气,索性背靠桶沿,只凭双臂的力量支住身体,放松地享受。
陆菲嫣则抓着他双腿,娇躯被浮力推得平平展开。她双臂一推一伸,借力吞吐肉
龙,吃得津津有味。

  水无常势,随着陆菲嫣动作的激烈更是浪花朵朵。陆菲嫣并未刻意控制身形,
时不时被冲得身躯歪斜。可每一回歪斜时,紧缩的檀口旋绞着肉棒,都让吴征大
颤起来。几次三番,陆菲嫣亦明了其中关键。

  美妇浮上水面,朝吴征露出个调皮的甜笑,又深吸了口气沉入水底。还是口
含热水,还是平展着身姿,陆菲嫣一点点将肉棒全数咽入。

  稍作适应之后,美妇双腿分向相反的方向一划,娇躯在水中以口中的肉棒为
圆心旋转起来。

  「啊……」吴征忍不住大喊一声!翻腾的水花正因陆菲嫣转得快疾,肉棒在
陆菲嫣口中被旋绞着。龟菇被喉间的软肉不住揉蹭,棒身被紧紧贴住的香舌来回
旋磨,那快感尽然在一瞬间就到了爆炸的边缘。

  吴征呼喝连连,急促得像搏命的嘶吼。陆菲嫣虽拿住他的爽点,龟菇撑在喉
管里滋味也不好受,遑论还在旋磨。吴征已到喷射的边缘,她急忙松开肉龙,手
捧胸以乳相就,香口还未凑上龟菇,猛然一股液体已喷薄而出,射的她一脸白浊
……

  「你好坏……」陆菲嫣露出水面清洗着脸上污秽,幽怨地嗔怪道。

  「呼呼……你才坏!」吴征骨酥腿软喘息不停,陡见陆菲嫣香舌一卷,将唇
边粘着的阳精舔入口中,其骚浪的媚态令人难以抵抗。

  「你找死么!」不等喘息平定,吴征已虎吼一声拉娇躯入怀。

  「你弄死我!人家想死在你怀里!」陆菲嫣腻声道。

  「可还疼么?」吴征虽越战越勇,甚至越发不觉满足,却未造次,手指揉着
发肿的肉花轻声问道。

  「疼!」陆菲嫣嘤咛一声,却忽然飞红了俏脸。

  她身具百媚之体本就极有欲望,深湛的武功更让身子骨足够强健有力,断然
没有一回便吃不消的道理。吴征问得有意,陆菲嫣

  吴征目光灼灼,盯着她坏笑道:「穴儿还疼,小嘴也辛苦啦。那该怎么办呢?」

  陆菲嫣心慌意乱。她说得极为隐晦,可吴征分明已猜到了什么,更或许早打
着那一份主意。不住收缩的后庭嫩花处被按上了根手指,虽只是轻轻抠弄,仍吓
得陆菲嫣连连扭臀躲闪。

  「别……」陆菲嫣像只羔羊般哀求告饶,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甚至准备主
动提出,仍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这一回我不答应你。你是我的,这一处我也要,它的第一次也只能给我!」
吴征深谙陆菲嫣的心理,不将她逼得退无可退,她定然还要犹犹豫豫。

  这一句正中陆菲嫣心中软肋,她忽然想起身上只这一处还原封未动,正是要
交于爱郎为妥。信念一旦有了借口,便不由自主念起此前支走吴征,悄悄清洗时
那酸胀酥麻的滋味着实不坏……

  「呜呜呜……你……老是逼人家……欺负人家……」陆菲嫣呜咽落泪,又期
盼又怕,可禁忌处的刺激却让抗拒的动作越发无力。

  「我知道你怕,可是只有这里能让我们一起探寻摸索了……」吴征停下动作,
静等美妇回应。

  「那里……又脏又……哎呀,真的好奇怪……你好变态……」陆菲嫣双手捂
脸,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其中怪异之处不言而明,可与爱郎一同探索品味未知之
事实是她所愿,亦可弥补心中遗憾。

  「那就是肯了?」没明确反对就是许可,吴征大喜过望,一把捧住肥翘梨臀,
以指探菊激动道:「先洗洗干净……」

  陆菲嫣埋首在他胸前,声如蚊呐道:「我洗过了……」

  「原来你也早做了准备!」吴征感动莫名,这一处堪称女子身上禁地中的禁
地,非是倾心相爱绝不容人进入。陆菲嫣既已做了准备,足见情意至深!

  「哎呀……你莫要猴急!」陆菲嫣躲开直抵后庭的肉龙,一时竟吓得俏脸发
白:「那里那么小,你的那么大,硬来要坏掉的……」

  「对不住!我也不懂……」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我保证轻轻地
来成不?」

  「那也不成!」陆菲嫣最怕与吴征说这些羞羞的话儿,却又不得不说:「那
里不比……穴儿,可……可不能自行,自行润滑……」

  「就在桶里来,有水帮着当能好上不少,要不我们立刻回屋里去……」箭在
弦上不得不发,吴征只觉得肉龙里血脉贲张,已涨的生疼。

  看爱郎难熬的模样,陆菲嫣双手捂脸羞道:「我衣兜里有个瓷瓶,你去拿来。」

  吴征急不可耐,只是出于对陆菲嫣的足够尊重与深切爱意,才以极大的毅力
忍耐下来。闻言急忙跃出浴桶,在陆菲嫣挂起的衣物里一番摸索,掏出个青色瓷
瓶。

  「天香膏?这是什么?」吴征虽猜到应是润滑的物事,仍忍不住询问。

  「大户人家里常有好男风豢养娈童的……」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嘤咛一
声别过头去,哪敢再与吴征玩味的目光对视。

  「所以你就早早备下了?」吴征喜上眉梢,念及今夜即将品尝前所未有的滋
味,更将深爱的美妇最后一处禁地占据,心跳声一如擂鼓。

  「嗯……你想要,我总得……有所……准备才是……」倒不是陆菲嫣放荡,
如她所言大户人家颇多人有娈童之癖。她自幼生在豪族,听得一些也不奇怪。

  见吴征打开瓶盖,陆菲嫣摇了摇头道:「在水里要晕散开的……」

  「真不知何以为报,我会很温柔的!」吴征罕有方寸大乱之时,闻弦歌而知
雅意,横身抱起陆菲嫣出了浴桶,取来方巾抹净身体。那娇躯刚经温水洗滑,隔
着方巾擦拭时仍觉如凝脂般细滑。

  「妾身后庭未承雨露,还望夫君垂怜……」

  陆菲嫣的颤声擂中吴征胸口,两人之间恩情再深,终须这一声夫君来敲定。
吴征并起两指向天:「吴征若负陆菲嫣,不容于天地之间!」

  「生死与共!」陆菲嫣并未矫情地阻止吴征发誓,她同样并起二指与吴征二
指贴合,同立誓言!

  二人深情对视,情难自已化作深长一吻。陆菲嫣拧开瓶盖悠然长叹道:「请
夫君为妾身抹上些。」那长叹不是叹息,而是心中大石落地,也终于不再害怕纠
结,只想将一切献出的释怀。

  吴征挖出一块天香膏盛于指尖,抵在后庭洞口处轻轻涂抹。菊蕾不比肉花,
若无充分的润滑不仅毫无快感可言,甚至两人都有受伤的可能。

  陆菲嫣心中紧张,所幸激动的吴征动作依然轻柔,粗糙的手指羞洞口上不停
转着圈,并不急于探入。天香膏凉的沁人心脾,颇具镇定之效。更让陆菲嫣逐渐
不再紧张惧怕的,是吴征的耐心背后那一份极度的克制。

  男子得到心仪的女子时大多急吼吼地想要立刻占有,从而忽视女子的感受。
而吴征不同,正如他所言,第一回一同探索未知,耐心的调情与适应至关重要。
正是这一份克制力让陆菲嫣一点一点地放松,相信爱郎会循序渐进,放心地将一
切都交给他。

  紧窄的肉圈褶皱丰富,此处的敏感竟不逊于肉蒂儿,且滋味上虽一般的诱人
情动,却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感受。手指轻柔地画着圈,待得菊蕾松软,那一股难
忍的奇痒便钻心而来。陆菲嫣只觉浑身上下犹如蚁爬,尤以菊蕾一点最甚。那比
之幽谷更为紧窄的洞口舒舒张张,一开一合收收缩缩,正如美妇娇喘越发销魂的
呼吸正渐渐情动。

  借着菊蕾张开的良机,陆菲嫣惊呼声中,吴征轻轻将指尖探入小半个指节。
肉圈极强的紧缩力道箍得手指酸麻,吴征轻轻地兜着圈子柔声道:「疼么?」

  陆菲嫣抿唇摇头:「一点点,无妨。」

  「那……有感觉么?」

  「有一点胀胀麻麻的……」陆菲嫣捧着吴征脸庞道:「都交给夫君!」

  香甜的湿吻又至,吴征一边品尝润唇嫩舌,一边不住涂抹天香膏助陆菲嫣润
滑放松,总是耐心等待她足够适应才又将手指伸入一截。初时陆菲嫣也甚为难耐,
总是紧蹙峨眉嘤呜连声,吴征待到她眉头舒展,鼻中嘤咛又起便知她尝着个中滋
味……

  一指,两指,三指……足足耗了大半个时辰,吴征才听陆菲嫣媚声连连,见
美妇眉开眼笑中仍不掩娇羞之意,吴征笑问道:「成了么?」

  陆菲嫣点了点头,又慌忙撅唇摇了摇头:「不成,你那里……太大了……」

  吴征憋着笑在陆菲嫣胯间掏了一把掬起道:「都湿成这样了,还不成么?可
是感觉不美?」

  「不是……酸酸麻麻的,胀得也难耐,好奇怪的滋味儿。唔……人家就是怕
嘛……」

  「先轻轻地试一试?」

  陆菲嫣含羞低头,不言不语,任由吴征猜透其意将她抱起放在浴桶边。

  双手撑着桶沿,俯身下腰让丰满的梨臀高高翘起。最羞人的后庭欢好还以这
般羞人的姿势,陆菲嫣面飞红霞,险些将螓首埋进了硕乳里。

  龟菇已抵在菊蕾洞口,菇首上冰冰凉凉,显是吴征将最后一点天香膏抹在棒
身。可冰凉之后便是肉龙火烫般的热力滚滚袭来,炙得菊蕾不住收缩排拒。

  丰富的褶皱吮吸着钝尖,其美妙滋味丝毫不逊花肉。吴征轻道一声:「我来
了!」便一挺腰杆。

  虽有天香膏润滑,吴征又以极大的耐心以手指挖弄,让菊蕾适应了许久。可
半颗龟菇初入后庭,仍让陆菲嫣俏脸一白。菊蕾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更让身体仿
佛被剖成了两半。传来的剧痛与麻痹之感让娇躯都猛烈颤动不已。更奇异的是,
下体前后虽有两处甬道,嫩肉却连同一气,后庭处的猛烈反应引发前方肉花紧促
地合拢收缩,快意亦是连绵。

  以吴征之粗硕又岂是手指堪与之相比。陆菲嫣紧咬贝齿,正准备苦挨难熬的
疼痛,不想吴征也浑身冒出冷汗,及时止下推进的步伐。那枚小肉圈看着至多能
容下一颗黄豆,可其除了紧致,另有一股惊人的弹性。龟菇没入一处异常火烫紧
缩的所在,被死死掐紧夹得似连气血都已停滞。爽快中亦是紧的难以动弹。

  「还好么?」

  「嘤嘤……还好,可以……再……再进去些了……」陆菲嫣支吾了好一会儿,
才舒展眉头轻声道。

  吴征又是一步一顿,等待陆菲嫣适应。只是比起手指开垦为主,肉棒吃了紧
夹快美难当,熬的甚为辛苦。

  「好,我慢慢来……」

  肉龙一点一点地前行,仿佛直捅进了肚子里。陆菲嫣大口大口地呼吸,菊蕾
处的褶皱已被抚平,菊道里蠕动着抽搐,更引发了只相隔一层薄皮的花径剧烈反
应,仿佛肉龙正从敏感花径的另一侧按摩着。

  痛感一点点转为麻痒,菊蕾的一张一合也仿佛是一种迎纳的方式,吃不消时
便自动缩紧,而适应后又骤然放松迎合肉棒再深入些。当肉龙终于尽根没入,两
人都长出了一口大气。只是停住不动,两人亦能各自品味到其中的快意滋味。

  吴征的肉龙陷入温度其高,又异常窄小的甬道,直被箍得汗毛倒竖不说,占
有陆菲嫣的后庭更让心中极致满足。低头望去,一指难容的菊蕾被大大地撑开,
仿佛张小嘴含得肉棒全无缝隙,尤自收缩不已。而雪艳艳的臀肉映着一圈嫣红,
视觉冲击力也极尽震撼。

  陆菲嫣痛感减退,一股饱胀的满足感便袭上心头。插在最深的肉龙隔着一层
薄膜正抵在花心上,麻痒难当。被撑满的后庭里腔道蠕动着,仿佛无数只触手正
抓挠着棒身,也让她一颤一颤。

  「还疼么?」吴征尽览美背与梨臀丽色,大饱眼福。陆菲嫣的处子后庭也太
过紧窄不便抽送,一时赏之不尽,倒不急于征伐。

  「好多了,可以动一动……万万莫要粗鲁。」陆菲嫣勉强一笑,那一身淋漓
的大汗梅香四溢,我见犹怜。秀眉微蹙,面泛春潮之中亦有种羞不可言与疼痛难
当,仿佛正被男儿欺凌得无力抵抗般凄艳。

  吴征见她模样,也不忍只求自家爽快,更担心一旦抽送起来控制不好力道,
弄伤了反为不美。他灵机一动,伸手环住美妇两条大腿抬起,竟是个小孩儿把尿
的姿势。

  「你……又要干嘛嘛!」陆菲嫣下身两穴春光大放,又羞又急,不知吴征打
着什么鬼主意。

  「我怕控制不好弄疼了你,所以……嘿嘿,你自己来!」

  吴征在浴桶边的木梯台阶上站定,将陆菲嫣置于浴桶边缘,两只莲足正踏着
桶沿。

  玉臀落下,臀瓣被吴征分开。花汁潺潺的蜜裂还被两根指头不住抠挖,陆菲
嫣只感冷汗直冒。这般姿势此前吴征也曾用过,只是这一回换了个妙处,让她上
身后仰贴着吴征胸膛,两腿也只微曲更易发力,倒真任她控制施为。

  陆菲嫣缓缓起身,肉棒摩擦着菊蕾,道道褶皱引发钻心的麻痒,让她险些站
立不住。吴征及时大手一环,正托在两团美乳下沿,不仅助她稳住身形,更是温
香软玉抱个满怀。

  「滋味儿还好么?」

  呢喃的魔音灌脑,陆菲嫣颤声应道:「不知道……舒爽……又难熬……」

  原来吴征不仅顺势抱着美乳大肆搓揉,另一手亦滑过小腹,正探采蜜裂上方
的米珠。

  当二指一并如肉棒般钻入花户,陆菲嫣正抬身至菊蕾圈紧沟壑。肉龙上最硕
大处撑的后庭畅爽难言,前花又被二指侵袭,两股截然不同又一样美妙的滋味一
起袭来,肉龙与手指仿佛在她体内汇合。陆菲嫣娇颤地「啊哟」一声,再控不住
身形跌落,火烫的肉棒登时满贯菊庭,火烫烫地险些穿进了肚子里。

  适应的时间已久,陆菲嫣的痛感已不十分强烈。前后两穴被同时占有又快美
非常,那疼痛也顾不得了。

  曼声酥啼正是最好的催情春药,吴征手指抵着花径上壁一处粗糙的肉粒按揉,
立时引发前花后庭同时收缩痉挛。陆菲嫣也不知哪里又生出的气力,美腿有力地
起落,用两处美穴套动着肉龙与手指。

  「呵哈哼哼……」陆菲嫣娇喘连连,阵阵快意如倒流的瀑布从下身向上喷涌。
菊蕾已是自然而然地始终收紧,如新生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前方幽谷里春水涟
涟,波光粼粼,好似一汪春池。

  她起落的幅度也不断加大,直至肉龙露首没根。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后庭吃足
了美妙滋味,让陆菲嫣遍身畅爽,越发情动。

  吴征也按捺不住,亦迎合着美妇起落的身姿开始缓缓抽送肉龙。两人配合默
契,肉龙待出菊庭之时便骤然而止,再反向动作同时发力,令菊洞快速地迎接有
力贯入的肉龙直达末柄,而腹部与臀肉撞击之声啪啪大作。

  「啊哟……好深……好狠心……要给你顶死了……」陆菲嫣媚声大呼,似乎
吴征探采后庭时比之花穴还要快美,腰摆腿撑,提臀落股得浑然忘我。

  吴征亦感陆菲嫣菊蕾之奇,比之初入时的紧致,此刻分明已松软许多,可弹
性却越发大了。他已是尽兴抽送,肉龙的进出仿佛在筛动般频繁,可弹性十足的
肉圈毫不减快感之强。

  「我要来了……」陆菲嫣美得媚眼如丝,话音刚落,便觉吴征忽然加力。不
仅二指扣住粗糙的小肉粒极速抠挖,抱住美乳的手臂亦是骤然抽紧。已在后庭里
尽根没入的肉龙仿佛尤不知足,正奋力往里直钻。

  一身上下的敏感处俱遭重击,巨大的快感潮涌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
间将陆菲嫣淹没。浪声登时被一片空白的大脑生生掐断,化作一连串尖细高亢的
啊啊媚吟……

  晕乎之中,只知体内的肉龙迸发出一股狂猛的热流,仿佛直灌进了肚子里,
畅美快意让一身毛孔全放,又汇聚于脑海轰然巨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11 21: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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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皓白云朦 浮影深重

  静谧的夜里皓月如玉盘,深沉的天空中只余几点小星。

  陆菲嫣从舒爽得晕晕乎乎的昏沉中睁开眼来时,映入眼帘的正是月朗星稀,
几片薄云如瓦,偶尔遮住一片天。此前香汗淋漓的躯体被一条洁白温软的羊绒毯
子包紧只露出一对儿莲足,肌肤上也舒滑干爽并不粘腻,显是又被清洗了一遍。

  亲近人之中总是待她体贴入微,连横抱的双手都稳定有力舍不得她承受一丝
颠簸的,只有吴征了。陆菲嫣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一动不动任由他去。一来每
回欢好得脱力之后,被他各种温柔的感觉太过值得贪恋;二来初破的后庭火辣辣,
麻酥酥的,那种畅美与不适交织的感觉难以言喻,既舒服,又怪异。

  若是此刻下地走路指不定会露出些异样来,被他发现了取笑一两句,可要羞
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吴征正带笑望着她,陆菲嫣也露出个抱歉又开心的笑容,微撅的香唇像初绽
的梅瓣,鲜润盈亮,引得吴征低头印上狠吻了一记。

  入了屋里,吴征推开轩窗抱着美妇坐在窗前。夜色中的微风寻着新的去处钻
入屋里,顺道撩起正慵懒如猫,眯着双目的美妇鬓边发丝。

  「天气越发热了,今年的夏季菲菲还要穿得那么严实么?」陆菲嫣体质敏感
本就易汗,夏日里那一身包裹得紧实的装束固然极显品味,可一身的香汗淋漓也
不用说啦。吴征既是心疼她熬得难当,此刻说来也极有情趣。

  「恩!」陆菲嫣点了点头,脸颊一片晕红娇羞道:「人家只给你一个人看。」

  「那也不必。厚衫子穿着也太热了,经年已苦,何不换个轻松些的活法。」
吴征叉开五指,如木梳般划拨着她一头青丝理顺。

  陆菲嫣偏着头一番思量道:「那人家再想一想……近年来都是类似的衣物,
倒没其他的款式。」

  「得了空陪菲菲一起去买,嗯,约上雁儿一道去。」自与二女定情以来一件
像样的礼物未曾送过,在长安城时虽也和韩归雁一同逛大街,不过带着任务在身,
也给陆菲嫣买了张鹤鸣清霄的名琴,不过使的又是她的银子。寻常女子逛街逛得
兴发,多半让同行男子叫苦不迭。不过陆韩二女姿容绝代,身形又极为高挑修长,
二女将不同风格的衣物换上让吴征一一品鉴领略,足为人生大乐。

  「好!」陆菲嫣巧笑嫣然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吴征约她公开露面,正是对
她能摆脱顾陆两家婚约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则在府里躲着也还罢了,有婚约在身
的师姑与师侄二人相约逛街成何体统?

  吴征亦是大喜,约上韩归雁并非信口而言。祝雅瞳初入吴府时陆菲嫣曾醋意
大发,韩归雁早与吴征定情,他担心的也是二女互不接受家中不宁。前世里杂书
读得不少,但是调和后院这种事情可不是读两本书便能解决的。一闻此言心中大
定,最起码陆菲嫣这边不需太过担心。至于韩归雁,两人初夜定情之时已给她买
下了一颗种子,以女将向来的大气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这里疼不疼?」吴征的魔爪撩开绒毯,指尖钻入臀瓣沟壑里轻轻抚弄问道。

  「不疼,好些了!」陆菲嫣摇着头忽然面色发窘,又慌忙连连点头道:「疼,
别碰!」

  「哈哈,到底疼还是不疼?」吴征笑出了声,一脸的玩味揶揄。

  陆菲嫣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本来好好的,谁让你乱动。把爪子拿开!」想
要厉声喝止,说出来时又是软绵绵,酥糯糯的。

  「好啊!」吴征言听计从,手掌离开肉呼呼的臀儿,又抓住软绵绵的硕乳揉
捏。臀瓣冰冰凉凉肉感十足,硕乳热热烫烫滑腻丰沉,无论哪一处都是手感极佳,
爱不忍释。

  转折包裹的绒毯被掀开一半,陆菲嫣露出半片娇躯,那藕臂硕乳,香肩柳腰,
肌肤耀目的白不逊绒面半分,还多了美玉般润透的色泽。至于胯间小露的半片漆
黑芳草,在一片雪白中更是极其吸引视线,任谁都想拨开那一片浓密探寻深藏其
中的桃花源。

  温暖的怀抱与软融融的掌心,陆菲嫣似被一阵和熙的春风包围,偏生这股春
风又瞪着一双狼一般饥渴的目光,让她既舒适又不自在。她伸手按住吴征的手掌
轻轻掰离美乳,与他双掌相握合身投在怀里,轻声道:「别乱动。」

  「你在想什么?」

  「不想什么,就想你这般好好抱一抱我。」

  丰硕美乳在男儿健壮的胸膛上被挤得变了形,两人的肌肤一样的火烫,互相
熨煨着极是舒适。一个靠着坚实的肩膀心思安定,一个温香软玉抱得满怀尽享旖
旎。

  默了一会,吴征道:「你在想师叔?盼儿?还是太子与五皇子殿下?」

  「都在想!」陆菲嫣紧了紧双臂,侧脸颊靠在吴征肩头摩挲道:「越想越觉
得你不易,此前老让你一人担着,有些过意不去。」

  「傻瓜。」吴征屈指在翘臀上一弹,发出啪的一记脆声道:「今日怎地忽然
跑来了?可不像你的做派!」

  陆菲嫣也不客气地在吴征后背来了一记娇嗔道:「人家在你心里就那么没用?
老是躲着藏着要人保护是不是?」顿了一顿又道:「祝家主找我说了会子话,有
些事确确不是一个人能扛得下的。两个人一起落力要轻松简单许多,我就来了。」

  「祝家主……」吴征苦笑一声道:「总是饶她指点帮忙,欠的人情也不知何
时才还得清,也不知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的确看不出她有什么恶意。现下也顾不得她啦,太子与五殿下两人便够你
受的了。这要换了是我,都想躲起来得了。」陆菲嫣深感吴征面临局面的艰难,
心中一疼。

  「咦,那盼儿怎么办?也不用管了么?」顾盼也是躲不过的难题,今日既然
话头已起,吴征索性半调笑地说开来。

  「那我不管,你鬼点子多,自己去想办法!」陆菲嫣直起身体与吴征对视,
又做了个鬼脸,话中含义虽身,置于其中的人儿自然一听则明。

  「菲菲这是……豁出去了?」吴征既感意外,又觉欣喜,绝没想到陆菲嫣竟
会放开心房如此。

  「那就算是豁出去了吧!我处理不来,又落在你手里逃不掉,也管不得那么
多了。」陆菲嫣吐了吐舌头,凑上朱唇啃着吴征脖颈道:「人家跟了你也没想要
什么名分,只不想被那一纸婚约束缚着不自在。反正……反正人家又骚又浪……」

  陆菲嫣越说声音越小,面色越来越红,终于埋首吴征胸前羞不可抑,再也说
不下去。

  吴征一把揪住美妇的秀发轻轻一按,自上而下瞪视着她的迷离媚目,嘴角含
春。心中忽然一动:美妇动情时固然时有热情之举,可像今日这般奔放绝无仅有,
其中必然有什么特殊的缘故。

  「菲菲今日好大胆!事出反常必有古怪,为夫要破个案!」吴征一本正经地
虚抚下颌,好似那里有一大把胡须似的道:「唔……身为有夫之妇背后偷情,可
谓背德;偷情之人又是女儿心中所爱,指不定便是未来女婿,可谓乱伦。莫非表
面上一本正经的昆仑派陆仙子,内心里却是个喜欢刺激的淫骚妇人?」

  陆菲嫣被说中心事,脸颊瞬间犹如火烧,想要反驳却辩不出口。当即嘤咛一
声竟酥了身子。

  「武艺高强,内功深厚的陆仙子,和未来女婿欢好时竟然泄得昏死过去?嘿
嘿,究竟怎生一回事,可要如实招来!」吴征发出道道魔音,步步紧逼,抵着陆
菲嫣一双玉腿的勃翘肉龙已胀得发疼。

  陆菲嫣早已面红过耳,未来女婿四字扎进心窝,又是刺痛,又是疼爱,更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那刺激游走全身,如万蚁挠身,又酥麻又难过。眼前
的正是复杂心绪的来源吴征,抵在他胸前的柔荑想使力又发不出半分力道,欲拒
还迎!

  「我没有!」

  「还敢不承认!先前泄得晕过去的又是谁?」

  「人家不是!」

  「是么?方才还好好地说着话,现下又是谁湿成这样了?」吴征冷不丁在陆
菲嫣胯下一抄,果见一掬晶莹剔透又粘腻湿滑的清露捧得手心里满满一汪,正顺
着指缝间淅沥沥地滴下。吴征笑吟吟道:「我可是规规矩矩地搂着你,平常当然
也湿,可不曾抱一抱便湿成这样,又不是没练道理诀之前,可没冤枉你吧?」

  「你……你……」陆菲嫣憋得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急拧身想要挣脱吴征的怀
抱,口中胡乱辩解道:「没有,人家就是没有。」

  吴征一把将美妇搂进怀里,以胸膛不住地磨蹭两团硕乳,结实的肌肉抵得鲜
嫩挺翘的乳珠东倒西歪。双唇凑在她鬓边耳语道:「岳母大人想要小婿怎么做?
小婿定效死力……」

  梦呓般的魔音犹如一柄大锤擂在后脑勺,陆菲嫣眼前金星乱冒,识海翻腾,
仿佛冰面突然塌陷,黑洞洞的深渊里伸出无数手掌,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呜呜呜,你又欺负人,莫要……欺负人家。」陆菲嫣眼角挂泪,粉拳一下
下地锤在吴征身上以示抗议。

  「那换岳母大人来欺负小婿吧。征儿不太会,还请多多指教!」即使没有更
多的动作,陆菲嫣也是娇喘嘘嘘,细腻的肌肤里不断沁出滴滴香汗,胯间的花汁
更是一汩一汩地潮涌不断,实是动情已极。

  吴征曾在昆仑后山窥见陆菲嫣身上吃痛,却反被逼出了高潮泄身。情知这位
美妇体质特殊,禁忌之事对她又格外地刺激振奋。他自舍不得对爱人施以鞭打,
却最爱调戏,欺负于她。看她左右为难,口嫌体直的模样儿更是极具情趣的滋味。

  「你……你……」吴征嘴上说得漂亮,胯下却不经意间动了一动,正让硬胀
的肉龙划过幽深的臀沟,立马横枪般贴在花穴唇口。坚硬似铁的肉龙侵犯力十足,
小半柱棒身借着蜜汁润滑嵌进了花缝之中。陆菲嫣一肚子话登时被堵了回去,哼
哼唧唧又是抗议不依,又不自觉扭了扭玉胯。

  「唔……好舒服……岳母大人果然厉害。」兰叶般的唇脂如肉贝般一张一合,
温柔地吸吮着棒身,滋味令人甘之如饴,别有情趣。

  「嘤咛……」陆菲嫣羞哼一声,那双眉微蹙,贝齿小咬唇瓣,星眸半合又羞
又媚,眼角含春,嘴角轻嗔的复杂神情,竟混合出一股清贵高雅与妩媚冶艳兼容
并蓄的奇异魅力。

  吴征盯着美妇目不转睛地看,口中喃喃道:「好疼,救我!」

  讨饶声中又有鼓励与诱惑之意,陆菲嫣感同身受自知吴征的煎熬,她羞羞怯
怯的探手捉住难以尽握的肉龙,轻抬玉胯估摸好方位缓缓落下。

  敏感的龟菇先被一丛又粗又密的毛发抓挠而过,麻痒钻心,让吴征健体震颤
难当。随即两片湿漉漉,软腻腻的膏脂吻上菇首,饱满而极具弹性的花唇被一分
而开,混着一汪腻滑的花汁几在一瞬间便溃不成军,被大如鸡子般的菇首几乎揉
了进去。

  「哈啊……」陆菲嫣发出一声慑人神魂,鼻音浓重的含羞浪喘,娇躯摇晃几
至脱力。她一双纤足玉趾蜷曲紧紧巴住椅面,死死抵受着被菇伞撑开花唇带来的
极大充实快意,与中后段花径无比空虚的寂寞难熬。

  陆菲嫣极易动情,可吴征今日却分明感受到来自爱侣更加激烈热情的回应,
花径里的媚肉一如往常地大力吸吮棒身,更因股股痉挛带来揉搓掐握,刺激感更
甚从前。

  美妇颤巍巍地落下梨臀,被撑得大开的蜜穴如同怒放的鲜花,充血粉艳的花
肉密密频频地一收一缩。丰沛的花汁犹如水帘瀑布般倾泻而下,粗硕的肉龙在狭
窄逼仄的花径中艰难前行逆流而上,寻觅桃源幽深之处的娇美嫩肉。两相推挤的
力道发出咕叽咕叽的淫靡声响,正精准展示随着陆菲嫣越蹲越低的身姿,越发震
颤的娇躯,菇首越发抵达花心最为敏感之地。

  「好紧……比往常还要紧上许多!」吴征吭哧着粗气强行抵受快意,以镇压
大力耸挺的疯狂欲望:「岳母大人真的喜欢这种调调……」

  「唔唔唔……你坏死了……你坏死了……」陆菲嫣强自支撑的娇躯再也扛不
住地脱力瘫软落下,任由肉龙钢枪般一扎到底。膨大的龟菇直抵花心,险些将早
已酥软如泥的一团嫩肉儿全数反抵回肚子里去。敏感处受袭,那一片剧烈的麻痒
钻心立时引发娇躯从外到内地痉挛,骤然加力的花肉大力吸吮着棒身每一寸肌肤,
争先恐后。四面八方的温柔拉扯力道汇聚成一股巨大而强烈的快感,让两人一同
连抽凉气。

  丰耸的白皙硕乳盈盈弹跳,仿佛两只大肥兔儿。吴征心跳加速,双目直勾勾
地盯着这具诱人犯罪的动人玉躯。陆菲嫣的身体她已看过无数次,可每一回那曼
妙的曲线都让他移不开眼,遑论这一回她羞涩,恼怒与渴望交织而成致命诱惑,
简直令吴征窒息。

  胯间的肉龙深受花径挤压,可胀痛依然难熬。吴征按捺不住地双手一托陆菲
嫣腋下,将她上身攀起在面前,伸出舌尖猫儿般一舔峰顶梅珠,哑声道:「快动
……快动!」

  陆菲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空乏的身体力量复生,她向前一扑将吴征的脸庞
挤进乳间沟壑尖声道:「重些吃……」娇躯一提一落,刹那间将肉龙吞吐了一个
来回。

  摩擦的快感让积累已久的渴望瞬间压榨爆裂,陆菲嫣曼声娇呼着大幅度起落。
她主动吞吐肉龙的身姿极其特异,并非只是简单垂直地起落。含进了整根肉龙的
花穴在吐出时,腰肢只是些微上提,丰翘梨臀却是大幅度地高高上撅而起,待得
撅至极限处,臀沟朝天,蜜裂大放,露出的大半根肉龙只余龟菇,仿佛那沟壑边
缘的棱角被紧致的花穴口卡住不得出一般。

  甫一至此,美妇似迫不及待,又似失了力道,梨臀重又落下。那玉胯扭向前
抵,让开裂的臀沟再度闭合,更让两人的耻骨死死抵住,私密处更是塞挤得毫无
缝隙。一抹纤腴的蛇腰正是这一轮吞吐的轴心,牵引着丰美梨臀大幅度地剧烈摇
摆抛甩。比之简单的起落,其艳更甚,其淫更媚,其骚更浪。

  「啪」地一声撞击脆响与「咕」地一声吞没闷响过后,运动的轴心又变做肉
龙根部与花穴口紧紧结合之处。美妇不急于再次吞吐,而是款摆蛇腰狠狠滴画了
两个圆圈深深研磨。深陷泥泞之地的肉龙搔刮着肉芽丰富的花肉,挑过根根麻筋,
都让陆菲嫣娇躯一阵发紧,亦让吴征除了抽送的剧烈快感之外,又多一份温柔旖
旎。

  也只有陆菲嫣的柔若青竹,才能将这只天赐的丰美梨臀舞得媚意四射,风骚
刻骨。

  「我受不了了……奶儿这样吃……棒儿还那么深……唔……好……好快活…
…」吴征双掌各掐住一只美乳专心地揉捏啃吃,总将喷香滑腻的乳肉大口吸在嘴
里向外拉扯,直将泪滴型的美乳拉得像只扯出的面团,才骤然松口,任由弹性极
佳的媚肉颤巍巍地弹回原状。

  「人家要来了……你动一动好不好……人家真的没力气了……」陆菲嫣一身
汗珠如雨,蛇腰扭得越来越是乏力,一股彻头彻尾的快意被堵在胸口,如火煎熬
难以抒发。

  「都泄成这样了还不够么?」吴征松开美乳,在光洁修长的粉颈上啃咬问道。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呜呜呜……求求你……」陆菲嫣如泣如诉,
快感不断集聚,集聚得越多,越渴望炸裂的一刻。可一团火焰熊熊,怎么都无法
让它冲天爆燃。

  「岳母大人有令,小婿自当效劳。」羞人的话儿击中美妇胸臆,幽谷里再度
颤抖着泄出一大滩甘美琼浆。

  吴征抱起陆菲嫣一个反身将她放在窗前,美妇浑身酥软难以支撑身体,只得
趴伏在窗棱上,任由吴征将她一双细长的美腿大大分开,按落腰肢,令梨臀高高
拱起。

  龟菇顺着米粒般的肉蒂儿划过蜜缝,又揉过会阴搔过菊蕾挤入臀沟,吴征柔
声问道:「是哪里更敏感,更想要些?前面?还是后面?」

  「别别……那里……后面……会坏掉的……」陆菲嫣大惊失色,却被吴征按
住了腰臀难以挣脱。

  「可是菲菲的后面明明很是爽快,都爽晕了过去,我也想要故地重游,为何
不可?」吴征坏笑道,肉菇抵着菊蕾作势欲进,终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滑而过。

  陆菲嫣吓得娇躯乱颤,后庭紧致之处未被强行侵入,仿佛死里逃生一般。她
深知此前的反应瞒不过吴征,羞怯道:「没了天香膏,真的不成!」

  话音刚落,只觉臀眼处正淋上一股腻腻的液体,比之冰凉的天香膏却是热热
的,虽不比天香膏冰凉的刺激,却暖酥酥的甚是舒适,直激得粉皱圆巧的菊蕾也
收缩不停。

  「我还不知有天香膏,原本准备的便是酥油。天香膏用完了,用酥油也一样。」
吴征用力将肉龙挺入花径饱蘸春露,一边将点燃的灯盏倾斜,淋落温热的酥油。

  「你……轻一点……人家怕受不住……」陆菲嫣分外紧张,却不得不强行放
松臀股以让酥油浸润菊道。

  「受得住的!菲菲不是连痛感都会化为快意么?」

  旧事在脑海中浮起,陆菲嫣心中大跳,在昆仑后山的旷野,那伴随着吃痛而
自渎终致泄身的一幕仿在眼前,更羞人的是,当年在密林中偷瞧的人儿如今正在
自己身后……

  陆菲嫣身体里忽然涌过惊人的刺激感,伴随着吴征狠狠抽出肉龙,大把花汁
从尚未来得及闭合的肉缝里涓流而下。而那个当年曾偷瞧的人儿,用一双大手分
开她肥美的臀瓣,令至为羞耻之处再无遮拦,混着粘腻的花汁与烫滑的酥油,大
力地再度侵凌……

  他……他又要进到后面去了……陆菲嫣眼热心跳之中,只觉菊蕾被骤然分开,
一股坚硬与软融并存的热烫顶开紧实的嫩肉,带着无比的充实肿胀艰涩前行……

  吴征屏住呼吸,操纵肉龙顶开娇红一点温暖紧致的菊蕾,感受着她收紧时的
猛夹与放松时的吸嘬,直令他舒爽得毛孔全开。视线中陆菲嫣侧过的螓首哀哀怨
怨,美目紧蹙,贝齿轻咬,硕乳悬垂,蛇腰抽搐,臀肉肥美,长腿张如玉扇,美
不胜收。

  他再难压抑,闷吼一声腰杆猛挺,在陆菲嫣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将肉龙全
数送入幽深的后庭。

  「你……好狠心……要弄死个人了……」陆菲嫣香汗遍濡,膝弯一软,哀怨
之声却又酥又媚。

  吴征死死扣住蛇腰助她稳住身形,感受着后庭深处不住的蠕动啃吻,喘息道:
「好紧……还好么?」

  「这样更难受……」菊蕾如同婴儿小口紧含着一根热棒,大张的菇伞仿佛捅
进了肚子里,那畅爽的感觉直透全身,竟令花径也抽搐起来,她难受道:「还是
……动一动吧……」

  吴征见她适应极快,暗叹百媚之体当真是极品,再不留情腰杆发力尽情冲刺。
棒身刮着肠壁,陆菲嫣越发快美,可后庭洞内却越发收缩紧致,仿佛无数只小手
正在抓挠棒身。她奋力踮起足尖,摆腰挺臀相迎,感受着柔韧龟菇与坚硬棒身刮
弄腔内软肉,那酥麻麻,胀满满的快感越发清晰……

  吴征发力挺送,顶得陆菲嫣乳峰颤颤,翘臀摇摇。紧含肉龙的菊瓣丝发难容,
正随着每一次抽送被翻进带出。紧窄的甬道抱紧肉龙缠缠绵绵难分难舍,不仅乐
趣不逊于花穴之美,更有一股彻底征服的满足。

  姿态曼妙,娇啼如乐,快感如潮,吴征强忍着欲射的快感,反手绕过陆菲嫣
胯间抵住芳草丛中一颗腻软米珠重重按揉。美妇娇声大作,本已前后摇曳迎合的
娇躯筛糠般颤抖,春水浇淋一般汩汩而出顺着腿根倾泻,犹如洪洪巨潮。

  「小婿弄得爽不爽?」吴征咬牙切齿,龟菇仿佛被吸住了一般,穴壁的层层
嫩肉咬得密密匝匝,快意连绵,实已到了迸发的边缘。

  「爽……征儿……好……好女婿……啊啊啊……人家来了,人家来了……」
陆菲嫣嘤嘤酥啼,只觉欲潮一浪接着一浪席卷全身,她奋力地向后挺动迎送,昏
沉的识海里已完全混沌,只知凭着本能尽情发泄。

  「呃……」吴征暴喝一声,抽送的速度陡然加快,征儿二字许久未曾从她口
中吐露,同样一股背德的禁忌快感令他双目赤红,更汇聚在小腹间爆发出一股欲
望洪潮……

  ………………………………………………………………………………………
……………………………………………………………

  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陆菲嫣却紧闭房门不敢见人。那怪异的走路姿势,后
庭里火辣辣的酥麻,让她无时无刻不念起昨夜的癫狂与羞耻……

  「大人,有贵客求见。」管家冯同和快速跑入厅堂,语声与步伐都有些慌张。

  吴征接过烫金大字的名帖打开一看,忙整了整衣袍急急朝门口行去。

  吴府门前横着一只大轿,金丝楠木为体,巧绣堂织就的大幅天禄辟邪兽锦为
帘,轿顶四檐下方各垂坠着一串琥珀璎珞,身份之不凡之处一眼便知。

  轿中人在七名雁列的随从拱卫下,已候在吴府门口等待通传,足见对吴征的
尊重。只是这位长须已白,发色仍黑的威严老者面色着实不太好,怨气几乎写在
了脸上。

  如此气势,吴征一眼便知晓谁是正主儿。忙敛容正步上前,深躬施礼道:
「晚辈吴征,见过杨家主。」

  杨正初煞气稍霁,扶着吴征的臂膀道:「一介草民,不敢当吴大人行礼!」

  「既来府上,不分官民,只分长幼。您是宜知的爷爷,晚辈怎敢怠慢。杨家
主快请进!」吴征抬手虚引,待杨正初踏过了门槛才落后半步相陪。昆仑派能有
今日的声望,这些铁杆盟友出力极多,如杨正初这等人物日常都是与奚半楼平辈
论交的,吴征可半分不敢拿大。

  入了正厅分宾主坐定,冯同和早早奉上了好茶。茶碗中的「峨眉初春」叶片
嫩绿,清香扑鼻,杨正初却摆了摆手道:「老朽向来好饮酒,不喜饮茶。今日既
来府上拜会,又久闻吴大人对品酒一道精研深刻,自当以名酒为见面礼。茶就不
必了,来人!」

  杨家的随从闻令,忙从一大堆礼物中拎来一只提篮。揭开覆盖的红布,内中
正有十瓶美酒!

  「吴大人出使长安时曾以一番高论震慑燕国重臣,老朽闻名久矣。老朽性子
也急,有话向来不憋在肚子里,今日便倚老卖老,请吴大人品评一番如何?只盼
莫要怪老朽以客欺主。」

  杨正初说话爽直,更是毫不见外,这本是件好事。可与吴征初次见面便咄咄
逼人,连个寒暄都没有就要考校,其中深意一时也不好捉摸。吴征暗暗纳罕,也
不好驳了他面子,只得赔笑道:「杨家主要再称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晚辈只好掩
面而走,无颜在此相陪了。」

  「好!贤侄也是快人快语,老朽便占个便宜。」杨正初眯眼捋须,抬手示意
吴征品酒。

  吴征在长安时对葡萄酒的点评纯属赶鸭子上架,更是借了前世饱读诗书的光。
真让他品评美酒可谓强人所难,所幸前世杂书看得够多,心中也老早就有酿酒的
想法,若是卖些乖巧倒不是不能混过去。

  他提起一瓶酒揭开瓶盖,只觉一股浓烈的药香中又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
淡清香。吴征此生也喝过这种酒,可光闻味道便没一次比得上眼前这一瓶。他将
酒瓶置于胸口三拳的距离,以掌作扇扇来酒香深吸了一口,赞道:「好香!好一
瓶竹叶青。」

  闻酒香的姿势让杨正初也吃了一惊,他是酒道大行家,初看颇觉装腔作势,
细细一想顿觉有理。酒液被密封在瓶中,一旦开盖,正是要与空气混合才是入口
时的滋味。吴征的动作见所未见,越发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他哪知吴征的动作固然前世在电视里看过,品酒时时常要用到,更经常在化
学实验课上用过!——化学各种试剂的味道大都刺鼻,不少还有毒性,把鼻子凑
上去直接闻搞不好要出事。

  「贤侄不尝尝?」杨正初从提篮里拿出两个玉杯,容量甚大,一瓶竹叶青刚
好斟满了两杯。

  「好酒当前,不尝当是大憾事!」吴征举杯在杨正初的那只下沿一碰,当先
满饮。当世的酒在香气,醇厚上虽已极有水准,但酒精度数普遍不高,吴征如今
修为日深,倒毫不担心喝醉。

  「如何?」杨正初目中透着十足的深意询问道。

  「竹叶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吴征啧啧称赞。竹叶青原产关中一
带,以淡竹叶为引,添加许多有浓烈香气的药材为媒酿制,色泽青中带黄。吴征
稍稍改动诗仙名作,自然语出惊人,足以糊弄过去。

  「好诗!贤侄果真有大才!」杨正初果然大吃一惊,想说的话竟一时哽住说
不出来,转言道:「这两句诗可是贤侄所作?可否转卖于老朽,价钱贤侄只管提。」

  「额……诗酒不分家,晚辈也是偶然所得,杨家主喜欢只管拿去便是!」吴
征糊糊弄弄,脸皮虽厚,抄袭的东西真要卖钱这事可干不出来。

  「纹银五百两!值这个价!」杨正初摆了摆手,随从便掏出张银票,当即封
了礼加在拜访的礼物堆中。

  「贤侄再品下一瓶!」

  吴征又连品了五瓶,羊羔酒味道甘滑,桑落酒果香极浓,罗浮春芬芳醇厚,
扶头酒浓烈刺激,醉千机滋味隽永,无一不是当世最上好的佳酿。吴征喝得畅快,
心中也叹:这几瓶酒下去,怕不得有百八十两银子?败家!

  六瓶酒一过,杨正初不再催促,他眯眼望着吴征打着酒嗝缓过一口气,面上
老神在在,目中锋芒毕露问道:「贤侄,老朽那乖孙儿哪去了?为何至今不来拜
见?」

  吴征一愣神,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爷子面色不善原来缘故在此!

  昆仑一系借由剿灭暗香零落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青城一系又岂会就此一
蹶不振?尤其是俞化杰被吴征一顿暴打,想来也正想方设法地报仇。吴征自己不
方便出面,自然是打发杨宜知去办试探的事情。

  什么羊羔酒,竹叶青,扶头酒,醉千机等等等等,杨老爷子这是有备而来,
觉得自己利用他孙儿干些危险又有些下贱的事情,一路讥讽自己来着。视同伴为
羊羔,让人扶头难受,一肚子心机,像竹叶青一样恶毒,可没半句好话。至于罗
浮春与桑落酒,自是警告他人浮于世当有品节,莫要满树桑落,落得一场空。

  「咳咳!师弟有事在身,当是不久后便回了,杨家主还请稍待。」吴征扶着
头,似是扶头酒太烈正脑袋疼。话说古人也是有意思,骂人不带半个脏字,照样
喷得你颜面无光。

  「不久便回?老朽担心他回不来了!」杨正初目中冷光一闪,阴测测道。

  「什么?」吴征一惊又生疑,摇着头道:「不可能!」

  「不可能?呵呵!」杨正初再一摆手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两名随从从府外押进一人,看他相貌平常,一身黑衣原本当是干净整洁,只
是吃了一顿好打,两条手臂又被反扭在身后,显得萎顿不堪。

  「自己问吧!」杨正初厉目一瞪,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你是什么人?」吴征倒不担心杨宜知有意外,只是不明发生了甚么事情。

  黑衣男子大口喘着气,目泛死灰呆呆滞滞,充耳不闻。

  「啧,这就没意思了!」吴征不耐烦地点了点黑衣男子被反扭的手臂道:
「我令人煮来开水浇在这里,待烫得半熟了再拿柄铁刷子一刨一刨地挂下肉来,
你说不说?」

  采光良好的正厅里忽然蒙上一股阴森,容貌俊秀面目和气的年轻人忽然变得
比恶魔还要残忍,着实令人转不过弯来。连杨正初的喉结都不由滚了几滚,暗道:
他娘的,倒是个逼供的好方法!

  黑衣男子的身体剧抖了一阵,死灰的目光里瞳孔暴缩露出深深的惧意。他还
未说话,吴府外忽然一阵喧闹,五大三粗的杨宜知额头上青了一片还带着血迹,
衣衫褴褛被搀扶着进来。见了杨正初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哭丧般道:「爷爷!爷爷!
孙儿被这小子打得好惨哪!」

  吴征抽了抽嘴角,不明他为何会出事。

  只见杨正初面色淡然,两手各拎着一只空瓶踱步上前,他不理杨宜知,只瞪
视着黑衣男子道:「他头上的伤是被你砸破的是不是?」

  不等人答话,杨正初双臂齐抬,砰砰两瓶子砸落!一只落在黑衣男子额角,
一只落在吴征脑门。

  吴征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也不好闪避,杨正初正在气头上,杨宜知受伤也
是实情,索性硬生生吃了一记。残存的酒液与碎瓷渣子落得一头都是。他苦笑一
声,也不清理一头狼藉,向杨宜知叹息道:「到底怎么回事?」

  「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杨正初一指门口,也不见他厉声怒喝,可
威严十足。

  老不死的!再他妈瞎搅蛮缠老子生气了啊,黑社会也没你那么横的!吴征暗
骂一句,不爽之意也写在了脸上。

  吴征敢不爽,杨宜知却不敢,他耷拉着脑袋被随从搀扶着离去。杨正初将手
中残存的瓶柄拋落,又指了指吴征道:「老大不是你这么当的!」

  「老爷子这顿火发得有理!」吴征淡然道:「让宜知受伤是晚辈的不是,若
要责罚,晚辈绝无意见。但老爷子这顿火发得又没有道理,自始至终,晚辈似乎
是蒙在鼓里的唯一一人。老爷子,不妨将您知道的事情告诉晚辈知晓!」

  「嘿嘿,蒙在鼓里!好一句蒙在鼓里!」杨正初冷笑道:「若不是老朽恰巧
得知,那个不争气的孙儿怕是死了几回了!」

  「他死不了,甚至连受伤都不应该。」吴征摇头,顺便将一头碎瓷渣子抖落
些,道:「是以晚辈才不明白!」

  「那老朽就来告诉你,让你明白!」

  话音刚落,吴府外又传来一声娇酥酥的语声道:「本夫人都没闹明白的事儿,
杨家主就明白了?来,说来让本夫人听听!」

  一袭白衣如清荷出水,袅袅娜娜的身姿娇容绝世,仪态万方。杨正初陡然愣
住连连眨眼,好一会儿才有些懊恼道:「看来老朽弄错了些事情!祝家主,闻名
不如见面,当真天仙化人。」

  杨正初退向桌台,拎起剩余的四只空瓶子,苦笑一声砰砰砰砰全砸碎在自己
头上,两手一摊道:「吴贤侄,这下可扯平了没?扯平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
生意!」

  「哈哈!老爷子真是……扯平了,扯平了!咱们坐下来谈!」

            第五章 瑟风骤起 难择西东

  天光大亮,杨宜知一脚踢开身上的薄被翻身而起。巨熊般的大汉弄出偌大的
动静,在他身旁酣睡的一男一女居然只是鼻中轻声咿唔两下,并未惊醒,也不知
夜里被他折腾得如何死去活来。

  文毅倒台,暗香零落贼党受创,只不过是巨澜刚刚掀起一片浪花。在胡浩的
居中统筹运作之下,这一次大胜的战果已被收割到极致。以车骑大将军换来镇北
将军,征东将军,京都守备看似至多等价交换,明面上还吃了点亏。实则昆仑一
系舍弃死地换来海阔天空,整张棋局满盘皆活。不仅受到猜忌的韩家丝毫无损,
还占了原本是青城一系的京都守备地盘。搭上了暗香零落是前朝遗党这条线,今
后还可不断扩大战果,可谓十余年来第一次与青城一系的竞争中抓到了主动权。

  可无论吃了大亏的青城一系,还是如狼般凶残的贼党都不会善罢甘休。

  迭云鹤与俞人则联手实力大增,虽折损了文毅,整体实力于朝堂上仍是首屈
一指。吴征又无可奈何之下与俞化杰正面冲突,痛打了他一顿,可谓将圣眷正隆
的新贵俞家得罪得死死的,猛烈的反扑指不定便已在筹谋之中。

  暗香零落行事古里古怪,可隐于暗中的贼党深不可测,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忧
无患。在凉州冲击使节团白送了一波还可勉强解释为自高自大,于秦国明知祝雅
瞳驾到居然丝毫不做防备,任由奇罗山帮众覆灭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没有人敢对这帮贼党放松警惕。祝雅瞳派出拙性对暗香零落彻查,可这需要
时间,一大段的真空期里,等待会让人焦躁和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伙凶狠的饿狼
什么时候会突然扑出来,一拥而上将猎物撕碎。

  奇罗山大胜之后,对付暗香零落暂时缺乏短期针对的招数。按常理而言,这
帮贼党也会偃旗息鼓一段时日。朝堂上的争斗则每时每刻都不会停歇,吴征现下
自成了青城一系上上下下的众矢之的。他在吴府短暂将息的几日里,杨宜知自告
奋勇承担起试探之职。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吴征在昆仑派内,甚至是朝堂与昆仑一系里威权日
重,向来与他亲厚的杨宜知也水涨船高。

  原本身为昆仑弟子,在杨家同辈里便高出一头。又巴上吴征这名大秦新贵,
放眼整个杨家已是没了对手。这一切除了杨宜知独具慧眼之外,其意志坚定,即
使吴征最落魄之时依然坚信最初的判断,从中体现出的闪光点也是难能可贵。

  乘胜追击向来是杨宜知的信条,既已认准了吴征自当一心一意。吴征身边最
亲近的人无非杨宜知,体己的事情自当由他来做。

  自挑落文毅之后,杨宜知便被杨家加重了担子,供驱策的的人手也多了不少。
非常时期出门浪上一浪,自是必须报知族中知晓的。只不过这货耍了个心眼,未
说是自告奋勇,只说是吴征派遣的。

  一来自告奋勇有讨好之嫌,亲近程度也远不如吴征下令。——瞧瞧,老子现
在可是大师兄的代言人,这是代大师兄试探,各中意味,看懂了没有?二来事情
确有风险,但是吴征下令就没得拒绝,族中没必要因此忤逆吴征,加派人手保护
也就是了。嘿嘿,人手到了老子手上,即使这一回留不下来,下一回呢?不怕不
信服,只怕不了解,这些精干得力的下属接触得多了,还怕不认老子这位杨家未
来主人么?

  吴征明白他的心情和打算,他当然也愿意与发小一同分享成长的喜悦与收获。
当年初次发现辣椒之时曾答应给杨宜知两成的股份,一来是见者有份,二来也想
借助杨家养珍堂的能力,将辣椒这一稀罕物卖出好价钱,三来当然是看杨宜知始
终对他恭敬有加,不离不弃,这一份厚意感恩在心。

  当然因为祝雅瞳的加入让一切与从前计议的变得不同,由于这一变数,秦皇
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利益落空,必然要参与其中。可许诺杨宜知的那一份吴征
始终没有克扣——甚至这一份大礼极可能换来陆菲嫣解除婚姻束缚的自由之身。

  权衡利弊之后,吴征允了杨宜知,转过身来亦央求祝雅瞳保护好这位铁杆,
以求万无一失。

  爱子虽不在身边长大,祝雅瞳却对他的一切过往了若指掌,杨宜知的诉求更
是瞒不过她的聪慧睿智。对于这位打小对爱子甚为恭敬,落魄时刻也不离不弃的
粗豪大汉心中也是观感极佳。假作推辞一番之后,祝雅瞳「勉为其难」地应承下
来。

  以男女间亲密的朋友关系而言,吴征与祝雅瞳已走得极近,只是于祝雅瞳而
言如何能够满足?更何况吴征总若有如无地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或许是不欲惹
敏感的陆菲嫣不快,也或许是心中疑团难解。于长安城时,祝雅瞳只觉能与爱子
同席而餐便是一生所望,随着接触渐多,原本虚无缥缈的未来似乎也变得清晰起
来,人心苦不足,希望得到的东西便越发多了。

  日常间吴征与陆菲嫣往来亲密,祝雅瞳心中不无酸意——自古以来,婆婆吃
媳妇儿醋的可不在少数,亦是婆媳关系不好调和的重要原因之一。祝雅瞳自与乡
村俗妇不同,吃醋而不致善妒,反而对小乖乖的同伴如顾盼,杨宜知,戴志杰等
打心眼里欢喜。对顾盼照拂有加,对主动担风险的杨宜知也不能随意应付。

  是夜祝雅瞳安排好了诸项事宜,又对顾盼似罚实教,养足了精神之后早早起
身,悄声无息地离开吴府。

  杨宜知男女通吃这一点着实让人不舒服,可大户人家的子弟里也不算新鲜,
只要不对吴征打歪脑筋祝雅瞳也懒得去管。风流了一夜的杨宜知离开青楼,径直
去了聚春园用早膳。他前脚入了雅间,乔装打扮的祝雅瞳后脚也坐到了隔壁。

  昨夜享乐的妓馆虽不是俞家的直属产业——俞人则不甘人后,向来避忌会引
来非议的物事。可在能力范围之内收取些「关照」的费用,不拿白不拿。今晨的
这一间聚春园则是俞家经营日久的产业了。

  按杨宜知的说法,既要挑衅逼对方出招,就得骑在脸上来,反正都已得罪死
了,难道还留颜面不成?而论身体力行,祝雅瞳比之吴征还要踏实得许多,既然
来了,亲眼看上一看,亲耳听上一听总比听取属下的口头言述要清晰详实。

  「莫非是家谋财害命的黑店?这几个菜要咸死爷爷不成?」不多时便听见杨
宜知大呼小叫,砰砰砰的拍桌声震天响,一堆碗碟砸落碎了一地。祝雅瞳秀眉一
掀抿嘴暗笑,这货还真是块搞事的料子。

  杨宜知穿金带玉,一身锦袍光滑透亮,气派极大。服侍的店小二不明来头也
知其身份不凡,见贵客无理取闹,忙飞速禀报掌柜的去了。

  「是吃了哑巴亏还是怎地?」祝雅瞳对聚春园的应对也颇有兴趣。此时看热
闹的人也多了起来,雅间门口站了不少幸灾乐祸者,祝雅瞳按落垂着白纱的斗笠,
也站在人群里踮着脚尖打望。

  「杨爷,还请息怒。」聚春园的掌柜见多识广,也是领了谕令在身,通晓内
情者。杨宜知来时他便知晓没有好事,始终留意这边的动静。杨宜知一挑起事情,
他后脚便到。

  「嘿嘿!」杨宜知皮笑肉不笑道:「息怒?怎么个息法?」

  「不知杨爷怒从何来?」当掌柜的,职业的笑容对着谁都不会有变化,即使
话中暗藏机锋:「聚春园十余年的老号,向来在街坊里口碑极佳,更不敢怠慢了
杨爷。还请杨爷示下?」

  询问的口吻,那就是质疑了!杨宜知打定了胡搅蛮缠找碴的心思,根本不理
他那一套。他好整以暇地夹起几根鸡丝吃在嘴里一嚼,旋即呸呸连连,全数吐在
地上,又发怒地将一盘大好菜肴扫落,怒道:「什么狗屁味道?咸死人不说,鸡
肉都是臭的!」

  「杨爷说话好风趣!」掌柜压着怒火道:「本店向来遵循宾至如归,来者无
不满意而归,怎地到了杨爷这里便是臭肉了?」

  「旁人皆足,唯独老子这里出了问题?嘿嘿,那就是看老子不顺眼了?」杨
宜知搞事细胞爆炸:「不信?你自己尝尝是不是又咸又臭?」

  菜肴被他打翻在地已是污了,有些还给他嚼过,就算掌柜的不避污秽肯尝,
杨宜知还要说聚春园里的人说了不算,让宾客来试,那又有谁肯?

  掌柜的暗暗咬牙,若不是得了严令,非要将眼前一脸犯贱得意模样的大汉暴
打一顿方才罢休。他冷冰冰道:「饭菜既不合杨爷口味,那是小店的不是,也伺
候不起杨爷,这便请吧。」

  「常言道店大欺客,原来真是如此?」杨宜知翘着二郎腿作威作福道:「就
这么打发贵客,当老子是路边要饭的乞儿不成?你们聚春园当真横得可以!」

  掌柜暗骂一句:「他娘的到底是谁横得可以?」眼见杨宜知敲诈勒索之意都
写在了脸上,正想着办法好打发走这位恶客,忽见一人一身黑衣分开人群朝杨宜
知走来。掌柜眉头微跳不明何意,来人面色不善,他索性不言不语静观其变。

  「给老子站住!」杨宜知伸手一指来人鼻子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逞能
耐出头么?」

  黑衣男子亦露出狞笑道:「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他出手如风,招式极其简单有效。杨宜知的护卫武功不弱,居然三招两式间
便被打倒在地。杨宜知错愕间匆忙出手,双掌刚出便被黑衣男子顺势拧住胳膊,
被按倒在地。

  黑衣男子斥道:「大清早地就敢当街胡作非为,谁给你的胆子?」

  杨宜知被扭得肩颈剧痛,冷汗涔涔,暗道这人武功未必有多厉害,只是招招
俱是杀手,也不知什么来路!大师兄安排的援兵呢?以祝家的能耐当不致如此!
当下也无选择,死扛着嘴上不服输道:「有胆的留下名姓,老子定当厚报!」

  祝雅瞳微眯着双目,柔荑在肩头掸灰尘般弹了弹,制止祝家人的救援。闪烁
的目光思量中若有所悟!

  「砰!」黑衣人提起只酒瓶在杨宜知头上砸个粉碎,大汉的额角上瞬间便是
鲜血横流。杨宜知头晕目眩,犹自骂骂咧咧不停,黑衣人也不与他争执,一把提
住他后心施施然离去。

  祝雅瞳亦在人群中悄然离去,远远望见杨正初现身成都城,情知杨宜知无碍,
便又巡视了一圈才返回吴府。

  「你怎么没出手啊?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吴征晃了晃头哀叹道,心里的
憋屈也不用提了。

  「你若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就明白人家为何不出手了。」祝雅瞳暗暗心疼。
杨正初年轻时有个混号叫杨开瓢,不想到了这把年纪依然火爆如斯,哼,砸了自
己几下就能扯平么?改日里定要他加倍奉还!吴征罕有吃瘪,那皱眉不爽的样子
又让她忍俊不禁。

  「咦?什么身份这般神神秘秘的?」吴征大奇,以祝雅瞳的性子与身份,答
应下来的事情自会想方设法办好,按兵不动定然有她的理由。

  「你猜不出来的,坐下慢慢说。」祝雅瞳拨开吴征顶门头发注目凝视,柔声
道:「没伤着吧?」

  「没事,这还伤不着我。」满鼻荷香沁人心脾,视线里美妇胸前那抹惊心动
魄的弯弧既大又圆,随着喷香微甜的呼吸如两只肥兔儿般兢兢颤动。吴征感动中
又颇多不自在,只觉过分亲昵了些。

  祝雅瞳确认了无妨才在吴征对面坐下道:「本来要救你师弟的,不过这个人
我还真不方便出手。」她眼珠一转,秀眉微蹙沉吟道:「这人唤作袁世昌,秦国
乐县人,在长安城住了怕不有十来年,其间不时和我家还有生意往来。原本平常
我也注意不到他,不过燕秦交战前,两国京师均来了场暗杀。哪,这位袁世昌自
此之后便不见踪影。你说说,他会是什么人?」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当年出使长安城初次拜访祝府前夜,霍永宁曾在
密室中交予他特殊任务,正是沿路留下记刻,尝试召集长安城中幸存的暗卫。事
后自祝家返回时他也知车底下躲着一人,可他不想去管,更不敢去管。莫非当时
带回来的便是这位袁世昌?

  「你也猜到了吧?若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这位可算是劳苦功高,我就不方
便出手了。」祝雅瞳手托香腮思量道:「我好奇的是,这人不肯说他现下到底是
什么身份?今日真是路过呢,还是别有所图?」

  「所以就干脆错进错出,让杨正初把人抓了回来再说?」袁世昌的身份并未
公开,杨宜知肆意谩骂他也不曾多还口,大秦暗卫的身份更是说不得。事情既然
闹不明白,装个傻把人先带回来也是最好的办法。

  「看来得去霍大人处一趟了。」据吴征所知,大秦暗卫已是交给霍永宁全权
负责重整,袁世昌与杨宜知为难究竟是个人一时所为,还是霍永宁的意思,还是
需要探明的。

  「找他岂不是暴露了?我还不想让人知晓祝家的这些事情,装傻最好,霍大
人迟早要找上门来。」祝雅瞳一撇嘴角。

  「不想让人知道?唉,看来我不是人了呀!」吴征摊了摊手,哈哈大笑。

  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待天光大亮便望皇城行去。此时此刻朝会已开,午门
外冷冷清清,吴征自不是去参加朝会,而是又入了后宫。亮了蟠龙金牌,先去掖
庭里等候赵立春。皇上的朝会,这位内庭新贵也是有差事在身,需得侍奉在大殿
之外。

  文毅倒台,男人之间的事情里青城一系自是大受影响,可还有一位几乎为世
人所遗忘者也是如此。吴征每每猜测天泽宫里那位凄艳丽人的心思,想来想去,
总觉得她不愿离开冷宫唯一的理由与依仗或许只有文毅这个所谓的义父。如今文
家覆灭,或许她也彻底死了心吧?

  义父?那算的是个什么东西!吴征对付文毅之时甚至毫不担心会牵连到玉茏
烟。一来自从玉茏烟被贬至天泽宫之后,文毅避之唯恐不及,早与她断了联系;
二来既然引得圣上龙体大病一场都未曾送掉性命,现下自然也不会有事。

  一念至此,吴征虽不明秦皇的心意,也知他定然极为喜爱玉茏烟,否则换了
旁人,怕是早已剁碎了喂狗以免不吉利。而玉茏烟不愿离开皇宫,会不会也是对
秦皇余情未了?吴征心里酸溜溜地一片,大是不爽。

  等至过了午间,赵立春才急吼吼地赶了回来,见了吴征喜上眉梢,一把握住
他手臂挤眉弄眼道:「好兄弟,当真了不得!」

  他说的自是文毅倒台一事,此案由北城府衙烧起第一把火谁人不知?传到赵
立春耳中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吴征佩服的同时,巴结之心更浓了许多。

  吴征微微一笑道:「哪有什么了不得,怎比得春公公日夜圣上操劳,劳苦功
高。」

  他挤眉弄眼,赵立春深明其意,急忙引了吴征到静室里坐下。与吴征见面不
多,但每一回总有大大的惊奇,不想月前一晤,回头吴征又搞出了大场面,将天
子宠臣掀翻马下。

  赵立春心脏砰砰直跳状若擂鼓,不知这一回吴征又要做什么!

  「赵兄,我就不说闲话了。」吴征将备好的厚礼摆下,问道:「近来小弟事
务繁忙许久未曾入宫,不知那位近来如何?」

  吴征指着天泽宫方向,赵立春心领神会道:「吴兄有过吩咐,小弟怎敢怠慢?
一切均按吴兄的意思办妥。小弟还自作主张,给那位换了个服侍的丫头。」

  赵立春比划了个以掌做刀下切的姿势,像是原本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已被他
杀了了事。宦官大都多疑,赵立春短短时间爬上高位,处事更加小心谨慎。虽是
心狠手辣了些,但那老妈子在天泽宫待得甚久,或许知晓许多隐情,吴征也不喜
她终日怠慢玉茏烟,处理了才是保稳之举。

  见吴征露出询问的神色,赵立春又道:「新遣去的丫头是罪妇之女,脑子有
些问题,傻乎乎的,很多事便让她知晓了也不明白。不过手脚勤快,那位也只需
这些,多了不合适。」

  「甚好,先谢过赵兄有心了。」吴征沉吟道:「小弟想去一趟那里,不知赵
兄能否行个方便?」

  赵立春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这个……不瞒兄弟说,那地方不是个好去
处。宫里诸位贵人平日里斗得可厉害,那位是什么人兄弟当知晓,对每一位贵人
可都是隐忧。宫外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宫里愣是一个人都不敢提那位,兄弟想
想,这里头干系得有多大?」

  吴征略一思量心中恍然:赵立春可说是借着自己平步青云,信任度没什么大
问题。若说上一回还有些许犹疑,只因玉茏烟的身份太过敏感。那么文毅被掀翻
之后,这点犹疑也该烟消云散。如今的推托之意怕是想从自己口中得到更多的消
息,早作准备而已。

  「小弟去过那里的事情,赵兄没对人说过吧?」吴征语声骤冷,目放精光。

  「没有!对着兄弟我敢对天发誓!」赵立春听出不善之意,登时有些惶急,
只怕吴征有所误会。

  「那也不必!」吴征按住他欲发誓的手臂,以若有若无的声音道:「此事就
如赵兄上回所言,你做过即忘,全然不知。一回是一回,下一回小弟再来问起,
赵兄也只说下回,不知今日之事,切记,切记!」

  赵立春哽了哽喉咙,这是干翻了文毅还不知足?下一回又是哪位?再往上那
就是俞侍中,迭骠骑,我的个乖乖!他心思也活泛得很,在宫中最大的依仗自是
中常侍屠冲,作为天子近臣,屠冲自是唯圣上马首是瞻,圣上说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外臣之间的争斗,屠冲不可能主观地有所偏颇。

  而赵立春则不同,他身份地位尚达不到那个档次。只是吴征初次入宫当差便
是他接引,大内练兵时吴征又特地勾了他的名姓,之后两人又来往不少交情亲厚。
这位掖庭仆射怕是早早就被划为昆仑一系,这一张标签即使死了也撕不下来。

  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总逃不开敌对与站队,随着吴征越发醒目耀眼,跟随
在他身边的人也逐步显露在阳光下。而选择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没有回头路。
成与不成,则看个人的眼光。

  「吴兄,非是小弟多嘴。宫中人多眼杂,若想避人耳目暗中取事,一切都需
小心谨慎!吴兄稍坐,小弟去去就来。下回吴兄要来看小弟,万万提早一日遣人
告知一声,小弟好早做万全的安排款待吴兄。」赵立春急急忙忙离去,留下的话
意思也足够明白。

  冷宫一带人迹罕至,说是后宫里的深山老林也不为过。吴征之所以敢二度来
此,在景幽宫当差时日积月累的观察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加上赵立春作为内应,
只需不要太过频繁,也是正常的行径。比起初下昆仑山,他如今功力大涨,又修
习「观风听雨」,感应之灵敏世间少有人及,也多了一份底气。

  天泽宫里静悄悄的,新派来的侍女不见人影,想来赵立春下的令极严,不得
玉茏烟召唤连门都不许出。吴征也不愿多惹事端,放轻了脚步,熟门熟路地进入
正殿。

  向来至此都已繁星满天,阳光普照时分还是第一回。初夏的日头已显热量,
不过林木葱茏的天泽宫仍是凉爽,对于缺乏日用物资的此地而言,夏季应是最为
舒适的时节。转过殿角,便见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斜倚在树荫之下,半抬着头望天
愣神。斑斑点点凌乱洒落的阳光投在丰满的身姿上,竟也错落有致起来,更让一
具峰峦起伏的玉躯现出极大的落差。

  若是韩归雁,陆菲嫣等人,吴征或许会屏息凝神再吓上一吓,可对玉茏烟不
行,那真会惊着他。吴征加重了脚步,早早出声道:「娘娘,微臣吴征参见。」

  玉茏烟豁然回头,还是吃了一惊,只是熟悉的声音先至,总算没有吓着。威
风拂过,几缕发丝斜掠过半边俏脸,更增凄艳。

  每一回独处孤寂的宫中念起他,总是心中缭乱,可每一回他出现,总是悲欢
同现。

  「你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娘娘这回不斥责微臣大胆,下令今后不许再来了么?」吴征哈哈一笑,顺
势拉住玉茏烟藕臂让她坐下,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个瓷瓶道:「水不好喝,喝这
个。」

  「说了又不管用,白费力气。」玉茏烟翘了翘唇瓣,少见地俏皮。随即大感
兴趣地接过瓷瓶打开盖子,一股扑鼻的酒香自小小的瓶口满溢而出,醉人心脾。
「好香,这是什么酒?」

  「玉卮醪,娘娘从前没喝过?」

  「我不好酒,以前偶尔喝一点点,也分不清。」玉茏烟食指大动,实是在冷
宫里呆得久了,倒有猎奇的心思,加之玉字与她大有关联,见之怎能不喜。

  「那要好好尝一尝,有道是一壶扶头酒,泓澄泻玉壶。不如且置之,饮我玉
卮醪。娘娘请!」吴征取来两只茶杯倒满,玉茏烟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有赵立春暗中照顾,天泽宫这边想来连伙食都改善了些。相较于前,玉茏烟
面色红润许多,两片唇瓣丰亮盈透,沾上了酒液如芍药带露,香艳欲滴。

  小舌舔过唇角,似舍不得落下半分,玉茏烟笑问道:「今日为何带酒来?」

  「来赔罪,不带些礼物不好意思。何况让娘娘喝得高兴了,说不定便顾不上
怪罪微臣。」

  「赔罪?赔什么罪?」玉茏烟略显疑惑,忽然想起一事道:「啊哟,对了,
上回你说要去剿灭贼党,可顺利么?没受伤罢?」

  「有娘娘的灵药相助自然顺利,看微臣龙精虎猛的样子,哪里来的伤。」吴
征笑道:「说起来,剿匪与赔罪也有关联,说是一件事也成。」

  「那你慢慢说。」玉茏烟精神一振,吴征经历的故事总是十分精彩,这一回
能听他亲口述说,大有趣味。只是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可听得入了神,时辰差不
多时还得催促他快走。

  「这世间有一伙贼党,唤作暗香零落……」吴征缓缓地说下去,连遭遇忧无
患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瞿羽湘偷袭一事。文毅经营青楼多年,而
他与暗香零落有生意往来也是证据确凿的事情。玉茏烟怎么成为文毅的义女是个
秘密不得而知,可猜过去这位美貌妃子也是出身在青楼,或许多少知道一些也有
可能。

  吴征始终关注玉茏烟,见她面上时而紧张,时而松了口大气,时而又好奇无
比,并未有什么异样,才缓缓道:「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微臣要告罪的事情了。只
因这件事与前京都守备,娘娘的父亲文毅有关。」

  「什么?」玉茏烟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道:「难道……难道爹爹与贼党有关
连?」

  吴征将事情经过细说一遍道:「文大人竟然与前朝余孽有所勾连,圣上是绝
容不下的。现今文大人一家已全数下狱,唯独娘娘似被遗忘在这里。此事到得最
后已非微臣所能掌控,文大人虽说自娘娘幽居天泽宫之后再未前来,到底是娘娘
的父亲,微臣不得不来告个罪,也不得不来提个醒。」

  短短数句,却是吴征深思熟虑后的整合之言。先道明了文家的形势,再说所
谓的被遗忘在这里,其实危机重重,现下是没人敢提起,若是万一哪天圣上想起
了天泽宫还有个文家的女儿,玉茏烟下场可想而知。综合起来就一句话:你那个
从来不管你的便宜老爹,最后的希望也倒了,杀机四伏,在宫里你已经连一点点
希望都没了,若是还想呆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玉茏烟急促地呼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垂落,面上竟是一副心丧若死之色。
她猛然捧起瓷瓶,咕嘟咕嘟地灌入小半瓶酒。玉卮醪酒性较烈,直呛得她连连咳
喘。

  吴征一边拍着她背脊帮着顺气,一边柔声道:「娘娘,微臣一片真心要救娘
娘出苦海。宫中已是无一物值得留恋,还请早作决断,以免大祸临头之时,悔之
无及。」

  玉茏烟涕泪齐流,哀婉凄然,心中的念头却未停下。大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至今无人向她提起,也无人来找她麻烦。这说明了什么?

  久呆宫中的玉茏烟远比吴征更明白皇家的规矩与秦皇的脾性。若是从前每每
因与玉茏烟交欢而导致龙体抱恙,圣上还能以一句偏爱的查无实据来搪塞,涉及
前朝余孽这种动摇皇室根基的事情,以梁兴翰的圣明又怎会遗漏了她?又因何放
过了她?

  她与文毅的感情几近于无,只是一个相互利用,文家就是死绝了也不会触动
她一点哀伤念头。可危机真的来了,玉茏烟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肖家只余
她一颗独苗,若她死了,一族血海深仇又有谁去报?

  绝望之中,玉茏烟灵台一片清明,她深知自己惊人的魅力,深知自己的身体
多么让人难忘,也深知自青楼里刻苦习得的媚术是多么让男人迷恋。梁兴翰至今
没有动她,任她自生自灭唯一的理由只有感情,也只余感情。或许此前梁兴翰真
的已把她彻底遗忘,可是文毅出事,梁兴翰一定会想起她,只要想起,就有机会!
现下能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梁兴翰面前捅破这张窗户纸,提起玉茏烟
三个字来!

  生死一线间,富贵险中求!

  玉茏烟慢慢停下啜泣,凄然道:「对不住,我心中难过,并没有怪罪于你。
你……还是走吧,以后都莫要再来了,天泽宫这里随时都有危险。」

  「时辰差不多,微臣是该走了。只是娘娘当知道,微臣还会再来的。」

  「唉……爹爹犯事,我罪加一等……」玉茏烟目蕴晶泪,面上忽然泛起红晕
道:「我是将死之人,也不怕让你知晓。自你第一回来天泽宫起,我便喜欢你了。
你还年轻,前程远大,我是断然不会跟你走的,那只会害了你!走吧!快走!」

  玉茏烟骤然露出狠厉之色,旋即又转凄凉无助,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用细
如蚊呐,几欲脱力的声音道:「从今往后都莫要再来,我不能再见到你!」

  吴征心中猛跳,望着玉茏烟踉踉跄跄向寝宫奔行的身姿,一时纷杂无俦!


           第六章:私厨开宴,何以相容

  案头的资料堆积如山,吴征埋头其间,提着杆小毫不住圈圈点点。

  「你的字比起从前要好了不少呢。」

  见吴征起身舒展了个懒腰,随在一旁的陆菲嫣笑道。

  「在青云崖畔时还是不够刻苦啊,要补的功课不少。」

  吴征摇摇头叹息道。世情险恶,想要达到目标与保护好心爱的人儿,所需付
出的努力着实考验意志与毅力。

  「昆仑可不会去培养一名外门弟子这些,再说志杰在这方面确实也有些天赋。
有得有失,你的武功可比他们都要高得多了。致力于一处总比样样涉猎专精得多。」

  陆菲嫣宽慰道。她知晓吴征不是个容易伤风悲秋的性子,可总是见不得他受
半点委屈,更不要说被旁人比下去了。

  「就像菲菲的青竹剑与阴阳劲?」

  吴征调笑道,忽然又出了一会子神,眯着眼眸问道:「你们女子若是全心喜
欢一个男子,该当是什么模样儿?」

  陆菲嫣不明他因何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话,仍是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
「人家全心喜欢你,你还不知道么?」

  「呃……也对!哈哈,犯蠢了。」

  吴征挠挠头道。

  「总之就像方才那样,我不想有人比过了你,若有人说你坏话,我一百个不
高兴;若是有什么危险,人家宁愿替你去。」

  陆菲嫣越说越羞,声如蚊呐般道:「女儿家大都如此,喜欢上一名男子后总
是全身心扑在他身上。」

  「有什么危险宁愿替我去?那可万万不准做这等傻事。」

  吴征喃喃道,目光却飘向皇城后宫,暗道:你不喜欢我么?怕是多少有一些!
可你不该把喜欢与让我莫要再去天泽宫同时说出来的……你明知道说了喜欢我,
我定然还会去天泽宫……这又是什么意思?

  晃了晃脑袋,吴征重又坐下道:「我要看云龙门的资料。」

  「早备好了。」

  陆菲嫣递上厚厚一叠卷宗道:「怎地忽然对云龙门感兴趣?要和瞿羽湘算账
了么?」

  瞿羽湘偷袭吴征险些令他丧命,此事陆菲嫣始终耿耿于怀。吴征伸指在她高
挺的秀鼻上一钳道:「当然,此事怎能简单揭过?不把云龙门连皮带肉地吞下大
半去决不罢休!」

           ***  ***  ***

  在北城衙门忙完了公务,吴征迅速换上便服不曾回归吴府。马车刚行至锦绣
大街头上一处正清洗翻新的府邸处停下。

  一身漆黑绸衫,在初夏的天气里凉爽舒适又显风度翩翩。即便傍晚时分仍忙
里忙外不可开交的大管家韩峰见状急忙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吴大人有礼,
韩府正在修缮未曾及早迎迓,罪过,罪过。」

  韩克军告老辞官,可韩府的局面却焕然一新。虽说秦皇吸取从前让韩家集权
过度的教训,将韩家接班的三将打散分遣凉州,江州与京师,可俱是重权在身,
且镇守大秦东与北两面门户,可说显耀如前。其中吴征的穿针引线功不可没,韩
峰对他的态度自是不能再恭敬了。

  「无妨,韩府修缮是大事,倒是本官打扰了。」

  吴征递上拜帖道:「烦请韩管事通传一声。」

  「大人且随老奴到厅堂稍候,老奴这便去找小姐。」

  厅堂里当中摆着座太师椅,一张完整无瑕疵的虎皮被从腹部正中剖开置于椅
下。名将世家的威严处处可见,但吴征却知晓这一张虎皮前几次来均为看见,想
是收了起来。

  当一个家族从泥潭中走出,昔日的显耀正如厅堂里的每一个稀罕的,彰显身
份的物件一般,又回到它们应当处在的位置。

  吴征也自欣喜,近来韩家异常忙碌,半月来他也深居简出,掀翻文毅之后初
次来韩家见到这般气象,可想而知韩归雁当是何等地开心快活。

  相爱之人,总是会为对方想得更多一些,也总是以对方的喜悦为自身的快活
源泉,不是么?例如自家与韩归雁,与陆菲嫣,所做之事无一不将对方考虑在内。
也诚如陆菲嫣所言,喜事均沾,祸事独担,他相信雁儿也是一般如此。

  吴征不禁又将视线投向皇城后宫,疑惑愈甚。

  「大人,小姐请大人移步后院相见。」

  吴征思绪未完,韩峰笑吟吟地请了吴征去后院。能进韩府的后院,显是已被
当做自家人看待。话定然是韩归雁发的,大管家也无异议,否则韩家二子虽不在
府中,韩老将军可还是坐镇于此的。

  随着韩峰来到后院门口,老管家带着欣慰又揶揄的微笑躬着身道:「老奴不
便陪同,还请大人自行入内,小姐在花园处相候。」

  「有劳韩管事。」

  吴征待人不分贵贱,完全看是敌是友,亦或是心情如何。韩峰在韩府里虽是
重权在握,身份仍是家奴,迎来送往见过的人多了,似吴征这般彬彬有礼且目光
中全是和善,绝无半点轻视与瞧不起的也是独一人。这一份特质在韩家早有记载,
可不是亲身体会难以感受其中的舒适。

  吴征未曾来过韩府后花园,韩峰也未说韩归雁具体所在,偌大的地方要寻找
可不容易。韩府的花园比之常人的不同,虽也是树叶草木与花朵的清香阵阵,但
多栽松柏与藤蔓。只见左中右三条小径,松柏看着倒像刀剑林立,藤蔓中的黑沉
不清处则似如云的甲士正布成奇妙的阵势,暗藏杀机。三条小径在路口标牌上各
具其名,左为:「砥砺」,中为「点将」,右为「试阵」。吴征略一沉吟,向右
面东侧的小径处行去。

  川中多有好莲者,韩府也不例外。吴征一路分花拂柳便见一处足有十亩见方
的荷塘,初夏时分小荷才露尖尖角,洁白的花瓣只尖端一点嫣粉。风过处田田荷
叶摇摆,将聚拢其上的露珠重又洒落塘中,无论其形,其色,其香,无一不令人
心旷神怡。

  荷塘岸边一处长廊直达塘中,连接着一座六角凉亭。韩归雁身着金丝滚边正
红荷叶裙,俏生生斜倚危栏,满座荷塘再无一比得她这朵怒放的鲜花。

  「雁儿!」吴征一声高叫,也不及自左侧长廊入亭,提起一口内息纵跃而起,
踩着宽大的荷叶登萍度水,几个起落轻飘飘地落在亭中。

  韩归雁张开双臂,轻咬唇瓣,立定不动等着爱郎宠溺的模样儿,既娇且骄。
待吴征将她环腰抱起打了个旋儿才窃喜道:「这么快找来,你都猜到了?」

  爱郎明她心意,可谓心心相印,韩归雁自然开怀大畅,一脸向往道:「请你
来自当在安静无人打扰处,这里是试阵亭,当年你在大内练兵可是威风得紧。此
地又有凉亭,于花园之东,亭城可不就在成都之东么?你是不是这么猜的?」

  吴征缩肩低头道:「不是!」

  「啊?」

  韩归雁略感失望,原来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吴征不过是撞了大运而已。
不过花园寻人恰如人海茫茫,能遇见本就是妙不可言的缘分,这么一想心头大慰,
道:「切,原来是误打误撞。」

  「那也不算!」吴征将她放在腿间横坐道:「原本毫无头绪,不过见了试阵
两字便认定了的。你想啊,咱们又是多久不见?定然想念得紧。试阵试阵,说是
失贞也未尝不可,雁儿莫非不着急?莫非不想失贞给我?」

  「你……」被爱郎逗弄得一愣一愣的,可恬不知耻的话语此刻从他嘴里说出
来只剩又羞又喜,方才明白吴征果然与自己心意相通。他反应一向迅捷又多奇思
妙想,好好的一番话被他东拉西扯,居然也能圆得过去。再一想可不正是在亭城
失贞于他么?韩归雁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羞涩地在爱郎胸口饱以一顿粉拳。

  「今日怎地来看人家?」

  玩闹了一阵,韩归雁玉颜酡红问道。

  「下官掐指一算,韩守备五日后便将新官上任,这可乖乖不得了!下官紧赶
慢赶,闭了府衙赶着拍马屁来着。」

  言行不一非君子,吴征说到做到,大手抚弄着女郎的桃臀,只觉触手一片丰
腻紧致,又弹又滑,犹自一本正经道:「马儿不好伺候,要让她俯首贴耳不撂挑
子,拍马屁就得恰到好处。不能轻,不能重!哪,这个力道就刚刚好。」

  韩归雁臀肤敏感,被抚弄得甚是舒适。咯咯娇笑声中,女郎一左一右拧住吴
征双耳微向后扯,咧出一口洁白贝齿道:「那你可得拍好了,否则本官一个不高
兴,带人抄了你的北城府衙!」

  「哎!」吴征叹息道:「这马儿好难伺候,烈马,烈马!」

  「好了,先说正事。我上任那天,你来不来寻我?」

  新官上任大喜事,韩归雁最希望见到的自是吴征。

  「怕是去不成,你那里现下人多眼杂去了也不好。午间你来寻我倒是合适些。」

  想做的事情未必尽如心意,吴征也颇多无奈。

  「也是!那我去寻你,守备府那边我也得多观察些时日才好心中有数。」

  「聪明!」吴征竖起大拇指赞道,又掏出一份请柬道:「你到任我不能去,
这个略作补偿。」

  「吴氏私厨?」

  韩归雁眼中一亮道:「你那个稀奇古怪的私厨整治好了么?那我肯定要去。」

  「自然,而且必须是头一位!」

  能分享彼此的成就,实是爱侣间最快乐的事情,吴征又道:「我也有些紧张,
还望韩守备帮忙镇一镇场子。」

  「还请了什么人?」

  能让吴征紧张怕是来头不小,韩归雁好奇心起道:「你见的世面还少么?怎
地还会紧张?」

  「那不一样。」

  吴征摇了摇头啧啧连声道:「从前做的事情看着都不小,可每一件我都是辅
位,敲敲边鼓,挑自己最擅长的地方耍耍小聪明而已。这一回我可是主人,一切
都得拿捏得当统筹全局。明晚有祝,顾,陆,杨四位家主,还有我师叔顾不凡,
师姑陆菲嫣,小师妹顾盼,宜知与志杰也来,我还真有点心慌。」

  祝雅瞳已是极为熟识,可她的手段之高令人既敬且佩,吴征占了个没被针对
的便宜。顾陆杨三家中稍弱的杨家之主杨正初也打过了照面,这位杨开瓢可不是
什么善茬,顾陆两位也就可想而知。再想想若是前世,吴征见了这些一等一的富
豪,还同席共餐,即使不吓得落荒而逃,面色发青牙关打颤词不达意是免不了的。
何况事关陆菲嫣终身大事,不由得他不心中忐忑。

  「嘻嘻,原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韩归雁抚着吴征头顶道:「别怕,姐姐帮着你!」

  试阵亭外所栽的荷花行行列列,竟有法度严谨之意。吴征忽然明白试阵二字
的含义,莫不是韩家研究的军阵不便公开之时,却是在这里以荷花排列试演?一
念至此欣然一笑道:「你在,我心中安定得多!」

  次日傍晚,韩归雁早早来到吴府。爱郎今日身有要事需她助阵,自是提前养
足了精神,焕发抖擞。吴征闻报赶忙迎到门口,眼前顿时一亮。

  比之昨日在试阵亭私会的女儿家装扮,今日韩归雁头戴纯金冲天宝石冠,一
身暗红仕子长袍,两条明黄斜襟在胸前交叉而过,不仅英气勃勃,亦有女儿家的
柔美。纤腰处以一条同样是明黄色的宽大腰带束紧,牛皮小短靴紧裹着浑圆纤长
的小腿肚子,让她原本极为高挑的身姿更显拔群。外罩的明黄披风飘扬摇摆,英
姿飒爽!

  「韩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吴征笑着迎上去,心中的邪念压抑得颇为痛苦!女郎英风如此,当真恨不得
将她就地正法,按在身下狠狠蹂躏听她婉转哀啼,正是人生乐事。惜乎每回现身
人前她都将一对美乳紧紧束起,着实减了几分媚色。

  韩归雁一扬锋眉,半仰着头,锐利的目光一扫道:「吴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
给的。」

  吴征心中大赞爱侣今日扮演的角色十分到位,跟在他身后一同出迎的顾盼撅
起了唇轻声嘟囔道:「娘,这女人就是韩铁雁么?在大师兄面前骄傲个什么?」

  吴韩二人的恋情传得沸沸扬扬,顾盼在昆仑山上便早有耳闻,当时还不觉怎
地,如今一见韩归雁姿容,心中大起警惕之意。不想这狐媚子居然有几分姿色,
可莫要真把大师兄给迷了去。

  「不得无礼!」陆菲嫣轻叱一声,当下不好多做解释只是嘱咐道:「今日少
说,多看,多学,记得了么?」

  「记得了!」见吴征与韩归雁并肩而行,顾盼赌气地一扭身子,双唇撅得老
高。

  「陆仙子。这位可是顾小姐?」

  韩归雁向陆菲嫣行过了礼,自也注意到了顾盼。只见少女挽着双丫髻,唇红
齿白眉目如画,一袭青色绸衫大衬青春靓丽。这位与吴征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她也
听得多啦,见状心头微酸。

  「韩大人有礼。正是小女顾盼。」

  陆菲嫣扯了扯顾盼衣角,少女方才不情不愿地铁着脸草草一福道:「见过韩
大人。」

  「好漂亮的小丫头,陆仙子的女儿自也是个美人胚子。」

  吴征揉了揉发麻的额头,脑中嗡嗡直响。韩归雁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是
做戏还是动真格的俱明了于心。此前的骄傲自是摆给人看的,可现下的醋味大成
了这样,还暗讽顾盼年齿尚幼啥都不懂……他眼角跳了跳心道:小丫头是吧?边
上那位美妇也是我的女人,可熟得透了?完蛋,完蛋,后宫不好开啊!

  「韩大人还请入府稍坐再慢慢叙话不迟。」

  吴征打着哈哈,惹来韩归雁警告意味极浓的狠狠一瞪!

  吴征心中暗恨: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终有一日把你和菲菲母女俩摆弄得
服服帖帖!双飞?三飞才是王道!

  所幸众女皆知大事为重,稍作交锋便及时打住。吴征也不引韩归雁入厅堂,
而是直接去了私厨。

  吴氏私厨能得到祝雅瞳与拙性这等人物的重视,自因其极具独到之处。

  一座二层楼高的「食堂」,一层此时看来尚平平无奇,只是中央摆放的长长
木桌挖了十来个半臂长方孔不知何意。而围绕四周的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
座都是四人位。食堂是吴府里用餐之所,一层想来便是仆从下人们使用了,这一
点不难猜。只是格局新鲜,让韩归雁啧啧称奇。

  「这里是下人们用饭之所么?」

  韩归雁一脸好奇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道:「中央的大桌子有甚么用处?」

  「平日没有贵客我也在这里吃,这里还没弄好,暂时保密。」

  吴征卖着关子道,近来建造食堂的重点都在二层,是以私厨已完备,一层却
尚未竣工。

  「这样……和下人一起吃?唔……也是,我在军营里也和军士们一起吃,倒
无不可。」

  韩归雁好奇之心已是无法遏制:「那这里弄好了的第一天,你也得请我来!」

  「哈哈,那是当然。韩大人,请登二层。」

  比之一层的朴实以奇巧引人眼球,二层则堪称美轮美奂。厚实的羊绒毯子铺
满了每一个角落,落足时如同踩在厚厚的草甸子上,舒适又踏实。四周八根大烛
后均安装着铜镜,烛光被反射之后与厅堂里交相辉映,梁柱上又垂落八角宫灯,
何时都能耀如白昼。

  厅堂中央不设圆桌,而陈设以单独的席位,边角还有两处隔间,无论大宴宾
客还是老友到访俱得相宜。

  不多时祝雅瞳,陆玉山,杨正初,顾浩轩等人依次而到纷纷落座。

  陆玉山三绺长须,一副文士模样,即使年岁已高仍显清隽湛然。顾浩轩则不
苟言笑威严沉稳,一双长眉无时不微蹙着,让额头两道皱痕犹如斧刻。

  「诸位长辈皆是大有见识,还请多多指正不足之处!」

  简单的开场白,吴征拍了拍手掌,冯管家便领着侍女们鱼贯而入。

  侍女们姿容秀丽,人手捧着一只洁白瓷盘,在诸人身前的餐桌上放好。

  今日的菜品祝雅瞳刻意不提前知晓,存心想看看宝贝儿子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只这上菜一项便大显不俗!侍女们步入时排成一列整整齐齐,又如烟花般四
散开来。而将菜品提前分好,每人一份,与当世习惯又大为不同,新鲜得紧。

  祝雅瞳细观头道菜,有些疑惑不解问道:「吴大人,这道菜唤作什么名目?」

  「颜如玉!」

  「咦,名字起得倒好!」

  但见上好的白瓷盘中央摆着块凉糕般的物事,几滴翠绿色的稠汁洒落在左侧,
右侧则是几点酱,醋等调味品。瓷盘质地极佳,酱醋滴落其中凝儿不散。两相呼
应,令中央的菜品当真透出玉般的色泽。只观其形便觉赏心悦目!

  祝雅瞳轻嗅一口,闻不出什么香味,料想糕状物大都凝结而成,香味不散。
遂举箸夹出一小块送入口中!但觉腻滑软润,满口生香,更妙的是那几滴翠绿稠
汁竟是以茼蒿菜打烂之后,再以调制羹汤之法勾芡收汁,与软膏混在一起口感中
又添一股清爽。

  「啧!早闻吴大人有易牙之术又能出口成章!区区一个猪皮冻到了大人手上
竟能画龙点睛,色香味俱全,想不到,想不到!好一个颜如玉!」

  祝雅瞳分辨不出,但陆玉山好食猪皮冻却是吴征早从陆菲嫣处探知的。猪皮
冻并不难做,吴征混以前世现代的摆盘与服务手法,再安上个让人心痒难耐的名
字,让其貌不扬的猪皮冻一飞冲天。

  「哈哈,陆家主好眼色!」

  吴征抚掌赞道:「猪皮冻虽不稀罕,滋味却是绝佳,做开胃的小菜极好!且
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韩大人,祝家主,陆师姑,小师妹多用些!」

  「吴大人,这菜品和名儿卖不卖?五百两如何?」

  杨正初眨了眨眼,颇觉有些懊悔当日给了吴征两记酒瓶子。杨家经营稀罕之
物,他忽然发现什么东西到了吴征手上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若是世上什么
物事都能当珍品来卖,杨家岂不是飞黄腾达?当日杨宜知吃了亏,祝雅瞳与吴征
密议时又将他排除在外,心中着实有气,幸好未曾发作把人得罪死了。

  「杨家主若喜欢只管拿去,当不得五百两。」

  吴征笑道。

  「值当!五百两!」

  杨正初一拍膝盖盖棺定论。

  开胃小菜便先声夺人,众人不免更期待接下来的菜品。吴征自也不会让大家
失望,「红酥手」,「玉笛谁家听落梅」等等新鲜物事一道道地送上来,着实堪
称一顿丰盛又新奇的晚宴。

  至正菜上桌之前,侍女们虽未现身,一股异香已是飘满了整个二层。陆玉山
与顾浩轩深吸一口,也自动容!

  「好香!吴大人终于拿出压箱底的好物了!」

  顾浩轩精神大振,今日来此说穿了终究还是为了这一件稀罕物——辣椒。

  「顾家主对了也错了!」

  吴征笑道:「辣椒左右只是一件调味品,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若光吃辣椒,
则不过辣口而已,然则化于佳肴之中则起妙手回春之效。这一道水煮活鱼正是如
此!」

  白嫩的鱼片被精巧的刀工切得只有半指宽,红彤彤的汤头上铺满了鲜红的椒
瓣,再佐以新鲜时蔬,令人食指大动。顾陆杨三家都得到了些辣椒末尝鲜,多用
于面食,水饺等的蘸料,但这般食用还是头一回。鱼肉鲜嫩肥美仿佛入口即化,
火辣辣麻酥酥的滋味又让人直抽冷气,滋味之佳难以言喻。

  酒足饭饱,最后一道餐后甜点上桌却比前不同,不再是一人一份,而是由侍
女端上一整盘大大的圆形桂花糕。

  吴征起身至中央团团作揖道:「诸位是客,这一份桂花糕就让本官为各位分
食。」

  他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先将桂花糕均匀切成五份,将其中的一份承给杨正初道:
「杨家主,这一份足有两成,也是昔年本官答应宜知的,请慢用。」

  之后又取了一份承给祝雅瞳道:「祝家主,下官在长安时多蒙家主照料,这
一份是您的。」

  剩余的桂花糕吴征将两份装盘置于自己桌上,仅存的一份却不再动,笑吟吟
道:「诸位慢用。」

  在座知晓吴征事前紧张的仅韩归雁一人,但今日见他泰然自若,当是下了不
少苦功准备,当即接上话头问道:「吴大人以桂花糕寓意辣椒,不知韩家能不能
食用这一份?」

  「抱歉!不能!」吴征摇首拒绝道:「这一份是留给圣上的,不能动!」

  「啊哟,本官不明就里,倒是孟浪了。敢问吴大人一人食用两份,会不会胃
口太大了些?」

  「不大,本官权当替昆仑派取了两份,岂敢独食。」

  「唔……那么韩家连一杯羹都分不到了?」

  「那也未必!」吴征敲着桌面道:「韩大人既问起,本官正巧有话要说。」

  他起身向陆玉山,顾浩轩道:「桂花糕只有这么大,再分也分不得了。不过
诸位俱是经商的大行家,当知普通米面人人皆需,却在丰年之时卖不上价钱。但
若制成肉包子,馒头,糕饼等物,其价值自然不同。辣椒也是如此!便如咱们守
着一颗桂花树,花分完了,但桂花糕却还有得商量。」

  「不凡已将大人绘制的草图给我看过,其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倒要请吴大
人详说。」

  顾浩轩见入了正题,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辣椒初现于世间,昆仑有幸据而有之。可昆仑上下亦知做生意没有吃独食
的道理,况且光凭昆仑派之力栽种,如何满足天下食客之口?且虽是派里守得严
密,一旦辣椒在市面上大量流通,迟早有一日也要让人培育出来。与其他日措手
不及,不如当今便在百姓心里印下吃辣椒,只吃昆仑派的辣椒之念!」

  吴征侃侃而谈:「是以本官想了个法子,唤作加盟!」

  「如何加盟,有何好处?」

  陆玉山问道。

  「辣椒出自昆仑派,自由昆仑派说了算。想卖给谁,或是让谁种植以售卖于
百姓,都由昆仑决定。至于这个谁,自是加盟商了。只需缴纳一笔加盟费,每年
再从利润中分出四成来交给昆仑,加盟商的条件简单明了。」

  「加盟费又是多少?多了怕是要蚀本,少了么,呵呵,盯着辣椒的人如过江
之鲫,拿得出银子的也不少,全天下都是加盟商,又能赚得几个钱?」

  陆玉山一针见血。

  「好问题!陆家主,这就是本官接下来要说的代理权!一州之地,只许一家
加盟商,先到先得。譬如江州给了陆家,不知陆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打得倒是好算盘,帮你种,帮你卖,得的银两还要分给你,倒要让
天下间的豪族都为你效死命不成?」

  顾浩轩嗤之以鼻。

  「非也!本官说过,光卖辣椒又值得几个钱?昆仑可不做这等赔本的生意!」

  吴征晃着脑袋道:「辣椒除了在市面上少量售卖之外,均用于加盟商的酒楼
里,譬如这道水煮活鱼,不知顾家主以为如何?」

  吴征占了前世见识的便宜,但在座的几位哪个不是一点即透的专家?一想可
知若是酒楼里推出这些新的菜品,生意将会如何的火爆兴隆。且做生意极讲究以
点带面,酒楼食客多了,不仅是这一两道菜肴大卖,食客们终须再点上多几道菜。
而尚处农耕社会的当世里,占据垄断地位的酒楼能够发挥的作用不可想象。延伸
出去,粮市,菜市,肉市等等等等,但凡与食相关者均可涉猎。

  顾浩轩甚至在想那几个始终无法插入手脚的行当里,若是顾家的酒楼火爆需
求巨大,还怕他们不乖乖地敞开怀抱,任他予取予求?至于若有人敢搞怪窃取辣
椒搅和他的财源……顾浩轩瞥了瞥空余的那一份桂花糕,圣上占了份子,又会袖
手旁观不成?

  这么一想,顾陆两位家主不由得不动心。辣椒现世,几名顶尖权贵已将好处
瓜分了个干净,加盟商与代理权一说确实开辟了一大块未知的领域。

  吴征趁热打铁道:「方才本官拒绝杨家主买去颜如玉,原因也在此处。只需
加盟,本官会遣人至当地教授学徒,将秘制的菜色倾囊相授,至于滋味如何,诸
位心中当有评判!是了,方才漏了一样。一州虽只允一家加盟商,却并不禁止一
家同取数州的加盟商与代理权!」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无论顾陆杨哪一家的财力,要取数州代理权均不在话下,有了好生意,自然
是做得越大越好。几家虽均属昆仑派系,相互的竞争仍不可避免,谁也不愿让谁
比了下去。

  即使陆玉山与顾浩轩也不免眼中一热。吴征又道:「两位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不妨开个价!」

  「价钱不是问题,绝对不过分!」

  吴征暗中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陆家主与顾家主有意,本官可先由两位任
选大秦州郡的代理权!不过本官还有一个条件!」

  「吴大人但说无妨!」

  「劳烦两位借一步说话!」

  隔间用厚实的楠木围起,隔音极佳。吴征先作揖道:「方才在人前,晚辈不
得不自称本官,还请两位家主见谅。」

  需得隐秘商谈,上来又是放低姿态,顾陆两位见多识广,登时知道后头暗藏
机锋,原本有些急切的心思立时压抑下来。

  顾浩轩笑道:「吴大人年轻有为,当得上。」

  两人都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简直称得上相当职业,瞬间让局面忽然尴尬,
吴征暗骂一声老狐狸。只是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只得咬咬牙道:「晚辈的条件有
些难以启齿,又是越俎代庖,当真不知从何说起!」

  顾陆两位同时点头,仍是不发一言,一副你说,我听的样子,至于不知从何
说起,那是你的问题。

  「晚辈与盼儿自幼在昆仑山上一同长大,昔年也曾许诺要护她一世不受委屈。
两位又与昆仑派世代交好,晚辈说起来也算的上半个亲人,有些家事胡乱说上两
句,若是说的不对还请两位莫往心里去。」

  顾陆两位还是同时点头,还是不发一言,别以为提起我们的孙女儿和外孙女
套近乎便有用。

  吴征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道:「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犯了大错,罚是定然
要罚的。晚辈是她的师兄,也有不教之过。只是晚辈始终认为,罚不是目的,最
终是为了盼儿好!只是敢问两位一句,盼儿如今的样子,今后好得了么?」

  「盼儿自幼与贤侄一同长大,贤侄当是了解她比我们还多些,贤侄看呢?」

  得,这皮球踢的不带片刻稍停的,吴征险些给这两位双击666。这个锅看来
是铁铁甩不开了,吴征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道:「好不了。烂家多出不
肖子,盼儿的年岁正当青春叛逆之时,怕此后还要惹出祸事来!」

  「烂家?贤侄这话什么意思?」

  顾浩轩脸色一沉,阴恻恻道。顾盼姓顾,吴征骂他显然要骂得重些。

  「师叔师姑什么情况两位真的不知?整日吵吵个没完,晚辈看了都烦,遑论
盼儿!」

  「吴大人,你管的太宽了!」

  脸皮已经撕破,苦心积虑想要和平解决此事的愿望也已打消,剩下的仅有赤
裸裸地以利交换。

  吴征两手一摊道:「晚辈不想管,可再这么下去盼儿全毁了。

  下回:她再偷偷跑出去,出了意外何人承担?两位若不心疼,晚辈心疼!」

  吴征叹了口气,语声转软道:「晚辈实是不忍盼儿在这么下去!晚辈也知顾
陆两家面子事大,是以才提出这个条件望能略作弥补。

  师叔已是成家立业,仍不得不以家族为重,可一家三口貌合神离,对谁都是
折磨!撇开盼儿不谈,两位真忍心自己的儿子,女儿这么互相折磨一辈子?面子
事大,子侄的事便不大了么?该说的话晚辈已经说了,旁的也管不了许多,总之
一句话,答应了晚辈的条件,大秦境内州郡代理权任由两位先行挑选。

  若是不答应,诚如先前所言,盯着辣椒的如过江之鲫,晚辈让韩家先选,掌
门师尊也没话可说!」

  吴征语毕起身作势欲出,心道即使最坏的结果,有巨大的利益在其间总有转
圜的余地,即使一时半会儿陆菲嫣的终身大事定不下来,总算向前坚实地推进了
一步!幸好当事被逼出了代理权这一想法,有了这一份底气,哪怕是顾陆两家天
大的面子,也得乖乖让上一步。

  「且慢!」

  吴征顿住身形,缓缓回身,一字一句道:「晚辈可以等两位几天,可这事条
件已定死没得商量!还请两位早作决断!」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31 21:4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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