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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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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第1章 绝地求生

  这是一个几乎家徒四壁的房间,只有一张小桌和几只竹编簏笥,小桌上,一盏小油灯突突燃烧着豆大的灯苗,房间忽明忽暗。

  在屋子中间,一名身着绣边黑袍的巫女正手舞足蹈,口中不时发出怪异的厉声叫喊,仿佛冤魂索命,一双冷峻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一名少年。

  少年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之上,穿着粗布葛衣,脸型稍长,双眉如剑,鼻梁高挺,长得相貌堂堂,他皮肤微黑,身材高大魁梧,长年累月的行猎生活使他手脚长得各外粗壮。

  但此时他似乎病倒了,处于昏迷之中,嘴里不断地喊着一些古怪的言语,是一种当地人听不太懂的方言。

  “方律师....到底是几号开庭?”

  ......

  “我怕赶不上,误了火车怎么办?”

  这是一个从前世转来的灵魂,一个酷爱运动的年轻律师户外登山时坠入深不可测的山洞,灵魂不灭,穿越一千八百年时空,附身在一个同样坠入岩缝的十六岁少年猎手身上。

  他在黑暗中经历了无比漫长的时空跋涉,斗转星移,岁月轮回,当他的灵魂苏醒时,他已在漫长的时空隧道中跋涉了一千八百年。

  少年猎手被救回已经两天了,他只醒来过一次,很快又陷入昏迷之中,他并没有生病,就像失了魂魄一样,说着让当地人惊恐万分的胡言乱语。

  角落里蹲着一名年迈的老人,年约六十岁,他便是少年的祖父,少年的父母早已病死,临死前把孩子托付给他,若孩子有三长两短,他怎么向死去的儿子交代。

  此时他心中担忧之极,孙子在鬼愁岩坠入山缝,却被一丛粗壮的灌木挂住,大难不死。

  但背回来的孙子却像变了一个人,说着谁也不明白的胡言乱语,同里中人听说他是坠入鬼愁岩山缝,都一致认为他是被鬼附身了,甚至有人还提议把他烧死。

  老人叹了口气,毕竟这是他孙子,无论如何他要救一救,他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女巫身上。

  在破窗之外,一群人目光仇恨地盯着地上的孩子,窃窃私语。

  “你们听见没有,他又在说鬼话了,好像说什么火车,什么是火车,你们听说过吗?”

  周围人都摇头,没人听过什么火车,有人自作聪明喊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烈火鬼王坐的车。”

  “天哪,他是妖孽!”

  一名老者盯着少年,咬牙切齿道:“他会给我们里中带来灾难,必须烧死他!”

  “烧死他!”外面的乡民都大声吼叫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片哭喊声、家犬狂叫声,一团火光腾空而起,众人都呆愣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一名年轻男子狂奔而来,惊恐万分地大喊:“里魁,不好,曹军抓壮丁来了!”

  ..........

  建安六年,汝南之战爆发,刘备收编盘踞在汝南郡的刘辟和龚都数万黄巾军,向许都进发,企图趁曹操在河北作战的机会偷袭许都。

  此时,曹操已经结束了仓亭之战,收兵回许都,亲率大军南击刘备,曹操发誓,这次一定要将刘备彻底消灭。

  汝南郡安城县以北的原野上,一支千余人的曹军骑兵驱赶着成千上万的民夫兵在旷野里奔跑,所谓民夫兵,是从汝南郡各地抓来的老少男子,约有五六千人。

  这些民夫兵没有穿盔甲,胡乱拿着破刀烂剑和锄头木棒等等各式各样‘武器’,不少人还是赤手空拳。

  服色也十分杂乱,有穿着短葛衣,有穿着士子冠袍,甚至还有人穿短裈,赤着上身,成群结队,队伍混乱不堪,在原野上漫无目标奔跑。

  骑兵不断从队伍旁边疾冲而过,看见稍有跑慢者,皮鞭便劈头抽下,大声吼叫,“给老子快跑!”

  在极度疲惫中,不断有人栽倒在地,曹军骑兵毫不怜惜,举起长矛狠狠将这些落伍者刺死在地。

  “快跑!胆敢装死,立杀无赦!”

  惨叫声在原野里此起彼伏,令每个民夫兵心中恐惧万分,拼命向东奔跑。

  队伍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却时快时慢,动作敏捷,不会落后被抽打,但也绝不会跑到前面。

  他正是已从昏迷中苏醒的少年猎手,他的前世叫做刘健,是一名律师,平时酷爱户外运动,有一副健壮的身材,却不幸在攀岩时掉进万丈深渊。

  醒来后,却附身在一名少年猎手身上,他的后世思维完全取代了附身的少年,以至于他对这个时代还处于一种茫然无知状态,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名字,便被曹军抓了壮丁。

  他很想问一问身边的人,现在是哪一年,他现在在哪里?他知道自己落入三国时代,那个旌旗上斗大的曹字格外刺眼。

  “快跑!”

  一名中年男子拼命推他一把,“后面官兵鞭子抽得狠!”

  刘健一回头,几十步外,百余曹军骑兵正拼命用皮鞭抽赶,很多人被打头破血流,倒地者立刻被长矛刺死。

  刘健叹了口气,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这些羊群般的可怜民夫兵多一点头脑。

  他又伸长脖子向身后望去,远方有一条黑线,大约在数里外,远远地跟着他们。

  他已经猜到了曹军要干什么,如果他没有猜错,他们就是被赶去送死的炮灰,前方应该有千军万马在等着他们。

  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来,但有一点他心里明白,绝不能争先恐后跑在前面,但也不能落后,只能在大战打起来的时候,曹军顾不上他们,他才能寻找机会逃命。

  刘健动作敏捷地跟着人群奔跑,此时他很感激上苍的恩赐,让他附身在一个强壮矫健的少年身上,给了他保命的资本。

  他的今生是一名少年猎手,生活在汝南郡南方的山区,长年累月在崇山峻岭中奔跑,和野兽搏斗,奔跑速度极快,身体灵活而敏捷。

  优良的体质和前世带来的聪颖头脑,使刘健有了活命的资本,他并不像别人那样绝望,而是在耐心地等待逃命的机会。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骚乱起来,有人大喊大叫,“前方有军队,是黄巾军!”

  刘健也看见了,前方一里之外,蓦然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军队,约有一两万人,刀枪如林,旌旗如云,一杆赤色大旗之下,排列杀气腾腾士兵,队伍层层排列,前面数千人是弓弩手。

  数千把弓弩正冷冷地对准了他们,将民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恐惧得大喊大叫,调头便向回跑,就在这时,曹军的进攻鼓声敲响了,‘咚!咚!咚!’鼓声震天动地。

  一千曹军骑兵强行驱赶民夫兵杀向敌军阵地,这时他们不再用皮鞭驱赶,改用刀劈矛刺,一群群企图逃跑的民夫被当场杀死。

  前方是死亡威胁,而后面却是血腥的杀戮,被杀死前的哀嚎,砍掉的人头,堆积的尸体,血光四溅,残肢断臂横飞,数千民夫在死神的逼迫下,向黄巾军拼死冲去,喊杀声响彻原野。

  前方的军队是汝南黄巾军主力,共一万两千人,由大将龚都率领,他奉刘辟之命,前去支援刘备军队,却没有料到在半路上遭遇了曹军的袭击。

  “龚将军,怎么杀来的都是乌合之众?”一名副将皱眉问道。

  “这是送死的民夫,真正的曹军在后面。”

  龚都冷笑一声,厉声高喊:“弓箭准备!”

  数千把弓箭刷地举起,冰冷的箭头对准了铺天盖地冲来的民夫......

  刘健裹夹在民夫中,却是斜刺里向东北方向奔跑,他已经发现东北方向有一片树林,他立刻意识到,那就是他的一条生路.

  刘健不断躲闪冲撞上来的人群,渐渐移身到了军队边缘,但他再无法过去了,一队曹军骑兵封死他的北逃之路.

  就在这时,黄巾军乱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如蝗虫迎面扑来,霎时间惨叫声响成一片,大片大片民夫被射翻,他们身上没有皮甲,根本抵挡不住敌军的弓箭。

  数千民夫乱成一团,哭声震天,他们已无路可逃,四周曹军骑兵逼迫他们冲锋,稍有后退,便毫不留情杀戮。

  刘健在混乱中被撞翻在地,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了什么?大地在颤抖。

  他霍地回头望去,眼睛紧紧盯住远方,只见西方灰蒙蒙一片,浑尘弥漫,遮蔽了阳光,落日变得了血一般腥红,远方出现了无边无际的骑兵。

  很快,大地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在西北方响起,黑压压的骑兵普天盖地杀来,民夫兵们惊恐地大喊起来,“是骑兵!”

  数千民夫已经死伤过半,他们的任务已完成,冲乱了黄巾军的弓箭阵型,一千负责押解的曹军骑兵丢下他们,率先杀进了弓兵阵地。

  这时没有人再管这些民夫的死活,刘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反应极快,对身旁人群大喊:“快跟着我,往树林里跑!”

  刘健拔腿狂奔,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树林还有几百步,而曹军骑兵已经杀到两百步外,速度远快于他们,不等他们跑掉树林前,就会被冲杀殆尽。

  刘健来自后世急智在此时充分发挥,他立刻趴在一处凹地里,搬过七八具尸体堆压在自己身上,从尸体的缝隙中偷偷向后张望。

  这时曹军骑兵已杀到,密集的箭矢射来,几百名民夫跑得慢一点,惨叫着被射倒。

  这支骑兵是夏侯渊率领的六千精骑,奉命来奇袭刘备的后援军队,他兵分两路,一千骑兵负责押解抓来的民夫,另外五千人在夏侯渊的率领下,在后面等待战机。

  此时,押解民夫的一千曹军骑兵已率先杀进了敌军弓兵阵中,使曹军主力骑兵没有了弓箭的威胁,他们开始发动,向黄巾军主力掩杀而去。

  夏侯渊身高八尺三,膀大腰圆,目光冷厉似电,使一杆八十斤的大铁枪,俨如天神一般。

  他大吼一声,“给我斩尽杀绝!”

  曹军铁骑如暴风骤雨般杀至,铁骑如虎豹,所过之处,人头劈飞,肢体四裂,血雾弥漫,走投无路的民夫被卷入铁蹄之下,哀嚎遍野,马踏成泥。

  龚都率领黄巾军迎战而上,他一挥大刀,挑战夏侯渊,但几个回合便不支,拨马奔逃,但他马却不快,被夏侯渊追上,一枪刺穿了后背,龚都惨叫一声,当即毙命,夏侯渊将他尸体高高挑起,纵声大笑,“这就是大耳贼的军队吗?”

  黄巾军主将被杀,很快便崩溃了,原野里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大屠杀。

  当最后一匹战马从刘健身上跃过,刘健便从凹地里一跃跳起,没命地向数百步外的树林里狂奔而去,这是他唯一的逃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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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一辆牛车


  仅仅半个时辰后,龚都部下一万二千多士兵便死伤殆尽,只有少数士兵得以逃脱,抓来的民夫兵在混战中也几乎被杀死。

  曹军骑兵夺取一部分粮草,其余一把火烧掉,六千骑兵调头,向南面的安城杀去。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茫茫旷野里血腥弥漫,一群群的野狗出现了,啃食着尸体,这时远离战场尤其显得重要。

  刘健一口气跑出二十余里,他很聪明,奔进树林后,绕个大圆圈,又向西北方向奔去,那边就是骑兵的来路,这样子他就可以避开骑兵。

  他奔进了一座低矮的丘陵,丘陵里林木茂盛,这里不再有危险,他找到一块大石坐下,喘气休息,和他一起逃命的几名民夫都已各自跑散,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刘健叹了口气,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三天了,直到此时,他才能静下心来想一些问题。

  其实他已经能猜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熟知三国演义,听一些民夫说起汝南郡,‘汝南郡、曹军、黄巾军’,把这些线索串在一起,他便隐隐有些明白了。

  这应该就是刘备从袁绍那里出来,接手汝南的刘辟、龚都的黄巾军余部,准备进攻许都,结果被曹操反戈一击。

  对!现在是建安六年,刘健忽然想起来了,下一步,刘备就应该去投奔荆州刘表。

  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去投靠刘表,还是.....去投靠曹操,当然应该是去投靠曹操,可是他凭借什么?

  刘健心中一阵纷乱,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他肚子一阵咕噜乱叫,伸手摸了摸怀中,却意外地发现还有半张饼,好像是中午未吃完剩的,他心中大喜,有这半张饼就足以支持到明天上午了。

  刘健取出饼啃咬两口,汉朝还不懂发酵的技术,做的都是实面饼,非常结实难咬,更干涩难以下咽,所以这种饼又叫水引饼,必须掰碎了泡在水里吃。

  饼实在难以下咽,喉咙里干得冒火,刘健站起身向四周张望,他需要寻找一条小溪。

  这是一座低矮平缓的丘陵,只略略高出平原,但方圆却有十余里,整座丘陵被茂盛的树林所覆盖,在树林中间有一条东西向的官道穿过,是西去荆襄的必经之路。

  夜晚的树林里有很多奇怪的响动,不时传来夜枭的凄厉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没有了防身之物,他不敢在树林里走。

  汝南郡爆发了战争,到处都是被杀死的人,成群结队的野狗在荒野里乱窜,一旦被它们撞见,自己必死无疑。

  刘健沿着官道向西而行,大约走出两三里,他发现前面出现一条岔路,再细细聆听,岔路前方似乎有潺潺流水声。

  刘健心中大喜,飞奔向岔路跑去,大约跑出百步,他看见了一条一丈宽的小河,从树林里蜿蜒流过,月光穿过树梢照在河边上,使它多了几分半明半暗的神秘。

  但刘健在十几步外却猛地停住了奔跑,目光紧紧盯在一丛灌木的后面......

  灌木丛后有一辆侧翻的牛车,一只粗大的木车轮高高翘起,四周躺着几名死者,一名老者躺在车轮下,被砍得血肉模糊,车夫挂在车辕上,后背中了数箭,不远处还趴着一名白衣男子。

  车里还有一具尸体,是一名少年,大概十五六岁,和他年纪相仿,长得也蛮高,只比他略矮一点,身中数枪,浑身是血。

  刘健叹了口气,乱世之中,人比狗还不如,这群人看似有点身份,可身份又有什么用,在乱世之中,还得像自己一样,会跑会躲,才能逃得性命。

  这时,他忽然发现那名白衣男子似乎动一下,刘健愣住了,此人竟然还没有死吗?

  他快步上前,这是一名中年男子,后脑被砸了一棒,血肉模糊,其他地方好像没有伤,他伸手摸了摸男子的鼻子,还有鼻息,似乎只是晕死过去。

  他撕下男子的袍襟,在河里浸一点水,慢慢挤进男子口中,又在他额头上擦一擦。

  或许是水起了作用,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朦朦胧胧看了刘健一眼,低微声道:“遇到了....曹军骑兵,告诉刘州牧.....”

  刚说完,他又晕了过去,刘健挠挠头,只感觉一阵头痛,是哪个刘州牧,也不说说清楚,是豫州牧刘备,还是荆州牧刘表,还是益州牧刘璋?这三人好像都是刘州牧。

  刘健放下男子,在牛车里找一圈,除了一些破碎散乱的竹简,再没有别的东西,令他有些失望,就算有把刀也好啊!

  他向四处又望了一遍,尽量把目光放远一点,忽然,他在十几步外的一处草丛里似乎看到了什么?

  刘健快步上前,竟在草丛里找到一只皮囊,皮囊沉甸甸的,令他一阵惊喜,怎么会丢在草丛中?

  他连忙打开皮囊,一把短剑跳入眼帘,短剑剑鞘装饰华贵,用金丝银线缠绕,还镶着几颗宝石,他抽出短剑,白森森的剑刃锋利异常,一看便是名贵之剑。

  就在这时,他若有警觉,他有一种在无数次行猎中练就出来的躲避危险的本能,这种本能使他不由自主地向左一翻身,滚出去一丈远。

  ‘嗖!嗖!’破空声响,两支箭前后射来,正射在刚才的位置。

  刘健这才发现,一前一后竟出现了两名曹军士兵,手执长矛和弓弩,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

  这是两名曹军骑兵,草丛里的皮囊便是他们藏匿,两人悄悄回来取时,却发现被人捡到了,令两人怒火中烧。

  “小子,把东西放下!”一名士兵恶狠狠吼道。

  刘健放下皮囊,却抽出短剑,目光凌厉地盯着对方,两人把他逃路都堵住了,不是要杀他是什么?

  他已经豁出去了,就算死,也要杀一个赚回本来。

  “小子,真不想活了。”

  一名士兵扔下弓箭,大喝一声冲上前,狠狠一矛刺向刘健,这两名士兵是夏侯渊的骑兵巡哨,原是青州军出身,训练精良,格斗能力很强,不过他们军纪却比较涣散,趁战乱杀人抢劫是他们家常便饭。

  若不是怕马蹄声惊动刘健,被他泅水而逃,两人早就骑马砍杀而来,尽管此时没有骑马,但两人依旧凶狠异常。

  刘健一闪身躲过这一刺,一个前滚翻,迅疾无比到了士兵面前,狠狠一剑劈向对方的小腿。

  他的思想虽然是来自后世,但他的身体却是一个少年猎手,有着丰富的行猎经验,这种经验如潜意识般积累在脑海深处,每当遇到危险时,自然而然便被激发出来。

  他一眼便看出这两人是骑兵,罗圈腿,腿上奔闪肯定不够利索,他记得这是骑兵普遍的弱点。

  他的快疾如电令这名士兵没有提防,更重要是,他的模样只是少年,两名骑兵都有一点轻视之意。

  一声凄厉的惨叫,士兵的右小腿竟被一剑斩断,连刘健也没有意识到这把短剑竟锋利若斯,他的惊愕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向猛虎一般扑起,将士兵掀翻在地,手起剑落,狠狠一剑插进了士兵的胸膛。

  他霍地转身,像豹子般盯着另一名士兵,慢慢用手背擦去脸上的血迹,这是他搏杀野兽的经验,杀完一头猎物,不能有半点留恋,否则他会死在另一头野兽的口中。

  另一名军士在十几步外,他也反应过来,想救已经来不及了,刘健杀人太快,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两人对峙,两双眼睛一战不眨盯着对方,谁也不敢轻易发动进攻,曹军士兵已抽出刀,一手长矛,一手战刀,长短兼顾。

  刘健忽然弯腰去捡死去士兵的长矛,两人就像绷紧的弦,只要一人稍稍有点变化,就会立刻触发另一人的攻势。

  军士大吼一声,狠狠一矛投掷而出,直刺刘健,随即猛扑而上,劈头就是一刀。

  刘健弯腰捡矛不过是虚招,就是为触发对方先动手,就像触发野兽扑上来,他佯做捡矛,身体却向前翻滚,躲过对方凌空一矛,纵身一跃,从侧面刺向对方的大腿。

  这名曹军军士是一名什长,身高八尺,长虎背熊腰,要比刚才被杀士兵厉害得多,他一刀劈空,便知道不妙了。

  但他并不慌张,刀光划闪,横劈出一刀,正好劈在短剑上,将刘健手中短剑劈飞出去,但他人却被刘健扑倒在地。

  刘健将他按在地上,用膝盖压着他的一只手,揪住他的耳朵,将他头死死摁在草地上,两人的另一只手在空中较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健忽然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战马嘶鸣,心中大急,眼一斜竟发现那个白衣人已经坐起身,在二十几步外呆呆地望着他们。

  “你这个白痴,还不快来帮我!”刘健急得大喊。

  他分神的瞬间,曹军什长大吼一声,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窒息得晕过去。

  与此同时,刘健也抓到了地上的一支箭,狠狠一箭插在对方脸上,曹军什长惨叫一声,拼命要捏断他的喉咙,两人就是在比谁先能杀死对方。

  刘健发疯似对准他眼睛和额头一箭一箭戳下,曹军什长呛窒着,手渐渐松了,这时身后数十步外有人大喊:“在那里!”

  刘健从曹军什长身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起地上的皮囊,又随手捡起短剑,跌跌撞撞向前奔跑几步,跳进河中,几下游过对岸,没命地向树林深处奔去。

  那名白衣男子也吓得爬起身,跟着他奔跑,“公子,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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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天大的赌注


  天渐渐亮了,阳光照进树林内,躲在一株大树上的刘健慢慢睁开眼睛,他的喉咙一阵疼痛,不由又想起昨晚的事。

  昨晚搏杀两名曹兵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次遭遇,甚至还超过了被驱赶去攻打黄巾军。

  若不是刚开始两名曹军士兵轻视大意,他以一敌二,肯定不是两人的对手,必死无疑,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就一阵后怕。

  他又想到了皮囊,刘健蓦地坐起身,身后取过挂在树上的皮囊,就是为了这只皮囊,他险些丢了小命,不知里面的东西值不值得他如此拼命。

  先取出短剑,短剑没有了鞘,简单地用一块布包住,他从皮囊里又掏出一只沉甸甸的小方盒子,盒子是用上等金丝楠木雕成,各种花卉图案,十分精致,刘三顿时兴奋起来,难道盒子里装着什么金珠宝贝不成?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盒子里用金黄色的锦缎做内垫,锦缎打了个结,包系着什么,解开锦锻结,里面是一只青铜官印,龟为钮,方方扁扁,只有拳头大小。

  原来是官印,刘健心中有些失望,又看了看其他物品,还有一封信和一卷竹简,没有什么值钱之物。

  他又取出铜印,眯眼对着阳光看了片刻,勉强能认识上面的篆字,‘金平亭侯印’。

  这竟然是侯爵之印,他倒吸口冷气,这才意识到昨天那群被杀的人身份不简单

  刘健不由抬头向树下的一块大石望去,只见那名白衣男子坐在大石上,呆呆地望着朝阳。

  好像天不亮他就这样坐着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刘健也能理解,和他同行的人都死了,他心中肯定很难过。

  刘健从树上跳下,慢慢走到他面前,将皮囊放在旁边大石上,“这个还给你吧!对我没有用。”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人都死了,给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多谢小哥!”

  白衣男子从皮囊中取出信和竹简,信是用细麻纸写成,打开又看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答应主公,一定会把璟公子带回襄阳,现在人死了,让他怎么回去向主公交代。

  “这个....金平亭侯是谁?”刘健好奇地问道。

  “是我主公的弟弟,我主公也就是荆州牧。”看在刘健救他的份上,白衣男子没有隐瞒。

  “哦!”

  刘健这才明白,原来他说的刘州牧是刘表,不过他还是有点奇怪,刘表的弟弟至少也该有四五十岁了吧!牛车之人分明是个少年。

  “昨天死在牛车上那个,就是....你主公的弟弟?”

  “不是,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我主公的侄子。”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我奉主公之命去山阳郡老家把他接到襄阳,没想到昨晚遭遇曹军骑兵巡哨,竟...竟被他们杀了,唉!”

  ‘侄子!’

  刘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少年是刘表的侄子,竟然在半路被曹军杀死了,这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刘健叹息一声,又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我无颜去见主公,只能丢弃妻小,亡命天涯。”

  说完,白衣男子站起身,向刘健深深行一礼,“在下荆州伍修,得公子相救,不胜感激,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公子。”

  说完,他拾起皮袋转身要走,刘健却叫住了他,“请留步!”

  白衣男子回头问,“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刘健瞥了一眼露在皮囊外的剑柄,笑道:“那柄短剑,如果没有用,能不能送给我?”

  昨晚那把短剑的锋利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可以!”

  白衣男子把短剑递给了他,刘健接过,“多谢了。”

  他心中极为喜欢这柄短剑,轻挥两下,可惜剑鞘昨晚丢掉了,还得去配一只剑鞘。

  “公子,后会有期。”

  白衣男子转身便走,可刚走两步,一个的念头忽地从他脑海里跳出来,公子!十四五岁的少年,难道这是老天爷在救自己吗?

  他蓦地回头,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刘健,身材是有点像,年龄也差不多。

  “你....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白衣男子颤抖着声问。

  “我名叫刘健,是山中猎户。”

  “你也姓刘。”

  白衣男子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这真是天意啊!

  想到了家中的妻儿,伍修一咬牙,猛地下定了决心,上前跪拜行一礼,“荆州书佐伍修恳求公子一件事!”

  他目光注视着刘健,眼睛流露出哀求之意,刘健心念一动,他也想到了什么,心中也开始热切起来。

  “你有什么事?说吧!”

  “恳求公子扮作我家少公子,与我同去襄阳。”

  .........

  “公子必须要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记住!你叫刘璟,今年十六岁,山阳郡高平县人,口风上要咬紧,不能有半点差错。”

  一条北去的山道上,伍修在反反复复教授着一些最重要的事情,如果这小子露陷,他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刘健笑眯眯道:“我叫刘璟,记住了,不过我记得刘表字景升,我的名字里为什么不避讳?”

  “你不能提伯父的名讳,绝不能提,这一点一定要记住。”

  刘健见他的态度十分严肃,也收起了玩笑之意,点了点头,他也告诫自己,刘健是他前世的名字,已经死了,他今生就叫做刘璟。

  伍修他态度开始认真,又道:“你这个名字就是你伯父所赐,他十分喜爱你,便把自己表字中的景字给了你,你是玉字辈,所以叫璟。”

  刘健...不!从现在开始,他叫做刘璟了,首得就把先刘健这个前世的名字忘掉,他默默地告诫自己,他想在三国时代混下去,就必须有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身份。

  刘表之侄这个机遇,他无论如何要抓住了。

  他心中又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刘璟,这是你新的开始。’

  低头沉思片刻,刘璟眉头一皱道:“其实我觉得这里面漏洞挺大的,比如我父母总认识我吧!还有家中族人怎么办?只要一见面就揭穿了,我该怎么应对?”

  伍修笑了笑,“这些你不用担心,你父亲在七年前去世了,母亲去年病逝,所以伯父才想到把你接到荆州,至于族人,早在好几年前,族人都来荆州了,他们未必还认识你,只要脸模子差不多就行了,小孩子总要长大嘛!”

  说着他又把信递给刘璟,笑道:“这是你伯父写给你舅父的信,结果你舅父前年就把你们母子赶出来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反正这封没送出去,又带回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刘璟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信中说侄子父亲早亡,母亲去年病故,他出生至今,素未照怜,甚为愧疚,这也就是说刘表从未见过这个侄子,也没有派人探望他,才会愧疚。

  刘璟默默点头,又接过竹简看了看,竟是他的元简,相当于后世的身份证明,有他的出生八字,还有父母之名,这是送给刘表,以证明他的身份。

  “那我的口音怎么办?我不知和老家的口音差别有多大?”

  “你的口音有点像泰山郡一带,虽然还有点差异,也问题不大,你可以说在一直在泰山读书,我知道那边有不少学堂,再加上我在旁边替你掩饰,应该可以应对过去。”

  “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几个疑问。”

  “没关系,你尽管问,我们要把细节考虑周全了,才不会出问题,对了,还有各种礼节和称呼,我昨晚教你的,千万别忘了。”

  两人一路交谈北上,此时他们还在汝南郡境内,穿过穰山,再走百余里,便可以进入荆州地界。

  ......

  汝南郡的郡治是安城县,在安城县以北约两百里处,有一片丘陵地带,山势起伏,高约百丈,这片方圆数十里的丘陵山地便叫做穰山。

  刘璟和伍修没有坐骑,走得并不快,两人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饿得头晕眼花,偏偏四周一片旷野,连只野兔也找不到。

  一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远远看见了穰山,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两人刚刚走入一座丘陵,准备寻地方觅食过夜,忽然,一声鸣镝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咻——’发出尖利的声响。

  “抓住他们!”

  近百名埋伏在路两旁的黄巾军士兵从前后左右杀出,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将他们团团围住,数十把弓箭拉弓上弦,对准了他们。

  伍修略有经验,连忙举手大喊:“我们只是普通人,请不要伤害我们。”

  “胡说!”

  一名屯长大步走出,战刀一指他们二人,厉声喊道:“你们一定是曹军探子,给我抓起来。”

  这时,刘璟不慌不忙道:“刘皇叔可在,我在他的族侄,我要见他!”

  几名刚要扑上来的黄巾军士兵停住了脚步,一起回头向屯长望去,屯长一怔,居然是刘皇族的族侄,他迟疑了一下,立刻低声嘱咐一名士兵,士兵撒腿而去。

  伍修心中惊讶,刘备居然在这里吗?他从山阳郡而来,只是路过汝南郡,并不知道刘备又重新返回了汝南郡,怎么也想不到刘备会在这里,如果刘备在这里,事情就好办了。

  刘璟却暗暗冷笑,如果刘备真在这里,事情就麻烦了,他们必然会遭到曹军的重点袭击,他自称刘备子侄,只是不想被捆成粽子一样受辱。

  这时,一名大将骑马疾奔而至,身高约七尺五,年近四十,长一脸大胡子,他的到来,使士兵们都恭恭敬敬让开。

  此人便是汝南黄巾军主将刘辟,他和刘备被曹军杀散,率领四千余残军刚逃到此处,准备再去寻找刘备,却得到了消息,刘备的侄子来了。

  他以为是关平,刘备派来寻找他们,便骑马飞奔而至,不料却是两个不认识之人,刘辟顿时大怒,手中大刀一挥,雪亮的刀尖顶住了刘璟的咽喉,“你是何人,胆敢冒充皇叔子侄,活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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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再陷困境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皇叔之侄?”刘璟毫不畏惧,注视着刘辟的眼睛。

  刘辟从中平元年参加黄巾军起义以来,转战南北已有十几年,识人无数,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尽管他也不知道刘备有没有什么侄子,但他会看人,从刘璟的目光中,他看到的是一种自信,一种和普通人不同的从容镇静,这是一般冒充者做不到的冷静神情。

  “你凭什么证明自己是皇叔之侄?”

  “皇叔师从卢植,与公孙瓒为友,中平初年,皇叔与关张二弟在涿郡起兵抗击黄巾,屡立战功,却被中官所恶,以致立功无赏,漂泊无定,据平原,救徐州,抗击曹贼,被大汉皇帝拜为皇叔、左将军,与董承等人共谋衣带诏,以铲除国贼,这些可以作为凭据吗?”

  刘辟凝视刘璟良久,大刀缓缓撤回,冷冷道:“你若胆敢冒充,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刘璟淡淡一笑,“皇叔被曹军所逼,四面楚歌,我这时候冒充他的子侄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会有好处!”

  刘辟见他们已疲惫不堪,一挥手令道:“给他们准备一顶小帐,再给一份肉饭!”

  。。。。。。。。。

  “公子,还是你有办法,居然能哄过他们,要是被他们怀疑成曹军探子,有得苦头吃了,哪里还会有肉饭?”伍修饥寒交迫,一边大口吃着肉糜粟饭,嘴里含糊不清地夸奖刘璟。

  刘璟却显得有些心事忡忡,他临时冒充刘备子侄,一方面固然是想混碗饭吃,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被当做曹军探子,倍受拷打,最后还要捆绑起来,他需要保持自由之身,随时逃命。

  他压低声音道:“吃饱了,我们趁黑夜逃走!”

  “为什么?”伍修愕然。

  “我们估计是进入交战区了,他们明显是被击溃的败兵,很可能再遭曹军围剿,和他们在一起极度危险,我们要尽快逃离。”

  伍修恍然,连连点头,“公子高见!”

  “不管怎么说,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刘璟着实也饿极了,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这是他来到三国时代吃到的第一顿肉饭,没想到却是马肉饭。

  。。。。。。。

  三更时分,刘璟将皮囊绑在身上,一脚踢醒了伍修,“走了!”

  伍修还没有清醒,迷迷糊糊起身跟他向帐外走去,刘璟探头向左边角落看了看,监视他们的大汉蜷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快走!”

  刘璟一招手,带着刚清醒过来的伍修迅速向营寨边缘奔去,他进来时便注意到了,营寨东北角有一处缺口,似乎防守兵力不多。

  两人奔到缺口处,果然防御松懈,几十个守兵都躲在角落里睡觉了,两人大喜,向缺口奔去,忽然,刘璟一把摁住了伍修,将他按蹲下。

  “怎么了?”

  刘璟揉了揉眼睛,瞪向营寨外,昏暗的月光下,只见一群黑影正慢慢向营寨缺口处靠近,已到数十步外,刘璟惊得心都要跳出胸腔,这是曹军要偷袭营寨。

  他拉起伍修便向回跑,一边大喊:“曹军杀来了!曹军杀来了!”

  叫喊声惊醒了熟睡中的守军,他们也发现了外面有动静,立刻敲响了锣鼓。

  ‘当!当!当!’刺耳的铜锣声在营寨内回荡,黄巾军一阵大乱,外面准备偷袭的曹军大喊着冲杀而来,守军奋起反击,箭矢如雨,滚木礌石砸下。

  刘辟执刀从帐内冲出,厉声大喊:“所有兄弟都起来迎战,被曹军攻破营寨,谁也活不成!”

  四千余黄巾军士兵都冲到了营寨前方,营寨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只要防御得当,曹军一时攻不进来。

  此时黄巾军已无退路,只得背水一战,士气渐渐被激发出来,他们拼死杀敌,偷袭的曹军死伤惨重,丢下两百余具尸体,狼狈退下山去。

  此时山下鼓声大作,四面火光冲天,北面一支数千人的曹军冲了过来,这是大将高览之军,而南方也有一支军杀来,为首大将正是于禁,他是这支万余曹军的主帅。

  于禁听说偷袭失利,不由勃然大怒,“黄巾乱贼胆敢欺我,给我三面进攻!”

  曹军鼓声大作,一万曹军从南北中三个方向同时向营寨发动进攻,士兵如潮水向营寨冲去,火矢铺天盖地射向营寨......

  “公子,我们从后山跑吧!”伍修从未经历过这种大战情形,吓得两股战栗,紧紧拉住刘璟,生怕他丢下自己跑掉。

  刘璟此时并没有从后山跑掉的打算,他在两天前刚刚经历一次时速逃亡,没想到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尽管他也没有打仗经验,但他头脑却很清楚,他们曹军肯定已将后山封死,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除了指望黄巾军能够坚持下去,我们没有生路了。”

  刘璟苦笑一声,他发现形势比他想的还严峻,在混战之中,莫说刘备的侄子,就算冒充曹操他爹也没用。

  “那我们怎么办,要死在这里了吗?”伍修带着悲腔,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刘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原本觉得这个书佐不错,知书达理,敢让自己冒充刘表之侄,还有点做大事的魄力。

  可当死亡来临时,他胆小怕死的另一面便暴露无遗,刘璟看透了此人,他让自己冒充刘表之侄不过是为给刘表一个交代,怕刘表责罚他,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大魄力,骨子里不过是一个懦弱的小人罢了。

  刘璟心中着实厌烦,他挣脱了伍修的手,冷冷道:“现在谁也不想死,但真的要死,也是天意,有什么可怕!”

  他不再理会伍修,大步向营寨前走去,营寨前的战斗异常激烈,黄巾军占据地利,木头和石块如冰雹砸下,将曹军一次次击退,数百名士兵则拿着被水浸泡过的布团,当曹军火箭射入,立刻将冲上去扑灭。

  尽管黄巾军作战英勇,士气高昂,但刘辟却忧心忡忡,站在一棵树下怔怔地望着远方。

  “将军在担忧什么?”刘璟走上前笑问道。

  刘辟叹了口气,“我就怕曹军围困,军中粮食已断绝,只能杀马充饥,如果曹军围困五日,我们就全完了。”

  “将军没想过投降吗?”

  刘辟摇了摇头,“听说曹操这次下达了杀绝令,所有汝南黄巾军全部杀绝,投降了同样是死。”

  说到这,刘辟重重拍了拍刘璟的肩膀,笑道:“不管你是不是皇叔之侄,今晚我还是要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曹军,我们就全完了。”

  刘璟脸上一热,他知道刘辟其实已经看穿了自己,若真是刘备之侄,就不会想着半夜逃跑了。

  “那将军有什么打算?”

  “我想突围,先返回安城县,实在不行再南下。”

  刘璟摇了摇头,“安城县已经被夏侯渊的铁骑攻破了,龚将军全军覆没,我在路上遇到,将军向南走已不可能,我劝将军死守营寨,等刘皇叔来援救。”

  刘辟听说安城县已破,龚都全军覆没,脸色刷地变得惨白,这是他的最后一线希望,竟然也破灭了。

  “刘皇叔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了我?”

  刘辟万念皆灰,转身疲惫地向营帐走去,刘璟跟在他后面道:“将军,刘皇叔一定会来救我们!”

  刘辟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就因为他的侄子在这里吗?”

  “不是!”

  刘璟急道:“如果他不来救我们,他就不是刘皇叔了,将军,死守营寨,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刘辟停住脚步,思索片刻道:“或许你说得对,刘皇叔仁信播于天下,他若不来救我,他就将失信于天下。”

  刘辟的精神再次振奋起来,感激地向刘璟拱手作揖,“多谢公子解惑,刘辟险些误了大事。”

  他大吼一声,“给我守住营寨,营寨破了,谁也活不成!”

  .........

  曹军五次进攻皆被黄巾军利用天时地利打退,死伤了一千余人,于禁尽管恨得眼中冒火,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撤下进攻军队,夜里攻打营寨,对他们确实很不利。

  这时高览带着两名黄巾军战俘匆匆而来,“将军,这是我们抓到的敌军巡哨,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于禁怒视着两名战俘问道。

  高览将两名黄巾军战俘踢跪在地上,“快说!”

  一名黄巾军战俘战战兢兢道:“营寨内粮食已经断绝,只能靠杀马度日,最多还能坚持五天。”

  这个消息令于禁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沉思了片刻,高览上前道:“既然敌军粮食断绝,不如就围困他们!”

  于禁摇了摇头,“刘备已经向西逃走,丞相只给我们两天时间,我不想再等下去。”

  他毅然下达了命令,“传我的命令,大军立刻撤离!”

  ..........

  天大亮时,黄巾军意外地发现曹军撤离了,营寨里一片欢呼,刘辟也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大军下山,向东撤离!”

  刘璟听到了下山的命令,心中大急,奔到刘辟身旁大喊:“将军,这是曹军的诱兵之计,下山将全军覆没,不能撤离,应该派人去给皇叔送信求援!”

  刘辟粮食已断绝,不想再杀马,此时他哪里听得进刘璟之劝,脸一沉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乱我军心,再敢多一句嘴,老子宰了你。”

  刘璟没想到他翻脸这么快,半晌,只得叹口气道:“好吧!祝将军一路顺利。”

  刘辟冷笑一声,“你冒充皇叔之侄,现在想跑吗?做梦!”

  他喝令左右,“把这两人捆绑起来,带给皇叔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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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生死一线

  “公子,不是我说你,你真不该去找他,他是黄巾贼,哪里会讲什么信誉,现在可好,我们两人都被抓起来,小命难保了。”

  刘璟和伍修都被手脚捆绑,并排搭在一匹马上,伍修心中充满怨气,喋喋不休。

  刘璟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目光不时瞟向押解他们的大汉,装有铜印等凭据的皮囊就在大汉背上。

  大汉不识字,不知道刘璟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对那柄短剑很有兴趣,正拿在手中挥劈,看他的神情,已经决定据为己有了。

  “公子,我们这下怎么办?回不了荆州了,可能要死在曹军手中。”伍修越想越悲,竟哭出声来了。

  刘璟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伍修吓得不敢再哭,他心里也有奇怪,公子怎么一言不发?

  中午时分,一匹战马从远方奔至,马上骑兵大喊:“将军有令,休息片刻。”

  士兵们纷纷坐下休息,押解大汉将刘璟两人拎下马,扔到一边,恶狠狠道:“给你们休息一下,等会儿继续上马。”

  大汉坐到另一边,去玩他的新短剑了,刘璟见左右没人注意自己,竟从嘴里吐出一截剑尖,看得伍修眼睛都瞪大了,原来一直不吭声的原因是这个。

  “快点替我割断绳子,曹军马上杀来了。”刘璟心中明白,此时才走了二十几里就停下,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那....我呢?”

  “别废话,快替我割断。”

  刘璟低低骂了一声,两人背靠背,伍修双手拾起剑尖,用锋利的剑刃替刘璟割绳子。

  ‘崩!’绳子被割断了,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有士兵狂呼大喊:“曹军杀来了!”

  只见曹军从四面八方杀来,完全堵住了刘辟军队所有的退路,没有地形之利,黄巾军士兵顿时大乱,刘辟后悔不迭,只得硬着头皮大喊:“不要害怕,听我指挥,拼死杀出去!”

  军队一片混乱,形势万分危急,刘璟一翻身,躲到伍修身后,从他手中抢过了剑尖,这时,押解他们大汉快步走上来,一把抓起伍修,向马上放去。

  这个唯一的机会被刘璟抓住了,他迅速割断脚上的绳索,猛扑上去,抓住大汉的头发用力向马鞍上撞去,此时还不是桥型马鞍,而是圆筒状马鞍,两边箍有铁圈。

  ‘砰!’一声闷响,大汉的头重重撞在铁圈上,脑门上鲜血涌出,大汉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脑门,抓住这个机会,刘璟从他手中夺过短剑,猛地一剑刺进了他的后心。

  大汉软软倒在地上,刘璟迅速割断了伍修手脚上的绳索,又从大汉后背上抢过皮囊,背在自己身上。

  此时,曹军已经从四面八方杀进了黄巾军中,黄巾军士气崩溃,东奔西跑,被屠杀如牛羊,惨叫声响彻原野。

  “公子,我们....怎么办?”伍修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你这个白痴,快上马跑!”

  刘璟不会骑马,但伍修会骑,可以带着他逃出去,尽管这是匹老马,但只要让它发疯,或许能逃过一命。

  这时的战马还没有马镫,但已有一个供上马用的单侧马镫,双脚是套在两侧的绳套中。

  伍修浑身发软,几次都蹬上不了马,就在这时,几支箭呼啸射来,正中老马,老马长嘶一声,倒地而亡,

  只见数十名曹军士兵正向这边冲来,刘璟一把拉着伍修,转身就跑,跑出约一里,在混乱中趁人不备,刘璟一下子扑在死尸堆中,用鲜血抹满一脸一身。

  “快一点,别发呆!”刘璟低骂一声。

  伍修这才反应过来,抓起地上的血往身上脸上抹,“公子....这样可以逃命吧!”

  “我也不知,挨一时算一时吧!”

  刘璟知道,四面都被曹军包围了,除非有马,否则跑出去就是死,甚至有马都没用,乱箭之下,他们一样活不成,如果曹军不打扫战场,或许装死可以逃过一命。

  但想想又不可能,曹军最后都会把尸体烧掉,防止生瘟疫,刘璟心中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也不知他能不能逃过这一次了。

  战争已经渐渐进入尾声,数十匹战马飞奔而至,战马就立在刘璟身旁,马上大将正是高览。

  他的马首下系着一颗人头,正是黄巾军贼首刘辟,他已被高览所杀,瞪着眼,死不瞑目,一滴滴鲜血从脖腔滴下,正好滴在刘璟头上,令人毛骨悚然。

  高览高声喝令道:“检查战场,所有装死的黄巾军一概诛绝!”

  刘璟心一沉,这次他真的小命难保了,他还指望去谋刘表的家业,这下子什么梦想都破灭了。

  这时,西北角忽然一阵大乱,有士兵大喊:“刘备军杀来了!”

  刘璟在绝望之中,又看到了一线生机,偷偷抬头望去,只见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杀进了曹军群中,高举一杆黄底黑字大旗,上书一个大字‘劉’,真是刘备军杀来了。

  刘璟心中暗暗叹息,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刘辟已经被杀,若他们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立刻撤离了。

  但刘备军兵力太少,很快就被曹军冲散,为首大将毫不畏惧,单枪匹马在曹军中冲杀,杀得曹军人仰马翻,所过之处,曹军士兵皆吓得抱头鼠窜。

  高览恼火万分,“他娘的什么人,单枪匹马,就这么凶猛吗?”

  “将军,好像是赵云!”

  ‘赵云!’刘璟心中一亮,他又仿佛看到一丝生机。

  就在这时,一声长啸远远传来,声音越来越响亮,俨如枭龙出海。

  阳光之下,一名白袍银枪将从远处疾冲而来,他手舞银枪,胯下战马高骏神勇,气势如龙,仿佛腾云驾雾般冲至,拦住了高览和众曹兵的去路,来将正是赵云,他奉刘备之命,来援救刘辟,却来晚一步。

  “刘辟何在?”赵云数十步外一声大喝。

  高览一声冷笑,“不就在我马下吗?”

  赵云一眼看见刘辟的人头,不由大怒,催马冲来,数十名曹军骑兵一拥而上,乱矛刺向赵云,前后左右,将他团团包围。

  赵云战马疾奔,手中长枪飞舞,如梨花翻飞,顷刻之间,数十名曹军骑兵被他杀得七零八落,死尸遍地,两名士兵从马上摔下,爬起便跑。

  赵云将一纵战马,从两名士兵头顶一跃而过,反手银枪双杀,两名士兵被刺穿咽喉。

  长枪一收,一道闪电直刺高览,喊声如霹雳惊雷,“叛主贼,吃我赵云一枪!”

  高览大吼一声,迎面一刀劈去,刀势强劲,快疾如电。

  赵云银枪一挑,顺势将高览之刀挑开,大枪并没有停留,借着战马的冲力,向高览脸庞疾刺而去。

  高览一刀劈空,锐利的枪头已到眼前,惊得他魂飞魄散,头急向左闪,‘嚓!’一声,枪尖擦着他的脸庞刺过,划开长长一道血槽,右耳被挑飞一半,鲜血喷涌而出。

  不等他反应过来,赵云战马已从他身边疾冲而过,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赵云单枪一甩,枪头向他后心重重砸去,这是赵云的绝技之一:‘枪锤’,以枪头为锤,用强大的力量砸断对方脊梁骨。

  高览只觉身后劲风袭来,他心中一阵胆寒,此时他已躲无可躲,只得将刀杆向后一背,‘当’一声刺耳的响声,枪头重重砸在高览的刀杆上,枪头这一锤至少有百斤之力,高览的虎口震裂,大刀脱手而出,鱼鳞铁甲叶片被拍得四处绽飞。

  高览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骨头几乎碎裂,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沙场大将,借着这一抽之力,猛夹战马奔逃,片刻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其实高览的武艺也十分高强,至少可以和赵云战十个回合,但赵云心中激愤,勇猛超常,而高览单刀匹马,心中慌乱,武艺发挥自然打了折,这一张一缩,便使他难敌赵云一合。

  赵云和高览之战只有一个照面,兔起鹘落,一瞬间便结束了,但这一战的惊心动魄却看得刘璟目瞪口呆,赵云速度之迅疾,力量之强劲,战果之惨烈,紧张得刘璟的气都喘不过来。

  他慢慢坐起身,目光呆呆地望着这名闻名千古的大将,此时,他心中涌出一种无比强烈的愿望,他刘璟也要成为这样的猛将。

  赵云勒住战马,看了一眼刘璟和伍修,见两人满脸血污,但装束却不像黄巾军,他也不及多问,便道:“你们快跑吧!装死是躲不过杀戮。”

  他调转马头要走,伍修急道:“这位将军,这是荆州刘州牧从子,落难于此,请救我们一命,州牧必有重谢!”

  赵云一愣,但随即摇摇头,“我救不了你们,你们快走吧!”

  他催马便跑,刚跑出十几步,刘璟却大喊:“子龙将军,你真的要丢下我们不管吗?”

  赵云身子略微一震,但并没有停下,奔出百余步,他却牵了两匹战马又奔回来,深深看了一眼刘璟,“你们快上马,跟我冲出去。”

  伍修大喜,这就是要救他们了,他连忙翻身上马,拉住缰绳,赵云见刘璟没动,眉头一皱,“你为何不上马?”

  简单的骑马刘璟学过,也会一点基本技巧,但要他纵马疾奔,他却没有那种控马能力,刘璟叹了口气,“你们走吧!我不会骑马,会连累你们。”

  “公子,我们可以共骑一马。”伍修在一旁道。

  赵云却没有采用这个方案,他催马而上,单臂抓住刘璟,竟一把将他揪起,放在自己马后,“抱紧我的腰!”

  赵云催马疾奔,他心中明白,只有自己的战马才能驮负两人疾奔,其他马匹驮负两人跑不快,反而会拖累自己。

  刘璟却没有抱他后腰,而是用双腿夹紧马肚,依靠在赵云后背,把自己身体固定稳,他从赵云后背摘下圆盾,一手执短剑。

  刘璟其实比谁都精明,若抱紧赵云的后腰,他岂不是变成了肉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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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一路追杀


  主将于禁听说赵云在军中,心中暗喜,昨晚攻打山寨,死伤近两千人,他正发愁无法向主公交代,如果能抓住赵云,或许他能将功赎罪,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当即下令,“活捉赵云!”

  曹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赵云毫不畏惧,一抖银枪,如暴风骤雨般杀进了一片片敌群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但赵云带着两人,并不恋战,也不冲向密集敌群,尽量找人少处突围,在他身后,伍修紧紧抱住马脖子,不断催马紧跟赵云,赵云心细如发,绝不把危险留在身后,使得伍修基本上没有遭受攻击。

  但正是这样,赵云面临的危险加大了数倍,很多他明明可以不用管的敌军,就因为会威胁到身后之人,他不得不冲上去应对,这便使得他的处境异常凶险。

  这时,刘璟却发挥了作用,他虽不善骑马,但身手矫健,用盾牌左支右挡,几次替赵云化解了冷刺的危险。

  “将军,当心前面有绊马索!”

  刘璟目光敏锐,发现了地上有几根绷紧的绳索,赵云却没有看见,他心中一惊,一提战马缰绳,战马一跃而起,越过了几根绊马索,长枪在空中一挑,将几根绊马索挑飞,使后面的马匹没有受到影响。

  战马飞驰奔远,赵云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怕正大光明的拼杀,就怕这种防不胜防的暗算。

  “多谢公子!”他第一次向刘璟表达了谢意。

  刘璟心中有些得意道:“我也不是没用吧!”

  “公子反应很敏锐,是练武的料子,我建议公子学武,必有所成。”

  刘璟哈哈一笑,“就凭常山赵子龙这句话,我刘璟决定学武了。”

  “不过要先学会骑马!”

  两人都大笑起来,赵云抖擞精神,招呼伍修一声,催马向西北角冲去,这是最后一道阻拦,冲过这一关,他们就平安无事了。

  西北角,于禁已等待多时,他摘下强弓,手伸向后背箭壶,摸到箭羽时,他却迟疑了一下,伸手向另一名士兵,“给我药箭!”

  士兵取出一支药箭递给于禁,于禁搭箭上弦,目光冷冷地盯着疾冲而至的赵云,他立在一杆大旗下,慢慢拉开了弓弦。

  这时赵云大喝一声,杀进了敌群中,银枪如梨花翻飞,又似百鸟朝凤,瞬间十几人被他刺死,曹军吓得发一声喊,纷纷后退。

  “你先走!”

  赵云回头大喊一声,伍修脸色惨白,双腿夹马,率先冲出了战场,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去。

  赵云挥枪连刺十数人,挡住了追赶的士兵,就在这时,一名身材极为魁梧的牙将催马而至,他手一扬,一支长矛向赵云右侧身飞刺而来,速度快如疾影,刘璟看到了这支长矛,举盾相迎。

  赵云眼角余光发现刘璟的举动,大吃一惊,急喊:“不要硬接!”

  但已经晚了,‘啪!’的一声响,盾牌被击得粉碎,刘璟的手臂仿佛断了一般,痛苦地大叫一声,巨大的撞力使他身体一晃,眼看从马上翻落。

  赵云单手执枪挑飞长矛,左手一把揪住了即将落马的刘璟。

  于禁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之机,弦一松,一支冷箭闪电般从左面飞射而至,直射赵云左胸,赵云手正抓住刘璟,无法再闪身,只得略略移偏开了两寸,躲过要害。

  ‘噗!’的一声,这一箭正中赵云左肩,他浑身一抖,差点摔下马去。

  于禁狂喜,大喊:“赵云中箭了,抓住他!”

  千余曹军从四面八方杀来,在千钧一发之时,刘璟已坐稳身体,左手短剑猛刺马臀,战马吃痛,拼尽最后的力气,冲出了战场,向西北方向疾奔而逃。

  于禁见功亏一篑,勃然大怒,大声吼叫,“给我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数百曹军骑兵衔尾追了上去。

  .........

  夕阳的金辉渐渐消失,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已经暗下来,逶迤不绝的山林成了一片暗黑色。

  夜色笼罩着穰山,山道上静悄悄的,两边长满了参天大树,半明半暗的月光经过马鞍形的山脊和山峡射出来,那些林木、岩石和山峰的黑影,被月光烘托得分外黑,分外浓,分外的阴惨。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清晰,微明的月光下,一匹筋疲力尽的战马驮着两人正拼命奔跑。

  他们两人正是从战场上逃出赵云和刘璟,伍修和他们失散了,不知所踪,他们被曹军追赶,从下午跑到晚上,拼命跑了两个多时辰,战马终于不行了。

  这时赵云箭伤处的毒药已发作,使他浑身无力,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虽不会立刻致命,却能使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战马已经坚持不住,跑起来非常吃力,忽然,战马长嘶一声,重重摔倒在路旁,将刘璟和赵云摔出去一丈多远,

  山道右边是十几丈深的沟壑,另一边是一道斜坡,斜坡上长满灌木丛,两人运气不错,正好摔在柔软的灌木丛上。

  刘璟只觉两腿之间酸痛难忍,骑马需要强劲的裆力,他在这方面还不足,尽管浑身疼得像散架一般,但形势危急,他顾不上全身疼痛,连忙爬起身,跑到战马旁,战马就倒在山道边,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已经不行了。

  刘璟又回来晃了晃赵云的肩膀,“赵将军,你千万坚持住!”

  赵云肩上的血已止住,一支箭正插在肩头,隐隐可闻到腥臭的血气,他竟中了毒箭,

  刘璟有点手忙脚乱,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做,每一件都是那么紧急,他竟不知该先做哪一件。

  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这是追兵来了,听声音已在数百步外。

  危急之时,刘璟反而冷静下来,他转身跑到战马旁,奋力将战马向旁边山沟里掀去,数百斤重的战马被他掀下了深沟,又将地上的一些杂物也扔下山沟。

  刘璟奔回扶住了赵云,半背着他向斜坡上跑去,斜坡上还有一条山道。

  追兵已追到数十步外,战马奔腾,不料,上面的山道也奔来一队骑兵,将他的逃路封死。

  上下两条山道都有追兵,来不及了,刘璟只得背着赵云躲进一簇灌木丛,将头尽量低下,半人高的灌木刚好遮住他们,刘璟的心紧张得快跳出来。

  激烈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瞬间,一阵狂风从他们身边刮过,他们闻到了浓烈的杀气,一群骑兵疾驶而过,很快便渐渐远去。

  一直等骑兵走远,他们才慢慢抬起头,此时,赵云痛苦地呻吟一声,他的箭疮迸裂,血又流了出来。

  刘璟连忙将他躺好,把自己左手臂放在赵云口中,拔出短剑,一咬牙连箭头带肉剜下一大块。

  赵云痛得一声闷叫,几乎将刘璟手臂咬断,赵云重重喘了几口气,低微声音道:“我怀中有金创药。”

  刘璟大喜,忍住手臂疼痛,从他怀中摸出一包药粉,将药厚厚裹在他的伤口上,又从皮囊中取出包裹官印的锦缎,给他包扎伤口,赵云脸色惨白,显得十分虚弱。

  刘璟包扎了伤口,沉吟片刻,他身边没有水,也没有干净的布带,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就算不被抓住,赵云也会毒发身亡。

  刘璟慢慢扶起赵云,见他身体十分虚弱,步行艰难,索性背上他,跑上斜坡,向逃亡来的方向奔去。

  赵云身高有八尺二,身材雄壮,刘璟背着他十分吃力,他刚走出二十几步,前方传来了马蹄声,只听有人大喊:“赵云将军,主公刘备在此,你在哪里?”

  刘璟大喜,这是刘备来了,赵云精神也一振,好像是糜芳的声音,他连忙低声道:“这是我主公来了。”

  刘璟加快脚步向前奔去,夜色中只见前方隐隐出现一队骑兵,这时刘璟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对方怎么能直呼自己主公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一般喊‘赵将军,主公在此!’就够了,加个‘刘备’就明显有点画蛇添足,他们不是刘备,是曹军使诈。

  刘璟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但黑暗中,前面已经有人隐隐看见他的身影,大喊起来,“前面是什么人?”

  刘璟的脸刷地变得惨白,糟糕了,他心念转得极快,将赵云向灌木丛中一放,“快躲起来!”

  他转身便跑,赵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进了一簇灌木丛,只见那少年转身便跑,速度快如猎豹一般,后面骑兵一阵狂风似的追来,“站住!”

  赵云当然知道,这个少年是为了引开追兵救自己,他暗暗叹息一声,‘这个少年完了,真是可惜啊!’

  刘璟刚跑出七八十步,一支箭擦着他头皮射过,他站住了,再跑下去,他必死无疑。

  这时,数十名骑兵飞驰而至,将刘璟团团围住,大将于禁随后过来,一名骑兵禀报,“于将军,是一个少年。”

  刘璟是第一次看到于禁,只见他头戴鹰棱盔,身披铁甲,身材魁梧雄壮,深目高鼻,目光似电,手执一把金背虎牙刀。

  于禁上下打量一下这名少年,当时刘璟在赵云身后,脸上都是血,又被赵云身体遮住,于禁没有注意到他,而其他骑兵都是于禁亲兵,都远远观战,并没有上前。

  更重要是,现在是在夜间,刘璟脸上的血已经被汗水洗掉大半,一时间,众人竟没有认出刘璟。

  于禁手中战刀一挥,顶住了他的咽喉,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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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给于禁的迷魂汤


  刘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慌不忙地行一礼,“我是荆州刘州牧之侄,正赶路去襄阳。”

  于禁眉头一皱,‘刘表的侄子?’

  曹操的侄子于禁或许会尊重几分,刘表的侄子对他来说,屁都不是。

  于禁心中还是有疑惑,刘表的侄子怎么长得这么魁梧结实,一点读书人的感觉都没有,身上还有血污,倒像个黄巾贼。

  他忽然一伸手,一把揪住了刘璟的衣襟,硬生生将他拽到面前,恶狠狠盯着他道:“小子,你一定是个逃跑的黄巾贼军!”

  刘璟刚才听士兵称他为于将军,便猜此人可能是于禁,他见于禁眼露杀机,心中一急,大喊道:“于文则,你要害我吗?”

  于禁表字文则,一般人很少知道,连夏侯兄弟都不清楚,于禁心中一愣,这个少年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表字,他不由松开了刘璟的衣襟。

  于禁又一次打量一下这个刘表之侄,见他模样儿确实是个少年,十五六岁样子,但身材长得很高大,看样子有八尺左右,体格非常魁梧壮士。

  “你怎么知道我叫于文则?”于禁冷冷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

  刘璟心念急转,昂声道:“我素来敬慕天下英雄,凡英雄事迹我都记在心中,于将军原是鲍信部将,屡立战功,破吕布二营于城南,破高雅于须昌,斩杀袁术部下桥蕤,宛城之战更是有周亚夫之风,被曹公拜为益寿亭侯。”

  三国不比后世,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曹操的事迹或许会被世人所知,像于禁等人的功绩恐怕除了曹操之外,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偏偏眼前少年却知道得很清楚,令于禁大为惊讶。

  于禁收了刀,奇怪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会了解我的底细?”

  一般而言,知道人的底细也好也不好,如果是知道别人的不良老底,确实容易被人厌恨,可如果是知道好的底细,这就是一种变相的奉承。

  于禁虽然态度依然阴冷,但刘璟知道的都是他引以为傲的事迹,他心中也忍不住有了几分得意,语气便稍稍缓和下来。

  刘璟前世是律师,查颜观色,揣摩人心态是他的拿手好戏,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于禁语气也有所缓和,他心中有了底。

  他听于禁的口音和他有点相似,而伍修说他是泰山郡口音,他心中立刻有了对策,不疾不徐道:“在下是山阳郡高平县人,曾在泰山游学多年,经常听人说起过于将军事迹,便记在心中,于将军在征宛城张绣时,镇压青州兵掠民,被青州兵告至曹公帐下,于将军却筑营御敌,不失军容,颇有周亚夫之风,被封益寿亭侯,令天下人敬仰。”

  于禁虽然不是泰山脚下之人,但他确实是泰山郡人,刘璟的解释合情合理,他心中便信了。

  更关键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于禁本来就是一个极为自负之人,只恨天下人不知道他的事迹,现在刘璟居然能侃侃而谈,而且把他最得意的宛城筑营之事一再渲染,他心中早已舒坦无比。

  于禁已经完全收了敌意,就算真是黄巾逃兵他也不想杀了,难得一个了解自己的少年,呵呵笑道:“刘公子果然是非常人,不愧是刘荆州之侄,于禁佩服!”

  这时,刘璟又从皮囊中取出刘表的家信给他,于禁照着火把看了看,确实是刘表之侄,这时候曹操还需要笼络刘表,以免他和袁绍结盟,于禁自然也知道不能太得罪刘表。

  他点点头,“好吧!打扰刘公子了。”

  于禁一挥手令道:“上马继续追赶!”

  他带领士兵们继续向前方追去,刘璟汗都湿透了后背,真是侥幸万分,他已看出了于禁刚才的意思,已经开始怀疑他,幸亏他及时喊出了于禁的表字,如果一句话不对,于禁肯定会下令士兵四下搜查,那时他和赵云就真的完了。

  他虽然猛拍于禁一通马屁,看似有点缺少男人的硬气,但这恰恰是当时危急情况下唯一有用的办法,因为于禁并没有怀疑赵云藏在附近,只是出于一种本能要仔细盘问,四下搜查也是可有可无,关键就在为将者的一念之间。

  刘璟就是用他在后世琢磨的一点点三国知识和他做律师的急智及口才,打消了于禁仔细搜查四周的念头,化解了这次危机。

  他见于禁走远,连忙奔回灌木丛,找到赵云,刘璟背着他便向山上跑去,不料他刚走上斜坡,从一株大松树后闪出一人。

  刘璟吓得后退两步,拔出短剑,警惕地瞪着对方。

  “公子,是我!”是书佐伍修的声音。

  刘璟一颗心放下,原来是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马呢?”刘璟有些奇怪地问。

  伍修低下头,不敢和刘璟对视,有点紧张道:“我被掀下战马,战马跑掉了,我只好躲在山上。”

  刘璟前世可是一个极为精明的律师,伍修的奇怪神情瞒不过刘璟的眼睛,他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几分。

  战马恐怕是他故意放跑掉,然后躲在山上,只要曹军追到自己和赵云,就会收兵回营,他就没事了,自己刚才遇到危险,他肯定就在旁边看见了。

  刘璟心中暗恨,此人自私之极,赵云可是救了他的性命,他却只管自己逃命。

  刘璟心中不满,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现在需要大家同舟共济,伍修正好可以帮助他照顾赵云,“我们赶紧上山,我担心于禁会调过头追赶我们。”

  伍修点点头,扶着赵云从一条小路上了山。

  .......

  刘璟的直觉并没有错,于禁的危机虽然暂时解决了,但很多事情往往会功亏在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上,就像冥冥中仿佛有天意一般。

  奔出三四里,于禁忽然调转马头奔了回来,他已经从奉承的飘飘然中回过味来,刘表的侄子怎么能这样轻易放过,应该交给主公处置才对。

  他率军奔回原处,却不见了刘璟,心中有些奇怪,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一名士兵在灌木丛中发现了血迹,大喊:“于将军,这边有血迹!“

  于禁奔上前,见灌木丛中血迹斑斑点点,显然是有受伤之人曾躲在这里,于禁顿时勃然大怒,自己竟然被这个小子耍了,原来赵云就藏在这里,他厉声大吼,“给我搜!”

  很快,士兵们便发现了沟壑里的战马尸体,还有赵云的长枪,于禁愈加暴跳如雷,眼睛瞪得血红,俨如凶神再世。

  “传我的命令,立刻调五千军来,给我搜山!”

  这个时候,赵云已经不重要了,他发誓要抓住那个愚弄他的少年,亲手将他碎尸万段,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

  这座山是一座石山,高约百余丈,山上荆棘密布,各种石缝石洞随处可见,倒是很方便藏身,不过这并不是一座孤山,是一片丘陵,延绵数十里,有十几个山头,真的藏身进去,仅靠几千人是搜不到。

  刘璟担心赵云伤势,不敢走得太远,上山数百步后,便找到了一个石洞,微明的月光照进石洞,洞内很干燥,没有虫蛇,洞口还有烧火的痕迹,看得出曾有人住过,估计是采药人或者樵夫之类。

  刘璟将赵云放下躺好,赵云依旧在昏沉之中,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有‘咔!咔!’的声响,一回头,见伍修在洞口敲打火石点火,眼看要点燃了。

  刘璟大怒,他心中对伍修的不满骤然发作出来,冲上去一脚将干草和火石踢飞,怒视伍修,“你疯了吗?”

  伍修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吓得低下头,“我忘记了,是我不对!”

  刘璟克制住怒火,对他道:“你去外面看看情况,看看曹军是否要搜山。”

  伍修默默点头,出去了,刘璟又回到赵云身旁,从旁边取过水壶,这是伍修战马上的水壶,这家伙将一壶水喝掉大半,只剩下一点点。

  刘璟给赵云喝了几口水,水起了作用,赵云慢慢醒来,感激地看了一眼刘璟,低低声道:“多谢公子舍命相救!”

  “将军不必客气,你是因我而受箭伤,我尽一点力是应该的。”

  刘璟有些愧疚,历史上赵云并没有受伤,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改变了他的生命历程,如果他因此丧命,那岂不是没有了长坂坡的赵子龙。

  刘璟又给他换了药,索性把最后几口水都给他喝了。

  “公子真是刘荆州之侄吗?”

  “就算是吧!”

  刘璟笑了笑,就像背书一般说:“在下刘璟,山阳郡高平县人,受伯父荆州牧之召,来襄阳投靠,途径汝南郡遭遇曹军,家人不幸惨死,只剩下我一人。”

  “原来是璟公子,失敬了。”黑暗中,赵云微微一笑,明亮的目光变得安详起来。

  这时,洞外传来伍修的低喊声,“公子!公子!”他的声音很紧张,声调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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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惊心动魄的一夜

  刘璟轻轻拍了拍赵云的手,起身走到洞外,“怎么回事?”

  “公子快看!”

  伍修指着山下,惊恐万分,刘璟顺他手指望去,心中一沉,只见山道上出现了长长的数队火把,长约数里,俨如一条火龙,足有数万人之多,已经有无数火把向山上移动,这一定是曹军主力到了,要全面搜山。

  数万人壮观之势将伍修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抖,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哀求道:“公子,这一定是曹操来了,我不要再管他,他会拖累我们,带着他,我们肯定跑不掉,我们......”

  不等他说完,刘璟狠狠一拳将他打翻在地,指着他怒骂:“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没有他救你,你早就死在乱军中,你再敢胡言,我一刀宰了你!”

  伍修慢慢低下头,眼睛里闪一道恨意,若不是怕回去无法交代,他早就跑了,还会回来找这个臭小子吗?

  刘璟转身向洞中走去,拉着赵云的手笑道:“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赵云听见了他们在外面的对话,心中感动,强颜笑道:“其实曹操也不会杀我,被抓住也无妨。”

  刘璟却没理睬他,直接把赵云背在身上,“走吧!我不死,你也休想死。”

  他背着赵云出了山洞,伍修在前面领路,三人继续向山顶爬去。

  .......

  山道上,数十名大将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颌下一尺长须,鼻梁高挺,一双细长眼睛里目光十分锐利,他头戴金盔,身着黄金锁子甲,腰佩倚天剑,胯下骑爪黄飞电。

  此人正是曹操,刘备已逃远,他追杀不及,只得领兵返回穰山,却听说大将赵云受伤藏匿山中,身边跟着一少年,竟是刘景升之侄,曹操不由大为感兴趣。

  这里离荆州不远,若他能抓到刘表之侄,倒可以以送侄为名,去汉水和刘表会一会,把刘备换来也不错。

  曹操马前,于禁单膝跪下,此时他心中懊悔万分,早知道主公这么重视那少年,自己不放走他多好,自己真是愚蠢之极啊!

  他不敢隐瞒,便将刘璟之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沮丧万分道:“卑职被他灌了迷魂汤,导致他和赵云就在眼皮底下跑掉,悔之晚矣,卑职愚蠢,坏了主公大事,请主公责罚。”

  曹操眼中有些惊讶,这少年不仅见识广博,而且胆大心细,极有智谋,刘景升居然有这样的侄子,倒令人刮目相看,曹操心中兴趣更浓厚了,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刘景升之侄。

  他当即下令:“传我的命令,不准放火烧山,必须生擒,抓住赵云者,赏金三百斤,抓住刘表之侄者,赏金五百斤!”

  曹操又令大将李典,“你可率三千军抄小路,从后面上山,截断他们南去的退路。”

  “遵令!”李典率领三千士兵沿着山路向西南方向绕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以万计的曹军士兵手执火把密密麻麻上山了,整个山坡上俨如火树银花绽开,格外壮观。

  ........

  刘璟三人已经翻过山坡,到了另一侧的山鞍处,这一侧倒是长满了松林,这时,赵云的伤毒开始发作了,处于半昏迷状态,嘴上生了一串燎泡,时而糊涂,时而清楚。

  清醒时一言不发,糊涂时则低喊,“水!水!”

  他浑身滚烫,眼看要脱水了,刘璟心急如焚,赵云现在急需水和药,药已经没有了,至少要有水,若再不找到水,赵云就要丧命了,他直起身向四周望去。

  他原本是一个少年猎手,多少有点经验,前天刚下过雨,松林里不会有水,但鞍形的山凹地带,或许能找到积水水坑。

  他取过水壶,对伍修道:“好好看好赵将军,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绝不能丢下他,我去找水,拿上就回来。”

  伍修点点头,“公子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他。”

  刘璟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速去速回,他跳下一处土埂,向山凹处飞奔而去。

  望着刘璟远去的背影,伍修的脸色变了,变得异常狰狞,眼中露出了凶光,“小子,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这是他在所骑战马的皮囊中发现,他便一直藏在身上,他将匕首藏在后背,一步步向赵云走去......

  刘璟运气很好,刚跑出一百余步,便发现了一个小水坑,积了一点浅浅的雨水,他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小心翼翼地向水壶里灌水,可惜水太少,只罐了小半壶水便没了。

  刘璟知道,只要找到一处,附近肯定还会有第二处,但他不放心赵云,转身飞奔而去.......

  伍修蹲在赵云面前,紧握匕首的手背在身后,低声喊道:“赵将军!赵将军!”

  他亲眼看见赵云的高强武艺,心中还是一阵发憷,万一赵云还能反抗,他可就死定了。

  这时,赵云正好处于清醒时期,他慢慢睁开眼睛,声音低微地问道:“璟公子呢?”

  “他去找水了,我来照顾你。”

  说完,他轻轻向赵云伤口上一摁,赵云剧痛难忍,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叫出声来。

  “赵将军看样子伤得很厉害啊,不如我扶你走两步吧!活动活动血脉。”

  赵云经验十分丰富,他见伍修眼中凶光毕露,脸上肌肉都变形了,相貌狰狞,赵云心中立刻明白过来,此人生出歹意了。

  赵云心一急,立刻低声喊道:“璟公子在你身后!”

  伍修大吃一惊,蓦地转身,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哪里有刘璟的影子,伍修眼中露出狞笑,“原来赵将军跟我开玩笑呢!”

  此时他已经明白赵云看破了自己,但他也看出赵云无力反抗,伍修狞笑一声,“赵将军,抱歉了,我会给你多烧纸。”

  他将匕首高高举起,赵云心中一阵哀鸣,自己没有战死沙场,竟死在小人之手,就在这时,赵云眼睛蓦地一亮,紧紧盯在伍修身后。

  伍修冷笑一声,“你骗不了我了,去死吧!”

  他匕首刚要刺下,背心却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他慢慢低下头,发现前胸冒出一截剑尖。

  伍修转过头,这才发现刘璟就站在他身后,满脸愤怒地盯着他,伍修举手指向刘璟,最后拼命大喊一声,“你是....假冒!”

  喊完这一声,伍修倒地毙命。

  刘璟从他背心抽出短剑,厌恶地一脚将他踢开,尸体翻滚两圈,却从他怀里掉出一个纸包,刘璟拾起纸包闻了闻,眼睛蓦地一亮,这竟是一包上好金创药,此人随身就有携带。

  “该死!”

  刘璟骂了一声,他就是到处找不到伤药,赵云才会伤势加重,这个浑蛋明明私藏着药,却不肯拿出来。

  有了上好金创药,刘璟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他连忙上前扶住赵云,关切问道:“赵将军,你没事吧!”

  赵云低声道:“你又救我一命。”

  “没有!”

  刘璟恨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我瞎了眼,把这条毒蛇带在身边,险些害了将军之命。”

  刘璟取过水壶,细心给赵云喝了几口水,笑道:“雨水所积,味道估计不好,等去了襄阳城,我再买美酒给将军赔罪。”

  赵云微微一笑,“到时我请你喝酒!”

  刘璟又将伤药给赵云裹上,水和金创药很快发挥了奇效,赵云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不再滚烫,令刘璟心中大慰。

  这时,天空似乎变亮了,刘璟一回头,只见两边山头上都布满火把,曹军抄小路从后面上山,把他的后路堵死了。

  刘璟苦笑一声,不愧是曹操,就喜欢干这种抄人后路的勾当。

  “璟公子,你走吧!别管我了。”赵云也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极度危险,他不想再连累刘璟了。

  刘璟却笑着摇了摇头,“别说这种话,战场上你没有丢下我,这个时候我又怎么能丢下你?”

  赵云默默地看着这个少年,他鼻腔里一阵阵地酸楚,这少年如此重情重义,他怎么报答这份恩德。

  刘璟沉思片刻,对赵云道:“事到如今,我只能冒险一试了,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赵云轻轻一叹,“能和公子一起战死沙场,我赵云死而无憾!”

  刘璟起身笑道:“曹军想杀死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他向四周看了看,他们处于两个山头之间,曹军主要集中在北山头,南山头虽也有士兵截断他们的逃路,但兵力并不多,尤其东南方向,火把更为稀疏。

  “赵兄,能走几步吗?”

  赵云感觉腿已经有了一点知觉,便点点头,“我试试吧!”

  刘璟扶起赵云,又将伍修的尸体夹在腋下,他扶住赵云,一瘸一拐向东南方向逃去。

  刘璟扶着赵云沿山腰走了一段路,这时,他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似乎深不可测,刘璟拾起一块石头扔下去,半晌才有回声传来。

  这个山洞不错,可以隐藏尸体,刘璟又在旁边找到一个低洼处,对赵云笑道:“赵兄先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赵云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已把自己荣誉和生命都交给了刘璟。

  刘璟用树枝将赵云和伍修的尸体盖好,他辨了一下方向,向东南方向奔去。

  曹军在东南方的搜寻士兵并不多,只有三百余人,大多比较分散,这便给刘璟抓住了机会。

  在离山洞约二百余步外,刘璟找到了一个落单的曹军士兵,他随手将赵云头盔扔在地上,抽出短剑,向树上爬去。

  不多时,曹军士兵手执火把过来,他发现了地上头盔,弯腰捡起,就在他打量头盔之时,刘璟从树上扑下,将士兵扑翻在地,死死将他的脸摁在泥土里,一剑刺穿了他的背心......

  他迅速剥掉曹军士兵的盔甲,给自己穿上,向四周张望一下,只见不远处又出现一根落单火把。

  刘璟飞奔而去,很快便来到曹军士兵不远处,躲在一棵树后,等对方靠近,他忽然闪出,用刀指着曹军士兵前胸喝道:“口令!”

  曹军士兵吓了一跳,见是自己人,连忙答道:“收网!”

  原来口令是收网,不是鸡肋,刘璟一笑,忽然指着他身后惊恐道:“你身后是什么?”

  曹军士兵本能地一回头,刘璟抓住一瞬间的机会,狠狠一刀劈过,将对方人头劈飞出去一丈多远。

  这时,刘璟心中异常紧张,更多的搜查曹军正渐渐靠近了,他时间已不多,他扛起两具尸体,转身向山洞处跑去。

  ........

  一刻钟后,刘璟背着同样身着曹军盔甲的赵云,手执一根火把,沿着山腰向南奔去,他在赌这些士兵做梦也想不到,猎物会自投罗网。

  迎面几名曹军士兵发现了他,大声喝令:“是什么人,口令!”

  “收网!”

  刘璟就像输入密码一样,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的答复,显然,密码正确。

  几名曹军士兵走上前,为首什长看了看赵云,关心地问道:“他怎么回事?好像快不行了。”

  刘璟苦笑一声,“他是我兄长,搜山时被蛇咬一口,蛇毒发作了,给他放血也没有用,我要立刻去见军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隐隐有人大喊:“找到了!”

  曹军士兵们顿时急了,顾不上刘璟二人,丢下他们便向骚动处狂奔而去,那可是八百斤赏金啊!发财的迫切使士兵们眼都红了。

  片刻,附近所有的曹军士兵都奔远了,刘璟见前方再无火把拦路,便将赵云背上,笑道:“赵兄,这下我们可以上路了!”

  赵云也笑了:“看样子,我们不用战死沙场了。”

  两人哈哈一笑,刘璟迈开大步,向南方的莽莽山峦中走去。

  ...........

  山脚下,大将乐进和李典单膝跪下曹操面前,乐进万分羞愧道:“已经来回搜山两遍,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不见他们踪影,只找到两具死尸,一具是中年男子,另一具是我们的兄弟,穿着赵云的盔甲,士兵们以为抓住了,结果......”

  旁边李典也羞惭道:“卑职奉命从南面拦截,有士兵已经发现了刘璟和赵云,只是他们穿着我们士兵盔甲,又知道口令,所以放过了他们,估计刘璟和赵云已翻山逃走,卑职不敢隐瞒,愿受丞相责罚!”

  “一群没用的东西!”

  曹操极为恼火,狠狠地骂一句,上万人搜山都抓不到,还是被他们跑掉了,他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又回头问于禁,“这个中年男子是什么人?”

  于禁连忙躬身道:“应该是和他们一起突围之人,卑职推断是刘表手下,却不知他们为何发生了内讧。”

  ‘内讧!’

  这个词让曹操想到了什么,他沉思良久,问身边的谋士程昱,“仲德以为如何?”

  程昱明白曹操的心思,便轻捋花白的胡须笑道:“如于将军和李将军所言,此少年确实胆大且有奇谋,竟然能在两次被围中逃脱,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异才。

  如果他是刘景升之子,丞相就得非抓到他不可,以绝后患,可如果是侄子嘛!其实让他去荆州也不是坏事,如果属下推断无误,将来此少年必会引发荆州之乱。”

  曹操捋须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刘景升之子若豚犬耳也,但多了一个厉害的侄子,就如同黑鱼进鱼池,迟早会惹出荆州大乱。

  “仲德觉得,我可以再帮他一把吗?”

  程昱摇摇头笑道:“属下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应集中精力剿灭袁绍,平定北方,荆州可以静观其变,如果丞相对这个少年感兴趣,不妨派人注意他,时机成熟,便可以顺势而为,利用他搅乱荆州,自古以来,国之败亡皆起于内乱,丞相何必急这一时?”

  程昱之言,使曹操深以为然,他沉思良久,最终放弃了继续搜寻二人,当即下令,“收兵,返回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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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见刘备

  穰山山势连绵起伏,山头一个接着一个,延绵五六十里,刘璟背着赵云走了近两个时辰,已走出二十余里,远远将追兵抛在后面,早已看不见了。

  这时,刘璟也累得筋疲力尽,眼看天边朝霞即将升起,他找到一处藤蔓纠结的树根,将赵云慢慢放下。

  有伤药和水,赵云的伤势没有恶化,还睡了一觉,气色也好了很多,尽管脸色还十分惨白,但隐隐的乌青之色已经消褪了。

  “璟公子,你也休息一下吧!”

  赵云笑道:“我觉得有点力气了,或许等会儿我可以自己走。”

  两人经历这一夜的逃命,竟有了一种生死患难的交情,刘璟也喝了一口水,把水壶递给赵云,他在半路上找到一眼清泉,重新灌了满满一壶水。

  他望着天边一点点升起的朝阳,万丈霞光将天空和大地渲染无比瑰丽,层林尽染,尽管江山如画,但刘璟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伍修死了,他还能去荆州吗?尽管皮囊还在他身上,但没有了伍修引荐,刘表还会不会相信他,或许会,或许不会,一切都是未知,如果不去荆州,他又能去哪里?

  “璟公子还是去荆州吧!”

  赵云在一旁微微笑道,“你是刘表之侄,不管伍修在不在,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赵云又轻叹一声,“璟公子此去荆州,并非要依赖仰仗刘表提携,而是要由此寻找到发挥自己才干的机会,经过这一夜,我赵云看到了一个诚信、重义、知恩、不弃不离之人,令我敬重,我也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赵云的一番话使刘璟的心也被朝霞染红了,他凝视着朝霞喷薄而出,一股大丈夫当立于天地间的豪气在他胸中升腾。

  是啊!或许是会有一点风险,但做什么事情会没有风险?风险越大,收益越大,金平亭侯,荆州牧刘表之侄,比起这里面所能获得的收益,一点风险真的不足为虑了。

  大丈夫连这点风险都承受不了,他还能做什么事,去荆州不是很好吗?可以去谋取刘表的家业,建立自己的功业,也不枉他来三国走了一遭。

  想到这,刘璟回头对赵云笑道:“假如有一天,子龙兄也得到发挥自己才干的机会,可以建功立业,子龙兄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赵云微微一笑,他知道刘璟的深意,他并不愚蠢,伍修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便使他明白了一切。

  半晌,他才淡淡道:“我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公,就像公子对我不弃不离,我也一样对他不弃不离,主公此时倍遭挫折,正是最艰难之时,我又岂能弃他而去!”

  赵云的回答让刘璟有些失望,不过转念又释然,如果赵云真的背叛了刘备,那他就不是常山赵子龙了。

  更重要是,他想得太远了,现在还远不是他雄心勃勃的时候,而是要想法让刘表先承认他,然后在荆州立足下来,这才是当前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刘璟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理智,他笑道:“其实我最大的心意,就是能练成子龙兄一样的武艺,可惜我没有这个机遇。”

  赵云沉默了,片刻他注视着刘璟,淡淡道:“你一定会有。”

  刘璟也只是随口说说,这时,他想到另一件事,便道:“我也要去襄阳,说不定我能遇到刘皇叔,如果真能遇到,就看在子龙兄一腔忠义的份上,我愿再尽一份力,助他留在荆州。”

  赵云大喜,如果刘璟能劝说刘表留下主公,那主公也不至于穷途末路,又将有新的转机。

  “多谢璟公子仗义。”

  刘璟点点头,他见赵云说话语气已不像昨晚那样虚弱了,明显有了好转,便笑了笑道:“那浑蛋私藏的伤药还不错,可惜没有了,就不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草药?”

  他站起身四处张望,这时,他远远看见一个背着竹篓的小道士正向这边走来,刘璟心中大喜,他正发愁找不到路呢!

  他立刻迎上前,躬身施一礼,“道长请留步!”

  小道士年约十四五岁,身材中等,厚嘴唇、塌鼻子,一脸憨厚老实的模样,手拿一把药锄。

  在荒山野岭中忽然遇到两个军人,他吓了一跳,连忙合掌作揖,“无量天尊!两位施主从哪里来?”

  “我们是刘皇叔的部下,被曹军杀散,一路翻山越岭逃来,同伴受了重伤,不知道长能否帮我们一下。”

  他和赵云都身着曹军士兵盔甲,无法隐瞒,只能赌一赌,既然刘备仁义之名传播天下,就看这小道士是否领情。

  小道士听说他们是刘皇叔部下,顿时肃然起敬,躬身施礼,“原来是刘皇叔的部属,小道自当效力,请两位跟我回道观,就在山脚,我师傅会治伤。”

  刘璟心中暗骂一声,‘刘大耳的名声倒也不错,难怪他到处受欢迎。’

  他和小道士扶住赵云,慢慢向山脚走去。

  .........

  在山脚下,有一座道观,叫做天玄观,约有二十余名道士,平时众人采药耕田,自给自足,生活倒也平静无忧,没有受汉末动荡的影响。

  主持是一个老道士,号穰山真人,他原是名医匠,虽能医人,却不能医己,妻儿双双染伤寒病故后,便出家为道,云游四方,最后在穰山落根,平时给四周乡民免费看病送药,声望极高。

  穰山真人也久闻刘备是仁义长者,听说刘备的部属落难,立刻命人收拾静室,他亲自给赵云治伤,虽然箭毒颇烈,好在箭头没有伤及筋骨,再加上刘璟救治及时,稳住了毒性发作,赵云问题不是很大,只要静养一个月便可痊愈。

  但赵云却很担心刘备,此次兵败,所有根基都荡然无存,不知主公能否承受住这次打击。

  他恳求刘璟给主公送信,其实他是希望刘璟能够帮助刘备留在荆州,刘璟既已承诺,岂会推却,休息一晚,第二天,刘璟便启程赶赴荆州。

  .......

  从穰山向西,有一条弧形的官道,弯弯绕绕走三百余里,便可进入荆州地界,到达比水,比水也是汉水的支流,沿着比水南下一百余里,便可抵达襄阳。

  但刘璟抄的是近路,比走官道要省一半的距离,他迈开大步,在低缓的丘陵中疾速西行,不断对照穰山真人给他画的地图,第二天中午,他感觉自己已经靠近比水了。

  刘璟一块大石上,在地图上仔细查找自己的方位,从地图上,他就身处比水旁边,可是....他怎么看不到大河?

  刘璟站起身,四处张望,只见百步外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株笔直的大树,高约四五丈,他立刻向山丘上飞奔而去。

  不多时,刘璟攀上了大树,搭手帘向西探望,视野顿时变得辽阔起来,只见在数里外,一条如玉带般的河流静静地流淌在旷野之上,他还看到了官道,在官道尽头,似乎有数十个小黑点,像是营帐,驻扎在比水河畔。

  “找到了!”

  刘璟一声欢呼,滑下树,跑下山丘,向远处的官道奔去。

  半个时辰后,刘璟终于来到了刘备军队的驻扎地,离营地还有百步,两名骑兵疾奔而至,拦住了刘璟。

  “前面军营,不得入内!”

  刘璟微微拱手,“请转告刘皇叔,赵云将军托我来送封信。”

  “公子请稍后!”

  骑兵调转马头回去,不多时,一名文士上前,向刘璟躬身长揖施礼,“这位公子知道赵将军情况?”

  刘璟见这名文士约三十余岁,颌下留着长须,目光清澈,举止从容,文质彬彬,便笑道:“我蒙赵将军所救,逃出战场,赵将军却不幸负伤,我们一路逃过曹军追杀,现赵将军栖身穰山天玄观养伤,托我来给刘皇叔报一声平安。”

  “原来如此,公子请跟我来。”

  文士领着刘璟向营帐走去,刘璟不由好奇地问:“请问先生贵姓?”

  文士微微一笑,“在下孙乾,字公佑,北海郡人。”

  刘璟心中暗暗点头,‘原来他就是孙乾!’

  孙乾这才想起忘记问刘璟之名,连忙笑问:“真是失礼,忘记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了。”

  “在下刘璟,刘荆州之侄,途径汝南,被赵云将军所救。”

  孙乾听说他是刘表之侄,不由肃然起敬,“原来是璟公子,在下失礼了。”

  两人走进营地,远远看见一群人聚集在江边,孙乾歉然道:“请公子稍等片刻,我家主公正和众人叙话,马上就会接见公子。”

  “不妨,先生有什么事先去忙吧!”

  孙乾告一声罪,匆匆走了。

  在离众人约百步外,刘璟靠在粮车上,双手叉在胸前,目光淡然地望着刘备和手下开会,他心中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刘备先绝望悲情一番,众人再纷纷表忠心。

  不过从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刘备总要给从前的部属一个选择的余地,他想去荆州,总不能勉强别人也跟去吧!同时也可以试探一下部属的忠心,可谓一举两得。

  这时,他听见有人愤怒地喊道:“大哥这是说什么话,南征北战十几年了,大家什么时候嫌弃过大哥,大哥再说这话,我张翼德马上跳进江中自尽!”

  这就是张飞,刘璟会心地笑了,听起来是很心直口快,却不知他是什么性子?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平和的声音:“兄长忘了高祖之事吗?屡败于项羽,才有垓下一战成功,兄长身经坎坷,尚能立身不灭,袁术、袁绍有基业又如何?兄长现在不过是遭遇一次小挫折,再站起来就是了,这里既然已是荆襄,我们可以去暂时依附刘表,以图东山再起!”

  这位就应该是关羽了,看他背影,着实长得雄壮。

  刘璟心中也微微叹息一声,虽然刘备屡遭挫折,不过他的坚忍不拔确实令人佩服,而且他很会做人,他已经逃走了,还要命赵云来救刘辟,不肯轻言放弃,这种做人之道,难怪这么多人愿意跟随他。

  “璟公子!”

  孙乾又走了上来,笑眯眯向他施一礼道:“我家主公请你过去一下,能否劳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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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刘景升的烦恼

  刘璟点点头,跟着孙乾快步来到了马车旁,刘备有点感恙,经不起江面上的冷风,又坐回了马车。

  马车宽大结实,是一辆衣车,又叫辒辌车,最早是宫中用来装载衣服,因为可以躺卧,且两边装有窗牖,所以一般远途人也愿意乘坐这种马车。

  这是刘备两位妻子的马车,刘备因为一路疲惫,身体感恙,刚才又被江风一吹,身体更加难受,脸色显得很苍白,他躺在厚厚的被褥上,在车窗前可以看见他。

  “贤侄,我身体实在支持不住,有点失礼了。”马车里传来刘备略带嘶哑的声音。

  刘璟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备,给他的第一印象,确实是耳朵较大,算是他刘备的标志了,其余倒长得普通,如果坐在店铺里,就是一个十足的掌柜,不过刘备的笑容很亲切,极富有亲和力,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马车里还坐着两个身材娇柔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糜、甘二位夫人,两人年纪都差不多,都二十出头,长得很清秀,梳着汉末最流行的堕马髻,都穿着直筒长裙,一人绿裙,一人红裙,一人长着白净圆脸,姿色稍微平庸,另一人却长得俏丽异常。

  虽然刘璟不知道谁是甘夫人,谁是糜夫人,但他猜得出来,刘备是为了获得糜家的钱财支持,才娶了糜夫人,而甘夫人只是妾。

  那么穿绿裙,长相俏丽的,应该是甘夫人,男人娶妾嘛!总是先看姿色。

  或许是因为两位夫人长期跟着刘备颠沛流离的缘故,她们也已习惯了和士兵们共处,并不回避。

  说起来刘备和刘表同族,是他的长辈,刘璟一路来,被伍修反复指点礼节,什么晚辈见长辈必须行跪拜礼,诸如此类,令他头都大了。

  现在问题就出来了,刘备坐在马车里,他站在马车外,他若行跪拜礼,影子都没了,显然不合时宜,刘璟索性长揖施一礼。

  “晚辈刘璟参见皇叔!”

  刘备坐在马车里,眯着眼打量马车外的刘璟,只见他身高八尺,双肩宽阔,长得脸型稍长,双眉如剑,鼻梁笔直高挺,仪容不凡,刘备心中暗赞,好一个威武的少年郎。

  刘景升是有几个侄儿,他也听说过,不过眼前这个少年,虽长得身材魁梧,仪表非凡,但举手投足之间,没有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温文尔雅,倒有点...有点山野之气。

  虽是这样想,刘备脸上依然充满感激道:“贤侄不必多礼,刚听说了子龙的消息,令我一颗心放下了,多谢公子给我送来消息,我会立刻派人去探望他,不知他现在伤势如何?”

  “他中了一支毒箭,所幸未伤筋骨,解毒后再将养一个月便可康复。”

  “哦!贤侄说一路被曹军追杀,一定很惊心动魄吧!”

  “只能说运气不错,曹操亲自派人搜山,还是被我们逃脱了,听说曹军已经北去。”

  刘璟对逃亡之事说得轻描淡写,他不想多谈,刘备又关切问道:“那你怎么会一人在汝南,令尊令堂呢?”

  刘璟眼中露出悲痛之色,“晚辈父亲早亡,去年母亲不幸亡故,大伯便派人来接我去荆州,我们一行四人乘坐牛车途径汝南,不料遇到曹军骑兵,家人车夫被害,我和伍书佐跳水逃过一难,后来又被刘辟将军和赵云将军所救”

  这时孙乾叹息一声,“原来公子是刘文升之子。”

  刘璟心中一动,难道孙乾知道什么吗?他连忙问道:“难道孙先生认识家父?”

  孙乾点点头,“十年前见过一次,不是很熟悉,不过.....”

  孙乾刚想再说,刘备却向他使了个眼色,孙乾立刻闭口不言。

  刘备叹息一声,“兵荒马乱,人命卑贱如草,公子能逃得性命,也是上天眷顾,运也!命也!”

  口风一转,刘备又笑问道:“贤侄现在是要去襄阳吗?”

  “正是,如果皇叔也要去,我们正好结伴,刘辟将军和赵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要让伯父好好感谢皇叔。”

  刘备心里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刘备听孙乾说起来人是刘表之侄时,他便有了想法,能否利用这个少年来增进他和刘表的关系。

  只是初次见面,他开不了这个口,不过这个少年既然主动提出愿意帮忙,颇为明事理,刘备也就直说了。

  “我打算去襄阳暂避曹军锋头,但又担心你伯父不太方便,所以有点左右为难.......”

  后面的话刘备说不出口,但他相信刘璟会明白,刘璟当然听懂了刘备的言外之意,让自己替他说好话呗!这个顺水人情他其实早就想到了,反正历史上刘表肯定会答应的。

  更重要是他把刘备带去荆州,他这个的侄子的分量也就随之重了,对他何尝没有好处?

  他长长施一礼,“长辈有托,刘璟自当效劳。”

  刘璟下去休息片刻,这时,孙乾才低声道:“主公,如果他是刘文升之子,那我在五年前就曾见过他,只是有点不太像,那个刘七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而这个刘七公子,似乎有点.....”

  不等他说完,刘备便摆了摆手,“这很正常,毕竟五年了,人是会变的嘛!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应该考虑合作,公佑,此番和他一起去襄阳,要让他尽量帮助你,说服刘景升留下我们。”

  说完,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孙乾一眼,孙乾蓦然领悟了刘备的深意,现在有些事情确实还不能深究。

  .........

  ‘当——当——当!’

  襄阳城头上悠扬的钟声惊醒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一轮朝阳冉冉从东方升起,千万条瑰丽的光芒射向这座荆州第一大城,将笼罩在城池上空的最后一丝暮气席卷一空。

  在襄阳城西的一座巨宅内,一名头戴青平巾、身着白色锦袍、腰系紫绶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过一条长廊,朝阳从长廊的底檐穿过,照在中年男子身上。

  他身长八尺,体格魁梧,面白美髯,目光深邃,不时地透出一丝厉芒,给人一种不怒而威之感,但他衣袖宽大,走路时飘然若仙,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文尔雅。

  他便是镇南将军、成武侯、荆州牧刘表,身为荆州之主已经有十一年,经过十一年的安抚征伐,他已从当年的孤身入荆州刘刺史,变成了今天拥有十余万带甲士、疆域数千里的一方诸侯。

  刘表这两天因为妻子的缘故,他心情不是很好,他的妻子是襄阳蔡氏之女,成婚数年无子,数月前终于怀了身孕。

  但就在五天前,妻子肚子忽然疼痛起来,请了襄阳所有的名医来保胎,最终没有保住,失去了孩子,令刘表心情十分沉痛。

  子嗣延绵向来是官宦世家中的大事,尤其是蔡夫人,她的儿子很可能会成为将来的荆州之主,正是这样,蔡夫人小产便成了刘府中天大的事情。

  一连两天,刘府上下都在一片混乱中度过,连刘表也顾不上公务,两天都呆在家中,安抚痛苦万分的妻子。

  一早起来,他便来探望妻子,不知她的心情是否已转好。

  刘表负手走下台阶,穿过一条精致的石径小路,来到一座小院前,院内有一栋红色小楼,这里是妻子所住的小院,院里的竹子长得郁郁葱葱,格外地挺拔翠绿。

  刘表刚走到门前,门却开了,一名身着葛裙的佝偻老妇拎着一只食盒从院里走出,她抬头看见刘表,吓了一跳,连忙站到一旁低头恭敬道:“老爷!”

  这名老妇是跟随蔡夫人陪嫁而来,她实际上是蔡夫人乳母,一直住在蔡府,因为流产的缘故,蔡夫人又把乳母接来照顾自己。

  “夫人的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刘表关切地问道。

  老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爷,夫人精神不好,她.....”

  “她怎么了?”

  “夫人说,她想搬回娘家去调养。”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刘表望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走远,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这两天妻子不止一次提出要去娘家调养。

  本来女人想去娘家调养也很正常,但刘表却很清楚枕边人的心思,她是为了把自己对她的歉疚,转变为对蔡家的歉疚。

  他娶蔡家之女为妻也是为了和蔡家联姻,为了政治上的利益,但刘表还是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妻子,事事迁就她,惟独在她对娘家的态度上,刘表有点不满。

  一般而言,妻子稍稍偏向娘家这也是人之常情,这里面必须有一个度,不能过份了,而他的妻子却没有掌握住这个度,她太偏向于蔡家,甚至不惜用小产来做文章。

  刘表准备跨进院子的脚步停住了,他沉吟一下,负手转身而去。

  ........

  荆州州牧官衙位于襄阳城西,紧靠刘表的府邸,这里是整个荆州地区的政治中心,占地三百亩,有百名余大小官吏和刘表的幕僚在这座官衙里忙碌。

  刘表在几十名侍从的护卫下,骑马来到了官衙,刚到大门口,一名书佐上前禀报:“启禀州牧,皇叔刘玄德的使者来了,正在客堂里等候。”

  刘表脸色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就仿佛他知道刘备的使者要来一样,点点头,翻身下马,这时,书佐犹豫一下,又道:“同来的还是州牧之侄,璟公子!”

  刘表顿时大喜,前两天他也听说汝南发生战事,算一算时间,侄子刘璟正好是途径汝南,令他担忧不已,既怕他遭遇不幸,又担心他被曹军抓去做人质。

  现在终于听到他的消息,令刘表喜出望外,“他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

  “璟公子好像和刘表使者同来,听说是在汝南遇到了。”

  刘表快步向官署走去,刚到走廊,一名身着紫袍的官员从圆柱后转出,长揖施礼,“主公,属下有一言。”

  此人年约四十岁,身高七尺五,肩膀宽阔,两臂结实有力,皮肤微黄,双眼细长,高而挺直的鹰勾鼻使他略显奸诈,他便是刘表内兄,时任荆州军师的蔡瑁。

  荆州四大名门望族,蔡、蒯、庞、黄,其中襄阳蔡氏排名第一,而蔡瑁便是蔡氏家主,在荆州手握大权,不仅是刘表头号副手,参与军机决策,同时也手握襄阳数万军权,在荆州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已等候片刻,终于等到了刘表,又道:“属下建议,主公最好不要见刘备使者。”

  刘表虽然因为妻子吵着回娘家保胎之事,多少对蔡家有点不满,不过他也不为这点小事就和蔡瑁翻脸。

  他背着手淡淡笑问道:“莫非刘备使者身怀利刃,心有不轨么?”

  他这在含蓄地告诉蔡瑁,你有点小题大做了,有失风度,蔡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来人是孙乾,主公见他当然无妨,只是刘备穷途末路,必定是来投靠主公,他会给荆州引来祸端,若主公收容刘备,就会给曹军攻打荆州找到借口。”

  刘表瞥了蔡瑁一眼,笑了笑,“先见人再说,好像我侄子也来了,军师见过他吗?”

  “主公说得是璟公子吧!刚才属下看到了,长得一表人才,不过........”

  “不过什么?”刘表有点奇怪地望着他。

  蔡瑁本想说,刘璟身上多是草莽杀气,却少了几分文弱之姿,和刘氏子弟不像,但话到嘴边他又吞回去了,躬身笑道:“璟公子好像是练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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