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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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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免费航班


  天下免费的午餐还是有的,这不,大年初二的中午,旅客稀落的省城五原机场来了一群。

  全程免费,从家里出发算起,甚至下大雪的雁北地区,居然有辆地方警车开到了张猛的家里,接走了人,是省厅一位领导命令,一路上地方刑警把张猛捧得像上级来人一般,好满足啊。一天之内,散布在全省九个地市的十三名学员,在中午时分齐齐聚向五原机场。

  队伍排得老长,没进过机场只见过飞机的严德标、豆晓波、郑忠亮几人老老实实地在排队,可不料这老实劲道被人嗤笑了,骆家龙直接到了自动售票机前,扫描着身份证,吧唧,一张机票在手向同伴们扬了扬,那拔排队的傻眼了,呼拉一声全聚过来了。

  “咦哟?这么简单呐,我以为跟挤春运火车样。”豆晓波拿到了机票,好不惊讶地道。就像当年从农村到学校,对着一喊就亮的声控灯好奇地研究了好久,之后被众人传为笑谈。

  “就是啊,真好玩。哎我说兄弟们,要是弄张假身份证管用么?现在的最新假证也有嵌入芯片。”董韶军道,不过马上被人斥为傻逼了,还有很紧张的,李二冬拽着貌似很了解的骆家龙追问:“骆驼,你说这下雪天飞机安全吗?飞那么高,万一掉下来咱们可都没跑,我们那儿高速路可出了好几回车祸了。”

  他一说,旁边的张猛却是安慰道:“应该有降落伞,没事吧。”

  骆家龙对着这帮人哭笑不得了,恨铁不成钢地道着:“小声点,也不怕人家笑话……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啊,你们俩不是傻逼,而是很土的傻.逼,简称土逼。”

  众人一笑,那俩被骂的一左一右拧着骆家龙,你捣我踹,不客气地来了几下。

  乱搡着到了安检口,过安检的时候安静了,陆续进候机厅,飞机还有一小时起飞,刚过安检,不少人的手机滴滴滴响了,豆晓波看了,短信:打赌,你们一群货聚一块了是不是?有好事也不叫上你余爷!

  口气很拽,是余罪,豆晓波此时掩饰不住得意,直接回了条短信,对不起啊,余儿,下次叫你。

  骆家龙也在回着短信:余儿,你下次还有机会的啊。有纪律,暂时保密。

  张猛笨拙的摁着手机回了两个字:活该。

  熊剑飞看了看,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泄密,回了一句话:说什么呢,我不懂。

  一时间,坐在休息椅上的一干学员,倒没发现都在重复着回短信的手势,不料刚发又来短信:赌五十块,今天我一定能抓到你们。

  咦,这把熊剑飞气得,拽什么拽,立马回了条短信:好啊,来呀,给你五百。

  好啊,抓到请你吃饭。骆家龙也在短信上开着玩笑。

  豆晓波笑了,从语句里似乎感觉到了余罪的失望,还是兄弟情深,他打了一行字:别忙了余儿,我们马上上飞机了。

  汉奸汪慎修和李二冬两人对视着眨巴着,发现两人手机的短信相同,他们促狭地回了条道:赌了,找着我们,哥赏你五十。

  “不对呀?”有人在异样了,是鼠标,他起身四下看看,挨着脑袋拔拉着问着刚才的短信,此时才发现,是接到了余罪的群发短信,设局开赌了,赌的就是今天能抓到大家,已经有人接招了,他四下看了几遍候机厅进出的旅客,不过没有目标。

  “怎么了?”豆晓波问。

  “是不是余儿也来了。”鼠标不确定地道。

  “不可能吧,没赶上。”豆晓波道,两人去找的,不过没后文了,鼠标却是问着豆晓波道:“豆包,你说会不会许处长到汾西也把余罪通知上了……你们说呢?”

  “不可能,他算个什么货,人家那么大个处长上门找他?”郑忠亮道。

  “不管理论还是实践,这情况发生的概率好像都不高吧。”董韶军客观地分析道。

  “那个贱人诈咱们呢。”熊剑飞道,已经被诈过了。

  不信,都不太信,不过严德标说出疑问来了,一举手机道着:“那他要是来不了,下这套就没意思了。”

  哇哦,有人眼睛一瞪,反应过来了,平时余罪就掇弄人打赌,谁一不小心兜里的钱就危险了,一准得被骗出来当公款吃喝,众人一惊觉得不对时,还是鼠标眼尖,看到了抽烟室里,漫步出来的余罪,他笑了。

  运动鞋、牛仔裤、大风衣,脑袋是扣着长舌的旅行帽,样子像远足的驴友,走到近前“嗨”声向傻眼的各位打着招呼,然后把手伸到了嘴巴还没合上了熊剑飞面前。

  “贱人。”熊剑飞拍了五十块,恶狠狠地道。

  “见面就表扬,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余罪腼腆一笑,收起钱来了,又把手伸到骆家龙面前。

  “你贱到家了啊余罪,你没来老子那么悲痛,结果就为骗我五十块钱。”骆家龙哭笑不得地付了赌债了。手伸到李二冬跟前时,这货想耍赖,讨好地对余罪道着:“欠着,先赊着。”

  “少来了,不你说的吗?好男人可以欠风流债,赌债绝对不欠,给钱。”余罪瞪着眼,硬搜走了五十块,一行十几人,倒有一半被余罪套走了,收了好几百,余罪得意地啪啪甩着钞票道着:“兄弟们注意了啊,收到了公款全部由咱们的后勤员豆包保管,下飞机我请客……不过不用谢我,大家感谢一下这几位慷慨解囊的兄弟……鼓掌,欢迎下次继续发挥智商不高的优势,多多为兄弟们奉献饭钱。”

  余罪带头鼓掌,没掉坑里了跟着起哄,在校数年这干同学间相互间攀比的就是谁比谁贱,赢钱的不但白吃,还能把输家的智商数落一顿。那几位掏腰包的被哥几们数落得有点糗,恶狠狠地商量着,落地就点生猛海鲜,反正就五十块钱,怎么也得吃回来,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嗤笑。

  “余儿,你怎么知道消息的?”骆家龙转换话题了,对于余罪的突然出现,还是免不了有点好奇,那天把他误了,都以为赶不上了。

  “这个问题我得回答深刻一点。”余罪看着一圈围着自己的脑袋,换了副口吻,略带幽怨地道:“没有我,你们该多寂寞呀,是不是。”

  呃呃呃,呕吐声四起,余罪哈哈笑着安抚着众人道着:“兄弟们是不是有点便秘,怎么没排泄物出来?哈哈。”

  “我靠。”张猛从背后掐住了,一窝人扯胳膊的,拉腿的,胳肢腋下的,直到播音里航班起飞的通知发出才作罢了,一队人拿着登机牌,迈向了这个神秘的选拔之旅。

  这一行里头大部分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逼,坐到飞机的狭小空间里,前后一看,这么多人,比大巴多多了,悲观主义的郑忠亮喃喃地握着扶手坐着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坐在这里,脑海里全是空难的场景。”

  这话惹了几双旅客的白眼剜上来,这么不吉利。董韶军赶紧拉拉他,指着甬道里小声道着:“看空姐,转移一下注意力。”

  那空姐登机时已经看过了,脸上几处粉刺,离美女有段距离,郑忠亮更悲观地道:“正是因为空姐那张脸让联想到了空难,我太失望了。”

  吧唧吧唧,脑袋后挨了两巴掌,是有人让他闭嘴呢,郑忠亮的臭嘴有时候比余罪的乌鸦嘴还惹人,一回头看是张猛,郑忠亮瞪了他一眼,不吭声了。不是不敢吭,而是飞机动了,他有点紧张。

  后面一排是李二冬、汪慎修和张猛,坐在中间的李二冬起飞时示意着左右两人道着:“汉奸、牲口,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谜语,想不想挑战一下你们的智商?”

  “算了吧,你的谜底都在裤裆里,不猜都知道。”张猛嗤了句,不屑了,这货荤笑话讲得好得很出名,但凡挑战智商,都要进裤裆里遛一圈,汪慎修也嗤笑了。李二冬不以为忤地道着:“错了,我这次谜底不在裤裆里,谜面才在。想不想试试。”

  “说说,有点难度啊,别把你的智商搞出问题来。”汪慎修笑道。

  “听题:打一体育运动项目。”李二冬卖了个关子道:“谜面是:飞机上打飞机。”

  李二冬作着打飞机的动作,恰恰飞机呜声飞上来了,二冬脸上一紧张,像高潮一样直吸凉气,左右两位同学噗声一笑,汉奸马上猜道:“双飞。飞机上打飞机。”

  “对,两个飞。”张猛恍然大悟。

  “不得不承认,你智商确实有问题,体育运动项目里,有双飞呀?”李二冬道,错了,这谜面这么有趣,惹得张猛也猜上了,不过他的智商可比体能差多了,愣着眼,被难住了,半晌好奇凑上来问着:“什么运动项目?”

  “射击。”李二冬严肃地道。

  “射击?”张猛不懂了,汪慎修也摇着头:“什么谜呀?风马牛不相及嘛。”

  “说你们笨吧,你在飞机射出来了,还不就是射击(机)!?”李二冬嘿嘿笑着,得意地左右斜眼看着智商不如他的俩人。

  两人不理他了,真郁闷,明明知道就在裤裆里,偏偏每次他都能玩出点新花样来。

  呼啸的飞机穿过了云层,把层层雾霾的城市扔到了视线的最后,直至不见,舷窗外天空,像一副仙境的画面,雪白圣洁的朵朵云层在无穷无垠地延伸,处处闪耀着眩目的光线。已经安静的旅客中,机身中部这拔人却是按捺不住初次乘机的好奇心,轮番着到眩窗口上看风景。

  “哇,好大的一块棉花地。”

  挤到舷窗口的郑忠亮,激动地来了句。众人吃吃笑着,对这位来自山区的同学抱之以很同情的嗤笑声。

  鼠标从孙羿那儿收回视线坐正时,空姐已经开始分发中途加餐了,一份盒饭,一杯饮料,余罪没吃,只要了杯白开水轻呷着,他那份全被豆包消灭了,边吃边嫌份小的豆晓波不经意间看到余罪深沉的眼神,胳膊动了动鼠标,示意着他看余罪,然后两人相神,嘴唇翕合着,鼻子跟着动,偶而眉毛还挑着。

  没有声音,不过并不影响两人交流,自从接触地身体语言的训练项目之后,两人在这个上就有了默契,豆包的表情意思是说:“你看他怎么又深沉了?以前一深沉,就是想整人了。”

  鼠标的表情在说:“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他。”

  豆包的表情不悦了,是在说:“我靠,你不能问呀?”

  然后两人相视,表情一起消失,其实余罪来了不止他一个人高兴,很多人都高兴,这是同学多年积下来的情谊,外人传说这一届学员有两多,打架多、赌博多。不过事实上还是有差异,刚开始的赌博是谁赢谁装走,不过余罪发现鼠标和豆包出千赢钱后,把他俩揪着连唬带咋搂了老底。之后的赌博在余罪的参与下就成了娱乐项目,赢家一多半的钱都被充作这个小圈子的公款。

  钱不多,不过够兄弟们偶而出去吃喝聚会耍回酒疯了。这个改革的直接结果一是参赌的人不断扩大,二是凝聚力空前提高,别看平时内部矛盾重重,但凡有事,马上就一致对外。

  前后看看,这一次参选的除了一位痕迹检验专业的同学邵帅,其他的全是赌友,哥几个只要聚一块,那几乎没有什么愁事,而此时余罪脸上的表情让人很不解了,鼠标心眼稍多,他和豆晓波换了座位,动了动看舷窗外天空的余罪小声问着:“余儿,你怎么了?”

  “没怎么?看风景呢。”余罪回过头来。

  “你全身贼骨头,什么时候长雅骨了?”鼠标笑着问,一问余罪笑了,不过没答腔,他放低了声音问着:“是不是担心集训的事。”

  “有点。”余罪道,损友不少,可知己不多,鼠标就算一个,他想了想道着:“这次阵势不小,你真不害怕?”

  “要让我上一线我肯定有点心虚。”鼠标老实地道着,冲锋在前那活可不是他干的,他的声音更低了,附耳道着:“不过咱们这拔人里,除了玩牌,我那项都排不到前面不是?我就想啊,混两天镀镀金,回老家也有能拿出来的东西不是?”

  余罪又笑了笑,看来鼠标这奸人和他的想法基本雷同,他把心里的担心问出来了,小声地道着:“你说真要选拔一位或数位刑警,注意,应该是省厅刑侦处直接指挥或者放到省城重点管区的岗位上,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被选拔走?”

  为了得到这一准确判断,余罪整整衣领,给了一个正义感颇强的严肃表情,就像在征询两兄弟,看我有没有正义凛然刑警的潜质。

  “余儿,你不是一直就不想去吗?”豆晓波不解了。

  “那我现在想去了,不行呀?”余罪道,大有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意。

  “你别抱太大希望啊,咱们打体工大那两人,江主任都知道了,回校还没准有没有处分等着你呢。”豆晓波道,心虚那件未了的事,这事果真把余罪惊了一惊,不过马上不以为然了,等数月回来,谁还认那账。题偏了,他追问一直打量的鼠标,鼠标为难地着:“你真想听实话?”

  “啊,你有必要骗我吗?”余罪道。

  “有一种情况你会被选拔走。”鼠标道。

  “什么情况?”余罪吓了一跳。

  “情况就是,选拔的瞎眼了,把咱们都选拔走,你就在列。”鼠标道。豆晓波噗哧一笑,余罪愣着,好像觉得很有道理,那表情被鼠标领会错了,他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最起码的一条,拥有良好的个人品行,你只有贱格,没品格呐。”

  “对,政治素质就别提了,你马列考了三回才过去,咱们政治教员都说你是危险品。”豆晓波道,余罪刚要说话,又被噎了下。

  “业务素质也别提了,一打架你就掐鸡捏蛋,匕首攻防你老捅人裤裆,你连人家许处也捅,这回我怀疑没准是专程叫上,给你小子穿小鞋呢。”鼠标很有远见地道,余罪又是吃了一惊,还真没往这个方面想,不过他觉得好像不会。

  他一愣,豆包唯恐余罪乐观似的又加了句:“我们顶多是废品,很可能有利用价值,你这个危险谁敢用?回头你不把人给卖了。”

  余罪又是一愣,可没想到自己在兄弟里的印像已经差到了如此程度,要是普通人说起来那还了得。那哥俩你一句我一句,言而总之就是,余罪你别指望了,你除了体检合格,再没有其他合格的地方。

  而我们呢,也就体能差点,其他合格的地方还是蛮多的。豆包稍有得意地道着。不料鼠标捅了捅他,示意着闭嘴了,他侧头一看,余罪保持着那个愣样子已经好大一会儿,就像被雷当头劈了的得性,愣着一动不动。

  其实都抱的希望不大,不过有镀金的机会,又舍不得放过,要是真镀点金回地方上,将来的招考没准也能比别人多点优势。鼠标和豆包交流过,两人都是这种朴素的理想,看余罪被打击过头了,鼠标轻声安慰着:“别不高兴了,其实我们也没抱希望,就是想着出来开开眼,说不定这儿选不上其他地方还能碰上机会呢……你怎么了?怎么老半天不说话。”

  “没怎么,呵呵。”余罪笑了,续道:“我高兴。好歹我在你们眼中还这么卓而不群。”

  他确实很高兴,看来兄弟所见略同,估计就想被选拔走也是希望渺茫,那正应了他先当牛后,再做鸡头的想法,岂能不乐。

  心事放下了,话闸打开了,三个凑一块商量着,不知道训练基地会在什么地方,不过爱吃的豆包已经找了本旅游大全,和哥几个空想着海边的美食,而鼠标的却是想一览赌城的风光,在查着距澳门的距离。不知不觉中,飞机上响起了系好安全的提示,两个小时的航程到了终途,舷窗下的城市已经隐约在目,鸟瞰四季如春的南国城市景色一片郁绿,与冰天雪天的北国风光迥然不同。

  羊城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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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一无是处

  下飞机的时候,一个没有想到的变故发生了,这群从北方乍来的士逼都重复着一个同样的动作,看着来来往往单衣薄衫的旅客,集体傻眼,个个不太相信地看着满抹着头上的汗滴,知道南北温差大,可也没想到能差到如此程度。

  零下十几度到零上二十度的羊城市,这不叫享受,叫难受。

  于是这干学员,出了重桥进大厅,一把一把抹着汗,恨不得马上把身上的重装扒下来。

  “厕所集合。”余罪带头喊了声,后面一窝蜂跟了一群。

  无疑这是个最好的地方,一群人进了卫生间,扒棉衣、脱棉裤、就着凉水先爽一下,孙羿好不感慨地道着:“咦哟,我们那儿夏天都没这么热。”

  “这算好的了,遇到台风季节,温潮咱们北方人根本受不了。骆家龙只留了一件秋衣,笑着道。

  “还是南方好,棉衣钱都省了。”郑忠亮道,感情是找到了节俭的门路,惹得一干学员又是大笑不止。动手快的鼠标最早穿好了,摸着手机,喀嚓照了张熊剑飞的内裤照,扬言要回去发到校网上,熊剑飞要追,这货早跑了,熊剑飞也灵机一动,干脆拿着手机,喀嚓嚓照了其他人好几张,照得还挺有理,说是等以后谁升了职,拿这玩意敲诈去。被照的一点也不介意,李二冬搂着汪慎修,要来个基情照,那表情把狗熊恶心的,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弄哄着换了衣服,出了卫生间,毕竟是警校学员,几年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下机时一窝蜂,到快出候机厅时,已经自动成了两行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集合地奔来。

  B18号出口。

  队伍的前列最先看到站在一辆中巴车前的许平秋,到了他面前自动停下,你接受检阅一般,笔直地竖了两列,七行,穿了一身便衣,一点警察威风也无的许平秋像个种地老农看菜一般,饶有兴致地踱了几步,看看鼠标,小伙子胖了;看了张猛,问了句你们那地方下大雪,还怕赶不上呢;再看看骆家龙,哟,小伙子真帅。一人夸一句,甚至实在没法夸的熊剑飞那反动长相,老头也说蛮精神,反而到了余罪跟前,他像不认识一样,自动略过。

  余罪剜了许平秋一眼,知道是这老家伙故意晾他,不过他没介意,这样就好,非亲非故的,真是领导对你太好了,那八成没安好心。

  “好,同学们辛苦了,下面我发布第一条命令:上车,准备吃饭。”许平秋笑着嚷了句,一干学员喜上眉梢,陆续上车坐定时,许平秋站在车前向大家说着:“这是你们在羊城市的第一顿饭,也是集训开始的最后的一顿饭,下午十八时准时集合,司机会把你们带到集合地……都精神点,咱们来唱支歌……跟我唱,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预备、唱!”

  司机适时拧开了车上的音响,配音出来了,铿锵的歌声回荡车厢里,这是唱了无数遍的《人民警察之歌》,即便不用心也会哼哼出那段熟悉的旋律。

  “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光芒……”

  余罪在哼哼着,瞥眼看着同学和带队的许平秋,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歌可土了,除了整齐划一的警察方队大合唱还有味道,放什么环境里也不适合,特别像这种一群花里胡哨的普通装束,南腔北调的音声,简直是糟塌这歌了。

  “金色的盾牌,守卫着千家万户………我们卫护着祖国的尊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许平秋似乎很陶醉这个清唱的旋律,不自然地在挥手打着拍子,听到了司机也在哼哼这调子,坐在前排的鼠标噗哧一笑,可不料那司机回了一眼,那眼睛像放射性物质一样,灼得鼠标赶紧移开了目光,不过等他再看时,那司机还是一副正襟驾车的样子,就一个普通的司机,让他觉得好怪。

  “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

  张猛在唱着,他不知道的自己的声音走调了,很难听;熊剑飞也在唱着,眼睛看着许平秋时,那是一种狂热的表情,警察能当到这个份上恐怕才是他的理想。骆家龙也在唱着,他唱得最好,带着磁性的声音领着曲调,让许平秋也不自然是多看了这位帅小伙一样。

  激情、热血、年轻、勇为……许平秋似乎看到这群学员穿上警服的样子,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想起了麾下转战在全省的属下,每届有新人加入他带领的这个团队,总让他有一种宝刀已老的感慨。

  一曲歌罢,他意犹未竟地道着:“我当警察快三十年了,还没你们唱得好……我准备用一辈子来学,我希望你们,在什么时候也不要忘记它,那怕是将来没有从事这个职业,我知道,在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的身上,宁愿相信谎言,也不愿相信誓言,宁愿相信我们身边充满了坑蒙拐骗,也不相信现实里还会能忠诚奉献……我承认,在我们警察队伍里,尸位素餐的很多、混吃等死的很多、得过且过的很多、甚至褪化变质的,也很多。”

  许平秋走了若干步,学员们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这位处长,平时要在警校敢这么大放厥词,少说也得被风纪处抓住教育几天,这样的话能从一位刑侦处长的嘴里说出来,那至少说,情况已经是很严重了。

  “不过。”许平秋转折,用更有力的话道着:“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集体,仍然是一个英雄辈出的集体;这个集体,仍然是守护正义的第一道防线。这首歌就是人民警察的真实写照,正像歌里唱的,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无数的同志在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我希望你们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人民的安宁和幸福,永远是一名警察的最高荣誉。”

  言毕,全车鸦雀无声,许平秋的话很有震耳发聩的效果,比平时学校的教员生搬硬扯有震憾力多了。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对挛生子,一个叫天使、一个魔鬼,所不同的是,外在表现倾向于那一方而已。可在这位老警面前,这群经常比谁更贱的学员似乎心中的天使都被呼唤出来了,肃穆的脸上,满是崇敬,就像儿时对于警察抓坏蛋那个朴素的理想,又回到了眼中、心中。

  啪啪……有人鼓掌了,是严德标,跟着是骆家龙,跟着是张猛、熊剑飞,跟着是其他人,跟着是余罪,这次是很诚恳地鼓掌,尽管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也未必能做个好人,不过他和所有人的愿望是一样的,愿意看到了更多的好人和更多的……好警察。

  车驶到了珠江大道一侧的一家海鲜楼,那饭店和北方的差异也颇大,厨房是公开化了,在第一层,做豆腐和、炒菜的、煲汤的、捞海鲜的,看着就的热闹。下车时许平秋和司机一起进了个小间吃饭,给学员定了一个两桌的大间。坐定不久,汤、菜、主食,流水介地上来了。

  可这顿饭一点也不热闹,或许是因为许平秋车上给大家说的那番话的缘故,大伙吃了一小半才开始有话了,骆家龙是学计算机的,一直就对他被选拔进这个集训有点不解,他问着董韶军道着:“韶军,你说这次会是什么训练?”

  “和咱们平时差不多吧?还不就是思想政治学习,难度大点;平时那些长跑、射击、匕首攻防之类的,强度再大点。”董韶军道。

  “那就不对了。”骆家龙道。

  “有什么不对?”董韶军问。

  “你们看啊。”骆家龙向大伙分析着:“要你说的这些训练,在省城完全可以完成,何必千里迢迢还到羊城市,十几个人吃喝住行,得多少开支,至于吗?就浪费经费也轮不到咱们奢侈呀?还免费乘飞机?这种待遇,理论上只有效益相当好的国企以及相关部门才有。”

  就是啊,好像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于是这干准刑警开动案件分析的脑筋了,这里面学习最优秀的董韶军分析道,羊城是全国南大门,最早改革开放的城市,经济最发达,当然犯罪也发达,全国百分之三十的案件都发生在这里,也许是在这里是为了方便观摩学习新型犯罪的种类,以便日后在工作中应用等。

  没有说服力,全省多少经验丰富、从警官学院毕业的多少高材生呢,轮得着咱们这群害虫。

  汪慎修也猜了,汉奸哥文采也不错,感慨一番,猜测这就是一个有关忠诚和誓言的培训,毕竟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不定许处是为了激发大家的爱国心和奉献精神才把大家带到这犯罪之都来的。

  扯淡,熊剑飞喷了句,不过他猜不出是什么来。对于他,是什么也不在乎。

  鼠标心眼多,心虚了,放低了声音,征询着大伙道着:“兄弟们,刚才车上的话我也很感动啊,你们说,是不是许处发现我们平时品行不端、小错不断、思想以及行为有严重问题,专门把我们带这儿好好操练来了?”

  哟,这判断不错,最起码让大伙心里嗝噔了一下子,对比平时的言行,还真是有严重问题,就当了警察也是个问题警察,大家愣了下时,李二冬不屑了,直道着:“你们就别把自个当根葱了啊,知道现在招聘警察,录取比例多少,平时200多比1,花几万的人大有人在,咱们这一群绑一块,让派出所都挑不出一个来……至于还花钱把咱们带南边吗?还解决你的问题?你的问题太好解决了,关派出所抽你一顿,解决的比什么方式都快。”

  就是啊,也说不通,边说边争辨,没有个定论,最终的目光都盯回了余罪,这个年龄最小的贱人,有时候看问题挺准,最起码在学校躲避训导处处分、风纪队检查屡建奇功,吴光宇离得最近,他捅捅慢条斯理吃东西的余罪问着:“余儿,该你了,大家都看你呢。”

  抬头时,果真一双双饥渴的眼睛都看着他,熊剑飞斥着:“妈的还扮深沉,上飞机赢走我们的钱都没让你请客呢?”

  “嘿嘿,这顿记得着啊,有机会就吃。”余罪笑着道,回到了训练的正题上,他边想边说着:“要我说,第一,这不是个警务有关的训练,因为我们的身份不是警察,而许处也是以便装出现的,所以绝对不会和平时训练的科目重合。”

  有道理,众人都用心听着,余罪又道着:“第二,对比来时大家签的保密协议,我觉得又是一个有关警务的训练,因为省厅不可能无端把经费用在我们这帮菜鸟身上,所以它肯定是。”

  既是,又不是,余罪不等众人发难,直接道:“第三,你们从动机上考虑,既然投入,当然要期待什么样的回报了,注意,许处来个省厅刑侦处,而我们又全是刑事侦查相关专业,他能期待什么样的回报呢?再对比我们自己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我们没什么身份呀?”鼠标道。

  “简直就一无是处呀?”李二冬道。

  “对,一无是处就是我们的优势。”余罪笑着道:“正因为我们一无是处,才很容易塑形,而且身上没有警察队伍里的官僚习气,身后也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不就得了,想把你怎么培养都成,比如狗熊、牲口,我要是领导,直接把你送地下黑拳场,打上三个月,出来就是金牌抓捕队员;老骆,把你送进山寨电子工厂,出来你就是个工程师级别的;鼠标、豆包,让你俩学学这里六合彩坐庄,回去对付咱们省里的聚赌,简直就小儿科了;至于汉奸嘛,让他接触那些被包养的二奶小蜜,绝对能挖到贪腐一线的珍贵资料啊,那些饥渴的娘们,可受不了汉奸的风骚啊。”

  汪慎修被刺激的一口汤呛鼻孔里了。众学员一阵哄笑,杯盘筷子乱响,估计要集体对余贱人发难了。

  楼下了一个小间里,四菜一汤,许平秋和司机安静地细嚼慢咽着,桌上的一台袖珍窃听器里,响着楼上这干学员的说笑打闹,不过听到余罪的声音传出来时,司机明显注意到许处在皱眉了,这是他安排吃饭前桌上贴上的窃听,为什么这样做他不知道,只是奉命而行。

  “许队,您那个……”司机提醒着,许平秋省神才发现,不小心把骨头放汤碗里了,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着:“这群小子,可比你们那时候有主见多了。”

  “怎么,他们把您的心思猜着了?”司机笑道。

  “猜对了思路,不过没有猜对形式。”许平秋笑着道,似乎很满意,又补充了一句:“猜对思路就不简单,看来我汾西那趟没有白跑。”

  司机笑了笑,没有问思路也没有问形式,虽然这是个一莫名其妙的异地警务任务,可他已经学会了三缄其口,绝对不多问。

  吃完饭,一行人井然有序上车,车上就登记各人财务上缴,手机、钱包、表、钥匙,几乎是身上的小物件全部缴完了,学员也习惯这种保密方式了,谁也没多言,很快完成了。紧接着每人分发了一套服装,普通的内衣、衬衣和裤子,要求就在车上换,而且是除了内裤全部换,学员们虽有不解,不过按命令执行了。等换完坐定,许平秋又给每人分发一部手机,卡片式的,和银行卡一般大小,金属机身,很精致,一下子惹得学员们兴趣起来了。

  很神秘,也很好玩。

  一切都在车行进中完成,完成时车已经穿过了闹市区,到了傍晚时分,天色还亮,车驶进了一处大型建筑的体育场,余罪注意到了,离标的建筑天河体育场不远。

  空荡荡的一个大厅,中巴车直接驶进去了,先下车的许平秋立定大喊着:“集合。”

  车上呼啦啦奔下来十四名队员按平时的作训,迅速的集成两列,许平秋居中而站,一指扬着,威风凛凛地道着:“我宣布,保密协议所规定的项目即时起生效。西山省公安厅第一期特勤实验训练,从现在起,正式开始。”

  从选拔开始捂了数月的谜底,即时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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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简单任务

  “开始”两个字一出口,学员们下意识地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即便是一群调皮捣蛋的学生,也深深地打上了警校长年训练的烙印。

  可不料许平秋蓦地笑着,摆摆手道:“稍息,别紧张,听清楚,这是一个实验性训练,而且是首次,我向各位有幸加入的学员们表示祝贺。”

  说着啪啪拍巴掌,不过没人应声,一群学员都紧张而凝重地盯着许平秋,这个问题悬得太久了,积蓄的好奇心此时被井喷出来了。人群左后的余罪四下打量着这个地方,两百多平米,警体训练馆,建时不短了,杠铃和平衡木磨得发白,沙袋拳击的地方陷进去一大块,选这么个地方,似乎就在意料之中。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训练任务。

  不过谁也料不到下一秒要发生的事,许平秋没有直接布置任务,而是走了两步喊了句:“严德标,出列。”

  鼠标一紧张,一个趔趄前跨一步,差点闪着腿,众人一哄笑,许平秋和霭地问着:“严德标,报一下你身上的东西。”

  咦?都交完了,还有什么东西呀?鼠标一愣,不过马上报出来了:“报告,一部卡片机。”

  “还有吗?”许平秋沉声问。

  “报告,没有了。”鼠标挺着胸脯道。

  “胡说,衣服裤子不算呀?”许平秋笑着问,众人一笑,他脸一敛又喊着:“严德标,重新汇报。”

  “是。报告,学员严德标,身上有一部手机、一阵衬衫、一条裤子,一双鞋、一双袜子。一条皮带。”鼠标报告着,看许平秋不满意,踌躇地又小声问着:“内裤还要不要汇报?”

  众人又是哄声一笑,许平秋被这个惫懒地小家伙逗乐了。他一扬头:“归队。”

  一侧身,他严肃了,换着口吻道着:“大家听清楚了,严德标报出的东西都是你们身上有的,一模一样,衣服、裤子、鞋、皮带、卡片机………这就是我给你们所有的装备,你们的任务就是,用这些装备,在这城市里生存四十天,这就是训练科目。”

  学员们一字一顿听着,一下子集体遭雷劈了,敢情是把东西自没收,还一毛钱也不给你,让你到城里当盲流去,这玩意可比野外生存要难多了。一下子嗡声四起,主要讨论问题是,经费不能紧张到这种程度吧?

  许平秋吼了声:“安静!”

  压住了声音,他道着:“这是一个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任务,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刑警,如果连一个陌生的环境也适应不了,怎么对付违法犯罪?好,都不满意吗?可以,现在选择退出还来得及,我强调一点啊,在训练开始后,任何人可以选择随时退出,到这儿领上你的随身物品,我包路费,不过以后就别恬着脸还说想当警察了。”

  刺激到了,年轻人容易生气,也更容易不服气,这么一刺激,反倒安静了,个个挺着胸,站得笔直,一副准备豁出去的样子,就是嘛,小看谁呢!?

  这样子看得许平秋很满意了,他边踱步边说着:“务很简单,就是生存下去,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规则是没有外援,谁如果设法联系亲戚朋友同学,出局!谁如果泄露此次训练的任何信息,出局!谁如果向地方公安、民政机关寻求援助,出局!最后一条,如果谁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出局!”

  连说若干出局。我靠,够狠,这几乎是逼着人铤而走险。余罪心里暗道了句,他一时摸不清这位老警的意图。

  其他人就眼黑了,一毛钱不给,不让求援、不让联系认识人的,那岂不是让大伙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这个几千万人口的城市,万一有个意外,那可咋整。任务一出,问题一下子涌上各人的脑海里,几乎全是担心。

  “不用担心。这是个自愿参加的试验。”许平秋似乎看到了学员们的作难,他又道着:“你们分发的卡片机是德国的产品,太阳能充电,只要有信号,后援就知道你们在哪儿。除了手机可以定位,皮带扣上也有定位装置,如果谁觉得熬不下去了,拔个电话就会有人去救援你们,号码手机里有,结果你们知道:出局。要提醒的是这是经过改装的卡片机,只能打那一个求援电话。其他,打不通。”

  站得笔直的学员们,左右侧头着、面面相觑着,但凡训练,永远都是按部就班,跟着教官来,这一回全部要自己发挥了,可把学员们给搞懵了,而且这任务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是身无分文给扔在这座城市,那不得把哥几个整成饿殍不成!?

  “最后强调的一点是,不要觉得我是在逼得你们铤而走险,生存的方式千变万化,我相信你们在饿肚子的时候会学得很快,不一定非要违法犯罪。”许平秋道,似乎就是针对余罪而言,他盯了余罪一眼,话锋回转了,脸上似笑非笑地道着:“当然,违法犯罪也算一种,坦白地讲,羊城的犯罪率全国最高,很多是生存条件逼迫所致。你们如果逼不得已选择这种方式的话,我表示理解,不过要是被地方公安揪着,刑事责任可得自己负啊。注意你们的身份,是学员,不是在籍警察,很好处理。”

  轰声这回学员们的精神几乎到压垮的临界了,窃窃私语着,细辨声音里,能行吗?怎么办?咋整?熬得过去吗?等等诸如此类的词汇最多,等了片刻许平秋又叫着安静,淡淡地说着:“还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今年省厅刑事类招聘全部由省厅刑侦处负责,我很负责任讲,我的手里有三十多张聘任书,除了高等学院对口进籍,以及不得不留出的名额,还有不到十张聘任书,我希望你们中间最少淘汰一半,那样的话,我就好操作多了。”

  好大的一个桃子,学员们傻眼了,留在省城梦寐以求的理想,比任何时候都离自己更近,而且以许平秋的身份,学员们知道假不了,于是乎一下子窃窃私语消失了,都热切地看着许平秋,似乎都想迫不及待地表明:我行。

  我怎么办?余罪在许平秋的话里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桃子肯定有,但代价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他揣度不清自己的精心准备是不是还管用。不过出局就别想了,直接卷铺盖回家,怕是这辈子也甭指望了。

  “时间到,请上车……车会把你们放在城市里任何一个随机的角落,如果你们落单,那就想办法自己生存,如果你们有幸撞见,我希望你们互相协助,四十天后,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当然,淘汰的就不等了,有人送你们回家。”许平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沉声道了句,喊着队,两列并一列,个个心情复杂地上了车。

  车上没有讨论,车速很快,行进了十数公里,车停时,许平秋回头看了看一帮学员,出声问着:“谁带头?”

  没人吭声,似乎没人敢挑这个头,组织给出的诱惑大,可任务的难度也大,许平秋笑了笑不中意地道着:“这样子怎么行,让你们自谋生路都不敢,又不是送死,随时可以回来。这个样子,还敢指望派你们冲锋陷阵去?我挑个人怎么样?”

  他看着,在寻找一个容易被撩拔的人,很容易,他喊道:“熊剑飞,这难道比你在自由搏击随时伤残还危险吗?不敢!?”

  “哼,有什么不敢。”熊剑飞被激怒了,腾声起身,二话不说,走到了门口,车门咣声一开,他回头嚷着:“兄弟们,我先下车了,怕个逑,谁半路回来谁他妈是小娘养的。”

  司机噗声一笑,后面的学员也跟着乐了,就这货,不管是茅坑还是火坑,他都敢跳,从来都不考虑后果。不过这个样子确是很让许平秋赞扬了一番,车又行驶不远,又一个愣头青下车了,是张猛,这也是位不怎么喜欢用大脑思考的货,早被警校的教育洗脑了,这两人,让许平秋可是赞口不绝了。

  就这么开始了,许平秋看着一群跃跃欲试又是踌蹰不已的学员,那是一种纠结心态的外在表现,面临的困难和得到那份工作相比,孰轻孰重一想便知。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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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倾巢驱出

  “很好,下一位是谁?是不是咱们该按次序走?”

  许平秋在下一站,看着座位最前的李二冬,那货嘴巴一哆嗦,害怕了,许平秋笑道着:“要不跳过你,一会儿直接把你送机场?”

  人前打退堂鼓,那可没面子了,许平秋知道像这么大年龄的,怕是受不激将。

  “不不不……我。”李二冬挠挠脑袋,咬咬牙,一起身道着:“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捡一个月破烂,能饿死怎么着。”

  咬着牙,闭着眼,顿着脚,跳下车,车呜声起步,李二冬却在那一刹那有点后悔了,一看周围路况,奔着追着车,大喊着:“哎,等等,这路在珠江边上,破烂都没得捡……再坐一站下。”

  车越来越远,没停,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无比紧张的看着四周,此时夜幕渐上,华灯如海的城市,对于他仿佛一副恐怖片里的场景,心虚的感觉好强。他走在江边,迎着夜风习习,在回忆着刚下飞机的那顿大餐,一千个一万个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多吃点,现在倒已经饿了。

  车上孙羿下去了、汪慎修本来想打退堂鼓的,不过不好意思站出来,在看到平时也算个优生的董韶军坦然地下车时,他也咬着牙跳下车了。人群聚集的地方总有一种从众的心态,有时候一个退缩能带动一片逃兵,可有的时候,一个舍身,也能带动一片跳坑。

  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当付出远远小于得到时,诱惑力就是最大的动力。于是接着邵帅下去了,这个平时像个闷葫芦的男生和余罪他们交集不多,他怎么进选拔队伍了还真不知道。他一走,车上觉得比他强的,都没留下,车从深岗驶到了中山桥,已经下了个七七八八,又一站停下时,许平秋看着严德标和豆晓波两人眼睛眉毛一块动,他笑着问:“商量好了吗?谁先走。”

  豆晓波慢慢地起身,走了车门口,看了严德标一眼,苦着脸,就像那种被逼为娼的良家,后悔地喃喃道着:“就知道不掏钱木有好事。不是被兄弟骗,就是被组织坑。”

  还没走的,听得有点哭笑不得,许平秋笑着道:“不算坑吧,组织给你后悔的机会,现在可以放弃,随时可以回来,很难吗?”

  倒也是,豆晓波下去了。车门一合,许平秋对着司机道着:“多驶五公里,拐两个弯再停。”

  一说这话,严德标“呃”声嗝应了,刚才商量好了结伴的,已经仔细看了地形、行驶规律,一下变故,肯定后面的豆晓波找不着自己了,他一愣,许平秋笑着道:“德标,你的反应很快啊,才走了一个小时你已经开始想对策了……有长进。不过在这个每平方公里人口几千的地方我敢和你赌一把,你找不到他。”

  恐怕真是如此,车驶进了一条商业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人脑袋,车与人并行,龟速一般行驶着,严德标好不懊丧地想着,豆包那可怜娃根本没有方向感,平时上街都找不回学校去,撂这个城市,可怎么办?

  “该你了。不是想打退堂鼓吧?”许平秋笑吟吟地问严德标。严德标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余罪,嘟着嘴,好不懊丧地道着:“许处,我要真不行,打电话你们不会不接我吧?”

  “别跟我玩小心眼,你算赌注的脑袋,应该回去的路都记住了吧?这项训练你的赢面相当大。”许平秋道。这一句给了鼠标好大勇气似的,车门开时,他又不放心,回头问着:“许处,那你说话算数不?真给我们留省城?”

  “那要看你自己了。总得证明一下你有提这个要求的资格呀?”许平秋笑道。

  鼠标一咬牙,跳下车了,汇到了来往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了,城市的人海,不管一位还是十位,顶多就大海里汇进了一滴水,根本无从寻找。

  这无疑是给了对留省城根本不抱期望的众人一个机会,为了一份工作,为了将来的路走得更好,都义无返顾地走了,许平秋轻吁了一声,对于这件他不得不狠心做出来的事,他现在充满的愧疚感。他在想,社会的险恶太快太猛地加诸到这些学生身上,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可就即便残忍,他也必须做。

  余罪从这个攘熙的闹市收回视线,人太多,已经看不到鼠标的影子了,不过回头时,看到了许平秋正向他走来,走到他的座位旁,坐到了他的身边。

  “没用,你的记忆力再好,即便能记住每一个停车点,也不可能再找到你的同伴。”许平秋坐下时,笑着道。余罪异样了下,刚要问你怎么知道,不过马上闭嘴了,自己的小动作怕是逃不过这位老刑警的眼睛,他笑了笑,腼腆的样子,没有回答。

  这个表情很有迷惑性,很容易让人疏忽,许平秋盯着这个表情,饶有兴味,不知所想,看余罪不准备吭声,他故意对司机道着:“开远一点,走十公里以上再停车。”

  像是故意折腾余罪一般,余罪又笑了笑,狡黠的眼珠转了转,许平秋问道:“这对于有难度吗?”

  “有。”余罪道,又补充道:“不过不算很大。没出过校门的不知道怎么活,可混过的就没那么难了,很多事可以做的,别说四十天,四十个月都混得下来。”

  没错,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许平秋相信对于这位劣生,书本之外的知识要异乎常人,他笑着又问:“那你为什么等到最后。”

  “坐在最后,看得清点。”余罪道。

  “应该是还没想清吧?”许平秋问。

  “想什么?”余罪笑着侧头,他看到灿然一笑的许平秋,那舒展的皱纹像勾勒出来的简笔线条,很爽朗,很容易让人信任他。

  “你在想,如果直接出局的话,脸上挂不住,你也无法说服自己,因为那样太没面子了,而且也会失去这一次机会。可如果参与的话,你又担心被选拔走,去从事一个危险的、你可能不愿意接受任务。所以,你在纠结,对吗?”许平秋笑着问,和其他人聊过那么多,理解余罪这种心态并不难。而且此次参与的大多数人,估计都有这种心态。

  “您不是讲随时可以选择放弃吗?我还纠结什么?有逼人去犯罪的,可没人是被逼着当警察的,只要有随时退出的权力,永远都不会纠结。”余罪道,像是论述辨证法,不过是他的辨证法,许平秋听得出这小伙语气里的傲意,他笑着道:“很好,如果有一天你准备全部放弃的话,我希望你是这种心态,那样的话就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

  “我努力做到。”余罪道,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了前排,像生怕真实的想法被窥破一般,就坐到第一排,车停门开的时候,他从容地起身,下了车。

  在许平秋看来,这是走得最胸有成竹的一位,就像回到一个并不陌生的环境里一样,对他而言似乎没有恐惧感。他想着,不由地期待,是不是在这群劣生里能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那怕就一位,这个任务也还有机会。可惜的是时间不多了,如果有更多的时间,他相信这群人里肯定能培养出一个两个来。

  此时已经天黑了,夜幕下羊城市灯如星海,根本无从辨识方向的余罪冷不丁听到了头上的飞机声音,然后突然发现这是又回到了起点,离机场不远,他看着飞机落下的方向,心里挺满足,在想着:

  好歹今晚有地方睡觉了。

  那辆中巴摇摇晃晃地走了,开得很慢,在羊城的街市很容易见到这种车,一直未发一言的司机等着走了很远才问了句后座沉默的许平秋道着:“许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对刑警还有这种训练科目。”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呢。”许平秋没有解释,司机被呛回去了,他却是不确定地问了句:“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够损,没有钱、没有身份证、不能联系所有认识的人,这等于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司机道,似乎对于这座城市很了解,汇入这种盲流队伍,能发生什么事,恐怕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知道教会一个人游泳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许平秋以问代答,道了句。

  “是什么?”司机道。

  “很简单,直接把他们推下水。”许平秋笑道。笑里有一份隐藏的担忧,这帮子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真能成了个样子,他现在的心反倒悬上了。司机是他带出来的一位老外勤了,他凑了凑身子,问着司机道:“高远,你说让他们尝尝现实百态的苦累,能不能给我练出一批好使的队员来,咱们的一线流失人员越来越大,老龄化也越来越严重,不改革不行啦。以后刑事类警员招聘,都将由省厅刑侦处做出计划,今年是头一年,我想做个尝试。”

  “年纪有点小,心性不稳定,就怕您练出一帮手脚不干净的来,人在饿肚子的时候,那胆子可就特别大。”司机委婉地道着,觉得这个训练实在过于意外。

  “呵呵,练正的可以正用;练偏了可以偏用,我就怕一帮废品,没用啊。”许平秋摇摇头,司机担心的也正是他的想法,本质和本事,都是逼出来的,他想逼一逼这些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可对于不确定的事,谁又敢打保票是一个好的结果呢?

  车驶不远,他示意着司机道着:“回西山煤炭大厦,你们给我当后勤支援,接下来和王武为得给他们当好奶爸啊,保证一天之内得把所有人看一遍……真不行的话,得把他们安安全全交回到父母手里。不管穷家还是富户,秃小子都是宝贝,我真不知道这回会让我看到一个什么结果………”

  司机拐上了大道,从后视镜里,看到曾经咤叱风云的省刑侦总队长,像一位迟暮的老人,缓缓地靠上了座背,那表情,那样子,让人有一种唏嘘的感觉。

  老队长真的老了,连这点事也放心不下。司机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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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老鸟菜鸟

  煤炭大厦是由西山省煤炭厅在此觅地修建的,是一座三星级宾馆,傍晚时分,一位年过三旬的中年男子焦急地等在大厦门口。

  没人知道这位叫杜立才的客人是西山省禁毒局一位外勤队长,被派驻粤东省追踪一例贩毒案件已经三个月有余,那是一个跨省贩毒案,又是西山省市场上从未出现过的新型毒品,省厅对这个行动组寄予了厚望。不过出师不利,数月寸功未建,放出去的线人一个月前被江边捞船捞出尸体来了。案子停滞不前,省厅把那位专管解决疑难杂症的许处长又拉回一线了。

  这个案子快成死案了,唯一的一条线索被掐断,他倒不指望能解决什么问题,只是大过年了,一队人士气极度低落地给撂在粤东,干是干不下去,回是没脸回去,那怕领导带来个台阶让大家下也成。

  烟抽了若干支,等那辆中巴停下时,杜立才快步迎了上去,和下车的许平秋握手,招呼着司机高远去吃饭,高远知道两位领导要谈事,避开先进楼里了,寒喧几句,许平秋直道着:“你们现在什么打算。”

  “没出现新线索之前,这个案子我们没法跟进。线人一灭口,全断了。”杜立才懊丧地道着,要主动承担线人被灭口这一责任了,这是位被省禁毒人员捕到的一个中间人,据他交待在粤东省有专门制作的向内地贩售“神仙水”这一新型毒品的团伙,他曾亲自到本地购买过,禁毒局以此作饵在粤东设局,没钓出大鱼,却不料被约去谈生意的线人一去不返。

  所有的犯罪分子里,最凶狠的不是毒贩、最狡诈的也不是毒贩、反侦查力最高的也不是毒贩,可要把几个素质放一块讲,却最数毒贩的综合犯罪能力和素质最高,禁毒局从刑事侦查单列出去之前,许平秋没少和这伙打过交道,听着案情介绍,他边走边沉吟着:“内部泄密,查过没有。”

  “查过,不可能,我们行动组五个人,直接接受局长指挥,根本没人知道我们在哪儿。”杜立才道。

  “粤东警方知道多少?”许平秋问。

  “只有一位督察和我们单线联系,顶多是提供监控和通讯上的方便,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底牌。”杜立才道。

  “案子不在关键的夭折,那应该就是对方的警惕提高了。”许平秋道,像在自言自语:“对涉毒犯罪的打击力度这些年不断加大,自从12吨冰毒案毒枭授首,之后的大团伙作案模式已经化整为零了,大形势如此,恐怕咱们工作难度要更大。”

  停了停,想了想,又突然问道:“被抓的贩毒嫌疑人,有什么收获?”

  “关了一个多月了,审了七八回,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很狡猾,不论是行踪还是账务,根本不涉毒,咱们又没有地缘优势,连直接接触这号嫌疑人都没机会。”杜立才道。

  “那倒是,这帮家伙,没有人赃俱获,他肯定是宁死不说。”许平秋笑了笑,知道这种罪没人敢担,若有所思地停了片刻,杜立才还以为领导有什么交待,可不料许平秋却是闷声不响地上楼梯,他赶紧提示着,坐电梯,许平秋像是心不在焉地哦了声,跟着他进了电梯。

  “许处,我们现在怎么办?”杜立才稍有难为地道着。

  “哦,有新任务,你们廖局长没和你们通过气?”

  “寥局电话上说过了,让我们调拔归您指挥。”

  “这就是了,厅长办公会做了决定,从现在开始,你们直接向我负责,切断和家里的一切联系。”许平秋道。一听有新任务了,杜立才的精神稍振,挺着胸道着:“许处,下命令吧,我都快憋死了,所有装备和人员,今晚就可以撤走。”

  “毛燥,性子这么急,真不知道你这组长是怎么当的。”许平秋不悦了句,像训小学生一样,把杜立才说得好不羞赧。

  出了电梯,在顶层连住了六个房间一个会议室里,就是这个行动组的临时驻地了,据杜立才介绍,是向煤炭大厦征用的地方,进会议室,四名队员起身,向许平秋敬礼,许平秋笑着摆手道:“咱们都出门在外,别这么拘谨啊……”

  说了句,他饶有兴致的弯腰看了看会议室几部专配的警用笔记本,连着的粗缆天线延伸到窗外,抬头看时,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短发、大眼,圆脸的女警,他笑着问:“我对你有印像,你叫林……林什么来着?林雨?”

  “林宇婧……”女警笑着道。

  “哟,对不起。”许平秋笑着道歉。

  “谢谢许处,您还记得我?”女警很高兴地道着,许平秋给她发动立功奖章,不过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

  “禁毒局外勤上没几个女人,要记不得那就是脑瓜不管用了。你们的设备能覆盖多大范围?”许平秋问,这才是正题,林宇婧介绍着,这是省厅前年新配的SR02型追踪仪,对于GSM、SDM等信号追踪效果很显著,误差不少了一百米,红外线、磁性信号稍弱,不过如果论起综合性能来,覆盖全市没有问题。

  许平秋笑了,掏着一张纸,递给了林宇婧,笑着道:“输入追踪码……三种,做完了我给你们布置任务。”

  密密码码地好多,林宇婧异样了一下下,但凡要追踪嫌疑人或者放出去的线人,一个两个就足够了,可这一次,足足输了三十多对信号,不对,是十四个,重合的信号,在电子电图上闪起来的时候,每组三个信号都是重合的。

  “十四对信号,是十四个人,你的任务就是二十四小时监控这些信号,如果发生信号分离、消失等异常情况,务必在最短的时间赶到现场,找到信号的携带者………这个工作可能要延续至少四十天,有困难吗?”许平秋问。

  “没有。”林宇婧起身敬礼,毫不含糊。

  杜立才可懵了,这个没头没脑的任务,与案子又能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个领导打气的场合,他没敢打断,直等安排好任务出门时,他一勾手指,把高远叫过来了,叮嘱道着:“外面走你熟悉,谁支持不下去了,一定给我安全送回来……少一根汗毛,小心我扒了你的官衣啊。”

  高远是许平秋在市局时候从派出所提拔到支队的队员,后来又进了禁毒局,说起来关系比杜立才这个组还近,这不,嬉皮笑脸接受了任务,孰无正形,许平秋也是笑呵呵地擂了他一拳,他回会议室了,杜立才才抓着机会不解地问着:“许处,怎么一下冒出来十四个目标?案子有突破了?”

  “你想什么呢?这是省内来的一拔新人,拉出来练练。”许平秋背着手道。

  杜立才一听,啊?了声音,异样了,把个禁毒局的外勤组长当保姆用了,这办法也就许处才胡来。

  “啊什么啊?我这是给你一个台阶下,要不你什么也没干成,好意思回去呀?再说等等看,说不定就会有转机,那不省得再来?我告诉你啊,这十四个人都是今年一线刑警的苗子,那位出了事我也找你负责啊,情况只限于你们五个人知道,回头把保密协议给我签上来……他们的行动你每天向我汇报。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没必要让外界知道了。对了,就不用给我准备房间了,我赶今天晚上的飞机………年后省厅领导又是茶话会,又是团拜年的,忙着呢,对了,你也别灰心,碰见你们廖局长,我一定夸夸你们……别送了,粤东省厅的来接我。”

  一路絮絮叨叨,听得杜立才直咧嘴巴,出门厅前他停下了,果真看到了粤东省厅的专车来接许平秋了,经常有警务协作,老许到各地都有熟人,被粤东这边的同仁邀走了。

  许处被接走之后,杜立才这才省悟了,不是想明白了,而是更糊涂了,他回了顶层,快步奔着进了会议室,拦着高远问着:“高远,许处今天调了你一天,到底干什么事?”

  “就是接这些人呀。”高远道。

  “都是些什么人?”杜立才不相信地问。

  “好像是学生。”高远道。

  “胡扯,省厅的许处长,在飞机场等着接学生?”杜立才不相信了,以他的认识,应该是那儿调来的精英。

  这下高远委曲了,皱着眉头道:“杜组长,年纪都不大,我觉得像,可我也不敢问呀。反正是就接上了吃了顿饭,然后又把他们全扔大街上了……对了,所有人的行李还搁我车上呢,许处安排找个地方封存起来。”

  越说越没头没脑,杜立才实在搞不清这个前因后果,只到高远叫着同位,把一包一包的旅行包扛上了顶楼,杜立才相信了几分,他帮忙把这活也干了,然后又是拉着高远问长问短,直到确信就是拉了一帮学生样的来练兵时,他讶得合不拢嘴了。

  他道了句:“这不胡闹吗?没钱、没身份证、不能联系熟人,他们可怎么过四十天?”

  “可不,您都觉得老难了,对他们就更是挑战了。”高远笑着道,惹得几位队员看着组长的表情笑。杜立才半晌才想起来,示意着林宇婧道着:“宇婧,看看,他们在什么方位?”

  这位女警熟练地敲击着键盘,比对着信号和电子地图的坐标,隔了一会儿,笑了,她笑着道:“按方位看,有人在街上逛,有人在公园停留,有人在江边……哟,这位在飞机场,还有这位怎么还在走,再走可出市区了……要不,杜组长,我编一组号吧,方便外勤去搜索。”

  “好吧,赶快编,你们几个分工一下,暂时案子没有进展,你们把这事干好。”杜立才随意地安排了句,他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闭着门的会议室里,响起了女声笑问:“哎哟,这位是不是根本没有方向感呀,怎么一直往白云山上跑。高哥,这是群什么人呀?怎么都是没目标地乱撞。”

  “呵呵,别那么当回事,就一帮学生娃,菜鸟,饿两天就都回来了。”

  高远笑着,想当然地这么下了个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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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流落街头

  一天过去了,接到这个荒唐任务的行动组都是些干练的探员,长年的外勤工作练就了一双厉眼,就那帮菜鸟逃不过他们的追踪,加上有后方信号的定位,在偌大的城市追踪这十几个菜鸟,简直跟玩一样。

  高远开车,同伴王武为负责联系的记录,偶而需要还职业性地打了微型DV,录下了那一张张脸,不过那场景拿回去后,把一干外勤笑得肚子直疼,标准的场面是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偶而会使劲再勒勒裤带,碰到街边的冷饮、小吃摊,一准是流着口水看上半天,饥饿,已经开始折磨他们了。

  不过也有意外的,里面有一位胖胖的男孩引起了大家共同观注,这小家伙就算混得最好的一位了,最起码上午见他时精神不错,下午高远又追到了棠东路想看看这家伙怎么解决肚子问题。

  他没有发现有人跟踪,露馅了,王武为跟着进了超市,录下了一段场景,这货在超市转悠着,就在熟食、小食品货架周围转悠,手一悄悄一动,脸背过摄像头,然后手里捻到了东西就在嘴里嚼上了,怪不得就他没有饿相呢。偷吃完,还大摇大摆地从超市门上出去,一干外勤看着这人偷吃的样子,差点笑得从椅子上翻过去。

  不光是菜鸟,怕是很菜的菜鸟。

  晚上另一拔队员出了一趟,杜立才组长跟去的,那场景就有点让人心酸了,睡在公园长椅上的、躲在楼宇避风处的、钻在黄花岗纪念园台子上的、还有一直就在机场、火车站候车厅呆着的,让杜立才组长实在想不通,这个荒唐的任务,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光他,就队员也想不通,好歹是禁毒局的外勤探员,那位到这个岗位上也是千里万一挑一,现在倒好,成集体奶爸了。

  第一天还真没人求援,汇报给已经回西山省厅的许平秋,他嗯了声,只撂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注意一下反应异常,及时汇报回来。”

  什么异常?噢,懂了,异于常人的呗,于是这个在超市偷吃的家伙被当做第一异常目标,给报回去了。

  第二天过去了,意外的是,这干虽然挨饿、虽然背井离乡流落在大街上,可居然还是没人求援。这一天王武为又拍到了几组让他也心酸的场影,珠江畔、白云山下、两位神情肃穆的菜鸟,已经义无反顾地背上了大编织袋,加入到了捡破烂的行列,两人看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三天过去了…………

  东湖路畔,沿着粤东大学校园往南很长的一段路面,两侧是一个天然的零工劳务市场,骆家龙在这里已经第三天了,靠着捡了几片瓦愣纸包装箱换了三个馒头,硬是支撑到了今天,人几乎也到极限了,此时温暖的阳光在头顶照着,就像天上挂了一具火炉一样,烤得他浑身起出虚汗。

  呦哟,把娃给饿得呀。

  面前的小牌子上,写着他的专长:C语言编程、单片机模拟、汇编语言、英语四级……电脑主板级维修……一古脑把自己会的全写上了,不料能改变命运的知识却填不饱肚子,但凡有车来,肥头大耳的小包头嚷一句:谁铺过地板砖?

  哗啦一下子去了好几个人,骆家龙傻眼了:不会。

  再来一位,又嚷着:钢筋活谁干过,上车。

  哗啦又走一群,骆家龙又傻眼了,不会。

  他不断地降低身价,下定决心,那怕是涮碗洗盘子的活,来了就接,好歹混上几天,等他放下身价了,终于挤上一辆面包车了,那锉个的南方老板又是叫嚣着:“身份证都拿出来,干完活再还你们啊。”

  一下子又把小骆给拒之门外了,这天上午有一个最好的机会,是一位中年妇女找家教,谈得挺好,不过要看他的身份证,总不能把没证的人领回家吧?还不知道是不是坏人呢?小骆又一次失望了,心气向来很高的他不屑于解释没证的原因,不过这么个惨兮兮的样子,让那位妇人的同情心大发。

  结果是给小骆扔了五块钱。小骆一下子泪奔了,差点给阿姨鞠上几躬谢谢这救命钱。

  肚子里填了点,又坐在路边,牌子后傻等着,他想起了少年时代的梦想,每天痴迷地玩着电子器件,后来又迷上了当警察,选得是计算机系,他想着两个梦想结合的时候,肯定是一种充实而有趣的生活,可现在才发现,所有的梦想和努力,在落魄的时候,连一个馒头也换不回来。

  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日落西山,又是一天过去了,他扶膝而坐,昏昏欲睡了,他手里摩娑着卡片机,准备在坚持到天黑的时候放弃,这个冷漠的城市他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缺乏起码的信任,有的只是冷眼和白眼或者无视的眼光,他从来没有对这种冷漠体会得如此深刻,他想,以后回到五原见到像他这样落魄的,一定要伸把手,那怕给十块八块……不,一定带他吃顿饱饭去。就像他现在在想的,是警校那个大食堂,好多的菜肴,真香。

  昏昏欲睡间,耳边听到了一阵自行车的轮声和一群少年的叫嚷,这个时候,是附中放学的时候了,再过一会儿,如果不回去,又该找个天桥窝着睡一夜了。

  咦,自行车停了,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念着:“C语言编程、单片机模拟、汇编语言、英语四级……丢你老母,这么拽?”

  骆家龙抬抬眼皮,是初中的小屁孩,围观他来了,那看着就想揍的得性,有点像余罪,他对着另一位戴着眼镜的小孩道着:“睇到毛(看到没有),这就是好好学习的下场……”

  一群小孩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骆家龙现在连骂人的力气也没了,哼了哼,又低下头,有气无力的坐着,他在最后的挣扎着,那桥洞里实在没法睡觉,南方这潮湿的空气,一觉起来全身酸疼酸疼的,他怕自己根本支持不了四十天。

  沉默间,那五六个小屁孩使着眼色,像在商量什么,那眼色有点不怀好意似的,不过现在骆家龙可是人穷胆大了,有气无力地道着:“一边玩去吧,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带头的蹲下了,细细看着骆家龙还算文质彬彬的样子,突然问着:“会写作文吗?”

  “会呀。”骆家龙眼睛一亮道,不过马上黯淡了,总不能受雇于这些小屁孩吧?

  “会做数学吗?”另一位小孩又问,期待地问。

  “废话不是,计算机的基础是高数,别说你们的代数几何了。”骆家龙道。

  “那就好……你们的,给我,练习册……”小孩伸着手,把同伴书包里拿出来的一摞练飞册收到手里,翻着指着告诉骆家龙道:“就这个单元,都给我们做完……干不干?”

  骆家龙一愣,斜眼看着这个半大娃娃,敢情是找枪手来了,瞄上他了。他挣扎着,这种毁人不倦的事能不能干,思忖之下,似乎不能干。

  “一份十块钱……一篇作文十五块。”小孩直道着。

  “行。”骆家龙一下子不挣扎了,脱口而出。

  交易达成了,那五个学生留了一个看他,剩下了相约网吧玩去了,骆家龙板子垫在腿上奋笔疾书,心里酸楚的几乎要泪奔了,从来没想到,异乡能遇到这么多知己,居然让他学有所用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饭钱解决了。

  ……………………………………

  ……………………………………

  “走吧,这家伙饿极了,连小孩也不放过了……哎。”

  王武为笑着道着,驾车的高远看骆家龙没事,拐出了路面,同伴王武为在联系着后方,问着距他们最近的目标有谁,得到了居然有一对碰面的消息,让俩人好不异样,加速着向指示方位驶来。

  碰面上一个小时前发生了,这种机率放在这座大型市里不大,当然也不是不可能的,都是街上逛悠的,饿肚子碰一块了,那叫缘份。

  目标在临江大道,两人的车驶上大道时,放慢了车速,这个车人混行的大道很零乱,不好找目标,王武为对了几遍座标,搜寻了好多次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疏漏,拉拉高远道着:“就是那俩……昨天还在黄花岗睡学的那个。”

  高远一瞅,呲笑了,这也算一个反应快的了,两人做贼似的,几乎是猫着腰走,所过停留之处,总是留下一个鲜明的痕迹。怨不得你发现不了他呢。

  对,贴小广告呢。

  左一张、右一张,上一张、下一张,贴到个橱窗跟前时,里面的店主追回来了,两人撒腿就跑。高远和王武为笑着驾车走到近前,那小广告上赫然是:无抵押快速贷款,联系电话………

  “这个我想起了,叫什么晓波的,还是你老乡呢。录上了么?”高远笑着问,王武为截了段录影,收起了道:“录上了,这俩机灵,找到小广告活干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往前走吧,从这儿拐到广园高速,往机场方向去,这条路上还有三个人……哎,这一位,小婧编8号那位,这都几天根本没离开机场,算不算异常了?”

  “那个人我想想,应该是最后离开的那一位,不算异常吧?”高远道着,想起了那晚,最后下车的余罪,他不知道名字,不过印像很深。那位下去的很平静。

  “怎么不异常,三天了,睡觉就在机场候机大厅这是肯定的,那吃饭呢?我不就信他能饿三天。”王武为提到个现实的问题,这一问把高远问住了,两人回忆着,那一位昨天最晚见到的时候是下午六时,在机场入口晃悠着,丝毫不像这些失魂落魄的。

  “今天多跟他一会儿……这个人我感觉有点邪,和大部分不太一样,我也说不上那儿不一样来。”高远判断道,以他的识人之能,最起码能看到表面的迹像来,比如这些饿极了的眼光,和歹徒一样,是恶狠狠;比如那是罪犯的眼光,永远是狐疑和警惕的。有些人动机从眼睛就能观察到,可这个人,永远是那么平静和笑吟吟的,很朴实的一个大男孩,实在让他想不出,他是怎么过来的。

  “呵呵,我还是喜欢看那个脸胖胖的小子……不知道今天他是不是还是超市偷吃,能想出这办法来不简单啊,全市多少超市呢,他挨个吃个遍,时间就到了。”王武为笑着道,指指了前面的路道:“往左拐,九号就在这一带……咦,这小家伙怎么今天不混超市啦?”

  两人说笑着,对于那位靠着偷吃就混下来的小胖子兴趣盈然,不过搜寻不远之后,两人心里咯噔一下子,笑容消失了,黄埔桥左近,围着一圈人,那位小胖子正在人群的外围饶有兴趣地看着什么。

  而这个地方前邻闹市,离几位小区不远,是个天然的混杂闹市,一溜摆过去有刚出小摊的,有趁着城管不严出来摆买日用品的,人聚得最多的地方,摆着象棋、朴克摊,两位外勤却是知道,这地方但凡有聚,不是赌三公,就是翻红黑,纯粹是市井的骗局。

  “怎么办?”高远问同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家伙居然挤进人群里去了。

  “没事,他身上一毛钱也没有,赌什么赌啊?”王武为不以为然的道着,这倒放心,他拿起小DV,放进包里,调试了下镜头,开门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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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穷也要赌

  车距那个玩朴克的摊有三十余米,在盯梢上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高远下意识地看看前后倒视镜,车后不远就是一个居民小区,连着纵深不知道多少胡同,在这个地方设局套俩小钱,街头骗子常用的手法,套得着就套,走了水就溜,一进小胡同那便是泥牛入海无迹可寻了。

  对,就是个骗子而已,而且一溜扑克、象棋、七八个摊,都是骗子,所不同人家是愿者上钩而已,怎么着也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鼠标凑到摊前时,摊上小凳子上坐着一位三十年许的男子,手里飞快的切着朴克,嘴里嚷着押多赔多、押少赔少,说话着切着牌,啪啪啪往身前的面上扣上三张,就像随机切出来的牌,旁边押五块十块的,翻着红的庄家时赔注,翻着黑的一阵叹息,钱被压家收了,三四家玩的有输有赢,赢多输少,围观的十几人,总有跃跃欲试的,也是输赢各半,没有什么高潮,都注意着庄家切牌的那双手,有时候觉得人家有问题不敢买,一亮底牌,靠,三张红的,惹得没下注的好一阵唏嘘。

  这是个老千,前天扫过一眼鼠标就给下了定义,关键不在老千,而在于这围观的人群堆,有三四个同伙在扮演着当托的角色,而且表演的特别像,有输有赢,甚至有人一把赢了一张百元大钞,那面值,足够让身无分文的鼠标心动了。

  旁人瞧着他过得挺舒服,其实事实还是有出入的,顶多是比饿肚子强一点而已,超市里那些散水果糖、饼干、沙琪玛之类,肯定不能尽饱吃,顶多就是个不挨饿而已,而且在那里面偷吃风险相当大,真被逮住,估计揍一顿是轻的。

  穷则思变,鼠标穷成这样,怕是在思变了,而且看见朴克实在有点手痒,庄家的手法是对他来说是小儿科,想当年他老爹打牌玩麻将,那是直接能赢走别人老婆的水平,从小耳染目睹,就那五十四张牌对于他像身上的某个部件一样,撸得不能再熟了。

  比如这个老千就差了点,用的是做了手脚的朴克,两头宽窄不同,一头切出来是红牌,另一头切出来就黑牌了,但旁观者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别来,谁真要押大了,手势一变,出来的绝对是有黑无红,有输无赢。

  “想不想玩一把,老塞。”庄家热情的邀着。

  “想玩。”鼠标郑重点点头,小胖脸,傻了吧叽的,任谁一看也是输钱的智商。

  “那玩玩呗,输赢不大,说不定手气还赢几把呢。”后面有人凑热闹了。

  鼠标喷了庄家句好难堪的话:“没钱。”

  “没钱你占前面干什么?退后退后。”庄家不耐烦地道。

  “我押这个,玩不玩。”鼠标吧一声,把队里发的卡片机拍台子上了,那庄家仔细看了眼,是个高档小玩意,鼠标不屑地道着:“德国产滴,太阳能充电,商店里买好几千呢……就赌你台子上的钱。”

  那钱不多,庄家眼睛一翻,好,蹭蹭蹭切牌,然后啪啪啪拍上来三张。一扬手,让鼠标翻红黑。

  不用翻,看手势鼠标已经知道了,三张有黑无红,他伸手一摸一张,没翻,跟着又摸一张,也没翻……跟着又摸上了第三张,还没翻……众人的眼睛都被他的手吸引住了,那庄家看这货傻不拉叽地,赶紧提醒着规则,翻着红的赔钱,翻着黑就对不起了,收手机。鼠标一副白痴相不屑地道着:“我摸摸不行呀?我摸到一块我再抽一张……我这可是第一回赌,处女赌,一定要见红啦。”

  蹭一下子,把排开了三张朴克全部捂手底了,就像心虚心疼,不敢掀底一样,那傻样惹得旁观好一阵笑话,这傻孩子,就那几个托也在笑着,再怎么摸也输了,三张里绝对都是黑的。

  却不料变生肘腋了,鼠标双手一起,大吼一声:“开!”旋即把三张拍在台子上。

  啊一声,庄家眩晖差点朝后栽倒,人群围观的一看,哄笑四起。

  全红,红桃AKQ。

  “这这这……不可能呀。”庄家小声道。鼠标一扬手,收起了手机,庄家刚抬头异样,他的另一只手早把钱也抓了一把,刚要说话,却不料鼠标搂着庄家,伸着臭哄哄的嘴,吧唧在那人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啊,老塞。”

  那哥们闭着眼,难受的擦着脸上的口水,对着这么多人哄笑,懵头懵脑的,几位托使着眼色,套人的反被套了,连切牌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抹完唾沫的庄家此时才想起来那三张红牌,唯恐是自己记错了,他一翻,一看,傻眼了,大吼了一声:“嗨……这不是我的牌,换了。”

  “站住。”当托的一位扭头时,鼠标早钻出了人群,跑了几步开外,一听后面喊,蹭地加速。

  “站住……砍死他。”

  “站住……”

  庄家把摊子扔了,四五个人追上来了,还有抄着凳子当武器的,把鼠标追得抱头鼠标蹿,飞快地跑了十几米,路过高远的那辆追踪车里,他意外地一拉车门,往后座一滚,嘴里不迭地道着:“快快,快走,追上来了。”

  眼看着几人朝车奔出来了,高远不容多想,一拧钥匙发动车辆,呜声快退、打方向,车几乎是原地转弯,一溜烟加速跑了,留给后面人一股黑烟。出了路口,他回头瞥眼时,那小胖子正得意地沾着唾沫,数着一堆有零有整的钱。那样子比偷到油的老鼠还乐呵。

  没说话,在路口外联系着王武为,不一会儿接上了人,又前驶了不远,王武为回头看那家伙,不数钱了,整个不把自己当外人,拿了车上的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嗜喝涅,喝了多半瓶气才缓过来,不屑地道着:“太没职业道德了啊,出个千就罢了,还准备打架涅……谢谢两位大哥啊。”

  “小子,我们可救了你啊,身上钱拿出来。”高远吓唬了一句。

  却不料鼠标一乐道着:“得了呗,咱们一家人,谁跟谁呀。”

  “谁和你一家人?”王武为虎着脸,侧头道。

  “三天见了你们两回,我在超市你还跟着我,要不许处长派来的,你挖了我这俩眼珠。”鼠标得意地道,刚才参赌,最大的底气恐怕也在于此,有省厅的人在,最起码没有被人砍杀之虞,两人不承认,鼠标凑上来又道着:“别装了,咱心里清楚,真能把一群大活人都扔大街上不管,对了,大哥,你不是那天开中巴的吗?我那些兄弟你见过没?别不说话……我请你们吃饭。”

  嘎声车停了,高远把车泊在路边,头也不回地吐了两个字:“滚蛋。”

  “嗨,至于这么不客气吗?说不定咱们将来是队友呢。”鼠标套着近乎。

  王武为慢慢侧过了头,瞪着眼,这外勤厉练出来的眼光特别凶,看得鼠标激灵一下子,嗒声开门,乖乖下车了,下车的时候顺手拎走了一瓶水,看得高远直牙疼,这得性和他在派出所抓过那些小混混差不多,整个就一二皮脸,别指望他还觉得羞臊。

  车再动时,王武为忍不住笑了,两人都笑了,高远半晌笑着道:“许处在哪儿找的这个货,荤素不忌啊。”

  “眼够贼的,咱们这么小心都被他发现了。”王武为异样地道了句,此话出口,他马上省悟了,两人互视一眼,此时心意相同,这个货最起码懂点跟踪盯梢的技能,如果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禁毒队员这一套。

  这位不必担心了,兜里有钱的男人,不会想家里的。两人继续前行着,联系着家里,指示着方位,又一次驶了机场一带,这个机场放眼全国也排得上队,光进出口就有AB两组各二十个口子,每天进出的旅客总有十数万之多,光泊在机场外的各式旅游车、省际客车就有数百辆,循着信号走时,王武为最先发现了目标,平头,还穿着那身服装,三天就这一位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斜斜地靠垃圾桶上,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搜寻什么目标。

  “他是怎么混的?机场的保安的地勤管得可够严的,睡觉吧好解决,可吃饭呢?这儿的东西可比外面贵一倍。”王武为自言自语着,就这个我摸不太清楚。

  “狼有狼道、蛇有蛇路啊,不在他的位置,还真想不出他是怎么干的。”高远笑着道。

  车驶得稍近,不过没有靠近,王武为刚刚架起DV时,那小伙动了,一动还以为他被发现了,又赶紧放下DV。可不料那人不是发现他们了,而是找到目标了。于是两人看到了这一位怎么解决生计问题。

  “火机……火机要不?嗨,哥们,这儿能抽烟……”余罪迎着一拔下飞的旅客,对着几位直抹嘴揉鼻子中青年男子道着,一句见效,人群里走出来三位,嘴上已经叼上了烟,余罪手更快,火打着已经凑人烟上了,等舒舒服服抽上一口,余罪的火机已经递过来了:“两块钱一个。”

  没人在乎那块把钱,三个买了两个,五块钱不找了,又给了一个火机,听口音像北方人,闲扯几句,听那来人是廊坊一带的,余罪马上成了保.定人,家乡话喷了几句,居然混到了一支烟,一问去哪儿,余罪殷勤地给指示了方向,殷勤地把人给带到一辆中巴前,送人上车……上车一回头,余罪手指头勾着,车上的售标员,一位南国的黑妹子,又给他手里塞了两张零钱。

  “哦,这是前脚卖火机,后脚卖人啊。”高远看懂了,给私人中巴揽客,有提成。至于卖火机,肯定不是花钱进的,机场安检通不过的火机就摆在出口不远的柜台上任取,他估计这就是余罪的货源。

  “这小子能当个拉皮条的啊。”

  王武为笑着合上了DV,录下了余罪靠着垃圾桶惬意的抽烟吐泡泡的样子。要说过得最逍遥的,就数这位了。

  车刚驶离时,却不料家里的通讯响了,林宇婧在呼叫:“三号三号,盈江路段有人求援……马上接应。重复一遍,盈江路段,有人求援,马上接应……”

  高远一打方向,顺手把警报扣在车顶,响着警笛,直朝目标地驶来,等了三天,终于有人支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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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黯然出局

  郑忠亮,二十一岁,男,汉族,在离车后七十小时向后援求助。

  这就是高远和王武为能得到的信息,队长杜立才正在向远在西山省的许处汇报,但人得先接到,两人奉命赶到盈江路段,循着信号源找到了一位饿得几乎奄奄一息,而且浑身脏兮兮、臭哄哄的郑忠亮。在见到两位救援的来时,郑忠亮闪着虚弱的眼光,有气无力地说了唯一一句话:

  “有吃的么?”

  两位救援同情心可大发了,遭这么大罪,可图什么呀?二话不说,接着人到了家小餐馆,点了五六个菜,郑忠亮一句话也没有,像和所有的菜有仇一样,恶狠狠的嚼着青菜、啃着鸡腿、咕嘟嘟大口咽着汤,从进门嘴里根本就没闲过。

  高远和王武为异样的互视了一眼,前一天看拍到过这人,他当时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走着,综合这数日对这群人的了解,最差的也不至于饿着,不过看这样,这位真是饿得不轻,而且脸上几处伤痕,像被人揍过,两人顾及着小伙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没敢笑,也没敢多问。

  郑忠亮还在吃,那饭量是对面两人没有见过的恐怖数量,一只鸡被啃得干干净净、两碗米饭已经见底了,青菜、肉丝、豆腐几分小炒,不一会儿也只剩下盘底了,郑忠亮仿佛还嫌不过瘾一般,端着大汤盆,咕嘟嘟把剩下的汤全灌进肚子里,放下汤盆时,松了两个裤带扣,好不感慨地道了句:“真舒服……原来都没发现,能吃饱是这么的幸福。”

  那脸上的惬意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这话在高远和王武为听来,此时也没有什么可笑的成份,恐怕谁饿上几天也是这个得性,王武为关切地问:“我昨天见你,脸上没伤啊?这是怎么了?”

  “你昨天见过我?”郑忠亮异样地问。

  高远和王武为互视一眼,此时倒没有什么隐瞒的了,高远道着:“当然了,怎么可能不留照顾你们的后手。”

  “哦。”郑忠亮释然了,对于这次折磨任务稍稍去了点腹诽。

  “那这伤?”另外两人关切道。

  “哎哟,被收破烂的打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想在垃圾箱里胡乱捡点易拉罐什么的凑钱买点吃的,就在景泰那边……谁知道那片收破烂的是一伙的,我刚捡了一袋子易拉罐、塑料瓶就被人堵路上了,二话不说,一拔收破烂的摁着我就打,还说我抢了他们的地盘,再见着要灭了我……把我东西都给抢走了。”

  郑忠亮气忿不已地说到,他怀疑,难不得这年头还和射雕时代一样,江湖上居然还有丐帮、破烂帮的存在?而且在学校就以“大仙”自居,千算万算,就没算着那个方向还有出路。

  高远一笑,这个问题怕是让郑忠亮这么小的年纪无法理解,最底层的弱势群体,他们的结伙、排外、狭隘,经常会做出些让人同情又痛恨的事。王武为叹了口气。转着话题问:“那怎么现在才求援?还有,家里监控监测到你的身上的信号分离了,卡片机呢?”

  “哎哟,别提了,被收容所的给搜走了。”郑忠亮苦着道,差点热泪盈眶,断断续续地把从昨天的经历说出来了。

  话说大仙同学被收破烂的揍了一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近到景泰派出所报案了,结果派出所民警一问他的身份,却把他问住了,再看他那样,民警以为他是个精神错乱的盲流,很客气地给了一个处理结果:

  “滚蛋,羊城你这号北方盲流多了。”

  被赶出派出所的郑忠亮气上加气,差点就萌生持刀行凶的冲动了,他说了,妈的警察什么玩意,老子那帮兄弟在,非掀了他派出所。说完才省得面前两位都是警察,赶紧的道着:不是说你们,你们是好人……接着又说下来的经历,却是更离奇了,大晚上逛着逛着,想找个夜市混点剩饭,可不料碰见个像午夜幽灵一样的依维柯大车,在街上驶着,到了他跟前一瞧样子,二话不说,扭胳膊别人,直接塞进车里,敢乱叫乱嚷,车上的人马上就是一顿拳脚伺候。

  等被拉走了才发现,敢情是慈善机构抓流浪汉,被送进黄村桥收容管理站。搁那儿睡了一夜。

  “那收容站……不能有你说的这么黑吧?打人?”高远不信了。

  “没打死就不错了,街上那么多流浪汉,你问那个敢去收容站。”郑忠亮道。

  “那好歹也应该给点吃的吧?把你饿成这样?”王武为不信了。

  “有,发份盒饭。”郑忠亮点头道:“不过关我的地方几十号人呢,都吃不饱,饭还没到嘴跟前就被抢走了,我这衣服裤子实在是太脏,要稍干净点,在里面肯定得被人扒了。”

  啊?高远和王武为惊讶的合不拢嘴,知道收容站的管理粗放,可也不至于到粗鲁的程度吧?

  “那你怎么出来的?”高远又问。

  “赶出来的。”郑忠亮道,见两人不信,他加重语气道着:“真是赶出来的,今天上午管理员把我叫出去,问着籍贯、姓名、年龄、家庭成员什么什么的,我不敢说,我就装精神错乱……前一夜关着的地方有老鸟教了,你要家境稍好点,收容站一准关着你朝你家里要钱才放人。要没油水可捞,马上赶你走……我巴不得走呢,我什么也没说……结果他们搜走了我裤子里藏的卡片机,就把我赶出来了。要不我记着求援号码,在这儿打个电话,这回可真惨了。对了,打电话没给钱,还被小铺老板踹了一顿。”

  郑忠亮说着,幸福之后再想两三天如梦魇的都市生活,仍然是全身怵然。

  “走,带我们去找搜走你装备的人。”

  王武为有点生气,起身了。

  两人循着导航和郑忠亮的指点,一个多小时后找到了这家收容管理站,亮着身份,唬了一通,一听说警察上门,那个搜收容人员身上财物的人却不敢露面了,站管理人员矢口否认有此类下流行径,不过卡片机却神奇地归还到高远手上了,说是收容人员不小心丢掉的,被拾金不昧的工作人员交上来了。

  这睁着眼说瞎话,可把郑忠亮气坏了,要和前台那位理论,不料被王武为拦下了,外勤工作久了见得多了,有些事你不可能理解,可你不得不容忍,比如这事,永远争不出个对错来。

  两人收回了这台专为外勤装备的应急通讯卡片机,带着郑忠亮回煤炭大厦覆命去了。

  ………………………………………

  ………………………………………

  第一个出局,是郑忠亮。

  接到了远在粤东省行动组的详细汇报,经过出乎意料,而结果,对于许平秋来讲似乎并不意外,此时他坐在家中,对着面前的笔记本上那个严肃的照片凝视着。

  是郑忠亮,父亲是中医、母亲是乡中老师,山省南部曲沃人,独生子。专业是刑事侦查。履历清白,没有受过任何处分,倒是有过点奖励,中学三好学生、警校优秀学员,数项不轻不重的荣誉,这个名字在警校应届毕业生推荐名单里排在前面。

  不意外的是,许平秋最初就认为像这类在父母呵护中长大的独生子怕是熬不下来,相对较为优越的生活会消弱人适应逆境的能力。在许平秋看来,没有受过挫折的都不算优秀。

  稍有意外的是,他只支持了三天,远远低于许平秋对他的估计,最起码他还那帮坏小子相跟着打架,他当时想好歹也应该有点能力吧,却不料这么不济事。

  他动着鼠标,在电脑的硬盘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在起名时想了想,敲了文件夹的名字:淘汰。然后把郑忠亮的资料副本全部移动到这个“淘汰”的文件夹了。

  任何一个人的出局都无法引起许平秋的心理波动,只会让他好奇地去寻找致使这些人放弃的原因何在,是家庭的?是教育的?是环境的?还是心理的?当然,家庭和环境是一个最主导的影响因素,现代社会和家庭,恐怕能培养出吃苦耐劳儿女的不多,而且大多数独立能力很差,郑忠亮出局,主导原因就在于此。

  第一个出局了,还会有多少个?

  最终留下的能有几个?

  留下的敢不敢用?能不能用?管不管用?

  这都是许平秋在思考的问题,他又一次把未淘汰的名单拉出来,一位一位看着,很让他意外的是,目前表现最好的居然是严德标,这个表面人畜无害的小胖子三天穿越了半个城区,超市偷吃、夜市混饭,今天据汇报,他居然从街头老千的手里弄到了一笔钱,更令许平秋感兴趣的是,这小家伙居然能发现跟在他背后的外勤,禁毒局的外勤那一位都是千锤百炼,就即便这个简单任务有点放松,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发现的。

  不过这个人的缺陷是奸诈有余、勇猛不足,可堪一用,却不堪大用,真要把他放到个警察的岗位,许平秋丝毫不怀疑,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能成长成为吃拿卡要、荤素不忌的警痞。

  似乎有点不满意,他一页一页翻着这届选拔的名单,每一个人都能让他一眼挑出缺点来,熊剑飞和张猛是个好苗子,不过脑筋有点简单了;郑忠亮、董韶军、骆家龙这几位学业尚可,不过性子没有磨练过,有点软;汪慎修、孙羿、李二冬之流,各有特色,特长和他们缺陷都很明显,那就是社会经验太过苍白,这一堂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补上来的。至于邵帅,是他临时起意加上去的,那孩子太孤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他看着,思考着,直到翻到最后一人:余罪。

  他笑了,这是一个集中了几乎所有学员缺点的人,而又没有其他人身上任何的一个优点或者特长。学业平平,表现差劲,两面三刀,谎话连篇,人品极烂。

  可就这样一个人,许平秋曾经想过如果把他放进鱼龙混杂的市井,似乎应该发生点什么意外的事,比如混得风生水起;比如走一条不寻常的路;更比如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他期待的圈子。不过很意外,环境给了他,他依然是表现平平,连着几天窝在机场,满足于基本的温饱生活,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难道我看错了?合上笔记本时,许平秋这样想,确实有点失望。

  不应该错,这里面应该有我找的人。他又反过来这样想,权当是安慰自己,但免不了被这个不确定的思绪纠结着。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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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沦落风尘

  当又一抹皎洁的月色笼罩在早春花市的棚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日。

  汪慎修从花市棚后走出来时,脸上洗得干干净净,连衣服上的污渍也用水蹭了蹭,他像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而现在,已经没有迟疑。辨着方向,向着市区中心来了。

  这十天可过得是什么日子呀!?

  他第一次尝到了有苦难诉是怎么样一个难受的滋味。最清晰的感觉是饿,俄国某文豪那句“饥饿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是这十天生活的最好写照。前几天,他用白粉在地上写过一个求援词,很风骚的魏碑字体,编了套某某大学生落难羊城的故事,故事太老套,远不如街上那些缺胳膊瞎眼残疾的惹人同情,勉强混了两天饭钱,之后被一帮子乞丐追打他才明白,和当警察一样,要饭也得讲个出身,不是想干就能干了的;再之后他混迹粤东街头的晚市,在露天大排挡洗碗刷盘子,干了几日管饭不要工钱的活,不过昨天摊档被城管拉走后,又断了他的活路。今天还是有收获的,无意中碰到了花市的旺季,一天搬运,管了两顿盒饭外加三十块钱工资。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除了如影随形的饥饿感,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同围人眼中的冷漠、鄙夷、不屑,这次莫名其妙的任务,他猜测也许是那位老警给新人的历练,就像所有扯淡玄幻小说中的打怪升级一样,只不过对于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同类,可要比深山恶林的魔兽恐怖多了。

  走啊,走啊……每天就这么漫无目标,浑浑噩噩地走着。

  这步子迈得为什么这么沉重,心里为什么这么悲催呢?

  他在想着家里,那个温馨的环境,舒适的沙发;他在想着家乡,这个时候,是不是还在下雪,冰天雪地的北国,比这温热难熬的南地对他来说要舒服得多;他在想着那帮子狐朋狗友,也不知道他们落难到了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因为人格被降到了底线以下活着而开始怀疑活着的意义。

  早春的羊城,恰如北方的仲夏的气候一样,傍晚的凉爽中带着温热,汪慎修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繁华的黄埔路,车流灯海中,他伫立地街头,迷茫的眼睛看着陌生的街市,又一次有了多愁善感的心境。

  同学给他起外号叫汉奸,一是因为脸白,和别人显得格格不入;二是因为他经常说一些倾慕欧美田园式生活的论调,在这个国度拥有那号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可不是汉奸是什么。他懒得争辨,总是“哥的风骚你们看不懂”来自慰一句。

  而此时他看到了让他倾慕的风骚,这摩天的楼宇,可能有着多少富商巨贾、这不息的车流中,过去的豪车可能载着多少欲男性女。那一掷千金、倚红偎翠的风骚,即便再被人诟病,可又何尝不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

  “妈的……活得太窝囊了。这么回去更窝囊。”

  他突然境由心生,是看到了一辆宝马车里下来的帅哥,没他帅的哥,不过比他潇洒地站在车前,等着一位裙装的丽人挽起胳膊,两人相偎着进了酒店。

  一刹那的顿悟让他改变的初衷,本来准备进市区吃顿饱饭,然后打电话求援,结束这十天近乎侮辱人格的训练的。他踌蹰了,又漫步走着,路过一家超市时,把仅有三十块换了一包高档烟,浓浓地抽了一口,惬意地感受着尼古丁给脑子带来的眩晕,甩了下半长的发型,在他觉得自己的风骚不会让别人看出是个穷光蛋之后,他迈步向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去了。

  帝豪夜总会。

  太他妈寂寞了,与其窝囊地走回去,倒不如让他们来接我。看到黄埔路终段的巨大霓虹广告时,他如是想。

  他知道救援来的肯定是警察,而现在的落魄得性就是因为警察,感觉这样对他来说仿佛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一样,他没什么犹豫,大摇大摆地朝那片停着靓车,背景是美女广告的地方去了。

  “老板好。”门迎躬身道。

  装逼谁都会,甭理他们就成,服务生也是穷逼心态,很有这种自觉,伸手迎着汪慎修,这个高消费的地方等闲人未必敢进门,可敢进门的,多数就不是等闲人。

  比如进来的一位,浓眉大眼、脸庞清矍、服装看不出牌子可很合身,而且人站那儿说不出的一种气质。

  什么呢?很低调,不过从眼光里绝对看不出低调。目空一切的眼光,绝对是土豪进城那种气势,服务生不敢怠慢。

  “老板,到大厅还要要包厢。”服务生躬身问着,进了这个门厅,汪慎修一下子被美仑美奂的水晶吊灯看晃眼了,他嗯了声,看着帅帅奶油服务生,笑着道:“大厅人多,多不清静。”

  “那老板到包厢吧,我们这个音响效果很好,如果老板喜欢,我们可以给您准备乐队和舞伴。”服务生殷勤地介绍着,音响、乐队、水酒、舞伴……特别强调舞伴,如果是单身客人出来找乐子,谁也知道是什么。汪慎修笑着问着:“吹牛了吧?有那么好吗?我听说东莞那边才是男人的天堂。你们这儿不算。”

  “老板,这两天千万别去天堂。”服务生小声道,然后以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劝着汪慎修道:“天堂正在扫黄。”

  “哦,懂了。”汪慎修笑道,这调调果真好玩得紧,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在思索着,玩到什么程度才不至于被天堂里的人直接灭口。

  高档的警用装备,等闲难得一见,唯一的一件值钱物品被汪慎修刻意地拿出来炫了炫,打消了领班的最后顾虑,直接把汪老板请进三楼包厢了。

  灯亮,音响悠扬,落座,人几乎陷到了沙里,汪慎修脚直搭到茶几,很没品位的二郎腿,他曾经琢磨过心理学,从行为习惯上讲,土逼和土豪没有什么差别。所差不过是在心态上。土逼因为畏畏缩缩什么都在乎,所有没人在乎你。而土豪越是满不在乎,就越有人在乎他。

  果不其然,服务生听口音判断,此人来自煤老板的家乡;再看这得性,和以前见过的那些浑身散着馊味的土豪无甚差别,他服务的就更殷勤了,问着喜欢什么音乐、喜欢不喜欢跳舞,一试果真很灵,这些土包屁都不会,一摆手:“闹两瓶酒,红的白的都成。”

  “那老板,要不要找位美女陪您解解闷?”服务生顺势道。

  “还用我说吗?没漂亮妞我立马就走啊。”汪慎修大气地撂了句,服务生眨眨眼睛,暧昧地道了句:“放心吧,老板,一会儿您一定舍不得走。”

  轻轻地掩上门,回头时,服务生看了闭目小寐的汪慎修,这么坦然的样子,恐怕不是个心疼钱的主。掩上门时,他对着手机轻声报道:“三楼,302包厢,果盘、两瓶红酒……叫俏妹上来,告诉她把人多留会,应该是个财客。”

  这种极度尊崇客人的地方,谁也不可能进门就看客人的钱包,而且也不能以貌取人,无数事实已经证明,很多衣着打扮土得掉渣的货,内里可是富得流油。久而久之形成了重任全部交付到迎宾侍应的身上,全靠他那双利眼来安排客人。

  今天服务生的走眼成就了汪慎修的梦想,此时他已经轻挹着高脚杯中的红酒,轻轻沾唇浅尝,旁边一只纤手,递过来切得精致的果肉,他尝着果肉的美味,闻着近在咫尺的体香,欣赏着得钢琴王子那首致艾丽斯,好一副壮志得酬的惬意。

  真尼马的,生活就该这个样子,汪慎修陶醉了。

  一曲刚了,他回头想问身边美女的名字,却不料一只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掩着他的唇,然后他看到了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地,慢慢地,向他挪来,那闭着眼睛的双眸,眉睫清晰如星如月,轻轻地吻了吻他,然后他听到了如果天籁的声音:

  “别问我叫什么……茫茫人海相遇就是一种缘份,我好喜欢你陶醉在音乐中的样子,就像我梦中的白马王子……”

  哇,现在的风尘女子也这么有才了?

  汪慎修睁开眼睛,看着伏在他肩头,也是痴看着他的美女,瓜子脸、淡妆,蜷发,没有一丝风尘气息,有的是淑女式的那种雅致,就像她现在的眼神,在倾慕地看着,就像她的身体,保持着暧昧却不下流的姿势,一下子让汪慎修把看她的眼光提高了很大的刻度。

  “其实我也期待一段美丽的邂逅,不过从来没有遇到过。”汪慎修略带羞涩地说道,这位熟女姐姐,似乎和他期待中的邂逅相差无几。而且美女姐姐似乎窥到了他的心思一样,修长的手背,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揶揄地问着:“今夜之后,你一定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希望如此,不过,我怕好景不长,美景难再。”汪慎修心虚地说道,看过不少风骚的爱情故事,那调调终于在现实中重现了。

  他很迷茫,同样很期待,患得患失的极度类同于男人那种精虫上脑猫抓痒痒的表情,惹得美女姐姐顾盼一眼,浅浅地笑着,伸手邀着:“那你还等什么?一起跳支舞啊。”

  于是汪慎修被那双纤手拉着,在音乐中漫步,两个人时而如痴如醉地走着舞步,还真像有一种发自心灵上的默契;在默契时,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似乎在眼光的碰触中,有微微的电流袭过全身;舞曲终了,她又轻偎地汪慎修的肩头,两人以交杯的姿势,含情脉脉的抿一口红酒,然后……又重复着先前的事,跳舞、凝眸、在优美的旋律中,感受这次邂逅的美好。

  “你在想什么?”一瓶酒去了大半,两腮坨红的美女姐姐靠在汪慎修的肩头轻声问着,她似乎也迷醉在这次意外的邂逅里。

  “我在想,这么美好的氛围,永远不要结束。”汪慎修道,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快穿帮了。结束的时间不会很长了。

  “如果你喜欢,就不会结束。”美女姐姐揶揄地口吻道,美眸迷离地看着汪慎修,现在懂情调的男人可比懂调情的男人少多了,面前这位无疑是一位很难得的,这么时间,没有任何一点下流的举止。

  “我很喜欢,不过它还是会结束的,其实我来这儿是出于一种报复心态,而且想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经,不过我突然发现,不管怎么麻醉,我依然很清醒,而且我真的不想骗你。”汪慎修道,看着美女姐姐,有一种惶恐。

  好纯情的小帅郎,美女姐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笑着劝慰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受伤的心在说话,一定有位美女在你的心里放不下吧?”

  理解错了,汪慎修如一副失恋的神态,看着美女姐姐,终于摸着良心说话了,他喃喃地道着:“您理解错了,我不是心里有美女,而是口袋里没钱……”

  美女一笑,还以为他有藏娇之志,而无包养能力,刚要劝时,汪慎修来了句更猛地:“别误会,我连今晚的酒钱都没有。我在羊城已经流浪十几天了。”

  那美女一愣,马上明白了,自己情感被人免费享受了,怪不得这家伙身上有馊味。她腾地起身,杯酒朝汪慎修脸上一泼,杏眼圆睁、倒眉含忿、朱唇轻启、贝齿紧咬、妍态尽失地雷霆一句:

  “一毛钱没有来夜总会泡你姐!?等着吐血吧你。”

  咬牙切齿,几乎有操着酒瓶砸他脑袋的冲动,汪慎修坦然待之,准备闭目以受,可不料那美女姐姐下不了手了,虽然是个穷光蛋,不过是她见过最懂情调和最尊重她的穷光蛋。

  她哼了哼,高跟鞋响着蹬蹬蹬出了门外,重重地一拍门,汪慎修听到美女姐姐气急败坏的叫声,跟着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嘭声门开,进了五六位大汉,半圆包围着他,个个虎视眈眈,一言不发,盯着他。

  “甭费劲了,报警吧,好歹爷也有个去处了。”汪慎修面不改色地道,吃了个果盘,喝了瓶酒,陪了陪妞,应该不至于被灭口。

  没有吭声,又过一会儿,来了位中年男,像是夜总会的经理,盯了汪慎修片刻,手指一勾,那几位大汉把汪慎修摁着,衣服、裤子细细搜过了,除了烟和一部卡片机,一无所获,果真是个装土豪的土逼,老板回手就扇了领班一耳光。

  汪慎修懒懒地欠身道着:“别看了,里面就存了一个电话,想要钱,你们自己打过去朝他要。要么报警,抓我走啊。”

  一打过去,那求援的一来,自己的解脱了,汪慎修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可不料有事是想不到的。那经理似乎并不着恼,笑着道:“不用你教,我们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对付你这种人还需要惊动警察,太小看我们了。”

  那人一收手机,一摆手,径自出了门外,手指勾着服务生安排着什么。而房间里,劈里叭拉通、劈里叭拉通,很有节奏地响着,像DJ的鼓点,偶而还夹杂着某人吃痛的呻吟,不过被悠扬的音乐掩盖住了。

  白吃白泡妞都是这个下场,享受过了,让你难受难受,不揍你一顿都对不起帝豪的名头。

  过了好久,经理感觉差不多了,进了门,那几位住了,拎着汪慎修到了经理面前,一顿痛揍让汪慎修全身发疼,站着腿都有点哆嗦,这帮人让他想起了警校那帮同学,下手一个比一个阴损。净往两肋和后背招呼,这打法,怕是得让他疼好几天。

  “你在这儿消费了九千八百八,揍你一顿医药费抵消三千八,还有六千,慢慢还啊……我这儿六层,十二个洗手间,麻烦你给我做好清洁,有地方不干净了,有人教你怎么做……看住他。”经理撂了句,走了。

  这个结果就是汪慎修始料未及的,他被带到了一间卫生间,面前撂给了一个拖布和捅。而且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肌肉男在看着他。

  人在屋檐下,这头怕是不能不低了,拖完了一间,腰酸腿疼的汪慎修望着格子窗外的天空,无比泪奔地祈祷着:

  “敬爱的组织,原谅沦落风尘的我吧……你们可以不接纳我,可别不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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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意外相逢

  正月十五的花灯还闪烁着的清晨,熊剑飞早早从三元里的某处桥洞钻出来。先到不远处的菜地左近找了个稍微干净的池塘洗了把脸,顺手揪了几根葱,拔了两根菜叶,裹着葱边走边啃,对他来说,早饭时间开始了。

  桥洞下的家不用收拾,那是鸠占鹊巢,不知道那位流浪汉前辈留下的,前行的方向是火车站,那儿每天都有数十列火车的货物需要装卸、搬运,只要有力气,搁那地方就愁没饭吃。最关键的是那地方只看你力气,不看你的身份证,而且工资现结,虽然低了点,可正适合他生存所需。

  走在大街上,早起的居民偶而有和熊剑飞碰面的,一准是吓一跳,赶紧躲着走。南国不管男女身材都偏偏瘦偏小,顶多有熊哥半个人那么粗,而且就熊哥这反动长相,别说普通人,就街上的烂仔都不敢招惹。

  这样子余罪曾经给他下过个定义,叫:虎背熊腰山猪脸。

  因为这事,他和余罪打过一架,从宿舍撵到操场,然后两人回来个个鼻青脸肿,后来格斗对抗时大家才发现,余罪手快手黑,而熊剑飞手重手狠,这两人对一仗怕是半斤八两。那次打架结果不明,不过两人成了哥们。

  “哥们”这个词在熊剑飞看来不是滥用的,他爹就是火车站的装卸工,儿子继承了老爸所有的优点,睡着是打呼噜磨牙、醒着是放屁搓脚丫,这得性让他成为进学校后最耀眼的另类,余罪虽然嘴损,可是第一个不嫌弃他的对手,在他不断改变溶入这个集体之后,最初的对手反而成了最好的哥们。

  “妈的,余罪这王八蛋,肯定躲那儿享福去了。”

  想起了这个哥们,他自言自语道。这一次训练,就像回到了曾经生活的棚户区一样,对他来说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根本没有甘苦可言,顶多就是气候热了点不太适应,不过这些天他已经成功让自己习惯这里的潮湿和闷热了。但不止一次想过,要是结伴,特别是和余罪结伴的话,肯定会过得更好。

  这是他最服气余罪的地方,人家特别有经济头脑,以前兄弟们前脚打架,他后脚就去说和,然后是两头落好,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得请他意思意思。

  走了不远,吃完了,顺便路边买了一袋包子,边嚼边走,屈指算来,已经过了两周了,再有三四周就能回去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以偿穿上警服,因为他的家境基本上属于那种“儿女上学、爸妈吐血”的类型,对于没有背景和能力的普通家庭,儿子毕业,只能让爹妈再次吐血。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了结果,所有他坚持得最好。

  呃……他呃了声,眼瞪着,站定了。看到了一副亲切的景像。

  面前不远的街边,在打架,那是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活计,三个打一个,那个顶在墙上,护着头,偶而还能还上一拳一脚。

  羊城几乎就是个犯罪之都,这鬼地方聚集了上百万的流动人口,每天坑蒙拐骗偷抢的人如过江之鲫,大白天抢金链抢钱包的抢了就奔,夜幕下野鸡和砍手党成群结队出没,碰到这些人根本不用运气很好,火车站这一带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相比之下,西山省那地方,简直就要成人间天堂了。他没搭理,往嘴里扔了个包子,看到被围的那一位小腹了挨了一拳,稍稍弯腰,反而乘机反手一肘,敲退一个瘦个子时,他异样地道着:“哟嗨,有两下,匕首攻防反肘。”

  “不对呀?出手怎么这么熟悉?”他异样看着不远的战团,被围的那一位,穿着牛仔裤,抬腿踢人都是皮鞋锃亮,留着长头发,看不清表情。应该不是认识的人,他不想惹事,又前行不远,那人跳出了战团,没有跑,猛地一个回腿,直踹跟上来的人一位,那人吃痛捂着裆部,蹬蹬蹬连退数步。

  踢蛋踹阴,这行云流水的招数怎么这么熟悉?熊剑飞又一惊,想起了一个人,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认出他来了,吼了句:“傻看什么?帮忙。”

  “嗳。”

  熊剑飞兴奋地扔了包子,是余罪,真他妈有缘,他乐歪了。一个高弹跳,人像出膛的炮弹直冲上来,一个人打三个勉强,两个打三个几乎没有悬念,一冲拳直冲鼻梁、狠环臂直勒上去,两个追打余罪的瞬间被放倒了。

  放倒了就没好事,大脚丫咚咚直踹,那两位南人吃痛呻吟翻滚。

  “快走。”

  余罪拉着打得兴起的熊剑飞,拔腿就跑。熊剑飞来不及问,跟着飞奔,两人沿着三元里的大道奔着,钻进了小胡同,左一拐、右一拐、再左一拐……拐得熊剑飞快晕菜了,不料眼前一亮,转到大道上去了,余罪伸着手拦着出租,拉着熊剑飞上车,一溜烟跑了。

  刚刚打过架的地方,地上躺的三位,此时呻吟着,吃痛起身,互搀着,拣着近路溜了。旁观好多当地的居民指指点点,又是大叹这治安实在够呛,人都跑完了,才看见警装的巡逻队来了。

  不远处一辆标致车里,刚刚开始一天工作的高远的王武为倒是欣赏了一场精彩的对决,王武为合上DV,有点不解地道:“这谁呀?一号怎么上手了。”

  “1号是比较老实的一位,这些天在货运站干得很稳当,难道是,和那一位碰面了?”高远问。

  对于监视的几位,行动组不知道名字,每个人用代号代替,这位一号丑哥在他们看来是其中比较踏实的一位,可没料到踏实的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高远持着对讲问着家里,各自的方位没有什么变化,在这个大都市里碰面可没那么容易。他询问时,王武为回放DV,冷不丁咦声喊出来了,把屏幕放到了高远面前:“你看……面熟不?”

  “这是……”高远细看时,被追打的这位,染着半黄的头发、牛仔裤、灰衬衫,可头发下的半边脸现出后露出原形了,高远惊讶地道:“咦?8号?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他焦急地回问家里的监控,可不料信号还在离机场不远的一家如家酒店,本来机场混迹不久不住进酒店的8号让他们就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倒好,信号和人,彻底地剥离了。

  “宇婧,有个新情况,你整理一下报给杜组长……”

  两人商议了下,王武为把无意中发现的这个情况汇报回去了,时间过得不到一半,当初认为这个简单的任务开始变得不简单了,那个胖三号生活所迫,自打吃了街头老千一笔钱顿悟了,现在开始在羊城街头当流窜老千了。9号和11号,还是满大街贴小广告,还有一位消失在帝豪夜总会,具体情况到现在没有摸清楚,现在倒好,这个信号剥离的八号,也不知道脱出视线已经几天了。

  “我觉得要出事呀。”高远发动车时这样道。

  “出什么事?”王武为问。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你说出什么事?我怎么觉得许处是把这伙人故意扔这儿,让他们自学成材呢。这地方可是犯罪速成班啊!”高远道。

  王武为噗声笑了,他深以为然,可无能为力。

  ………………………………………

  ………………………………………

  打的钱花了四十多,下车时已经站到了如家酒店的门口,付了车钱,回头时熊剑飞还一愣一愣的,不解地盯着余罪,这家伙打扮的不男不女,本来挺阳刚的,头发染成黄的了、衣服穿成艳的,土逼打扮成傻逼了,再抹点口红就成街头野鸡了。

  “你…你咋成了这样?”熊剑飞痛心地问着,对于男人的流落可以理解,堕落可就不能理解了。

  “这样别人认不出来了啊。”余罪笑了笑,一抹脑袋,发套摘了,还是个平头同学的样子,这样子勉强让熊剑飞能看过眼了。余罪拉着他进酒店,熊剑飞却是紧张地又问:“干什么?”

  “去我家坐坐呀?”

  “你住这里面?”

  “啊,住好几天了。”

  “啊!?”

  “不要张这么大嘴,妈的几天没刷牙了!?”

  余罪的轻描淡写熊剑飞震惊了,他张口结舌地看着余罪,果真发现不同了。

  堕落果真比流落好过了点,别说人穿得甭精神,凑近闻闻身上还有香水味,再抬头看看这楼宇,可不得让熊剑飞感叹人比人得被气死,起点是一样的,可看人家过得什么生活!?

  “走吧,洗个澡,给你买套衣服……哎,狗熊,你见其他人了吗?!”

  “没碰见。”

  “这段时间你怎么过的?”

  “在火车站扛货。”

  “累不累呀?”

  “能不累呀?一个麻包二百斤,你试试,一袋才算一块钱。”

  “呵呵……平时说你傻你不信,碰见兄弟我,好日子就来了。”

  搂着老实巴交的熊剑飞回了酒店,开了门,和两头漏风、满河道臭气的桥洞下相比,一下子恍如进入了天堂,熊剑飞那叫一个兴奋,不客气地拿着房间放着的水果啃着,边啃边脱,鬼叫狼嚎地钻进卫生间洗热水澡去了。

  一个惬意的热水澡,裹着浴巾出来时,熊剑飞吃得还不尽兴,又掰了串香蕉,盘腿坐在床上啃上了,标准的动作是牙咬着一剥皮,一塞就进去一根。他惬意地吃着,看余罪对着镜子在抹着红……不对,红药水,额头被人干了一家伙,青肿了。

  这才想起了刚才的惊魂,他边吃边问着:“余儿,刚才那几个人怎么追打你?”

  “想知道原因?”余罪笑着问,指指桌上放的一个钱包,边抹药水边道着:“那,还不因为它。”

  “他们抢你!?”熊剑飞问。

  “错了。”余罪笑着道,回身,靠着桌子站定,看着熊剑飞,笑眯眯地道:“你要把主宾语换过来,就是正确答案。”

  “你……抢……他他们?”熊剑飞眼睛慢慢地睁大了,嘴里的吃食忘记咀嚼了,他看着穿得花里胡哨的余罪,看着住得这小康之地,霎时间明白了,过得这么舒坦,八成没干好事。这好像比自己干了坏事还让他生气一般,瞪着眼,虎着脸,气着了。

  对于脑筋简单的人洗脑比较容易,熊剑飞就属于那类被忠诚、正义、誓言洗脑的一类人,余罪像故意刺激他一样拿起钱包,笑着一扔到床上道:“瞪什么?没你这个帮凶我今天还得不了手呢。那,自己拿……里头好几千呢。”

  噗一下子,熊剑飞把嘴里的东西全喷出来了,粗喉咙愣是被滑溜的香蕉给噎住了,拿起钱包吧唧砸向余罪,跟着生气地要和余罪决裂,蹬蹬蹬几步往外走,开了门却是腿一凉,低头一瞧还裹着浴巾呢,脏衣服早被余罪扔水池里了,他百般无奈,又回到房间里,蹲上床边,半晌无言,恰如被施暴后良家女,那委曲劲,就差咧开嘴号陶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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