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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赘婿(4月18日 更新至“第七〇四章 铁火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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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七章 旅程小事(上)


  对于周佩来说,在某种程度上,那或许是她日后最不愿意提起和想起的一段记忆。在十五岁的年级上为了逃婚而上京,试图在日后成就一段巾帼不让须眉的佳话,事情说来不错,只是未曾料到的是在一开始就会遇上如此之大的挫折。原本躲在箱子之中,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出声,等到做出决定的时候,事情便已经晚了。

  从江宁的码头出长江,一路上江水颠簸,周佩被关在那大箱子里不见半丝光亮,对于从来都养尊处优的她来说,心中的恐惧已经无以复加。但纵然她拼命敲打那木箱的箱壁,能够传出去的声音也已经微乎其微。旁边的箱子里盛了重物,但在一路的颠簸下也已经靠了过来。她意识到呼救不成,但身上倒是还带了一把匕首,随后就开始一边哭一边割那箱壁,然而割了好久,也只割开了一道小口子。事实上,若不是有这道小口子让通气的速度加快了一点,恐怕过不了多久,她也就被憋死在箱子里了。

  此后的时间,完全是一场噩梦。黑暗、饥饿、恐慌、疲累,对于周佩来说,简直像是之前从未想过的酷刑,那箱子虽然也算挺大的,但十五岁的少女在里面,身体也无法完全舒展开。汗水湿透了衣衫、刀子也在手上割了一道口子,她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而随后反映过来的是最为令人难堪的尿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大箱子里待了多少的时间,意识清醒时便去敲打箱壁,有时候用腿踢,有时候手指去抓去挠。有时候想“我要死啦、我要死啦”,也有时候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箱子里的气息与时间逐渐变得奇怪起来。浑浑噩噩里,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老师以前说过的那个被关在瓶子里的恶魔,想自己会怎样被人发现。

  有时候想,若有人能救她出去,她便一辈子喜欢他,好好地报答他,便是他怎样对自己都行。想到羞人处,身子便蜷缩在一起,感到双腿之间有暖流流出来,靠着箱壁痛苦地哭。

  有时候又想起家中的教导,她是郡主身份,流着帝皇家的骨血,身上有皇家的尊严,虽然黑暗中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她也能想象现在的自己必然已经狼狈不堪,若是被人看见了,恐怕首先要想的就是杀人灭口了。

  一颗心就这样在以身相许与杀人灭口间晃来晃去,迷迷糊糊里做了好些梦,梦见自己成亲了,后来却又杀掉了自己的相公,有时候是皇家下旨的,有时候自己动了手,不管是哪一次,她都哭了。有时候想起那老师,她其实一直佩服老师的诗词和才干,但老师大概是不知道的。她其实好几次想要说了,也一直想让老师见识到自己的不凡,她是好多人夸赞的小郡主呢,很多人喜欢、上门提亲。想要在老师面前表现她高贵优雅的一面,但老师看来都没有惊叹的意思,她在她生活的那个圈子里,明明都被那么多人憧憬了啊……

  大家毕竟不是一个圈子的,宁立恒太奇怪了,他哪个圈子都不是的,然后梦中的觉得就变成了老师的模样,觉得……他死了以后,她好伤心啊……

  这样纷乱的幻想与梦境中,时间漫长得犹如过去了好几天,意识其实已经越来越模糊,难成线索。当眼前终于出现第一缕光明,看见宁毅的模样时,她仍旧觉得那是一场梦境,然而在现实与梦境之间,那道身影令她感到了些许的安宁,她终于疲惫地睡去了……

  没有太大的颠簸,船只破浪前行。

  宁毅站在大船后侧的船舷边看着风景,夏日的傍晚,河道两岸景观随着船行远去,偶尔见有行人自那画面里经过。此时已经是启程后的第三天,北上进入大运河的航道,天气清朗,夕阳很好,几艘大船破浪而行,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而在另一方面,原本自己所住的房间如今已经被周佩占去。年纪只有十五岁的小郡主按照后世的说法正处于叛逆期,宁毅不愿意参与到她古怪又纠结的心事里去,虽然说起来有师徒名分,但至少在宁毅这边看来,彼此是算不得亲近的,他犯不着对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表现得太过贴心。

  将小郡主从箱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的少女确实已经是极为凄凉的状态了,或许说是弥留状态也不为过。一个人被关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么长的时间,许多大人或许都支撑不了,更别说是个小姑娘了,昨天下午醒来之后,她蜷缩在床上便一直都在沉默,看起来比之意气风发时不知道单薄了多少,估计心中也已经有了阴影,一时间难以缓过神来。

  若作为一位负责任的家长,这个时候恐怕还是要将她送回江宁才好,但宁毅选择了两不相帮。写了信函用飞鸽传回去给康贤,房间则干脆给了受到心灵创伤后不愿意挪窝的少女住着,免得在她的眼中成了大恶人。

  如今知道小郡主身在船上的人还没有几个,除了他与昨天守在门外的那名管事,就只有小婵了。只是小婵照顾人虽然没问题,但对于少女所受的心理创伤却是无能为力,到得吃饭之时,还是得由宁毅端了热粥进去。或许是因为在黑暗中被关得太久的原因,即便是见到宁毅,少女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神色仍旧有些复杂,像是畏惧或是害怕,但若是小婵,便是靠近了对方也没什么积极的反应,或者干脆是抱着被子缩到床角去了。

  被宁毅从箱子里救出来之后,宁毅是先让小婵替周佩沐浴更衣,包扎伤口。那时候她仍处于昏迷状态,自是任由小婵摆布。醒过来后,便不好再那样了,她在床上穿着小婵带在路上的单衣,纵然已经是小婵最漂亮的衣服,穿在周佩身上也显得有些寒酸,她手指上用绷带包着伤口,一头原本保养极好的长发也披散下来,坐在床上便显得格外瘦瘦小小,有几分可怜。

  宁毅便坐在床边,用调羹舀了粥饭给她吃。

  “……船已经过了扬州,不在长江上,接下来就不会那么颠簸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晚上大概会在淮安附近靠岸,船上的很多人都会下去城里住,你可以考虑一下。你在船上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公开,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觉得好些了,就出去走走,船上风景还不错。”

  他说着这些,将调羹伸过去,周佩小口小口地吃了半晌,又微微地缩回去,抱着被子低下头。宁毅道:“不过,消息是已经通过飞鸽传回去给你康爷爷了。接下来到底怎么样,自己也想一想吧。最好当然还是回去,你是皇族,还好没事,事情要是闹大了,没什么人可以扛得起来,跟船的刘管事都快被你吓死了。”

  宁毅说了几句,那边的周佩才稍稍动了动,委委屈屈的,轻声道:“老师……觉得麻烦了吗?”

  她这样问,若是一般人恐怕回答的就是不麻烦,不过宁毅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麻烦,不过现在你先养好身体吧……手拿过来。”

  喂完了粥,宁毅替她换了手指上包扎的药与绷带,周佩的手指修长白皙,伸在那儿,偶尔被碰到,微微颤动,许是指尖还有痛感。

  “下次便让小婵给你换了,你以前也是见过她的。现在她是我妻子,也算是你的师娘了,你身份太高,她有些压力,你别吓到她。”

  实际上如今有心理创伤的是周佩,但她毕竟教养良好,宁毅这样说了之后,她就算抗拒其他人,至少对小婵也得表示一下亲近了。却听得她在那边轻声道:“小婵不是老师的妾室吗……”

  “妾室就是妻子啊。”宁毅回答。

  “没、没听别人这样说……”

  “我家的规矩。”宁毅笑了笑,见她已经开始开口说话,又道,“对了,那个卓云枫,跟你是什么关系?”

  “卓、卓云枫?”周佩大概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关系啊……”不明白宁毅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看他谈吐挺不错的,也很有才学。看他说话,跟你也挺熟……”

  “老师你……见过他?”周佩微微抬起头,随后又低头,轻声道,“哦……他、他托人找了老师?”

  “他就在船上啊。”

  “啊?”这下倒是将周佩吓了一跳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听得宁毅说道:“看他对你挺有好感的,估计也已经跟你家那边提了亲了吧……”

  周佩便连忙摇头,随后才道:“他……他是朝阳县主的儿子,朝阳姑姑原本嫁给了一位指挥使,后来那位卓指挥使犯了事,家道就中落了。因为朝阳姑姑的关系,上面倒是没有太过降罪。卓云枫……人是挺聪明的,小时候被朝阳姑姑送来,与我拜了一位老师。所以我与他倒也算是认识……”

  她心中想着这事,倒有许多心事没有说出来。周佩身边的各种年轻人中,卓云枫算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一人了,彼此也还算是有些交情,只是并未到男女之情上去。两家虽然都是皇族,但血脉相隔已经有好几代,周佩选郡马的事情传出后,卓家曾派人来提过亲,周佩这边照例是婉拒了,卓云枫也是骄傲之人,在那前后也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只是周佩既然也有些欣赏他的才华,彼此之间自然比一般人走得近些,有关她对宁毅才学的仰慕,她有时候难免表现在言行之中,卓云枫该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对老师说了多少而已。

  她往日里常对宁毅表现出不服的态度,此时若让宁毅知道了这事,自然大大地丢脸。虽然在她想来之前被他从箱子里搬出来时就已经丢脸得不得了——这一天的时间她躺在床上,便是在一遍一遍地想她当时到底是怎样被抱出来的,在她的想象里,那简直已经是比被脱光光了抱出来更加难堪的一幕,以至于她时而想哭,时而想躲起来不见任何人了——但这时候心中还是不免忐忑,好在宁毅听她这样说了,便点点头,不再多问。

  与周佩大致说了几句,见她状态好转,宁毅也就放下心来。端了碗筷出去时,却见卓云枫与另外几人正从船舱那一侧过来,过来打了招呼,看着宁毅手上的托盘,道:“宁先生,吃过东西还自己收拾么?”宁毅笑笑:“顺手而已。”

  与卓云枫一道的大都是江宁一带的权贵子弟,宁毅并不认识,便不与他们打招呼。待他离开,卓云枫若有所思地朝那房间望了几眼,与众人一面交谈一面走开,几人议论的,却也正是宁毅的身份,有人道:“住在这边,莫不是个账房先生吧。”

  “看云枫的态度,倒像是谁家的幕僚,可能是随行上京。”

  卓云枫道:“他便是宁立恒。”

  众人倒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原来是咱们的第一才子?”言语之中,倒也不算太过惊讶,随后也有人道:“郡主的老师吧?”

  此时自然也有与卓云枫颇为熟稔的,到得前方转弯处,才小声问道:“云枫之前不是要娶那小郡主么,这次为何忽然又要上京了……”卓云枫回头看看,只是皱眉摇头不语。

  他们渐行渐远,声音便不清楚了,他们中间除了卓云枫,当然也有与周佩认识的。但就在他们走过去之时,周佩正躺在里面房间的床上,轻轻地咬着手指头想自己小小的、纷乱的心事,对于外面的些许喧闹,便没有仔细去听。

  距离这边不远的房间里,随行的苏文昱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这几天里,晕船晕得一塌糊涂。外侧的船舷上,宁毅与走来的闻人不二打了个招呼。后方的一艘大船上,云竹与锦儿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交头接耳地说话,船上都是陌生人,她们女子身份,自住进来之后,便不太出门转悠。夕阳彤红,照着下方的滚滚江水,承载着诸人的心事,在这天夜里,抵达了淮安附近的县城盱眙。

  淮安是淮河与京杭大运河的交接点,盱眙虽然不如淮安那般繁荣,晚上的时候船上的不少人还是进了城找乐子。然而到得深夜时分,便有几名仆从狼狈地赶回来,说道是一位小侯爷在县城青楼之中与人起了口角,然后被人劫去了……

  出门在外整整一个月,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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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八章 旅程小事(中)

  风声呜咽,小县城中灯火渐息,然而到得午夜时分,一束束的火把奔行在道路间,却是变得热闹起来。码头这边,灯火在几艘大船上也已经亮起来,骚动小范围的蔓延。

  周佩在房间里将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偷偷地朝外面瞧,只见随船的几名将领都已经被警醒,士兵也是一队队地下去。此时宿在大船上的宾客不多,但士兵们也都尽量绕开了那些贵客居住的地方。周佩听得一阵,才知道是望远侯卢沛江的儿子卢纯在青楼之中与人起了口角,随后被强人劫了。

  在江宁虽是大城,但王侯之中,那望远侯卢沛江也是颇有权势之人了。这次船队北行,护的是给皇太后的生辰纲,随船的有几名将领,都是江宁军队中得力之人,但在侯爵的身份面前,也算不得什么。原本以为运河航道治安稳定,那些权贵子弟又有家将护着,出去玩耍当无大事,谁知道竟会出现这等意外,消息一传来,众人便立刻行动起来,朝着县城里杀过去。

  如此一阵喧嚣,码头内外、船只上下也已经提高了戒备,县城之内,估计衙门的人也开始在配合着做事了。周佩对于青楼之上争风吃醋的事情自然没有好感,看得片刻,便又听到隔壁宁毅与小婵被惊动,起床的声音。她惦着脚尖回到床上,宁毅在外面敲了敲门,问她是不是被吵醒了,片刻,小婵端来一壶茶水,放下后轻声说了听到的消息,方才出去。

  两人的年纪其实差不了几岁,小婵同样是少女的样子,面容青涩,只是方才起床,草草地梳起了妇人的发式。周佩躺在床上将她与自己对比了一番,于那小侯爷的事情,转眼便忘了。

  然而外面的吵闹声一阵一阵的,远远近近地传来,过了好久都未有停歇的迹象,她自然也就睡不着。不多时,后舱这边隐约间也热闹起来,是有人过来找宁毅。他们在走廊里说话,小郡主竖着耳朵听。

  “那位卢小侯爷……现在还没找到……”

  “点子武功高,盱眙搜了个遍了,都还没找到人,怕是之前就踩了点的,这样下去,明天走不了了。”

  “人选得倒好,若是早有预谋,会不会是……为这生辰纲来的?”

  “可能性不大吧,这条线上……”

  与宁毅说话的,自然便是闻人不二以及齐新勇等人,他们都是老江湖,只看对方下手的手法,追捕的难度便能知道这到底是意外还是蓄谋。但要就此判断对方是为了生辰纲而来,毕竟还是有些敏感过度了。这一条航道向来繁荣,官府的管理力度也大,他们此时停靠的乃是盱眙一侧,这个大县的另一侧靠着洪泽湖,上面水匪是有些的,但要说他们敢动生辰纲,或是对侯爵身份的人动手,还是不太可能。

  不过宁毅等人对那小爵爷没什么责任,此时讨论这事,做个心理准备,也算是未雨绸缪。

  这天晚上,盱眙县衙的兵丁、捕快连同船上的大半官兵在县城里一直折腾到天明。第二天,船队便未有启程。那负责船队安危的偏将名叫陈金规,小侯爷上船时,其父卢沛江还曾向他说过一声关照,若是在这里让卢纯出了事,他就算将这生辰纲安全送到汴梁,回去之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自城内陆续回来的众人此时也大都知道了卢纯被掳之事,船队既然不走,他们也乐得在盱眙休息一天,只是各自都加强了身边的防卫。也有人道若此时已经到了淮安,可玩之处便大大地多了。

  众人都是富贵人家,这天白日里,有的人结了伴出去游玩,有的不敢乱跑,便留在了码头,叫酒楼过来办了宴席,或是邀请戏班、青楼中的人过来。码头之上卫生条件本不好,但这一侧向来停靠官场,这样一闹,下面又是摆宴席又是唱大戏,倒也弄得别开生面了。

  实际上此时盱眙县城已经开始戒严,真要出去,估计危险也已经不大。闻人不二则在担忧着有人要对生辰纲动手,这时武朝的形势敏感,方腊之患被压下之后,党羽四散,各地盗匪、作乱的局面反倒多起来,闻人不二毕竟在密侦司工作,知道的情况也就多,但这一片航路平日里还算安全,要说有人会劫生辰纲,说起来就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

  齐家的三兄弟以前毕竟是在南面起事,对淮安这边的情况就不清楚,宁毅也是相信情报之人,询问过一些熟悉此地环境的人后,心中对于这事的猜测也就有所减少。但这个上午,却听得有关劫匪的消息时有传来,那陈副将派出几支士兵,回来之后却都是扑了个空,宁毅便也与闻人不二等人商量了一下。

  “现在要说有人打生辰纲的主意,可能性毕竟不大,要让陈副将他们提高警惕也不可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但好在咱们只关心这个就行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合计一下,想个办法出来,避一避这个可能性……”

  他与闻人不二、齐新勇等人商议着,随后也叫来了苏文昱、苏燕平两人旁听,大家各抒己见的说了一阵,外面有人送来一封拜帖,像是邀请宁毅出去见面的。宁毅在这边没有熟人,路上也低调,打开那帖子先看署名,帖子用的是乱七八糟的草书,邀他出门的人,姓李,他仔细看看才认出那名字。心头疑惑。

  “呃……这家伙……怎么到处跑乱……“

  宁毅与闻人不二等人商议之时,盱眙与淮安之间的洪泽湖畔,十余名骑士正在山岭间行走。此时天上云朵甚多,距离湖岸不远的地方,偶尔便能见到货船驶过,那些骑士指指点点,随后在一处矮林边停下来。当中一名中年汉子指着那水面正在说话。

  “那些朝廷将官之中,看来也有生性谨慎之人,盱眙到淮安,不到半日的路程。他们昨夜若一路不停,不到深夜便能抵达淮安,但那船队偏偏就停在了河道里,不入湖口。不过若非如此,咱们也找不到这等好机会。那位小侯爷被咱们抓了,大队是不会就走的,毕竟盱眙衙门的人手不足。但若有关心那生辰纲的人,必不至于让货物一直留在盱眙,只有到了淮安,一切方才安全,到时候这几处湖边,便是咱们动手的机会了……”

  说话那人身材高大,背负双刀,看来是绿林武者打扮,双眼却颇为有神,语气沉稳。其余十多人下了马随意走走,有人道:“这可不是最好的下手地点,前方还有两处,就看到时候情况如何了。”看来对周围的环境倒是颇为熟悉。

  也有人偶尔打量一下那背负双刀的武者,领头的虬髯大汉道:“朱兄弟,非是秦某信不过你,但此事实在太大。我等以往在这洪泽湖上小打小闹,朝廷的红货虽也劫过,但生辰纲这般扎手的东西,可未必吃得下去。你忽如其来,便说要送这样一场富贵于我等,我心中委实还拿不定主意。这事情一个不好,于我洪泽湖上众兄弟,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那双刀客此时已然下马,听着虬髯大汉说完,笑着拱了拱手:“外界皆言御水虎秦维红秦大哥鲁莽,我看这传言有误了……不过秦大哥倒也不必过谦,我们兄弟听说秦大哥这半年来已然收服洪泽湖上十二个大小水寨,正要做一番大事,因此才过来投效。此时圣公起事天下震动,朝廷又左支右拙无暇东顾,正是英雄逐鹿之时。但小弟也只是这样一说,我等兄弟也知道这笔红货扎手,秦大哥谨慎也是理所应当,取与不取,全凭秦大哥决断了。秦大哥若担心我等兄弟是为了与朝廷的私怨拉诸位下水,那也是理所应当的顾虑。”

  姓朱的双刀客这话说得漂亮,将那秦维红捧了一番,又道全凭他来拿捏。那外号御水虎的虬髯大盗摸摸胡须,笑而不语,做胸有成竹状。一旁却有人问道:“若是他根本不动,一定要等到救出那小爵爷才启程,或是提前让淮安的官船过去接应,那又如何?”

  那双刀客摇了摇头:“若他根本不动,我等自然仍旧在盱眙与他们周旋,让他们为救出那小爵爷之事耗尽心力。甚至于他们中间有人不安,领船的将军却不许船只先走,就还会产生内讧。至于后者……这条航道一向还算太平,此时尚未有劫船端倪就胡乱叫人过去接,又有几支军队愿意听他号令。敌暗我明,他们只有反客为主,让生辰纲先至淮安,才是上上之策。”

  他顿了顿:“只是就算这样,他们必然还是会有一定准备。但向来富贵险中求,若真有可能拿下这批红货,不想冒险那是没可能的了。兄弟也不好夸大,能将动手地点引至洪泽湖上,又能让他们分兵,已是最好的机会。这批红货若真能拿下,天下英雄必望风来投,我等兄弟只望能得一批红利,也好为……为圣公东山再起做些准备……”

  双刀客说完这些,神色稍有些黯然,众人此时都以为他是在杭州之战被打散的方腊部署,倒也不以为意。过得一阵,双刀客骑马先行离开,众人仍在那儿看环境,见外人走了,方才道:“这姓朱的到底信不信得过啊?”

  “如今这事情,还都是他们兄弟在做,连朝廷的小侯爷都劫了,他们是不想要命了。咱们可还没跟朝廷这样撕破脸,寨主,这事情可得想清楚。”

  “虽然没撕破脸,但朝廷难道会容得下咱们。大哥,我看那姓朱的说得也对,主意他是出了,对与不对,还是咱们在看。如今这形势,咱们水寨真想要做大,这也是最好的机会啊……”

  原来这帮人本是洪泽湖上的水匪,那御水虎秦维红最近才统和洪泽湖一带的黑道,便有几人找上门来,道有一笔富贵相送,说的便是这生辰纲之事。那几人自称方腊麾下将领,破城之后便流落江湖,已经无家可归,他们是亡命之徒,已经没有退路,秦维红这边还未做下决定,那几人便已经动手劫了小侯爷,说道机会已经有了,到时候劫不劫船,就看这边决定,就算这边不打算动手,反正他们与朝廷仇深似海,劫小侯爷的事情便由他们抗下。这番话说得极为光棍,众人便也连呼好汉,颇为心动了。

  只是这事毕竟太大,几人又是一番商议。有人道如今绿林中赫赫有名的梁山泊在起事之初也劫过生辰纲,可见想要干一番大事,都是要劫生辰纲的。只是梁山当初劫的生辰纲甚小,与此时的这笔不可同日而语。但当初梁山劫生辰纲的人手不多,如今他们一统洪泽湖,也有了近千人的规模,随后在众人口中,渐渐说到的,便是在何处动手的问题了。

  湖岸附近便有大道,一众水匪寻那湖岸边适合动手处时,双刀客骑着马一路往西,朝盱眙方向奔来,在路边一间茶肆中与几名商旅打扮的汉子见了面。他坐下喝了杯茶,道:“费了我一番口舌,但想来这帮人是心动了,只是不知码头那边如何了。”

  茶肆中的一人道:“朱大哥不愧神机军师之名,早先不久,听得码头那边管着随船货物的一名管事与领头的偏将吵了起来,道是以生辰纲为重,如今事情古怪,得先去淮安才好。那将领却不愿意就走。看来咱们在盱眙故布疑阵果然引起随船人士的注意了,有人害怕货物出事,有人在意那小爵爷安全,这样下去,不是内讧,便是分兵。只是小弟在想,若他们分了兵,生辰纲真的让那御水虎得手,之后可该怎么办?”

  双刀客摇了摇头:“先不说他们能否得手,就算得了手,这笔红货太扎眼,他们也是吃不下去的。这笔货物价值连城,朝廷必定派兵来打,运河航线周围,他洪泽湖上十几个寨子,又没有咱们水泊那样的地利,转眼就被扫了。咱们反倒更方便将货物转移,就算拿不走,往湖里一沉,告知天下是咱们梁山让朝廷在这栽了个跟斗,此行也就不亏了。正好洪泽湖上水匪善水战,咱们也可以收编一二,一路带回去,路上经得几战,剩下的便是善战的精兵。”

  众人点头:“正是一举数得的妙计。”

  其中一人笑道:“若是那秦维红未曾得手,也必定能让官兵死伤部分,二来他们破了这次阴谋,必定心中骄傲。咱们往后动手,也更简单些。唯一可虑的,若秦维红手下头目被抓,便可能让官兵知道还有一拨人在打他们的主意……”

  双刀客笑道:“那他们也只会知道是几个被打散的方腊余党,让他们稍有警惕,杯弓蛇影,我倒反而更好用计了。”

  他们正说着,一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白皙的披发青年朝这边过来,不一会儿,便也在这边坐下了,朝那双刀客拱了拱手,道:“朱家哥哥回来了,情况如何?”

  双刀客将秦维红那边的事情说了:“史兄弟刚杀了人?”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只是打断了两名官兵的腿,我去得快,他们未曾看到我的样貌。”言语之中,颇有睥睨之色。

  “那倒好,此时尚不宜杀人,只是将他们弄得人心惶惶就行。”双刀客说完,又道,“小乙那边如何了?”

  姓史的年轻人爽朗地笑了出来:“盱眙就一家西苑还拿得出手,那西苑的红牌纪怜红昨日便被小乙迷得不行。若非如此,昨日那么多王孙公子过去,咱们还真分不清抓谁最好。不过今日倒是听说,有一位颇有名气的女子似乎也到了这,也在那西苑之中,只是昨日未曾抛头露面。听人说来,这女子恐怕最容易上船。”

  “谁啊?”

  “京师四大花魁之一的李师师。”那年轻人笑道,“听小乙说起,这女子颇有才学,兰心慧芷,他好像也有些动心。那女子对小乙也有几分青睐,我走之时,两人已然聊了一阵。接下来小乙是假作还是假戏真做,我可不清楚了,哈哈……”

  说到这事,众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此时在这里的,其实也是梁山之中出来的一拨人了,背负双刀的乃是神机军师朱武,那年轻人便是九纹龙史进,他们口中的小乙便是卢俊义的家仆“浪子”燕青。虽然一向自居家仆身份,但燕青武艺高强,一身相扑绝技梁山之上无双无对,就连桀骜不驯的“黑旋风”李逵在放对之时也不是他的对手,梁山之上,黑旋风若是发飙,除了宋江以外便只有燕青最能压服他。

  “浪子”燕青武艺高强,为人又爽朗和气,在梁山上与谁的关系都好。而除了武艺,于**唱曲之类的事情也是无一不精,加上俊逸的样貌,去到青楼之中一向都是女子最为青睐的对象。昨日探听情报,便是燕青首先出马,搞定了西苑中的头牌,随后又与几名船队上下来的王侯子弟结识。在朱武的设计中,若有燕青这等武艺高强的人去到船上潜伏,那是胜过任何内应了。

  众人也知他颇为可靠,不会搞砸事情,说笑一番,随后倒是谈起了其它的事情:“林大哥他们如今想必已经回到梁山了吧……”

  “江宁之事,天下震惊,林大哥他们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咱们这边怕是也得快一点才好。”

  “回去之后,我倒想去那独龙岗看看,听说祝家庄的人武艺很高啊……咱们是不是也得想想怎么把那边打下来了?”

  “你怎知道我们要找独龙岗的麻烦……”

  “军师这次布局,所图甚大,咱们曾头市都打下了,总不至于将独龙岗留着……”

  “宋大哥往日里……像是想要招安的……”

  “此一时彼一时了,那席君煜当日出头说咱们要抓住这机会,宋大哥还有些不高兴,但最后怕还是同意了吧。朱大哥你说呢?”

  “……确实是此一时彼一时了。”朱武低声道,随后又说,“不过……宋大哥心中到底还是想要招安的。但宋大哥也知道,咱们现在闹得越大,往后若能招安,日子也越好过。”

  “别说这鸟事了。倒不知道林大哥他们这次在江宁有没有受伤,具体战况如何,听说方腊手下很有些武艺高强之人哪,也不知道救出了哪些……”

  “听说那姓苏的商贾家里是被屠了……”

  “自然是要杀光的。席君煜席兄弟武艺虽然不高,厉害还是很厉害的,他有心报仇,又有谁能挡得住了……”

  这次众人出来,原本目标未曾完全确定,近些时日才盯上这生辰纲。他们在这边毕竟没有固定据点,虽然能以飞鸽传书将自己的情况发回去,但对方要是有信息过来,却是很难收到,有关于林冲等人的消息也是从市井渠道得知,自然便颇为模糊,但江宁一战,梁山好汉确实震惊了天下,这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鲍旭等人身受重伤的详细消息,现在他们还并不知道。

  关于梁山众人在幕后的参与此事,才经历了灭门案,自江宁离开的宁毅怎样也是想不到的。甚至于“可能有人打生辰纲的主意”这件事,他心中都不能确定,与闻人不二等人一番商议,也只是未雨绸缪地做一番讨论与逆推,考虑一下如果自己是打主意的人,会想一些怎样的办法。

  他只将这样的讨论当成训练苏文昱、苏燕平这些人的手段和途径,隔壁的小郡主却有些重视,趴在舱壁上断断续续地听了好一阵,开动自己的脑筋便也想了好多办法,恨不能找宁毅一说为快。但宁毅等人很快将事情说完,不久之后,便传出了驸马府管事与那陈偏将争吵的消息。这个时候,宁毅已经在房间里继续写他想要交给秦嗣源的一些东西了。

  到得傍晚时分,名叫卓云枫的少年人过来找宁毅,摆出的是一副要进行严正交涉的认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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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九章 旅程小事(下)

  卓云枫过来找宁毅的时候,正是这天傍晚,在这之前,宁毅正在考虑有关在武朝建立一个巨大的舆论体系的问题,已经到了有些苦恼的时候

  有关于宁毅上京要做的事情的步骤,首先当然是要对付梁山,但根本目的则是要开始应付几年内有可能到来的靖康或是金人南下的类似灾厄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其实大部分事情是按部就班的,如何富国强兵,要做的事情在大方向上其实都差不多,人的能力其实是在无数细部上表现出来但当然,也有一些事情,可以在根本上起到一定的改变,找到一个支点,撬动整个大局,例如变法

  但是大局上的变法,宁毅是敬谢不敏的,他不敢涉入这种层次的事情里去这次上京,自己能做的,还是在许多细部上的能力,曾经经营公司的经验,后勤上的管理与协调,各种小问题的解决,阴谋的使用,只要人性没有大的变化,他做起事来就不至于搞砸,毕竟商战也就是人跟人之间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抗而在这之外,倒是有一个可以决定根本的空白区,他考虑过要去填补

  步骤是这样的,在上京之后,通过秦嗣源的首肯,加上他曾经的经验,以最快的速度,在全国范围内铺开“竹记”纵然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性,但在有国家机器的支持下,许多现代化的商场经验,还是可以在武朝用起来,这一点问题并不大,然后以“竹记”为基船铺开一个巨大的说书娱乐行业,面向的群众,则是那些完全不识字的乡下人,也是如今武朝的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并没有话语权的人群整体在这个范畴上,一时间应该不会遭到贵族阶级的反扑

  要将这样的东西铺开,需要满足的条件当然也有各种规格化的建立培训体系的规范,生产成本流通渠道损耗的降低一如后世超市逐渐取代百货商店,而网店又开始挤压整个现实市场的过程

  纵然武朝目前还并不具备发展资本主义的基船但宁毅手中也足有超过一个时代的可用经验,只要在政治层面上一时间不受打压,竹记就可以像蝗虫一样的在各个地方迅速铺开如何与官府打交道行贿如何摆平一个地方的黑帮,这些事情,在后世发达的资本主义体系里也是有着极端专业的方法的

  当他真心想要放出这些东西时,竹记可能就像是淡水系统里进入的第一条食人鱼,至于它繁衍后会有怎样的害处,宁毅暂时不管,但依靠竹记,这个娱乐系统会向着整个社会宣传一些极端简单而廉价的道理,譬如“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几年之后将整个社会上的绿林草寇引向北方

  眼下的武朝,并没有足够的舆论监控和宣传系统,虽然每朝每代文字狱肯定是有,但针对的,仍旧是不到社会百分之十人口的读书人宣传系统则几近于无特别是没有人会对着社会底层平民宣传什么事情,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可能一辈子也没听过几次故事而江湖人士绿林盗寇之流,真正会去听的,也只是一些简单的说书戏曲,这些东西里的故事简单又直白,但大多并没有刻意的舆论导向,顶多是一些人们喜闻乐见的快意恩仇又或是剑侠桃花运之类的意淫奇遇,简直就是一片尚未被开垦的处女地

  但是如后世所知的许多文人写的有关爱国的诗词骈文放在朝堂或是文会上或能引得一帮书生喝彩,但若是放在社会底层,说白了,谁知道你宣传的是什么?绿林众人有几个会读出师表又有几个懂它的意思,拿锄头的当兵的众人又有几个会因为杜甫的诗词满腔悲愤

  此时的整个武朝社会都是极其淳朴的,不识字的人们远比后世用惯了网络的宅男好忽悠,只要几年的时间,人们都会产生更多的忧国意识,纵然不能在根本上除掉那些绿林山匪武林人士,但大局上只要倾斜一点点,这力量加起来,就足以推动整个社会在这个意义上,养一帮人写小说戏剧,要远比养几个顶级文人写出传世诗词来得有性价比

  这是宁毅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在不过多惊动特权阶级的情况下撬动整个社会的支点(但问题仍旧有很多,最重要的是他在犹豫要不要让武朝掌握这种核武级的东西他曾经跟刘西瓜说过如何给底层士兵洗脑,也曾跟陆红提讲过宣传的重要,但老实说,一个便利的遍及整个社会的舆论宣传系统才是这些事情真正得到推行的最好基船可要是它真的运行起来,霸刀营也好吕梁山也好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这是温水煮青蛙,怎么防都防不了的

  宁毅并不知道自己此后跟武朝的关系到底会怎么样他只想阻止金人南下,可是有些东西从他开始想要做事时就想好了,此后必然会得罪人,也许会得罪很多人,他不是讲求为国为民的老好人想要做事,是因为看见有钱希文这些人,有刘西瓜陈凡这些人,有这样那样能让他认同的值得去救的人可如果到最后有诸多事情反扑己身,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是他曾经想过的最坏的结果

  也是因此,当这个舆论宣传系统的构想基本做好,他反倒是有些犹豫起来,此后勾勾画画的做修改当卓云枫过来找他,事情也正想到关键的时候,不过,对方过来要说的,看来也不是什么小事

  “我知道周佩就在旁边,宁先生原本住的房间里”

  将卓云枫引进房间里坐下,顺手还给他倒了杯水,果然,坐下之后,眼前的少年人开门见山说的,便是这一件事情这样直接的说话令得宁毅的心思有着些许的汪,他便点了点头,手中拿着毛笔,看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与郡主从小便认识,她心中有什么事情,怎么想的我都清楚,从两年前开始,康王府最初准备替她选夫婿的时候,她心中便有些不情不愿我知道她的性子,她想要见识更多的人和事,只是见到一个江宁她心中总会觉得不够宁先生也知道,郡主是很聪明的,大部分的男子……其实都比她不过”

  卓云枫说到这里,看看宁毅的样子,只见对方在那边看着他笑,却也点了点头其实宁毅的反应令他有些意外,有关于这次来见宁毅,说话方面他已经反复斟酌许多遍,本拟第一句话就会让对方大惊失色的谁知道宁毅反应平淡,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小觑了聪明人但在他想来,对方心中想必已经是天翻地覆了,只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面功夫做得好,这时候笑着点头,该是心中大乱的象征

  他却不知道宁毅心中正想到如果不用舆论宣传做理由如何说服秦嗣源将足够的政治资源往竹记倾斜但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大力地推销,秦嗣源就算知道宣传有用,应该也不会对酒楼的娱乐业太过重视反正竹记要做的事情简单,无非是赚一大笔钱,然后整天请人说书唱戏,只是内容自己把关另外……这个卓云枫看起来是挺聪明的

  “早些时日里王府里因此事逼她逼得紧了些,她私下里跟我谈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出走的意向,只是还不甚坚决但这一次……想来是真正做好了决定原本我也只是猜测但昨天才确定下来我知道郡主她一向钦佩宁先生的才学,却不知她是如何说服先生的……原本我也不该就此时说得太多,但朋友一场宁先生,此事有关郡主清誉,康王选婿在即,她却从家中逃出来,原本一路北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让人知道……知道郡主她与谁谁谁共处一室宁先生,此事我说得重一些,到最后,我怕她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我不好就此事与旁人提起,但宁先生总得未雨绸缪才好”

  卓云枫口中的自然是相对委婉的说法了在周佩的一干朋友中,他的心性智慧都是颇为出众的,但也是颇为骄傲之人周佩第一次婉拒了他家中的提亲之后,卓云枫便再不提起此事他对周佩的性格太过清楚,知道周佩自小受康贤的熏陶,崇拜的是那些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可少女心性,也总觉得这世上还有诸多更好的风景,他若是不能在最高的水平上证明自己的能力,是很难得到对方的芳心的

  而最高水平的舞台,自然就是京城了

  从之前的许多事情中猜测到周佩有逃家上京的心思,后来宁毅的回来,恐怕更加加深了她将计划付诸实践的想法从早些时日的谈话里,卓云枫便大概猜到这事,他决心上京,这想法当然有些冒险,好在这两天能够确认下来,小郡主还真的做了这等出格的事情,他也就不算白跑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最好的可能是他一路上帮忙和照顾小郡主上京,然后在汴梁以诗词文采压服众人,同时也能在皇室宗亲间暂露头角可惜当确定周佩住在宁毅的房间里,他才感到不妥,这次过来前原本是想过两个可能的,要么两人真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要么……宁毅比周佩大得也不过六七岁,他才华横溢,小郡主又一向钦佩他,若是说这对师徒暗中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也未尝可知

  因此他过来寻宁毅,话语之中其实还是隐含暗示的周佩随船上京,路上若与你一个小小赘婿扯上关系,周佩被人说的可能是名节,但康王府若真的发起飙来,真扛不起的,终究还是你宁毅

  他一番说话,中间看着宁毅的表情,见宁毅偶尔点头,或是皱眉沉思,虽然不至于大惊失色,但显然心中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可怕他也算皇室宗亲,这类暗示敲打察色入微的本领都是自小培养,这时候便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不由得有些得意,宁毅若是够聪明,想要从这些事情里脱身,就得跟自己做些交易

  到得最终,小郡主的存在还是会被公布出来,而且最好的方法还是表示小郡主是与自己一道,宁毅一介白冬扛不起与郡主同路的闲言自己却是可以的,而此后整船权贵,也都会下意识地将自己与小郡主的关系拉在一起这些闲言碎语,最后自然也会在小郡主的心中堆积起分量来

  他如此想着,又说了几句家中与郡主那边的关系,随后却见宁毅也是点了点头在那边站了起来,道:“说得有道理”卓云枫倒也不期待他说得太清楚,但说完这句之后,接下来的发展,却是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宁毅将他领到了门外,拍了拍隔壁的房门,卓云枫听得他说道:“周佩,在吗?”

  卓云枫不由得愣了愣,房间里已然传来细碎却轻柔的脚步:“在啊先生,我也有事……”那是他几乎从未听过的周佩轻快的语气,一面说着,房间里少女一面打开了门,然后也微微愕然了一下周佩此时穿着的是颇为平民化的衣裙,原是她向小婵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婵穿在身上漂亮又有气质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周佩平日在宁毅身边颇为自然,甚至有些没大没小的感觉,但此时见到卓云枫,还是在陡然间素静了气质微微低头,拉上敞开的外套——实际上里面的也是外衣,只是周佩如今身体显得有些弱,便穿了两件外面一件并未扣上下意识地拉上衣服后,她低了低头:“什么……”

  “有人找,你的朋友,自己招待一下”

  “……嗯”

  周佩看了卓云枫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卓云枫这时候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本该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他有预测过宁毅的心情应变,有预想过各种的应对,但正因为心中审慎郑重,却怎也没想到宁毅会顺手就把他直接塞到周佩这里来,这下子他该说什么才好……他正与周佩见礼,宁毅皱眉想了想,问周佩道:“刚才说有什么事情?”

  “没没有”周佩摇了摇头,随后见宁毅要离开,又道,“我待会找你说……”

  “哦”宁毅点点头回去了,一时间倒也懒得再管周佩与卓云枫这等少年男女的纠葛只是心中想到,周佩穿着那些名贵衣服时固然有公主郡主般的高贵气质,穿上小婵的衣服后倒像是个村姑了,却也颇为有趣

  心中想的这些东西,若要大修,一时半会是很难真正定下来的,他想得一阵,耳听得隔壁一对少年男女的说话,隐约听来倒也不甚亲热卓云枫在宁毅面前固然意气风发,但对上周佩,却有些心烦意乱一蹶不振的感觉了,在宁毅看来,显然也是因为卓云枫喜欢周佩才会这样他想着待会若周佩过来找他,倒是要说上几句,不要眼高手低,错过了好姻缘,这卓云枫在眼下的年纪上,看起来还是不错的了

  过得一阵,外出的小婵也已经回来,她是出去看苏文昱的晕船症好得如何了的由于这天停靠盱眙,宁毅便让晕船晕得厉害的苏文昱下船就医,免了进一步的折磨这次上京,苏家出动的包括家丁丫鬟在内也不过十余人,小婵将每一个人的状况都掌握得清楚,也算是接了苏檀儿的衣钵,有着“小小当家主母”的风范宁毅给她倒了杯茶,她坐在床边捧着茶杯将各人的情况说啊说的,发髻在脑后可爱地晃动,宁毅偏着头看了一阵,随后才笑着跟她说起周佩追求者的事情

  不久之后吃过晚饭,有关于那位小爵爷的事情仍旧没有进一步消息,码头这侧灯火通明,戏台上唱得热闹,几艘大船上的灯火连成一片周佩与卓云枫聊过之后,已经出去前方大厅用膳,宁毅记得周佩似乎要找他有什么事,吃过饭后继续想事情,做修修补补,小婵便不打扰他,替他泡了茶后出去看戏去了但等得一阵,周佩还没有来,想来突然露面,应酬甚多,宁毅起身出去清醒头脑,也不打算再等,转了一圈,去到另一艘船上找云竹与锦儿

  他知道云竹与锦儿这些天并不抛头露面,便一路径直去那房间,走到那房门口时,却微微愣了一愣,因为房间里传出隐约的声音,那声音不是云竹也不是锦儿的,听来有些低,说的事情却极为熟悉

  “……那段时间,身边什么认识的人也没有,姑爷一个人,伤才刚刚好,又要带着我这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小丫鬟云竹姑娘,锦儿姑娘,你们想艾杭州那种地方,周围全是反贼,成天到晚外面都是想要杀掉姑爷为谁谁谁报仇的人,那个霸刀营的态度也不清楚,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杀掉了可就算是那个时候,姑爷也没有做出什么为难的表情来,很多时候还故意逗我开心……我就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有些时候躲在房子后面偷偷地哭,我可也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姑爷真是太好了……呃,现在是相公了……”

  最后那句的声音小小的,有些满足又因为在别人面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是小婵又是谁,宁毅几乎都能看到她一面说着一面碰手指的赧然神情他将额头贴在舱壁上,有些无言,他这一路上都还将云竹的事情瞒着小婵,也曾经想过小婵以前“恶狠狠”地跟他说会跟小姐联手欺负别的女人,却想不到两边就已经勾结上了其实现在想来,当初在苏府小婵抱着宁曦逃跑时,便是云竹出来救下了孩子,以小婵的性子,承了那人情对云竹心中感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当他在船上发现这事情的时候,盱眙县最大的青楼西苑当中正是一片歌舞升平之色,歌舞俱欢,就在正厅一侧的一个小房间里,却有一双眼睛自悄然打开的窗户中往出来,扫视着这次过来的宾客,以及她安排在门口那边等待的丫鬟,微微蹙着眉头她年幼之时便是一众孩子青楼妈妈注视的焦点,自成名之后,拜访倾慕者更是趋之若鹜,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已被宁毅放了鸽子——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幼年相识的交情,他也该过来啊

  她这样想着,随后又有些的起来,最近几天盱眙似乎也不甚太平,他不会凑巧也出事了……

  ****************

  上个月本来说挑战二十五章,但最后还是没有达到,不过就字数上来说,上个月完成的一共八万五千字,合二十一章,比之之前的几个月的更新,还是大大超出了,这目标终究还是起到了督促作用的因此这个月也是挑战一下二十五章到三十章,若过了二十五章,我再求月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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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〇章 吵吵闹闹的夜与昼

  宁毅最终没有在小婵与云竹她们见面时敲门进去——倒想看看她们能折腾点什么事情出来。

  离开云竹与锦儿所在的那艘大船时,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下方灯火通明的唱戏杂耍,宁毅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久之后,吵架声传来,只见不远处主船的船舷边,那位陈副将与驸马府随行的管事一面争吵一面往下走。

  “……如今小侯爷尚未找到,盱眙的那帮衙役又靠不住,何先,这次北上的安全是由我陈金规负责,若误了时辰,自然有我交待,现在本就不赶,为何不能多停留一两日……”

  “……若贼人的目的真是为了辰纲,出了问题你扛得起吗!他们要把我们拖在这里,又左右不定的消耗人力,显然有所图谋。陈将军,你要被贼人牵着鼻子走么……只要东西去到淮安,一切都好办,你要在这里留上一个月也由得你……”

  “什么贼人会这么大胆,何管事,这条航道上何时出现过贼人敢劫辰纲的事情!你只是猜测而已……”

  “我要万无一失!”

  “如果你让一两艘船先走,正好咱们被分了兵,岂不正中贼人下怀!”

  “陈将军你说了,贼人不敢强攻,我也问过他人了。若真有人打辰纲的主意,所想计策决不至于是强攻。我总之是不放心东西就这样停在盱眙……我要一艘船、一船兵,另外我在这边也能调人随行,半天时间就到淮安!到时候你要找卢小侯爷,我回来全力配合你……还要怎么样……”

  两人争争吵吵个不停。陈金规自然不希望现在这个时候手头上的兵力被分薄,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也已经感受出来,那绑架卢小侯爷的匪人似乎有意带着他们转圈,让这边的注意力不断被转移。可如果就此便说有人要劫辰纲,毕竟也是太过多心的事情。

  而在那何管事的方面,只要确定对方不至于硬抢。东西一送到淮安,这边自然可以高枕无忧。那边的官府知道轻重,当然会派人看管严实,就算真有人想动些脑筋,淮安那种大城里,各种应对也方便得多。成果公主府的意遍及各地。盱眙这边。找些关系,也能调动几十上百的人手跟随船只一道去往淮安,纵然战斗力不强,也总算是人多势众了。

  走过这边时,那何管事与宁毅的眼神交错了一下,随后又与陈金规争吵着离开了。

  这晚到得亥时左右,主船之上的船夫、劳役便动了起来,从上面或搬或抬,移出一个个的大箱子往后面的那艘船上去。指挥者便正是那何管事。陈金规到最后恐怕还是拗不过他,只得应允了他的想法。此时在下方码头聚集看戏的多是有些身份地方的官宦子弟、皇亲贵胄,对这事倒不甚上心,笑着看热闹。

  只是东西搬得小半时,天上便下起雨来,一开始这雨倒是不大。但顿时之间,下方也是一片混乱。宁毅站在船上看着下方众人跑来跑去,一干仆役忙乱不堪,有些好笑。虽然还未到子时,但天色毕竟已经晚了,下方的贵族子弟们聚集车马,要去附近一些客栈中睡下。如此忙乱了好一阵方见清净,随后搬东西的继续搬,下方戏班杂耍,或是被叫过来的酒楼客栈中的人也开始拆除戏台。搬走桌椅开始清场了。

  小婵在那边船上探头探脑地看了一阵,随后才撑了雨伞小跑回来。宁毅此时笑着躲了起来,之后回去房间,叫下人提水过来,准备洗澡。此时过道当中许多人都在搬东西,人来人往的倒也热闹。小婵回来之后,宁毅便拖着她一道,小婵虽然说要整理东西,随后再来替他擦背,但这类事情一旦宁毅坚持,她向来是无法执拗的。见推不过,只好低着头在浴桶边趁着宁毅宽衣的时候自己褪去了衣物,她虽然已经是宁毅的妾室,但心中恐怕还是将自己当个丫鬟,让宁毅脱她衣服虽然也是天经地义,但若能自己脱,当然要胜过让相公来动手了。

  之后满室温柔,不再多提。小婵在这时候话倒不多,被宁毅搂着,光了身子贴着宁毅,盖着薄薄的被单。两人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息,船随波浪而轻摇,东西快搬完时,倒有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了片刻,过不久之后,去隔壁的房间了,却是这时候方才返回的小郡主,大概觉得宁毅与小婵已经睡下,或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便不好过来打扰。

  雨声之中,宁毅与小婵沉沉睡去。只是过了午夜之后,有一阵子船上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来,有些密集而热闹的说话声。这是去到青楼,却并未留宿的一部分官家子弟回来了,宁毅醒过来片刻,听得他们在外面议论纷纷、兴高采烈,有的大概喝醉了酒,吟诗大笑,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妙、妙,唯有鬼才李长吉的这诗方能形容啊……一手箜篌,能惊鬼神……”

  “虽是在盱眙这小地方……此后必成佳话……”

  “小地方方有灵气……似淮安、江宁、东京,热闹是热闹,全是酒肉气尔,无怪乎……”

  “……今日能与她歌唱酬答之人也很厉害呐……”

  众人吵吵闹闹,有的还大诗性,要当场作诗。宁毅听得隔壁窗户附近传了声音出去:“大半夜的还睡不睡了。”那声音倒是不高,低沉安静,但从窗边走过的人大概是喝了酒,随后听得那些人嚷道:“别拉着我,谁啊谁啊……”

  “知道哥哥我是谁吗……”

  “出来出来,刚才说什么……”

  说着便开始敲隔壁的窗户,小郡主悉悉索索的往身上套衣服,开了窗户。片刻之后又是一番混乱,有人认出她来,有人语无伦次。那窗户又砰的关上了。宁毅听得好笑,随后抱着小婵再度睡去。

  或是因为这一阵折腾,第二天上午,周佩很晚才从床上醒来。外面雨还在下,由于她昨日公布了身份。这天早晨,门外已经有一名皇族人家的丫鬟在等着,她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出到船舷上透气时,才

  见雨丝茫茫,原本停在后方的一艘大船。此时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卓云枫过来与她打招呼。她却站在那儿愣了愣,想起昨日要跟宁毅说的事情。这时候问了卓云枫那船开了多久,知道才离开不久,连忙朝船舱里跑去:“你不要跟着我,我有正事。”

  少女今天已经是一身名贵的衣裙,她提着裙裾,奔跑甚快。卓云枫跟在后头:“什么事啊?你用过早膳了吗?”

  “不许跟着我!”前方的少女一只手还提着裙摆,陡然回头站住,指了指他。卓云枫呆了呆,随后看见她朝着宁毅的房间跑过去了。

  宁毅此时仍在房里整理写的一些东西,迎了周佩进来,倒也不客气:“吃早餐没?茶就自己倒,这么风风火火的有事?”

  “老师你怎么就觉得让那艘船先走就会没事?”

  “嗯?”宁毅一只手拿着毛笔,一只手拿着刚写完的一张宣纸挥了几下。有些疑惑地看她。

  “此时天下的局势与往常不同了,往日里或许没有铤而走险之人敢动这辰纲,现在可未必了。我知道何管事召集了上百的商铺伙计或者护院衙役跟着走,这是公主府那边产业能调动的人,可人多有什么用,要是打起水战来,他们只会拖后腿!”

  周佩走过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杏目圆睁,认真地看着他。宁毅看着这表情严肃的小姑娘,渐渐地笑了出来,随后转过身用毛笔蘸了墨汁继续写:“你也觉得有人会劫辰纲啊?”

  “我……是老师你们觉得有可能的……”周佩愣了愣。看了宁毅一阵子,“我昨天便想找老师说了,就算不想让辰纲出问题,也不该分出一艘船就去淮安啊,人多又能怎么样,要是真有人想抢……”

  “何管事是不想跟着匪人的节奏走嘛,船快,半天时间就到淮安,他们反应不过来的。”

  宁毅随口答道。周佩想了想:“万一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呢,万一早就有人在这边盯着呢!”

  “他们怎么盯?”

  “办法很多啊,你看昨天他们在下面请了那么多唱戏的杂耍的还有摆了酒弄了那么多吃的,想要混进来不是容易得很吗!呃……”小郡主想着这事,脸色逐渐便阴沉了下来,“这帮家伙,这种时候了,就是会坏事,要是我,就把他们一个个都臭骂一顿,老师……”

  她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低沉的敲门声,宁毅起身朝那边走过去,笑着指了指周佩:“你说得有道理。”他开了门,周佩在这边探着头看了一眼,顿时间却有些迷惑起来,因为门外的是陈金规,这位副将低声与宁毅说了几句话,目光望了望房间里,看见周佩时,神色顿时复杂而回避起来,随后笑着交给宁毅一份帖子,赶快走了。宁毅拿着那帖子看了看,回头道:“你还没吃早餐,还不快去吃,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了。”

  宁毅拿起门边的雨伞,周佩有些疑惑地小跑出门外,待到宁毅锁门离开,她一路跟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师你跟这个陈副将不是不认识么。何管事肯定听你的,这个陈副将跟你应该是对头啊。”

  宁毅笑起来,拿着手上的帖子在周佩脑袋上打了一下:“你这么小,想这么多的事情干嘛。”

  周佩捂着头,脸色顿时红起来,站在了那儿。宁毅走出几步,又回了头:“不过还蛮聪明的。”周佩连忙又跟上去了,脸色红润中带点兴奋,差点蹦蹦跳跳起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之前一直想着要做一番大事,此时终于感到自己身处阴谋诡计之中了,心中激动不已。

  “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跟你说。”宁毅说完,周佩小鸡啄米般的拼命点头,跑向一边要去吃早餐。不远处,卓云枫皱着眉头看着这样活泼的小郡主,苦恼地挠了挠头。他见宁毅朝外面走去,于是也跟了过去。

  外面还在下雨,他跟到船舷,看着宁毅撑着伞下了船,到码头那边的大门处与两名戴着斗笠、蒙了面纱的女子见了面。为那女子看来却有些眼熟,卓云枫盯了半晌,终于才认了出来,她应该是这两日暂居在西苑中的那位花魁李师师,她是京城第一名伎,卓云枫也是极其喜欢和有几分仰慕的,他前晚在西苑见到了她的样子,据说昨晚这位李姑娘在西苑一曲箜篌清澈空灵、凄婉动人,后来有一名男子与其放歌相合,艺惊四座,被人传为佳话。只是卓云枫要陪着周佩,未能过去,今天早上听说了,大为遗憾。

  他前日虽然见了那李姑娘,但毕竟她露面不久,只是几位原本就在江宁认识了她的朋友与她多聊了几句,但这李师师也是气质卓然,令人倾慕,只是想不到她今天竟会这样出来与宁毅单独想见。卓云枫想了想,便也明白过来,宁毅诗词做得好,是江宁第一才子,自古才子佳人的说法也就是这样了,因此这李师师才来见他。

  看着这李师师,又想到小郡主,他心中不禁有些妒忌。不过诗词好,那又有何用,大部分的青楼名伎,最后不都是嫁到富贵人家了,若是有机会让自己表现一下在其它方面胜过这宁毅的事情就好了——他心中也知道比诗词自己暂时是胜不过他的,若自不量力,只是徒惹笑柄。平日里若能用权贵压一压他,让别人意识到这家伙终究是个毫无地位的赘婿就好了,可是周佩在这里,他也知道权贵是压不住宁毅的,如此想着,不禁有些气苦。

  与此同时,大船在风雨之中一路前行,在几艘小船的拱卫下,逐渐接近洪泽湖口,湖口边的林子里,有些人骑着马、披着蓑衣远远地看着。

  “这等天气,那管事与副将吵了架,总算是面子挂不住,下雨也要去淮安了。早就说过,朝廷之中啊,就算有些有能力的人,当他们聚在一起,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哈哈哈哈……走,我们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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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一本都市异能小说,《类神》,已经看过了才推的,我觉得很不错哦^_^

  另外,大家的日祝福都收到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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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一章 雨幕

  午时过去不久,洪泽湖上铅云笼罩,风雨之中,波涛拍打着湖岸。青灰色的雨幕间,运载生辰纲的大船连同旁边拱卫的几艘船只在岸边的视野中若隐若现。

  同样的时刻,盱眙也正沉浸在一片铅青色的雨幕当中,雨算不得太大,但从昨晚连续地下过来,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像是在夏天。而由于近一天时间的连续降水,县城的街道之上也都已经泥水肆流,脏乱不堪,不过,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也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算不得多么难以忍受。

  马车驶出码头的时候,宁毅正掀开帘子朝外头看。午餐的时间已经过了,此时的目的地是去西苑逛一逛散散心,前后也都有马车在行驶,后方那辆马车上应该是坐着卓云枫。因为在自己这辆马车里,周佩正做了个拙劣的男装打扮,看来有些小心却又忍不住拼命叽叽呱呱地跟他说话。

  这次的事情对于周佩,宁毅并不觉得有太多隐藏的必要,毕竟眼前的少女还是完全信得过的,而且自己这边毕竟身份不够,做事情的时候能够扯虎皮做大旗,有个小郡主站在自己一头,也是很棒的事情。只是周佩起床之时本已接近中午,此后一些信息反馈过来,他与闻人不二、齐家兄弟乃至于跟着做事的苏文昱等人也都有碰头,商量事情的发展。

  这样的情况下,周佩跟在一旁,也就从一些听到的对话碎片中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知道宁毅下午本打算去西苑,她干脆就先去做了个男装打扮。然后一路跟随上来。看宁毅此时身边无事,才选择了开口说话,询问心中的疑点。

  “……这事情就已经安排好了吗?都不知道老师你们是怎么说服那个陈副将的,还有还有,我上午说的那些,老师你们早就预料到了啊?绑匪都是些什么人啊,真的要打生辰纲的主意了?”

  她原本乖巧得像个安静跟在一旁的小秘书,这时候才终于一股脑地问出来。宁毅看看后方卓云枫的马车。倒也笑了笑。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不过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这两天我就跟闻人他们商量了,假如真有人要对船队打主意,最可能的法子是什么。整理了几个方向,你早上也已经说了啊,那些被招进码头的杂耍班子、唱戏的、酒楼伙计。龙蛇混杂,最可能被人钻空子,我们做了一次……相对系统的排查,也算是锻炼一下人,结果还真的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家伙……”

  带着可笑书生帽的少女看着他用力点头,这种勾心斗角让她听得津津有味:“那就是真的有人对生辰纲有兴趣啊?”

  宁毅摇了摇头:“有人监视船上的情况。不代表人家就一定是针对生辰纲来,可能是绑匪想要拿赎金的时候比较方便,有可能是跟哪个丧尽天良的二世祖有仇。船上就算没有生辰纲,这么多人北上,其余的宝贝什么的也很多。能干一票总是很爽的。我们归纳了一些办法,譬如让码头起火。大家都赶快下船,然后想办法劫取船里的财物,或者是干脆想办法骗走一艘船这类的设计,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人摸底、踩盘子的。不过,一旦真的有这样的人混在其中,我们告诉陈副将的时候,他也怕了,到头来,就不得不配合我们……而他肯配合我们,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这样说起来,事情就只确定了这么一点点啊?”周佩想了想,倒是颇有些失望。

  宁毅笑道:“要确定哪有那么简单,就算顺藤摸瓜反查上去,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不过,示敌以弱、借花献佛,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看看有没有成果的时候。这个坑最好是没有人跳,如果有人跳了,就算大家倒霉吧……”

  有人打生辰纲或者船队主意的这类事情,在小郡主看来或许颇为有趣,但对于宁毅来说,则是不希望出现的节外生枝。周佩原本心中还在猜想他过去西苑会不会也是为了寻找有关这次绑架的线索,再询问几句,才知道老师是真的不太看重这次的事情,是过去散心的。她如此想了一会儿,觉得老师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宁毅对这事已经尽了人事,该抛诸脑后的也就没必要一直想着,反倒误了正事。即便此时在他看来,官船会出事的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然而相隔数十里外,雨幕下的洪泽湖上,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已经在进行之中了。

  **************

  关于洪泽湖上那场战斗的情况,宁毅是到得这天下午申时左右才知道的。在这之前他已经抵达了西苑,虽然雨一直下,小县城中到处污水横流,但作为盱眙最好的青楼之一,这里的环境看来并不比江宁或是杭州差多少。

  青楼这种地方,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肉欲,一些中端的场子基本就可以满足一切要求。再往高走,则都是一些雅俗共赏的行当,诗词歌赋、精神上的愉悦,比之普通地方的花销便要高出十倍百倍来。就好像去天上人间没多少人是为了单纯招妓发泄,此时与后世虽然隔了一千年,但只要有钱,但凡能做的、能想到的享受,仍旧不会缺少。

  西苑便是这样的一处地方。背后的靠山是盱眙县令,往日里接待各种来往旅人,有身份的大人物,只有这里,算是真正拿得出手的一处地点。花魁纪怜红的歌舞功底都不错,据说去到淮安也是排得上号的美人。只是在这几天接待客人的档次上就显得稍有不足了。

  归根结底,这次随船而上的不是什么官二代便是皇三代。纪怜红再厉害,顶多是接待一两个人。白天谈笑游玩。晚上还得使出浑身解数将对方伺候舒服,要说陪这么多人,将档次完全控制在会友的程度又不让大家发飙,她是镇不住这样的场子的。

  好在这次李师师过来,途经西苑,县令求爷爷告奶奶地拜托了这边帮忙。将李师师在此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才终于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她在京师便能周旋于诸多达官贵人、文人才子之中,又是出了名的清倌。众多人过来游玩,便也都做出了交朋会友的风流才子模样,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本来觉得你该是挺忙的,想不到这么闲。”

  雨哗啦啦的下,水在外面的屋檐间结成了帘子,几乎淹没了半个庭院。房间里摆设精致,木架、古玩、盆景、屏风、珠链。摆放着看来贵重的乐器,房间的一侧焚了香炉,淡淡的青烟,迷人心脾。宁毅喝了端过来的茶,看着房间里的摆设,顺口说道。

  “宁大哥正巧北上。师师也在途中,怎能不先来见上一面呢,其余的事情,倒是不急的。”

  正在对面烹茶的便是身为京师花魁的李师师,一年的时间不见。她的气质已经变得愈发引人起来。此时一身衣裙如白莲,长发披肩。头饰殷红,一举一动都是令人赏心悦目、无可挑剔的完美模样。笑吟吟地说道:“去年回江宁时便想,宁大哥什么时候能去汴京,小妹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回去之后,跟于大哥、陈思丰陈大哥他们也时常说起来,这次终于成行,说不定还能同途北上,真是太好了。”

  李师师与儿时伙伴的关系一向不错,那于和中、陈思丰可未必会惦记宁毅,但她说起来却仍是颇为诚恳。宁毅笑着点头:“在京城呆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不过有机会一定是要聚一下的。”

  两人这样说着话,一旁在正襟危坐品茶的周佩眼睛转了几圈,倒是颇感兴趣:“师父跟李姑娘以前就认识的啊?”

  宁毅敲她的头:“跟班不要乱插话。”

  “哦”

  周佩缩了缩头回答,那边李师师倒是极为亲切,笑道:“与宁大哥小时候就认识了。”周佩这才点头:“哦,这样啊。”

  方才过来时,宁毅对周佩的介绍只是个没什么规矩的小随从,周佩颇感有趣,也不反驳。但是落在李师师这等人的眼中,她拙劣的打扮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过得片刻,周佩起身去二楼闲逛,实际上是看其他院子里都来了些什么人,房间里只剩两人时,李师师方才笑道:“看起来是个很有身份的小姑娘呢,宁大哥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不碍事吗?”

  “教的一个学生,逃家了,不过问题不大。”

  李师师笑了一阵,给宁毅斟了茶水,轻声问道:“宁大哥这次上京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是有一些事。”宁毅笑着点了点头,“处理完后大概去山东走一走。”

  “啊?那边可不太平……”李师师轻呼一声,但宁毅只是附和着说了一句:“是啊。”便不再多言了。事实上,李师师对于他上京要办的事情还是颇为感兴趣的,因为一般人上京无论干什么,都得走各种门路,她多半帮得上忙,而且也乐意帮忙,但宁毅既然口风比较紧,她也就不再多问了。心中有三分气闷,也有三分欣赏,如果是于和中、陈思丰这些人在她面前,多半是藏不住什么话的,但她有时候也觉得,藏不住话的男人未必干得了大事。

  如此聊了一阵,又叙了会儿旧,才知道最近一年的时间宁毅去了杭州,多半也经历了兵凶战危。李姑娘想了想,皱眉道:“刚刚从杭州回来还往山东跑啊,那边……呃,宁大哥不是想要做跟打仗有关系的生意吧?那些事情……可不太好做,不值当的……”

  她毕竟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各方面的消息,从各种人的口中都有听说,随后说些关于山东一带的趣闻,不免说到梁山:“听说他们的风评倒还好,说是替天行道,虽然未必真是这样,但好像是对贪官污吏下手的比较多。老实说,小妹在京城,见惯了那些有权势有地位的人干的龌龊勾当,有时候觉得,世上有些这样的豪侠,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她微微苦笑,随后挥了挥手,说得倒也豪迈,宁毅笑着点头附和。只听得对方又道:“不过说是这样说,你若是去了那边,还是得小心。其实京师那边也有不少跑江湖的人,不妨请上一两位随行,矾楼也有这些关系的……”

  李师师诚恳热枕,并非作伪,宁毅便也点头谢过了。随后说起一路同行的事情,待到这边小侯爷的事情处理完,李师师大概也会随着船队北上,如此说着,丫鬟春梅出现在门外的檐下,李师师正好起身,走了过去,春梅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宁毅。雨声之中,宁毅听得她说的是:“那位王公子过来拜访。”

  以李师师的名气,住在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求见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先前李师师跟春梅交待过任何人过来都代为婉拒,春梅此时仍然过来通传,显然这位“王公子”的身份不一般。李师师却是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他有事情?”

  “呃……说是向小姐……讨教音律……”

  “我为什么要见他?昨日我弹箜篌时他唱那一曲,纪怜红看我的脸色已经不对了。真不懂事……去回绝了。”

  那对话有些微妙,两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宁毅却能听得清楚。他喝完杯中的茶水,也已经站了起来:“若是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说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愣,心中想到了什么。

  李师师回过身来摇了摇头:“没有,是春梅瞎通传罢了……”她话没说完,却见宁毅的目光望了过来,神色复杂而审慎,随后微微笑了笑,问道:“听说……昨晚有一位公子,在师师弹箜篌时放歌相合,技惊四座,是这样吗?”

  他问起这话,那边想要出去的春梅也站住了,李师师笑着皱了皱眉:“宁大哥也听说了?”

  “呵,半夜一群人回来,吵吵嚷嚷的……”

  “外面便是那人,言谈举止是颇为出众的,宁大哥若有意结识,小妹倒是可以代为引荐。虽然他颇受纪怜红纪姑娘青睐。”李师师抿嘴轻笑,“听说这次那位王公子也是上京,他风流出众,言谈过人,这次宁大哥那船队上好些人已经与他交上朋友,邀他一同北上,之后想必也有打交道的地方……嗯,春梅,你去请他进来吧。”

  春梅便要点头,宁毅摇了摇手:“别,不用了,只是好奇问问而已。听说师师箜篌技艺无双,只是想不到有人能和上,那位……王公子,他真的唱得很好?”

  “虽然旁人对小妹多半是过誉了,但那位王闲王公子……确实是唱得很好。”李师师语气诚恳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改日有空小妹弹给宁大哥听听。”一面说话,她一面朝春梅挥了挥手,显是让她不用叫那王公子进来了,春梅点了点头出去,神色稍稍有些黯然。也在此时,院落那头响起了周佩的声音:“老师、老师……”

  她一路奔来,颇为惊喜,到了这边门口,兴奋地说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李师师还以为外面是有谁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却听得周佩说道:“洪泽湖,真的有水匪劫生辰纲,上千人都被算计了,现在正被打散了在四处逃跑呢。真厉害,老师,那是怎么打的啊,我……哦,是你家的那位叫做苏燕平的表弟传消息过来的,呃,他呢……跑哪去了……”

  周佩看看后方,不见苏燕平的人影,兴奋地左顾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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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二章 谍影重重

  有关于提前离开的那一船生辰纲,半天的时间里周佩心中一直在想着。她之前在李师师这边院子的二楼偷都有些什么人过来青楼,后来发现没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才出了院子,四处闲逛一番,随后便见到了过来传讯的苏燕平。

  这些天来,对于苏文昱苏燕平两人她是见到过的,知道是苏家派出来跟着宁毅历练的“自己人”,关于生辰纲的事情,自然也让他们跟着闻人不二去学经验了。眼下见他急匆匆地跑来找宁毅,便知道出了事,连忙截住问了问,这事情也算不得太大的机密,何况苏燕平知道少女的身份,说了之后,周佩叫了声:“跟我来。”便兴冲冲地往宁毅这边来了,随后才发现苏燕平竟然没能跟上。

  原来西苑之中环境虽不复杂,但这几天人却是比较多,周佩在里面兴冲冲地跑来跑去自然无人敢拦,苏燕平却不小心将一位官宦子弟撞到在地。此时在西苑中的男子身边多半有女子陪伴,这下失了面子,那人便将苏燕平拦住了,周佩兴冲冲地跑掉,也没有发现,待到宁毅等人赶出来,周佩沿原路返回,朝着那找事的男子瞪了一眼,对方便灰溜溜地跑掉了。一番询问,周佩才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

  这次在洪泽湖中动手的水匪,零零总总加起来足有近千人,而官船这边参战的,则是接近三百名的水师,约占了这次随船北上士兵的五分之三左右。三百打一千。原本算起来也是一番苦战,不过水匪是为了劫财而来。在第一时间内攻上了主船,随后才发现上了当。船上根本是一些装了石头或是火药的箱子,紧接着便是蔓延整个船身的爆炸。

  水匪本身便是乌合之众,这一次孤注一掷劫生辰纲已经是负担了极大的压力。若是能劫到,此后名声大振,也有了发展的资本。但眼见着船只被炸,水兵们大叫着“你们上当了”横扫而来,情况就完全变成一边倒了。

  这倒不算是多么高深的计谋。最主要的也就是将一百多名成国公主府能够调集的庄园护院、商铺伙计之流与水兵进行了调换。这次陈金规护送生辰纲,所带的五百名士兵终究还是正规的水师,在不是对上金人或辽人的情况下,对内的战斗力还是有的。水匪那边原本预料着顶多对上百余名的军队,但数量上估计错误,再加上发现上当,也就迅速地失去了战意。变成了一面倒的收割局势。

  苏燕平赶回来报信之前据说不少水匪的船只就已经被击破,有些水匪跳进湖里想要逃生,被军队的小船扯了渔捞过去,有反抗的便一刀杀了,大雨之中,血染胡泽湖。

  宁毅对于仗会打胜并不奇怪。稍有些奇怪的反倒是真有人打生辰纲的主意。倒是周佩听得津津有味,又想起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在担心的事情,她与宁毅说的便是那些护院、伙计根本不会打水战,跟在船上人数虽然多了,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她为此急了一个上午。却想不到宁毅简简单单的一个调换,便将事情给解决了。

  陈金规想要找到小侯爷。手头上得有足够的人,但水兵比较不是盱眙本地的,反倒是那些护院、伙计之流用来找人是最好不过。

  这边兴奋议论的时候,更多的消息也已经从北面传过来,不少人家的家丁、随从奔来西苑,报知洪泽湖上大胜水匪的事情。整个西苑的氛围顿时便热烈了起来,这事情固然与他们关系不大,但身在此地,给众人的感觉也俨如参与进去了一般。

  三百胜一千,在北面局势一塌糊涂、南面征方腊又仍旧处于胶着状态的武朝人眼中,委实是值得称道的大胜,众人说起那陈副将安排下的计谋,津津乐道,兴奋不已。又道若北面有陈副将这样的将领,想必不至于打成这样,全是无能之人误我国朝等等。能有这样的评价,这次事情之后,陈金规大概便要升职了。

  宁毅等人与李师师在消息传来之后不久便已分开,随后西苑闹得沸沸扬扬时,李师师这边少不得也听到了诸多的消息。她平素来往的便有不少达官显贵,一群人聚在一起时,爱谈时政,此时也知道这事情影响不会小了。倒是想起之前事情刚发生时那苏家男子与那少女只是兴奋地将事情告诉宁毅……这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大的关系了。想了一想,终是不得其解。

  宁毅远远地了那名叫王闲的男子几眼。

  人群之中,这男子身材颀长、样貌俊逸,让他忍不住想起元锦儿以往说过的某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后来很可惜去了扬州的男子。这男子的样貌,便真是漂亮到了一定程度的,他的漂亮偏中性,不至于帅气得太硬朗,也没有偏向女性化,举止谈吐间不卑不亢,应对得体。周围几个官宦子弟显然将他当成了知己。


  可能是燕青……

  说自己姓王,就是跟李师师一个姓了,燕青既然外号浪子,青楼方面的事情,想必是很厉害的,帅气程度上也说得过去,正好是这个时代最崇尚的那种样子,还要随船北上……

  “是不是呢……”

  回去的马车上,宁毅着外面的大雨,喃喃说了一句。周佩还在陶醉于先前的谋划,见宁毅开口,便探过头来:“什么啊什么啊?老师?”

  “没事……有可能想多了……”宁毅自言自语一句,随后笑道,“回去以后,我要换船……换到后面一艘上去。”

  “啊?”

  关于北面湖上大战的消息,从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里。都在陆陆续续地传过来。第一场大胜之后,官兵循着水匪逃亡的路线开始追过去。要将对方一打尽――这是陈金规的命令,假如说绑架小侯爷的便是这帮水匪,也只有这样杀过去,才能够将人解救了。

  至于第一场大战之后抓下的匪人,则另派了一队士兵去押解回来,到得夜晚,也就抵达了盱眙。这次的事情盱眙县是不敢抢功的,但陈金规自然也会分润对方一点。至于被炸掉的那艘船。在这等大胜面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湖面上还在飘着船只的残骸,一盏盏的渔灯在湖面上浮浮沉沉,打捞着可以作为功劳证据的尸体,夜色也因雨幕变得愈发黑暗而深邃起来。距离洪泽湖不远的一家客栈当中,聚满了来往的行商之人,其中一间房里。朱武等人透过窗户着远处那隐隐约约的渔火,客栈中是杂乱的说话声,过得一阵,一名披着袍子,手臂上新扎了绷带的男子从门外进来,他才回过了头:“张兄弟。还好吧?”

  “不妨事,小伤而已,那秦维红眼见是我,反抗得激烈了些,另外官府这次的准备很足。一排渔捞过来,我也不太好躲闪。岸边又有官兵。因此我朝湖中游了一阵,绕了一圈才敢回来。”

  “该杀的大都杀掉了吗?”

  朱武问过这句,有人笑了起来:“张顺哥哥外号浪里白条,水里要杀的人,还有谁逃得了的,何况就算没杀干净,官府那边又能问出些什么……”

  张顺道:“有几个被官兵射死在船上了,我也说不太清楚。”

  朱武皱着眉头:“虽然也安排了线索让官府往错处查,但……那边来有擅于运筹之人啊,怕被出端倪来。”

  旁边一人道:“秦维红那边知道咱们的也就那么些人,但想要全都遮掩过去,我不太可能。不过就算知道有几个方腊余孽从中作梗,他们又有多少的精力可以查。倒是朱家哥哥说的擅运筹,我觉得倒也简单啊,秦维红那边本来就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那边派了三百水兵随行,算是耍的唯一的一个花招,若是我,也是会这样的……”

  朱武皱了皱眉,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不简单的,因为怕打草惊蛇,我们是没派什么人去打探情报。秦维红他们放心不下,是安排了细作在戏班里,去到码头上表演的。听说那里副将与管事吵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搬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秦维红因为这个才受了骗。他安排火药在那艘大船上,宁愿第一时间炸船也要让对方觉得血本无归,该安排的,该算计的都算到了,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那位陈副将原本应该是不愿意支持这件事的,这个是真的。那位小侯爷出事的后果,他扛不起来,要他放手,就是要他的生家性命。官府中人做事,最怕的是各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到最后,大家都做不了事。背后筹划的那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他,将所有人都拧到一个方向,这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打仗嘛,其实没什么难的,找本兵书各方面都做到了,压过去就行,我本来想他们互相之间束手束脚,这场仗纵然能赢也是惨胜,想不到转眼之间,他们竟是一致对外了,这个人手段不简单,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听他这样说了,众人沉默片刻,张顺笑道:“若这人真有这么厉害,倒不妨想个办法,逼他上山赚他一笔交椅……”

  “还不知道是谁呢。”

  “待小乙查出来便知道了,到时候吧……”

  “会不会便是那陈金规暗中运筹的,他自己说服自己总没有问题了。”

  众人说得一阵,朱武摇了摇头:“可能不大,那陈金规的性子,我们之前也打听过了……不过,这人能够协调双方的关系,又能直接作出炸船的决定。在我想来,这人必然地位超然,且非富即贵,恐怕是船上那些富家公子中,藏有厉害人物扮猪吃虎,小乙上船之后,便让他往这方面查一查……他们背后有个这样的人,我心中总是不安……”

[ 本帖最后由 阿成 于 2013-6-1 18: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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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三章 人生路窄 所谓缘分

  这天深夜,陈金规手下的水师一面审问俘虏一面追击,在凌晨找到了几个水匪的寨子,在其中一个寨子里,救出了被绑架的小侯爷卢纯。

  在被绑架的这段时间里,卢纯并没有看见绑匪的样子,只是不停的被转来转去。在救出他的这天夜晚,大概绑匪也已经知道了战事的失败,想要再将他转移地点,却恰好送到这个寨子里,被攻破营寨的水师给救出来。

  眼下来说,能够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这些,更进一步的东西需要对水匪的深入审问才能知道了。就陈金规来说,自然是希望可以留在这里将整个事情连根挖起来再走,但另一方面他也有护送辰纲的任务在身。为了卢纯固然可以顶住压力留下,要是事情已经搞定,还要留下,那争功的嫌疑未免就太大,一点立功的机会都不留给同僚,这是为官大忌。

  除开军政的一方面,密侦司对于这类事情则只有建议权,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制约。辰纲遭人觊觎的隐患得以消除,奖赏与陈金规那边也并非是一个系统。当然,更多大部分的人既不了解陈金规也不知道密侦司,只是在大胜之后第二天的雨中,半个盱眙都张灯结彩俨如过节一般,想必不久之后,从盱眙到淮安,甚至更大的范围里,都会开始大肆宣传这次清剿水匪的胜利了。

  宁毅在这天搬到了云竹与锦儿所在的船上住,看着外面向陈金规等人道贺的陆陆续续过来,鞭炮在雨里搭了棚子乱放。同时去洪泽湖追杀水匪的士兵也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由于连夜的追杀战斗,这次虽然战斗的情况近乎一面倒,但伤亡的士兵比预料的要多,昨天下午一开始在湖面上打的那场还算顺利,后来追去水匪的营寨里已是夜晚,尽管仍旧占了优势,但黑夜之中仍旧是死伤不少。只是救出了小侯爷又获得如此大胜。领兵的将领也已经忘记了自身小小的伤亡,毕竟无论如何,这次的大胜都会获得大大的封赏,谁都不会被亏待了。

  昨晚被抓捕的水匪是连夜审讯的,但整个一天的时间里得到的各种消息还不够拼出事件的完整拼图。当然这也没关系了。船队原本的五艘船被炸毁一艘,此时还剩下四艘,不过在这天晚上。陈金规那边也就决定下来,到明天早晨,船队就将继续启程,为了早一

  i将辰纲送抵京城不再浪费时间。至于各种后续手尾,就交由盱眙县的其他人负责,以将这次水匪绑架事件继续深挖。将参与人连根拔起。

  对于这一决定,盱眙””的众人恨不能敲锣打鼓地拍手称快,这天晚上雨势稍减,自然又是大摆筵席,请了陈金规与一众贵公子赴宴。如此一来,码头这边虽然守卫不少,但终究还是清静了许多。吃过晚饭之后,周佩过来找宁毅。规规矩矩地坐在房间里的凳子上。可怜兮兮的像条小狗。

  “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说啊,郡主殿下。”

  “老师你知道的……驸马爷爷的回函一定已经到了……”周佩抿了抿嘴。“我想上京……”

  宁毅看着她好一阵,笑了起来,随后将一封信函放到她面前:“我不知道那老头子怎么想的……我确实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才行。”

  “好的好的,什么忙老师你说。”周佩兴奋地将那信件拿起来看,看了一阵之后还说道,“你看你看,我爹爹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对我要上京居然没有说话给我选郡马就是怕别人说他当爹爹太马虎而已…师,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啊?杀人放火还是坑蒙拐骗,我听您的。”

  “是仗势欺人。”宁毅笑着说道,“我要做一件事情,需要有些人听不到我的名字。但船上人太多了,前不久卓云枫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告诉了李师帅,李师帅所以才过来找我,但到这里就够了。不久之后那个叫做王闲的人会上船,我不希望他听到有人说起宁毅这两个字,但卓云枫那边,我们是没法去说,也不太好预防,这件事希望可以交给你。”

  周佩眨了眨眼睛,随后小声道:“那个王闲有问题?”

  “可能有问题。”宁毅点了点头,“但我不要打草惊蛇,你要注意的是,如果很刻意地卓云枫和他们的朋友,他们对着王闲的时候,反倒有可能弄出什么问题来。具体用什么方法,你要自己拿捏好,有问题吗?”

  “没有。”周佩笑得灿烂,她从小学的其实也就是在这些人之间来往,对于人心、御下之类的事情必然有自己的心得。说起与卓云枫这帮人来往,宁毅必然也是不如她的,因此也就没必要对她做出什么建议。

  “另外目前在那边船上你的身份最高,接下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保镖,可能是齐新勇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到时候你配合一下。除了如厕,其它时间他都会跟在你附近,不要使小不要喜欢上他,最好是到了京城找个靠谱的皇亲国戚,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回去以后,我也好交个差。”

  康贤寄过来的书信便有这层意思在其中,言道既然小佩不肯在江宁找郡马,就干脆让她进京贺寿,同时自己找个中意的男孩子回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周佩听得脸红红的,随后扑哧笑出来,却终究不敢接话。岔开话题道:“那个王闲那么厉害啊?那他是什么人呢,怎么会过来的?”

  “现在还不知道。”宁毅摇了摇头,“但如果他真的是,大概就只能说是…缘分了。”

  ******************

  宁毅的那句“缘分”一度令得周佩古古怪怪地看他,待到小郡主离开之后,宁毅从窗户往外面看出去,雨基本上已经停了。码头上不少士兵巡逻,但由于没有多少人吵嚷说话,即便灯火通明还是显得有几分孤寂,檐下滴滴答答的掉水珠。他出了门过去找云竹与锦儿,亮着油灯的房间里,锦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云竹坐在窗前的桌边。低头翻着书卷。

  宁毅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云竹也偏过头来,嘴角噙着笑意注视他,油灯里的光点微微摇晃着,将她头上白sè的巾染成暖黄明忽暗的。

  “还不进来,半夜站在女人家门口,会被人说的。”

  云竹轻声说道。宁毅笑了笑,看看两旁:“这船上人又不多。”但终于还是关了门进来了。

  几艘船这一路上来,主船之上住的自然是那些达官权贵的亲属,其余几艘,除了装有各种值钱货物,住的则多是不用随时跟在身边的丫鬟、下人。也有凭借关系一路上京的,甚至于拖家带口,领着几个孩子。云竹与锦儿所在的这艘船上倒还算是相对安静点。宁毅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气氛显得静寂安谧,云竹将身子侧过来靠在他肩膀上。

  “最近很忙吧?”

  “事情是有些多,对不住,没时间陪你们。”

  “没关系啊,我也有很多事情做的。”

  “什么事啊?看书?”

  “听你的事情。”

  “嗯?”

  听说的事情。然后就猜。立恒你在里面做了哪”赘婿第三五三章人路窄所谓缘分”一些事。以前在江宁的时候,我便喜欢听别人说起你的事。参加了什么诗会,作了什么词,大家的反应怎么样。现在也一样啊,何况我还跟在你身边了……”

  云竹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轻声说着自己的心情。这些天来嘈嘈杂杂的气氛里,估计她也在猜着宁毅在背后作了些什么事情,而在宁毅并“不知道”的方面,或许还得加上了小婵的诉说,身边有个这样的女人在,宁毅的心中总也是不孤寂的,伸手搂住她。

  “我想起早一两年,你想要弄个煎饼摊时的样子,我每天早上从你家门口跑步过去,说说话什么的。那时候我告诉你,若有一天变得太复杂,可以想想最开始是个什么样子。这两天我处理事情的时候偶尔也想,是不是又要把事情弄得很麻烦……”

  “立恒觉得累吗?”

  宁毅摇了摇头:“我以前走错过方向……”他轻声说了一句,随后道,“其实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会变的。就像是走在野外,你可以个篝火、建个房子、养养鸡打打野猪,有时候你总会碰到老虎,它要吃你,你就得杀它。对人也是一样,苏家这件事情,梁山就是老虎,说道理是没用的,复杂也好简单也罢,这件事我都要做,不过……明天我过来陪你吧。”

  竹点了点头,过得片刻,才睁开眼睛,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家的小婵姑娘怎么办啊?”

  “总得让她知道的啊。”宁毅想了想,笑起来,“你们之前也见过,你救了宁曦,她对你也挺有好感的就是过来跟你们一起看书写东西,你跟元宝同学要聊天唱歌都行,我不打扰你们,就跟小婵说……咱们是红颜知己什么的,我是才子你是佳人什么的,惺惺相惜但是相敬如宾,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竹一时间有些呐呐无言,总觉得对方的眼中有些戏谑的意味,但她私下里与小婵已然认识了,又不好说些什么不认同的话来。为难片刻,宁毅的笑容愈有趣起来,手已经伸进她的衣裳之中,她自然知道宁毅要干些什么,感受着对方手掌在自己身躯上的移动,低下了头,肌肤却是滚烫起来,轻声道:“立恒,这个……便叫相敬如宾么……”

  “大部分时间是……”

  灯点摇曳,墙上的身影变幻着,过得片刻,宁毅将云竹的身”赘婿”体放在床上,解开了衣带裙系之后,外面传来了欢快的敲门声。两人微微愣了一愣,此时云竹的身躯半露,胸口上停着宁毅的手掌,满脸的但那敲门声一听便是锦儿的,一愣之后,她才将双手撑在了宁毅的胸口上,随后笑了出来。

  “太过分了……”宁毅翻了个白眼。门外锦儿在说话:“云竹姐、云竹姐,过来开门,我回来了……”哼着调子像是在唱歌。随后又道:“云竹姐。你在洗澡吗?”

  云竹回答一句:“是啊,等等。”那边答应一句,在门外蹦蹦跳跳的,宁毅翻了个白眼,待到云竹将肚兜系好,衣服拉起来,才走到那边开了门。跳来跳去的锦儿与他对望了片刻。随后探着头朝门里看,只见赤了双足的云竹姐正抱着衣服坐在床上笑。她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清楚宁毅是个什么心情,眨着眼睛预防他飙。宁毅摇了摇头,说了声:“太过分了……”出门走掉,她才高兴起来。跳进门里,探着头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高高兴兴地将门关上了。

  “云竹姐,多亏了我回来,你才没有被那个登徒子给轻薄了哦……你以后不要这样子啦……”

  宁毅稍稍走远,听得那边隐约传来锦儿的声音,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

  这小小的插曲当然不至于让宁毅真的感到有多么的沮丧,他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也不过是让云竹与元宝儿那个傻瓜更加开心一点。当然。男人的yu望上来了,一时间也未必能完全冷静下来。他走出船舱,看着码头上的夜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为了庆祝这次大胜,城里的宴会还在开。码头上士兵巡逻、闲人不多。宁毅在船舷上站了一会儿,有几个人从门口那边进来,守门的士兵正在检查着文牒、手令等物,也不免朝那位蒙了面纱却仍旧漂亮且气质娴雅大方的女子多看了几眼,这却是领着丫鬟、随从,带了一些随身物件的李师帅。她今晚竟没有被邀请去参加宴会,又或者是推拒了此事,在旁人都未回来之前,到这边来了。

  宁毅想了一想,方才从船上下去,与检查完毕,进入码头走上主船的李姑娘打了个招呼。师师姑娘对于他毕竟亲切,在船上聊了几句,问起宁毅住在哪儿,宁毅才指了指一旁的那艘船,片刻之后,两人互道再见,告辞而去。

  ”娱乐秀”回到这边这艘船上时,宁毅朝那边看了看,只见住船上李师帅的舱室里也已经亮起灯火了。这次见面简简单单,但想要达到的目的,该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经做好了。

  不久之后,县城里的宴会散去了,晚上歇在船上的众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同行的还有那位名叫王闲的男人,由于受到一众公子哥们的重视,也被安排在了主船之上。

  过完这一晚,第二

  i早晨,当众人陆陆续续地上船,船队也已经再度准备起航。早膳时与众人交谈,李师帅倒也不动声sè地问了问旁边几艘船上住的大抵是些什么人,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安排在主船上,但例如随从等人,便只能在另外的船只上安排下来。至于宁毅所在的那艘船,在众人眼中,便是有些关系但很显然并没有太高身份的随行人员安排的地方,例如某些高门大户的师爷啊、管事啊、账房啊,若有必要随行进京,便也安排在那儿。

  在她心中,早知道宁毅有着江宁第一才子的美誉,原也以为宁毅该已被这些贵族圈子所接纳,但此时看来,情况竟也有些不太对。或是赘婿的身份连累了他,又或是他有些孤傲她在杭州时曾听过“道士吟过两”的笑话,但这样的人必然是不讨喜的她没有长居江宁,对于宁毅在旁人眼中的定位,终究是有些拿捏不住的。

  又想起昨晚问他住在哪边时他的神情,心中或许是介意,但又显得清高这样的人,其实她见得很多,颇能想象她是最能处理交际、调整众人心情的人,本来还想着若有机会不妨与众人聊聊江宁的才子,聊聊青玉案、明月几时有,但现在想来,就该审慎了。若是跟众人聊起了江宁第一才子的名字,然后众人才现对方竟然在那边的船上,以那等孤傲的来说,能得到的恐怕就不是成名的喜悦,而是被所有人轻视的难堪了。

  这天上午,望着后方跟随着的那艘船上的景象,师师姑娘轻声地叹了口气。同一时间,宁毅正在房间里与云竹、锦儿、小婵这样的组合过着有几分陌又显得有几分悠闲的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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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四章 馨宁光影 涌动暗潮


  船行平稳,风和日丽,过了洪泽湖后,一路沿汴水北上。

  作为隋唐大运河通济渠这一段,在后世已经见不到了,但在此时连接着南北水道,仍旧是大运河中最为重要的一条航路。此时虽值汛期,但运河之中水流算不得急,不少渔舟、商船,偶尔自视野里过去。

  船舱的房间里,几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古怪感觉。这间船舱倒是不小,但三女一男的阵容在眼下还是显得有些奇特。对于宁毅所说的白天里大家到一块坐坐,顺便“办公”的事情,昨晚就知道的云竹当然没什么说的,只是当宁毅将小婵与她们互相介绍,小婵与锦儿的表情就俨然是受到了惊吓的感觉,她们之前在私下里就进行了串联,眼下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打招呼,当宁毅在房间靠近窗口的书桌上写着东西时,小婵与锦儿就呆呆地坐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只能用眼神交流一下。

  宁毅是说了几句大家这样都能遇上,真是有缘之类的扯淡的话,当然是没人信的。可现下信不信又不是讨论的主题。以她们对宁毅的了解,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在没必要揭开之前瞒住两边,锦儿甚至是小婵心中未必就没有想要吓他一跳的小小心思,现下便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至于云竹,坐在那边手上拿着本书,一开始自然也看不下去,眼光滴溜溜的转,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宁毅埋头写了一些东西,抬起头来看她们,然后双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怎么了?”

  纵然心态成熟,但房间里的四人,终究都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还是显得青春活泼的。宁毅表情有趣,锦儿陡然站了起来:“我去泡茶。”她说完这话,转身朝外面走,小婵也连忙举手:“我、我去帮忙……”

  两人慌慌张张地出去,宁毅摸了摸耳垂,目光转到云竹那边时,才见云竹正从书本后瞧过来,与他目光一触,连忙垂下去了。只是过得片刻,又见她干脆笑着放下了书:“我、我也出去帮忙……”

  “泡杯茶用不用三个人去啊?”宁毅笑了起来。云竹微微低头,随后看他一眼:“那我去茅房……”若是在与宁毅关系之前,她或许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此时则只是脸色微微红了红,抿嘴出去,又关上了门,宁毅这才摇头失笑。

  门外的船舱走廊里,锦儿与小婵倒确实是在窃窃私语,锦儿捏着下巴一副沉思的表情:“有古怪……”小婵捏着拳头则有些为难:“怎么办啊,姑爷不会是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锦儿白她一眼,“怎么可能。”

  “姑爷很厉害的。”

  “能有多厉害,他又不是神仙。”锦儿瘪了瘪嘴,又扭头看小婵,“而且……你现在都是他女人了,干嘛要怕他。”

  “我、我才没有怕……怕相公呢,我不想让他气啊。”

  “他跟你过气吗?”

  “没有啊,但我还是不想让相公气……咱们当丫鬟的要自觉才行……”

  “你又不是丫鬟了!”

  “一样的啊,这样相公才会喜欢……”

  “你气死我了。”锦儿瞪她一眼,“你是他的女人,就应该挥狐狸精的风骚劲,迷得他什么都依着你,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我还教过你的,你要……”

  她这一两天来大概正在给小婵灌输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小婵却也是红着脸看着她。见这小妞孺子不可教,锦儿便也有几分气馁,待到云竹从那边过来,皱着眉头道:“云竹姐,他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云竹本身也是奇怪的。

  “他怎么这样,云竹姐你……还有小婵……他怎么能让你们见面呢,太乱来了……”

  她们原本倒也不是要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顶多是觉得宁毅不至于让她们见面,先前便起了戏谑的心思,想要看看他的笑话。待到某一天真的遇上后,看宁毅会如何窘迫地解释这件事,这想法的提出人,自然便是喜欢折腾瞎闹的锦儿。

  千年之后男方恐怕毫不占理的事情,眼下却真不算是什么大事,特别是在苏家大屠杀中的经历之后,双方多少也已经有了事情无法改变的认知。到得此时,反倒是她们为难起来了。

  当然,这个时候就算为难也做不了什么,几人泡了茶进去,各自粉饰太平。但宁毅在家人面前性格不错,终究算不得什么吃人的家伙,为了他的态度拘束了一阵,彼此之间稍许同病相怜的感觉反倒令得后来的相处简单了起来,之前不管私下里交情如何,在宁毅面前,毕竟还算是需要争宠的正房与外室的区别的。

  如此这般,到得这天下午,宁毅埋头写东西,云竹坐在那边看书,已经能定下心来。小婵泡泡茶处理些琐碎杂务,随后拿了个圆木绷坐在那儿绣花,只是绣得一阵,便被好动的锦儿拉着窃窃私语起来,随后将她拉到隔壁房间里去一番折腾。

  宁毅偶尔闲下来,侧耳听听,那边锦儿与小婵的声音也小,隔了一道舱壁听不清楚,只是偶尔听得小婵“啊啊”的叫唤,再听零碎的声音,似乎是元锦儿在教她下腰什么的。平心而论,纵然平日里太过活泼跳脱,在宁毅面前没什么形象,但能够拿到花魁的名声,锦儿同学确实是位漂亮得一塌糊涂的长腿帅妞,舞又跳得非常好。但听得片刻,宁毅自然也就知道那边并不是在教授舞蹈,一时间有些无语,那边云竹坐在床沿,同样也用书本遮着嘴,以有趣的目光看着他。

  小婵被折腾得一阵,便不堪受辱地跑掉了,锦儿舒展着身子哼着歌进来,得意洋洋,宁毅猜测,她心中想的多半是教会了小婵房中术就可以让她跟檀儿争宠,把苏家弄得家宅不宁的这种算计。

  不久之后小婵才再次进来,大船一路前行,阳光自敞开的窗口照射进来,宁毅偶尔写、偶尔想,偶尔又与几人说上几句。云竹看的也是此时流行的言情话本,里面偶尔会看到些诗词,大家若感了兴趣,她也会轻声唱出来。词作固然平平无奇,但在云竹的歌喉之下,却是婉转动听,小婵有时候也会听得入了神。

  傍晚时分,船队在岸边的小镇上停下,闻人不二等人就过来找他,大家在码头附近的石滩上走一走,说说主船之上的情形。有时候宁毅往主船那边瞧过去,会看见小郡主周佩从船舷上望下来的样子,表情雍容,目光大方自然,只是扫过宁毅这边的目光里,明显蕴着些成为了级间谍般的代入感。

  夕阳西下了,码头上、船队间又是热闹的气氛,大破水匪的余温未散,夜晚歌舞升平的庆祝,有时候歌声从主船之上传来,觥筹交错,尽管防御并未松懈,但陈金规那边想来已经被捧得晕陶陶的了。

  能得到这么多皇族、官家子弟的赏识,甚至于周佩都能帮忙奉承一番的话,进京之后,升官财之类的事情,想来是少不了的。

  此后一宿无话,再到天明时,船队启程前行。此后几天的时间里,船队一路平安地经过了大半的路程。每日里看来悠闲没什么事,宁毅也大都与云竹、锦儿、小婵等人聚在一起,各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偶尔他会拿出自己会的歌来炫耀一番,只是照常的得不到认同,锦儿吐舌头做各种怪脸,小婵仔细听,云竹则会想着帮忙改改。

  只是每日里坐船,实在也有些无聊。云竹性子淡泊,小婵也当惯丫鬟,多数情况都能适应,锦儿偶尔便有些气闷,这大都是宁毅惹的祸。

  事实上,若是只与云竹同行,锦儿未必会有什么气闷的感觉。只是这中间插入了宁毅与小婵之后,众人的中心不免就变成了宁毅,她以往对此倒不见得有什么不爽,但眼下的情况中,宁毅与云竹姐与小婵都有肌肤之亲,有时候不经意之间有亲密的感觉,便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排除在外了一般,她不了脾气,偶尔与宁毅斗嘴输了,难免就有些闷气。这个时候云竹也就只好去安慰一番,或是宁毅出马再吵一阵,她倒也并非记仇之人,有时候宁毅刻意让她消气,她吵着吵着反倒会笑出来。

  这天傍晚到得徐州地界,船队靠岸时,天色阴沉,风很大,看来不久之后便可能下雨。锦儿与宁毅斗了一番嘴,正在气头上,船停之后便下来吹风散心,走到码头附近的河堤边时,听得前方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传来。

  前方行走的除了一男一女,女子身边还跟着丫鬟与下人,两人聊天,男子说的似乎是什么地方有人惩治贪官的事情。那男子说得有趣,锦儿看了几眼,这两人她都大概认识,带着两名仆从的女子是哪位据说有京师花魁之称的李师师,至于男子身材颀长背影与侧脸也都俊朗,是主船上哪位叫做王闲的年轻人。这几天时间里,宁毅提过主船上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宁毅口中,对方是个大帅哥,可以与她以前见过的扬州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帅哥媲美的,宁毅甚至还打趣过,若是她看到了说不定会心动。

  她因为这事,之前曾远远地看过这男子一次,此时听得声音,倒还不讨厌,他说着惩治贪官的事情,妙趣横,说完之后,旁边的李师师倒是轻声问道:“这样说来,梁山的好汉们,倒也并非滥杀无辜之辈了。”

  那王闲道:“这个我却是不好说的,毕竟是在造反,但这年月里,不公之事到处都有,乡下民间,确实听说梁山的好汉是替天行道的忠义之辈……”

  “原来如此……”

  李师师点了点头。跟在后方的锦儿一时间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以前还听说李师师与宁毅是旧识。宁毅一家人都快被杀掉大半了,她居然在这里说梁山泊是好人。心中不爽,当即便喊了出来:“全是瞎扯,胡说八道,你们凭什么说梁山的人是好人!”

  她这样一喊,前方两人回过头来。那王闲愣了愣,颇有风度的拱手道:“这位姑娘是……”

  “你管我是谁!你凭什么在这里说梁山的人是好人!”

  “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姑娘若是有什么……”

  “道听途说那就是……”

  锦儿正嚷着,一旁有人影陡然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直接拥住了她:“锦儿你在干嘛呢,知不知道云竹找你好久了,你还在这里跟人吵架。”

  那忽然过来的正是宁毅,一时间他几乎是直接抱住了元锦儿,锦儿身体僵直在那儿,愣了一愣,那边李师师也愣了愣。无论如何,这个动作真的是太亲昵了,但元锦儿还在气头上,随后挣扎一下,手指过去:“他们居然说梁山是好人,你……唔——放开我——”

  话没说完,宁毅已经扯住她的两边脸颊用力拉开:“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整天还跟人吵来吵去,淑女一点好不好跟我回去!”他搂着锦儿就走,锦儿这时才感受到害羞,全身烫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被宁毅搂着像面团一样的走了。如此走得几步,宁毅才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两位继续两位继续,就当没见过我们,先走了,告辞。”

  这话说完,才搂着锦儿再度用力,往回去的方向走掉了。王闲看着两人消失,笑着说了句:“真是奇怪的人。”一旁李师师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当众将锦儿抱住的这种事情未免有些过了,但宁毅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办法,送她回去将她稍微安抚一番,交给云竹摆平。他与闻人不二碰了个头,也是这天傍晚,徐州地界的这个小码头显得颇为热闹。原本在洪泽湖一战中,陈金规麾下水师伤亡比较多,申请了途中的增援,到得这边,一队百余人的队伍才过来汇合,完成了交割与报道的仪式。这样一来,安全事宜更是无虞,晚上照例又是庆祝的宴会,不久之后,暴雨便下下来了。

  这天夜里,整个码头都睡得相当沉,偶尔有清醒之人被打晕的闷响声,也掩在了忽如其来的大雨里。直到过了午夜时分,骤雨渐歇,才有第一声呼喊了出来。当大部分的人丛**的后遗症里醒过来时,他们才现,四艘船中的其中一艘,已经被那新来的一百多“水兵”趁着大雨与黑暗无声无息地开走了。

  而在洪泽湖的事件之后,真正的辰纲恰恰是被人转移到了那艘船上,此时便已被人悉数劫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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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五章 算计背后 螳螂捕蝉(上)


  巨舟破开雨幕,裂浪而行,在前方的河口转入支流当中。

  没有灯火与星光,当此时负责船只行驶的,本就是“浪里白条”张顺所带领的梁山水军精锐。即便在这样黑暗的雨里,这艘大船仍旧准确地找到了行进的路线。暴雨哗哗,河堤两边皆是憧憧树影,大船的甲板上,披着蓑衣的人们站在那黑暗中。

  “这雨看来也快停了吧。”

  “军师果然好算计,不仅算计好,而且还会观天象,岂不是与诸葛亮一般了嘛,哈哈……”

  “这艘船不错啊,若能开回梁山就好了。”

  “不行的,船太大了,还是到地方就烧了吧。”

  “大晚上的烧,怕人家看不见啊……”

  “船上的人怎么办?”

  “照我说,不妨全杀了?”

  黑暗中,有人兴奋不已,有人洋洋得意。

  眼下为劫生辰纲,由神机军师朱武安扎这次行动,从整体上来说堪称完美。又内应燕青顺利地摸清楚了整船队的配置、安排,摸清楚了生辰纲所在的那艘船,这一边,朱武等人把握住在朝廷的动静,先一步劫去军队的印信等物,时间上卡得极准,两边都还没反应过来,又遇上了这小小的码头,这一场风雨,到最后,顺利劫走这艘船,即便是朱武本人,此时心中都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从盱眙一路启程,船队的组成便只有四艘大船,要说主船之上的那些贵胄,这时候要动,他们其实还是有顾虑的。梁山起义正逢其时,也是抓住了武朝北伐南剿,无力再管梁山的好时机,但如果说伤了郡主、小侯爷之类的人物,单是对方王府的影响力聚集的财力恐怕都能运作起一次大战。真弄死了这些人,他们固然声势大噪,但接下来,恐怕就真的面临死磕。

  好在他们不打算动这帮达官贵胄陈金规也不希望他们被觊觎生辰纲的匪人盯上,干脆将生辰纲换了一艘船。这艘船上原本都是些下人住着,放了不少物资,换上生辰纲后,不动声色地调了些精锐上去守。这天晚上,也是因为燕青在之前就准确掌握了换班的情报,并且与那负责的将领拉上了关系在动手之前,就朝他们的食物里下了药,虽然药性不重,但在梁山众人动手之时,大部分兵丁还是已经沉沉睡去,小部分的反抗则没能引起太大的动静,到后来,便被一锅端了。

  如今在这船上的除了生辰纲,还有被抓的几十名兵丁与少量的家丁、下人,听旁人问起朱武想了想:“这些当兵的,还是能打仗的,我本想着他们丢了生辰纲,回去也是大罪,不妨煽动一下,让他们随我们去梁山入伙。不过这一路回梁山,咱们带着生辰纲,怕节外生枝,只好将他们杀了。至于那些下人,找个地方将他们囚住别人若能找到他们,就算他们运气好,若不行,咱们也算没有滥杀无辜了····…不过现在不要动手,如今离那些官兵还不够远,若有可能被追上可以当人质。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总该未雨绸缪。”

  他如今主导了这样一次成功的谋划,旁人对他自是信服,当即应了。过得片刻,那暴雨渐歇,云层分开时,月亮从上方透出清冷的光来。终于,大船在一个小码头边停下,不远处的草地间,十几辆大车与手持刀枪的人都在等着,船上的众人下去,迎向那边为首的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卢二哥,劳烦您来接应了。”

  “卢员外,可没有等急了吧……”

  那姓卢的男子背负一支重矛,也已经笑了起来:“众兄弟今日行此壮举,我等等又有何妨····…哦,小乙可脱身了?”

  他拱着手将目光望向众人,但并没有发现燕青的下落,朱武这才说道:“小乙哥尚未暴露,如今还在那边,说是再探探情况,待大伙儿都已安全了,他自会赶上来……”

  梁山众人在那码头边与卢俊义汇合时,汴河这边船队所在的小码头上,仍是一片混乱。灯火延绵着将周围照得通明,但各种身影慌张杂乱。这天晚上各种菜肴饭食中下的蒙汗药并不多,主要也是怕引起太多人的警惕,大家吃过之后,顶多是嗜睡,这时候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过来,才知道生辰纲连同其中一艘大船都已被劫走。

  主船之上的众人都免不了后怕,追索的队伍已经派出去了,但这时候看来也不会有音讯,只是在这样的乱局当中,偶尔会有一些人骑马回来,找到某些人报告情况。

  混乱的局面中,宁毅与闻人不二碰了头,也在码头上等待着过来的消息,做着商议。

  “毕竟是太快了……”

  “徐附近的兵马能到位吗?”

  “我们这次算是强令他们出兵,动用的关系,已经不止是密侦司了……”

  “重要的是有没有咬上……”

  “好在何管事那边还是能帮忙······”

  毕竟是这样的年代,消息一时间毕竟难以到位。与闻人不二说得几句,宁毅看见云竹从船舷上朝这边望下来,他交代一下,转身上船,领了云竹回房间,锦儿正在窗户边朝外看,看见宁毅进来,神情立刻便变得古怪起来。

  宁毅此时也没办法跟她说什么,朝两人叮嘱道:“今晚的事情有些麻烦,你们呆在房间里。虽然码头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但最好还是小心些……早点睡觉吧。”

  云竹拉了拉他的手:“你也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都安排好了。”他看看锦儿,仲手指了指,“照顾好你云竹姐啊,我们的账回来再算。”

  锦儿扬了扬下巴:“还用你说!”随后又道,“别出事啊。”

  宁毅笑了笑,在云竹嘴上亲了一下,关门出去。

  一路从这边船上下去,与闻人不二打个招呼,一面说话一面便往主船上走,主船的舱室之中嘈杂一片,诸多有显要身份之人都在吵吵嚷嚷,俨然进行到一半发现主人忽然死了的西方宴会。而作为主人家的陈金规一面发号施令一面与几个身份比较高的年轻公子哥交谈着,脸色也已经变得煞白。

  宁毅与闻人不二在周围看了看,与走过来的齐新翰说了几句——密侦司的好手其实都安排在了主船上,也是怕这帮有身份的人出什么事情。扫视周围,只见那王闲此时也在人群当中,拿着手巾按在头上,神情也显得萎靡,显然是蒙汗药劲尚未褪去的感觉。一旁周佩带着齐新勇正走过来,也在此时,陈金规也看到了他们,分开人群几乎是小跑而来。

  他在此时明显是能带动周围视线的,宁毅下意识地避开了一点点,陈金规与闻人不二低声说了几句。脸上神色变化,时而急促时而愤怒。

  这个时候能够说的,自然就是有关生辰纲的事情了,只是周围众人并不清楚闻人不二的身份,就算之前有见过的,大抵也是将他当成一名管事来看待。那边的人群中,王闲朝这边走了过来,却也正好遇上了皱着眉头过来的李师师。

  对于宁毅这个时候出现在主船的船舱里,她是有些好奇的,当然更多的则是觉得自己不妨过来打个招呼。王闲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哎,这位公子不是先前见过的那位……”

  这时候已经走到近处,宁毅也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李师师原本是看着宁毅的,这时候望望宁毅,望望王闲,也只好微微笑笑,迟疑了一下之后,介绍道:“这位是王闲,王公子。王公子,这位是宁立恒宁公子,有江宁第一才子美誉的……”

  “宁立恒”三个字以出来,宁毅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的男子,那王闲拱了拱手:“哦,原来是宁公子,久仰久仰······”目光之中,却是露出了复杂的回忆神情,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更多的事情来。

  而闻人不二、齐新勇、齐新翰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望了过来。

  时间在这里沉默了一瞬。

  在这之前,宁毅一直不想让自己的名字落入对方的耳朵里,因为他并不知道席君煜在梁山之中将自己的名字宣传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对方就算是梁山中人,也有听说过他或是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两种可能。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对方心中在起着什么化学变化,是会回忆起席君煜,又或是仅仅在思考着江宁第一才子这个名衔的意义。

  他低着头,脸上还带着笑,但下一刻,或许还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气氛的细微变化,目光就要扫向齐新勇等人。也在此时,宁毅偏过头,说了一句话。

  “抓住了谁?卢俊义?杀了吧。”

  王闲在对面陡然抬头,随后,迎上了宁毅等在那里的微笑目光。

  有什么东西,“咔”的扣上了。

  王闲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往李师师与小郡主周佩的方向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船舱之中仍旧是吵嚷不堪,所有人都在因为这场变故而发表意见,没有人有多少心理准备听到那边陡然间仿佛爆炸开的声响与火光。他们听到忽然间有人在耳边喊了一句:“杀”

  气氛在一瞬间攥紧心脏,刀枪出鞘!铁马金戈!碰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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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六章 算计背后 螳螂捕蝉(下)


  喧嚣热闹却又混乱的船舱,原本便亮着诸多灯烛,即便称不得金碧辉煌,也是澄明敞亮。多数贵胄子弟的家卫都跟在身边,码头周围,此时也是兵丁奔走不休。即便先前才发生了生辰纲被劫之事,却没有多少人认为,会有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在这里。

  就如同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滔天洪水,就算表情严肃、议论纷纷,心中其实未必有什么实感。

  直到那响声忽然间撕裂大厅的空气,犹如浓重的黑暗陡然爆开!

  这个时候,距离两人最近的恐怕还是李师师,她也根本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宁毅嘴角的微笑上一刻还在她的眼里,下一刻,已经被那声暴喝所取代。

  拳锋冲过了她的身边,衣衫振响,破风如虎吼,甚至于砰的一下在空气中震出闷响来,那是属于破六道的罡劲。而在那一边,化名王闲的燕青步伐一跨,欺身上前,手臂与宁毅的拳锋撞在了一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围的人群中,齐新勇手中钢枪已经刷的刺了出去,齐新翰手中长枪还被抱在裹布之中,随着他反手出枪的动作,那钢枪已经如狂龙般疯狂震动起来,整张裹布哗的张开在了空中,而在另一侧,闻人不二同时欺近。

  一瞬之间中,在那些许的空间里,交手起来噼噼啪啪的破风声连同脚步飞踏的声音疯狂地响起来,地板、钢枪、裹布,被惊动的灯烛中,人交手的身影舞出了残影来。一只板凳飞在空中,炮弹般的被击飞向舱室一侧,轰上窗户,裹着钢枪的布匹爆裂成无数蝴蝶,天花板上一只灯笼轰的爆开了,火焰四射。

  然而在下一刻。燕青已经抓住了宁毅的手臂,“啊——”的一声暴喝,踏踏踏的两个旋转,然后是呼啸的枪风,扑来的人影,两道身影都失去了平衡飞起在空中,随后宁毅被扔飞了出去,燕青则被打飞向另一边。

  轰然声响。宁毅的身体砸向了侧面的桌椅,狼狈不堪,燕青几乎在落地的瞬间抡起了一张圆桌砸向冲来的齐新勇,他双脚落地,踉跄几步后退,然后才陡然伸手撑住了后方的船舱柱子。手上、背后、肩膀。都已经鲜血一片。

  齐新勇等人合围过去。这时候,船舱之中才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

  “王兄弟你没事吧!”

  “你们什么人!”

  燕青本就长得帅气俊逸,原是一副儒雅风流的模样,但这时候单手撑住那圆柱,衣袖已经破了,手臂之上却是肌肉虬结,低头看着众人,更是有着些许英雄的气息在其中。不过,目前虽然扫过了齐新勇、闻人不二这几名好手。他最为注意的,还是正从摔碎的桌子里狼狈爬出来的宁毅。

  宁毅的左手衣袖也已经破了,上面点点血迹,却并非是他自己的,一面咬牙爬起来,他一面从衣袖间抽出了一块凹形铁片扔出去,铁片的凸起面上,满是森然的倒钩。

  梁山之上,燕青的相扑技巧无双无对。空手状态下。就连李逵这样的猛人在他面前都会被摔得东倒西歪。宁毅纵然出手,又有陆红提的教导。但武学上的修为是完全比不过对方的。破六道击出来的只是蛮力,先前几次疯狂的交手,燕青看起来是硬碰硬,实际上只在接触的片刻间就将力量全然卸去然后就直接揪住了宁毅的左手。

  只是他未曾料到宁毅的手臂上本就放了带钩刺的铁片。相扑的技巧再厉害,擒拿手法也是基础,燕青抓得越是用力,手掌上的伤害越是严重,只是他也不敢轻易放开,竟是拧着宁毅转了两圈才将他用力扔出去。失去平衡之后,宁毅藏在右手衣袖的机簧还朝着他射了一箭,这只小箭便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要论武艺,无论是闻人不二还是齐新勇、齐新翰这对兄弟在方才所表现出来的,都要比宁毅高上一大截。然而刹那交手,他的受伤,几乎都是因为宁毅而来。也是因为手上的剧痛,他的背后才挨了一下齐新勇的枪身猛击,此时已然血肉模糊了。

  众人这时候还并不知道交手的理由,不少人已经与王闲有了交情,但也仅止于片刻的喝骂。宁毅扔掉铁片,从那里站起来,望向燕青,低声说了一句:“帅啊。”而也在他起身的过程里,燕青其实也已经在低头朝后方舱壁退过去,咬牙说道:“卑鄙……”

  两边的人,其实都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在说完话的同时,宁毅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对过去的是火铳森然的枪口,燕青陡然加快脚步,冲向窗口。

  轰——

  砰——

  短铳打烂了一扇窗户,而燕青竟是从旁边的另一扇窗冲了出去,随之冲出的是齐新勇、齐新翰与闻人不二三人,人影与枪影虚晃,燕青纵身跃入黑暗中的汴河。

  “抓住他!”

  外面传来闻人不二的喝声,与宁毅在船舱中的说话混在一起。

  “死的活的都可以!”

  短短片刻的时间,从刚开始交手的疯狂激烈到随后看似从容但双方都动手迅捷的追与走,实际上不过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鲜血森然,宁毅的枪声震耳欲聋。实际上,这也算是一次准备不足的交手了。

  燕青为人警觉、武艺甚高,这边虽然盯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都是间接地摸索他的情况,看他接触过什么人,再从他接触的人那边摸索,推导他可能的意图。但对于他的身份,一直是不能完全确定的。方才若不是李师师忽然开口,宁毅必然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下意识地用“卢俊义”三个字来做试探,若没有这试探,他从背后一枪过去,对方绝对是死定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舱内众人才真正反应过来发生的事情,有些人已经朝这边过来,吒喝着发问。有人冲出舱外,查看对方落水后的状况。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给我说话!否则我……”

  “王兄是犯了什么事情……”

  “卑鄙。出手全是下三滥的手段,你们有什么仇,有种便跟王兄单挑啊……”

  群情汹汹,这边李师师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两边忽然间竟会在他身边搏命厮杀。她此时本想说点什么,眼见着宁毅对这些发问的贵胄子弟竟没有丝毫在意,持着火铳用手背擦着嘴角。自陈金规身边走过了,隐约间还说了一句话,她听清楚那句话是:“人缘还真好……”

  那些过来的人就要走近,宁毅则已经朝外面的方向过去。李师师的身边,另外一名女子的身影越了过去,扬着头直接挡住了这些人:“你们干什么!那个王闲明显是个坏人!你们被蒙蔽了尚不自知!知不知道我师父在杭州的时候。就连反贼方腊都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出来拦人的,正是小郡主周佩。她这番话几乎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宁毅都愣了愣,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想说方腊还是敢的,这牛皮吹太大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走出去了。

  周佩只是听说过宁毅在杭州的经历,她从康贤那边听来既然是宁毅将方腊摆了一道,那方腊当然是比不过宁毅的。此时说的趾高气扬。这里又是她家的地位最高,谁还敢反驳。李师师听得目瞪口呆,那边卓云枫也已经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也有认识宁毅的人,说起这人是写《明月几时有》和《青玉案》的那个宁立恒啊。周佩这才得意洋洋地出去,找宁毅询问这王闲到底是什么人,顺便跟着喊几句:“抓住他!抓活的,活的不行就杀掉!”

  事实上,虽然已经有几艘小船在黑暗里驶上运河中央开始搜捕。此时水中已然失去燕青的身影了。

  与此同时。又一批源自徐州军队方的消息随着侦骑再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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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岸边的林野间燃烧着火把,一箱箱的东西正在被人从大船上搬运下来。放上马车,有几个箱子被打开了,放在路边,火光照耀下,箱子里是黄澄澄的金器,卢俊义、朱武等人正拿着些东西,一面说话一面观赏。

  “真是好东西,价值连城啊……查过了,这几箱多是金器银器,那边有些布匹。卢二哥,这些东西你以前应该不少见吧,是真货吧?”

  “确实是。若有玉器瓷器等物,可得叮嘱他们小心轻放。”

  “这一路的行程,不好走,若真有大件的易碎瓷器,倒不妨直接打烂了。”

  “这倒也是……”卢俊义点了点头,“一路过来,要数朱兄弟这一票做得最为干净利落了。”

  “哈哈,哪里,林兄弟他们在江宁劫狱,也是名震天下了嘛。”

  “朱兄弟还未得到那边的细报?不知详情?”

  “确实,这一路上来走走停停。不过我等也已在途中听说大概了啊。”朱武想了想,“情况如何了?莫非节外生枝?”

  卢俊义皱了皱眉头:“劫狱那边倒是一帆风顺,只是席兄弟过去那一家人寻仇,出了些事,遇上了扎手的硬点子。听说……魏定国魏兄弟当时就被杀了,但鲍旭兄弟、薛永兄弟,此时都已成废人。”

  “怎会如此!?”朱武讶异道,待想了想,又问,“那边去的乃是林冲林兄弟,他枪法无双,再加上铁牛的武艺与性子,那苏家该被屠灭了吧?”

  “没有。”卢俊义摇了摇头,“听说杀了一般,对方以一人之力,杀了魏兄弟,伤了鲍兄弟与薛兄弟,后来对上其余人,将他们生生逼退。据发来的信函上说,那人狡猾卑鄙,极难应付……”

  他说的是狡猾卑鄙,但在朱武等人耳中,自然能听出其它的感觉来,张顺在那边皱眉道:“就只有一个人?”

  “嗯,席兄弟之前说过的,便是那娶了苏家小姐的入赘夫婿。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个书生,结果,全都阴沟里翻了船。”卢俊义抬了抬头,“叫做宁立恒的。铁牛他们说,若有机会,必要回头杀他,再将苏家赶尽杀绝。”

  “自然要如此!”众人间便有人喝道。“我恨不能现在就杀去江宁!”

  “哎,现在先做完此事再说。无论如何,经此一事,朝廷必定面子大损。这才是正事,待到所有东西再转运一次,那边就再也追不上咱们了……诸位,此次做得漂亮,做完再想其它了!”

  “好!”

  “先做事!”

  “他妈的江宁……”

  “记住那人的名字就行——”

  不想被那消息影响了士气。众人呼喝起来,搬着东西的众喽啰见头目们呼喝,有的也挥了刀兵或是鼓掌:“好!”

  “吼——”

  这样的声音响起一阵,大家开始继续搬最后的箱子,也在此时,视野那头的小树林里。陡然响起一声暴喝,然后是冲出的马蹄声,一个人骑着战马陡然冲来,远远近近的哨岗都已经被惊动,然而那人也喊出了声音:“当心……咳,埋伏……过来了……”

  朱武这边原本就有百余人,卢俊义那边办事,也有近百人的精锐,此时刷刷刷刷的刀兵出鞘。有人已经认出来:“是小乙哥!”转眼间,浑身湿透带着鲜血的燕青已经奔至近处,他踉跄翻下马背,朝着后方看:“他们……他们早已识破了,咳咳……”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在船上,本以为并未被识穿,然而先前不久。忽然出现一个人。他们……他们可能之前就已经在设伏。那人我不认识,似乎……叫做宁立恒……”

  “……”

  燕青并不清楚这个名字的涵义。先前李师师介绍了对方之后,对方立即开始警觉,这样的反应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一直在想。而最让他心寒的,是方才冲进来时所见到的情形。

  他原本是想着一定要将事情告知这帮兄弟,一路奔来,也已经注意不被跟踪,然而到了附近,才陡然发现无声合围的无数兵丁,他们手持弓箭刀枪,呈一个大圈包围过去。燕青当时也已经被看见,几乎是万念俱灰地想要拼死发出警报,于是奋力想要冲阵,然而对方也不知道接到了怎样的命令,无数的弓箭对着他,竟然是冷冰冰地看着他直冲进去,只是前行,一箭未发。

  他这边话说完,场面气氛几乎一片冰冷。同一时刻,那边小树林边,传来了声音,是鼓掌和敲打的声音,就像是他们之前振奋士气的吼声,只是稀稀拉拉的,仅有两三个人。

  有几匹马,从那里缓缓地走出来,马上的人正在鼓掌,燕青一看,便已认出来,就是那宁立恒,他旁边的几匹马上,还有陈金规、闻人不二、齐新勇三兄弟。燕青说了一句:“那边是宁立恒……”再看过去时,跟在马匹后方的,是逐渐蔓延出来的无数士兵,手持刀枪、弓箭,他们从四面八方长长的、无声地围出来。

  这样的巨大包围,俨然是成千上万的军队大战时的状况了,也是因为他们从极远的地方就开始拉包围圈,或是有精锐在前方扫荡,两百多人的阵容中安排的哨探竟没能及时发现或是示警。也是因为成国公主府、生辰纲、密侦司三方面的联手使力,这一次才能出动如此之多的兵力。

  一艘艘的小船也开始从河流上游下来。

  不过此时,除了沙沙的脚步声,真正刺耳的,只有以宁毅为首的冰冷鼓掌,战马上的宁毅脸上没有笑容,倒是陈金规正在灿烂地笑,跟着鼓掌。

  “好——”

  就像是他们之前欢呼的延续一样,只是未免显得突兀。

  宁毅左右看看:“来帮忙鼓掌啊。”

  齐新翰将手中钢枪夹在腋下,面无表情地拍手。

  啪啪、啪啪啪。

  “干得好。”

  啪——啪啪——

  “恭喜。”

  “抢到了生辰纲。”

  啪啪啪啪啪啪啪……

  夜风之中,单调的、没有节奏感的鼓掌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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