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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青帝【作者:荆柯守】(12月27日更新至“第一千七十一章 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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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六阳图解

  最后一阵鞭炮连响,终于晚宴结束,叶青得以告辞而出。

  别说是大宴,就是叶青院子也摆了二十桌,满脸堆笑的家生子按照资格,一一上前庆贺,还有许多人没处坐,只得站着……

  不过却不愁没有菜肴供应,因族厨里不用去招呼,就每隔半个时辰,将食盒流水一样送来。

  “庆贺青公子中榜童生!”

  “哎呀,芊芊姑娘一看就是有福,跟对了人,终于熬出头来了。”

  这样的话,从来没断过,一直到深夜,才渐渐散去,待叶青回来时,就见得了狼狈的酒桌。

  “青公子!”就连范管事的娘子范胡氏,戴着银丝髻都在干活,后面跟着一大群媳妇、丫鬟,洗碗洗盏洗杯洗箸,见着叶青都起身一礼!

  家生子中也有地位高低,这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生子,今天都来了。

  叶青说着:“岂敢各位亲自操劳!”

  范胡氏笑着:“青公子太客气了,这是我们本分……夜深了,青公子和芊芊姑娘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一看,芊芊的确喝了不少酒,满是晕红,连脖子都红透了,叶青就半扶半抱着,将她送到了房里去。

  “这是少爷说的奖赏么?少爷以后中了秀才、举人、进士……芊芊哪里喝得下呢?”芊芊双目迷离,醉中还有些理智,想的却是这个问题。

  叶青清清嗓子:“秀才有秀才的器量,举人和进士就更大了,要是作了人臣巅峰的宰相,就有肚里能撑船的说法,所以,你要锻炼下酒量才是。”

  宰相是人臣巅峰,号称肚里能撑船,人君最次也是湖海之量吧!

  “恩,锻炼酒量,芊芊肚里能撑船!”说着,芊芊一头栽在了床上,肌肤娇红,飞霞染上耳根,口中喃喃记着:“要锻炼酒量……”

  叶青无语,凝看了片刻,眸子深幽,将这少女除去发簪、鞋袜、外裳,扫了眼她,最后盖上被子,默默出了这房间。

  夜渐渐深了,外面洗碗声都渐渐停息,隐隐有着远去的声音,叶青也不点灯,坐着,一时陷入了沉思。

  片刻,才将油灯点亮,这发着幽暗的光,显有点森人,不过对叶青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解开了桌上的红绸,显出来的,是二件白衫。

  虽五德流转,但这是针对皇族,整个朝廷轮回,沿袭几十万年,有二千朝,却有一套大体规范的制度。

  官袍是一整套,有着袍、靴、冠、带、佩,而童生是白衫,秀才是淡红,举人是深红,不过没有冠带,表示尚不是正式官员。

  摸了摸衣衫,还有二张文契,一排排黑字上又印着金印,一张是证明他已经是童生,脱离民籍而进入士籍,一张是官府赐予的十亩良田。

  除此,还有一叠银票,每张十两,大体是三百两银子,这是族里对考取童生的奖赏。

  叶青又到床前望去,芊芊已沉睡,腿儿缠着被子,着实泄露不少春光。

  叶青没有惊扰休憩,取出一件衣衫,自己穿上,又手一伸,一卷出现在手上,正是川林笔记。

  “位格已取得,要确认一下……”叶青喃喃说着,翻开第三页,只见空白卷面上有了人名——叶青!

  随即泛起淡淡透明涟漪,人名下显现出一个水墨人影,正是叶青影象。

  影象上有白色气光,有一行标注:“大蔡平景十一年九月,南沧郡平寿县,北邙山南麓,叶青中取童生,先道后法!”

  童生了啊!

  叶青目光直望着,心里思潮翻滚。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清楚这个可贵,这方天地法禁森严,除了童生几无修法的余地,前世自己秉大气运,没有考得童生也修不得任何法。

  当然,也可投靠仙门,话说上古流传下来的道观道宫,有一定素质的人,愿望投靠就可获得道籍,平寿县里就有,也可修行道法,这些道士修行五行道法,或可横行一时,但本质上与技工无异!

  大些的门派,童生以上,无望科举,或可投靠,可以修到深处通法,培筑灵肉根基,日夜滋润打磨,只是这是小道,本质上就是朝庭承认的小官,不入道庭正统,这重重劫难还罢了,最让人绝望的是几无修成正果的可能。

  而现在主流是,只修大道,不习法术,不炼内气,纯以颂读三经五典,进行科举,虽没有力量,但时时磨砺道心,形神完足,魂魄不是凡人了,一旦授官积累气运,再修法术就一日千里,其中最顶尖,还有着长生之望。

  “经云:唯水处下,唯土深藏,长生久视还需珍藏。”叶青摸着卷上画像,白色的位格闪亮着:“有此位格根基,就可进行下一步。”

  叶青揭过画像,翻到后面一页,数个篆字赫然在目:“六阳图解!”

  向下看着,原本空白的页面,随即浮现一篇文字,微言大义,字字光明,仔细定晴寻视,见得总共有十八图,这图中各有一式人摆着动作。

  才一入眼,只觉得“轰”一声,耳都轰鸣,连忙沉住气,闭了双目,略定了定神,突只觉自己对这十八图非常理解,一式一样都深入心中一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顿时就有所明悟了。

  “原来借此忆得前世这篇道法了。”叶青想到这里,不禁大喜,细细回忆着这篇道法。

  原来这六阳图解,是当世最上品奠基法之一,直接根植五色,可惜的是,前世早已奠基,虽细细体会,揣摩要意,却也无法真正修炼,现在却可着手修炼了!

  叶青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捺住心中急迫,定下心神来,先自怀里取出了一张云页,这云页绣有花纹,只翻了翻,就冷笑一声,把它丢到了桌上。

  这是官府发下的道法,在宴上授下,这是养气篇,有几副人身图解,一段原理示意,演示一种特殊吐纳法。

  平心而论,这篇道法虽粗浅,却极正宗,是通过有益运转来调动脏腑之本,转化灵气,同是正宗。

  可是大劫来临,却远不及六阳图解,六阳图解最特殊之处,是调和灵肉形成雷震,别小看这微不足道一点雷震,却和生灵进化出牙齿来咀嚼食物一样,这就起着一次提纯效果,在天地灾变中,起着大作用。

  最关键的是,这在这时,虽还需位格开启,本身却不需要位格。

  大劫前,童生白气、秀才纯白气、举人赤气、进士黄气,都是受天庭垄断控制而形成“位格”,道门科举才如此竞争激烈。

  而到天地大劫时,秩序崩裂,位格受到重创,虽直到叶青前世灰灰时还顽强存在,并且占很大一块,但很明显远不如以前了,自修渐渐成为主流。

  “但那时自修就晚了,大劫来临前短短几年,我必须拉平和所谓气运之子差距,再有潜力根基,实力才是乱世中说话的资本,才是临劫不被碾压的底牌!”

  叶青心里一宽,就摆正了姿态,第一幅姿式一定,只觉轰一声,心智空明,耳中甚至微闻水流之声,分外清楚,细一分辨,又没有听见,知道是初次引导灵气入体之相,也不为意,继续修行。

  再过片刻,就觉一缕真气自丹田起来,缓缓通过十二玄关,直达命门,又顺行下去,知第一幅就已成功了。

  完成罢睁眼,又取了笔记观看图形,结合恢复的记忆,细细观看,见着十八幅个个俱有关联,飞潜动静,无一雷同。

  沉心细想着:“按照前世记忆,这一图学起,不可跳过,直到十八幅完成,一图比一图难,但只要循序渐进,日子一久,就可洗练骨髓,增益道性。”

  “我前世已揣摩深刻,只是那时根基已成,无法换去,故并无用,现在必可一次完成。”

  “而且,按照前世提示,顺着打完,再逆着打完,最后再顺打一次,才可圆满,这个小诀窍,却是不传之密,有此可增益几成。”

  想到这里,就不再观看,照着图解,一一练习起来,才练了两式,就觉出有些变化,不禁心里大喜,连着几次,接下去练了几式,出现了困难。

  有了困难,坐定了细细揣摩,就入了悟境,将滞处冲破,到了黎明时,天蒙蒙亮,十八式都已完成。

  叶青按捺下心情,试照图解,将十八图解一一打完,就觉得气机流行,全身都是空灵。

  再又颠倒错置,再练一遍,这次却觉得血气翻滚,全身火热。

  不敢稍停,又顺着再打一次,这才完功,虽觉尚不能将各式融会贯通,但一日修行之快,远在前世之上。

  这时,到了清晨,朝霞如火,太阳渐渐升起!

  “公子,你在作什么?”芊芊这时起床,看见了问着。

  “哦,芊芊,这是官府派下的心法,我身子弱,就练习了些。”叶青并没有传法的意思,就算到了大劫时,私下传法都会受到秩序反噬,往往有十之五六撑不过去,何况现在?

  “芊芊,你和族里说说,就说我闭门三日静修,无事不要打搅。”叶青想了想,慢慢说着。

  前世叶青不愿出风头,素来低调。

  这并不算是坏事,只是大劫来临,一切规则都不一样,时间急迫,必须事事争取,据前世所闻,官府传下道法,有聪慧者,七日就可入门。

  叶青有前世知识,修行的又是六阳图解,一夜就踏入了门径,芊芊是凡人,不知道,可族里童生秀才一看就知。

  这就不是高调了,是妖孽了,故闭门三日静修,到时三日入得门径,虽极是高调,却也不是妖孽,只对以后有着好处。

  至于因此产生的影响和后果,却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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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开慧见气

  此时深秋季节,风裹着凉意掠过,吹得人浑身清爽,一辆牛车在巡查着田地,叶子凡安坐在上,看着这些。

  入眼的就是一片片农田,茅屋瓦舍星星点点,小桥流水穿擦其中,还能看到河岸草坡上有黄牛在吃草,炊烟犬吠,形成了田园风光。

  叶胜坐在叶子凡周围,一声不吭,和几日前的神态大不相同,而叶子凡也不说话,父子一片沉默。

  远远到了农舍了,庄头孙瓜田已忙不迭迎接过来。

  “跟上来!”叶子凡丢下了这句,就起身而去,赶往里面,这农庄有个小厅,收拾的很干净,就是给主家检查时用着。

  而叶胜低着头,就跟了上去。

  到了里面,叶子凡已恢复了平静,坐在茶几后,有一个粗使丫鬟就上了茶,看着孙瓜田进来行了礼,就呷了口茶,直接说着:“我叫你进来,是问问南淤河垦荒的事。庄里到现在还没有报上来垦荒田亩,是什么缘故?”

  孙瓜田连忙说着:“老爷,庄里垦的田亩数,是有,总计六百五十四亩,可是河水时涨时溃,而且新垦的田,还没有熟,种下的的庄稼,长的稀落,连成本都未必出来,很难报上来。”

  叶子凡见孙瓜田紧张,笑着:“这情况族里也知道,所以这次族里批下十头牛,农具若干,还有一百两银子督促此事。”

  孙瓜田听了,大喜,抹了汗水,说:“族里有这支持,这事就能办下来,不消三年,保证就能熟地,年年上交足粮!”

  叶子凡笑着指指孙瓜田,说:“你啊,一听催促就苦了脸,一听拨款就笑开了颜,好个小人相。”

  “我本是老爷的家生子,就是小人!”孙瓜田说着,使得叶子凡大笑:“好个口舌,不枉我当年让你读几年书!”

  笑了会,叶子凡敛起了笑容:“你看见了叶胜了没有?”

  不等着孙瓜田回应,就摆了摆手,对着叶胜说着:“孙瓜田很有可取之处,他在庄内十年,除了上天雨旱没有办法,别的年年都亩产丰收,自身清廉,更无盗贼,这就难能可贵,你现在要跟着他学习,管管理理这农庄。”

  “这南淤河垦荒的事,就由你来掌管,能把这六百五十四亩管下来,管的下,我就能向族里表功,给你增得私田。”

  叶胜听了,就低低应了一声,隐藏着怨气,这态度让叶子凡心里一叹,虽知没有用,还是说着:“希望你能体谅我作父亲的心,取长补短,做出成绩来,现在你就去办吧!”

  叶胜脸色灰灰的出了去。

  几天前,他还是族里的胜公子,读书论诗,美酒女人,好不舒服,但这场童子试的结果一出,立刻跌落尘埃。

  别说是外人了,就是自家父亲,也喝之者来,呼之者去,现在连下面的差事都听不得了。

  “难道我堂堂胜公子,以后就要和鸡鸭牛羊为伴,面对黄土庄稼,当个农夫不成?”踏出门时,叶胜拳紧握着,指甲切入了肉中:“我真是不甘心啊!”

  孙瓜田见叶胜退了出去,躬身堆笑说着:“老爷的淳谆教诲,胜少爷肯定会心领神会,小人也会尽力帮忙,办好这事。”

  叶子凡听了苦笑,说着:“你也不是外人,胜儿一向高傲,叫他作这些,怕是很不甘心。”

  “可是三次科举不中,前途已尽,我已经作了最好的安排,只要这事他顺利办下来,到族里论功,划个五十亩私田不成问题,以后再多给些差事,我再支持些,弄个三五百亩,也就可以安康度日了。”

  “要是不甘心,不肯认真作事,只怕我这个父亲都帮他不得,好了,这事不说了,说着就心厌!”叶子凡把茶杯重重一放,粗重吐出一口气,只在小厅里重重踱着步子。

  孙瓜田没有说话,这种事,家生子见多了。

  你能考中,就是人上人,考不中,唯一的出路就是给族里作事,话说叶胜这差事,多少家生子想争都争不到呢!

  叶子凡踱着步子渐渐缓过颜色了,又坐下了喝茶,平了平气,说着:“我这次来,还有件事,就是叶青的田地。”

  “叶青原有一百亩,抵押了十亩,官府又给了十亩,我知道这些田,现在已分的零零散散,但现在不同了,你安排下,取一百二十亩连片的整田,里面至少必须有三十亩上田,重制了地契给青儿房里送过去。”

  “月例银子的事,和你无关,但田庄每月蔬菜,和时值的瓜果,都要送一份过去,别耽搁了。”

  孙瓜田听了,这本是应有之词,虽心里羡慕,但还是应着:“是,老爷,这些小人都清楚,我亲自去办,不会有丝毫纰漏。”

  叶子凡看了看时光,已近中午,这孙瓜田乖觉,立刻说着:“时近黄昏了,小人立刻去吩咐厨房,田庄没有好宴,但杀几只鸡鸭,弄些好汤伺候老爷和少爷,还是能办到的,老爷也可以和少爷多说些话。”

  叶子凡听了心动,却还是一叹:“罢了,要说的话,都说了,现在说也只是唠叨,我就不用了,还要赶着回去办事呢!”

  说着,叶子凡就起身,乘着牛车而去,抵达到府内不算太远,来到了一处高点的走廊,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院子。

  这是一个平整院子,凭心而论,院子还不错,有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又三间,就是一直没有修缮,显的有点破旧。

  叶府,实际上就是这种大小院子连绵,繁衍生息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三天了,叶青没有出门,颇引得一些注目。

  和外界香艳猜测不同,叶子凡是过来人,知道叶青可能是熟悉新得童生位格,研究道决,以助益此后修炼,想了想,没有进去,只是吩咐左右:“青儿要是出来了,叫他到族堂里来一次!”

  “是!”一个仆人垂手说着。

  院子·小书房

  叶青闭目修行,只觉得幽幽暗暗,这正是识海一片,唯有一丝丝光透了下,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这就是心光照亮识海,这就是“明”。

  人的识海幽深一片,非常广大,却又虚幻,而熟读经典,就可开辟出光明,哪怕主人并不知道。

  这光明之处,才是识海真实之地。

  要是能悟道,整个识海都会照亮,再得灵气灌输,就可一日千里。

  这先道后法之路,却极是高妙。

  叶青已经过一次,虽感受着灰蒙蒙一片,但是不急不燥,只是默运心气,提炼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神识突一震,只听“轰”一声,整个识海一刹那间停顿下来,化成了一片沉寂。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感受,但叶青毫不惊慌,果只过了瞬间,一道光明炸开,顿时照亮了一片区域。

  叶青睁开眼,一瞬间,只见着一道洪流贯穿而过,这道洪流凝成一片,颜色是白色,但带着丝丝赤气,核心却是祠堂。

  在这开慧的一瞬间,叶青目光穿透了祠堂,只见三个神位有金色灵光弥漫,吞吐香火,各有一股威严的意志。

  这场景只是一刹那,这一切消失了,看见的只有房间内气色!

  只见着自身房内,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丝白气,还要仔细辨看,而身上却不一样,一丝丝白气云集而来,中间还有一些黄气。

  “终见慧开眼了!”叶青感慨的想着,仔细一辨,就清楚,这白气是童生位格和自己有的资源所化。

  而这黄气,却是铜杯所化,这时目光不同,看上铜杯时,却见着这杯子金光萦绕,隐隐有着神秘的符咒,而在杯中,却只有薄薄一层金色气运,几乎见了底!

  “中得童生,果是一次消耗了大半,不过,还是比我现在要承受的多的多!”这一杯气运看着小,但满满一杯金色气运,抵得上十五杯赤色气运,抵得上二百杯白色气运……和现在叶青本身狭小的气运器量,就是水缸和酒蛊的差距。

  “可法器已定容,无法增长,总有一天不堪使用,唯有提升自己的命格器量才是正道!”

  地球和前生的经验都告诉他,气运和金钱一样,静止了并无意义,流转使用才有力量和价值。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

  川林笔记就论述过科举。

  初入榜,论文不论运,人才至少能做事,而非只会坏事,这是第一条底线,只要真正有着才华,命再坏,朝廷也不吝气运加持。

  而终选名次,论运不论文,虽一朝气运如海,也经不起浪费,就有着投资和效益的考量!

  叶青自忖,自己这点气运,要是想过小日子已绰绰有余,但要想中得秀才举人,这简直是杯水车薪。

  接下来是郡试,全郡历年积累下来的童生,怕有二千之数,这些都有着家族鼎力支持,或者是个人命格高贵,或是文才惊才绝艳,自己虽有先知,可因二度重生耗尽气运,想靠自己现在的气运中秀才中举,这简直是梦呓!

  难怪多少人杰英雄,都不得不依靠族内。

  但是叶族,是自己能依靠的大树?

  叶青苦笑,他相信,自己中了童生,又表现出才华,族里是会大力支持,可叶族在县里算是大户,在郡里只有三流,所谓的大力支持,又能有多少?

  叶族四十年才出了个举人,这已经说明了情况。

  叶青沉默片刻,将这项选择,淡淡放开,要成就大位,还是必须自己争取。

  大道艰难,尚需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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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太平湖

  同是一辆牛车在巡查着田地,这次换了叶青安坐在上,看着这些,而庄头孙瓜田已特意陪同。

  牛车停了,孙瓜田指着一块地说着:“青少爷,你看,连着到河,总计一百二十一亩,坝上还有着瓜田,连着水渠风车,您看怎么样?”

  叶青听着,仔细一看,果见着这一百二十一亩连着一片,整整齐齐,一个水车建在河渠口,不由连连点着头,一笑,说着:“很好,这块地很好,具体种地是谁?又谁管着?”

  孙瓜田见叶青开颜,略觉开心,笑着:“愿意种这田的人多的是,离河近,有水渠,收的粮多,具体的管事,自是由青公子指定。”

  叶青听了吐一口气,笑着:“我这一房现在就我一人,芊芊是女人,不可能亲自管着,这事你就帮我张罗了,管事也由你指定,你的名声在族里谁不知道?你办事,我放心。”

  “多谢青公子信任,小人一定办的妥当。”孙瓜田听了,露出笑容,他管着一千二百亩地,这一百二十亩不算多,也不算少,油水先不说,这信任和权力还是很让他开心。

  说完了这事,大家都轻松起来,叶青随意散步行着,看着,孙瓜田也觉得正常,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私田,总要多看会。

  叶族是大族,大族就有规矩,别说是族兄弟,就是亲兄弟都有差别,青公子能进了学,就不一样了,现在才是十五岁,要是能在十年内中个秀才,怕是族里一部分大权都要拨给他管着。

  虽孙瓜田是叶子凡的人,但归根到底是叶族的家生子,态度殷勤些就能搏得未来的主家掌权者的好感,这是一本万利的事。

  至于胜公子,想到孙瓜田就暗里摇头,现在是一脸阴沉,交代的差事也不上心,一天到晚发闷,还酗酒,这样的公子哪有什么前途可言呐!

  正想着,就突听着叶青说着:“至于田里的租税,族里现在是规定多少?”

  “有上田,中田,下田之分,公子这里三十亩是上田,收租五成五,别的都是中田,收五成。”孙瓜田仔细的说着。

  主佃对半的情况最普遍,也是大蔡朝法定的租田率,但实际中由有主六佃四,甚至主七佃三。

  叶家算是相对厚道的人家了,叶青听了不住颌首,又是一笑,却沉思了些,片刻说着:“这个租税……”

  听了这话,孙瓜田不由心里一格,脸色僵硬了些,莫非这青公子要调整租税?

  按理说这是田主的应有的权,但实际上族里的田是连成一片,调高了怨气而生,调低了别的田怎么看?

  这就很难管理了,正想劝说几句,却听着叶青说着:“租税的事,我就不调了,这是族里的规矩,但我可以给田里买几条耕牛,具体一条耕牛是多少银子?”

  问到这里,叶青一眼看了上去,见着脸色,又笑:“嗯……你刚才不会觉得我年轻气盛,要调租税?”

  孙瓜田被说中心思,脸一红,放低声音说:“是小人妄想了,青公子,一条耕牛现在市价十五两银子,小牛五两银子,公子这百亩田,有二条耕牛就行了。”

  “那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把这事办下来,说好了,这耕牛只是给着用,不能掉了肥,病了死了我可不依。”

  “这个当然!”孙瓜田堆着笑,心想这租田的人就高兴了,因五五开,需要佃农自备耕畜、农具、种子、肥料。

  一旦主家提供耕畜,主家往往向佃农多收一成以上,现在田租不变,这实际上就是减租了。

  这时行到河坝上,虽这时深秋,还能看见河岸上的枯荷,想必在夏天必是摇曳生姿,不禁心旷神怡,这时就站着观赏风景。

  虽是观赏风景,实是睁开了灵眼,只见这一块地随着大计已定,一丝丝不可见的白气飘了过来,云集在自己身上,比起事实上减租前的略多了一些。

  而这时童生位格,也稳定了,结合起来看了下,不禁暗叹。

  虽白气时时在增长积蓄,可单靠族里,仅仅是一个秀才位格的气运,怕是真的要积蓄十年才可,这也符合着这个时代的常态。

  “位卑时获取气运,艰难如斯!”叶青想着,就没有兴趣继续看了:“嗯,那事情就这样了,你就按照这章程办事!”

  叶青上了牛车,吩咐着:“去府里族堂,我要见见三叔。”

  牛车的车夫应了,就直去了族堂,才进去,见了一个管事,有着三绺髭须,黄白面皮,恭恭敬敬作揖。

  听了叶青的要求,就说着:“青公子稍坐,想必三老爷很快就会见您!”

  叶青听了,就摆手说着:“三叔处理族事,我自是候着!”

  不过才喝了口茶,就有着人过来说着:“青公子,请进,三老爷已在等候。”

  叶青听了,就放下茶杯,进了去,就见着叶子凡头也不抬,在批着一个,只是说着:“你看过田了?坐,有什么不满意?”

  “看过田了,族里很关照,都是上田和中田,还临着河。”

  “你满意就好,但这是小事,有族人代管,你不放心可以经常去看看,可不能耽搁了道业。”

  “我想你过些日子,就搬到族学里去,教教孩子,读读书,里面藏书三千卷,是增长学问的地点,别辜负了我的好意。”

  说着,才批完,抬起首来,看着叶青,但才看着,突是一怔,眸子露出了奇光,似是不信,又仔细看了:“你入得门径了?”

  “是,蒙官府赐下道决,我静修三日,终于入得门径了。”叶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

  叶子凡抽了一口凉气,站起身踱了几步,才平息了心情,幽幽说着:“三日入道,我本觉得你文学好,人也有些风骨,不想你还有这本事——对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叶青起身一揖,说着:“我想春来考郡试!”

  “什么?”叶子凡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惊的扫看了过去。

  这时,屋里静悄悄,叶子凡没有多说,只是咳了一声,踱着步子,片刻,才回过来问着:“是不是早了些?”

  “大凡童生中了,都是在家养气读书,到下一届才去郡试,中了童生来年二月就去郡试,罕有连中!”

  “而且你已是童生了,许多事也应该知道了,仓促应试,别说是我们叶族,就是郡里大族,也未必能中。”

  叶青听了,知道这实际上是对着,首先就是增长和转化气运有一个过程,其次本身的文才和道业也要增益。

  但对他来说,现在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能早一年就多一年准备,当下说着:“三叔训诲的是……只是,侄子却有些把握。”

  说到这里,叶青目光凝重,眉目间却神采风流:“文才是隐瞒不了,三叔,我去县里曾经专程读了历届的秀才文集,自觉得已经不下前五了,这次就是向族里恳请。”

  “我也知道,族里支持有限,不能挥霍,我也不多要,郡试秀才正常开销,还需族内鼎力支持。”

  “别的条件,我自是在这段时间内自己筹办!”

  听了这话,叶子凡盯着这个侄儿足有半刻,才铁青着脸:“你区区一个童生,又怎么筹办?”

  “郡试,不仅仅是文业,还有道业,文业本是才器,侄儿我自觉不逊于人,道业的话,三叔信不信,我能三日入道,到了明年二月郡试,我的道业就抵得上普通秀才的水平!”

  “还有,我过些日子就会游学,结交郡里,传扬名声,必有所获。”

  听了这话,叶子凡死死盯着叶青——文才,道业,郡游,这些事,这叶青怎么知道?

  难道真是自家兄弟临死前教诲?

  可那时叶青也不过十岁,能有这领悟记在心里,到这时侃侃而谈?

  虽还有些想当然,但已见风骨格局,这样的儿子,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痛,叶子凡坐了下来,声音带着暗哑:“族内一点一滴积蓄都来之不易,你口中说的不错,可能保证?”

  “不能保证,但是三叔您想想,进士止于四十八岁,举人止于三十六岁,要想真正进得学业,哪有几届耽搁?”

  “不乘着大运,一鼓作气,难道就等着蹉跎渐老吗?”

  “我是想搏一下,难道族里就不想吗?”

  这话一落,叶子凡脸色微变,想了片刻,叹着:“你既有踏进天门的决心,族里哪能拦你?你下去吧,我会和族长说。”

  叶青起身深深一揖:“是,那我就告退了。”

  出去后,回到了院子,叶青神色却反而变的凝重,别看在叶子凡面前慷慨,但心里却并无多少把握。

  要一步登天,所求的不是少数,叶族支持只是最基本。

  “哪如何谋求气运呢?前世之中际遇机缘,又有几个是我能取着?”正沉思着,就见得芊芊欢呼的过来:“少爷,大管家差人送来了银鱼,听说刚刚早上自南面太平湖网了上来,快船运来,很新鲜呢……”

  叶青心里灵光一闪,突睁开眼睛:“芊芊,你刚才说的这句再重复一遍。”

  “呃,快船运来很新鲜?”

  “不是,是前一句。”

  芊芊抬起小脸,有些严肃望来:“少爷你讲的故事里,主角都是这样来戏弄人,芊芊可不上当……”

  叶青有些无语,看着她,有种“刑讯逼供”的冲动。

  芊芊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好吧,不说笑了,是太平湖?”

  “是太平湖!”叶青抓着了这点灵光,重重颌首。

  太平龙君,最喜文才之士,每年中秋时,都身化作人形,前往湖畔听闻士子吟诗作乐,品评诗文。

  这本是常事,但是有一次,龙君心血来潮,觉得这样还不满足,就在湖内水晶宫设了龙君宴,邀请着文士会宴,结果记忆中,有人一举夺魁,闻名天下,传为佳话。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今年了。

  “太平湖,龙君宴!”心中谋算豁然开朗,叶青兴奋抱起芊芊,哈哈笑着转了几个圈。

  在内室被窝中不打紧,但在白天院子里,芊芊顿觉得一下子抽去了力气,声如蚊蚋:“少爷,少爷……”

  叶青回醒过来,感觉到怀中柔软,连忙看下四周,见得仆人眼神,讪讪放下,转移话题:“无事,就是让你提醒了一件事,童生既中了,我想去太平湖游览一番,放松文思,顺便避开纷扰杂事……”

  芊芊装做不在意样子,红霞染上少女的耳根。

  叶青见了,心中一动,说着:“你自是与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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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上岸

  烟波浩荡八百里,碧水淼淼接青天。

  文人赞誉并不夸张,浩浩大江水出壶口,过天峡,一路到此,已是千里沃野。

  处处良田,生民繁衍,水道密布,商贸繁荣,才有了鼎盛经济基础来支持着文事华风。

  这日清晨,主仆就自叶府启程,乘客船而下,顺清水,汇入河水。

  此河水面宽广,波光粼粼,往来皆是白帆,除去了一艘艘平底商船,不乏载着士子与名妓的楼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百舸争流,千帆竞渡,绘成一幅画卷。

  叶青独立船头,静静沉思。

  太平湖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大劫遗迹,想当年,道君争夺气数,三教并立逐鹿世界,一时间,豪杰云集,各凭气运,各起杀伐!

  这里就是战场,而一位大神陨落,轰开地壳,就形成了这万里大湖。

  时过几十万年,在太平湖周面,尚留下许多特色风俗名景,就算在此时,湖中甚至还有古城遗迹,龙宫就是以此而建!

  遥想当年,无数英雄奔驰战场,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投身在内。

  “公子,快到了么?”芊芊扶着舱门,小脸苍白,明眸皓齿,有种难以描述的韵味,吸引了船舷上不少目光。

  但见叶青一身童生衣衫,这些目光又纷纷避开——瘦瘦小小尚未长开,不算是太出色的美人,没必要为此招惹麻烦。

  叶青目光逼退了,才督促着说:“已快到了,你出来透透气,越是待在舱里越是难受。”

  以前不知芊芊会晕船,一时却没有晕船药,只能让她休休息息,也有让她避开公众场合的意思。

  这时少女受着衣食困顿而发育缓迟,只有叶青心中清楚她几年后长开的丽色,甚至前世在凡间势力也几乎难以保全她,由不得他不警醒。

  河风吹着,芊芊却不知道这些,将吹乱发丝拢在耳后,小心挪到船头:“已经到了?”

  “恩,前面很壮观,你也来看看。”

  芊芊皱眉看了眼这微黄的河水,压下眩晕感,再看时,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河水在面前扩展、变清,而河道自三里变作六里、九里,一下子就向两面扩展至天际,横际无涯,水天一色,使人目瞪口呆。

  芊芊从未见此,不由喃喃:“好大,这真的是湖,不是海么?”

  河湖交接处,一波波浪花打来,船身震动。

  叶青伸手扶着她,同样赞叹眺望这开阔水天之景:“是湖,幅广八百里,在九州上也是有数的大湖。”

  湖畔芦苇枯萎,还随风摆动,而湖上渔帆点点,摇橹抛网,在七分壮观上添着两分人气。

  而最后一分是灵气:八百里太平,钟灵毓秀天,山川形胜地!

  云雾蒸腾,风雨兴衰,生灵繁衍,汇聚成浓郁的灵气,就算是凡人都会受益而多出英杰,对于修士来说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此地太平龙君,位格相当高,是一地藩镇,几十万年前修士都不敢造次,何况现在?

  “我要寻的龙……”叶青说到这里,突想起这里是龙君领域,不可妄提其名,当下就含糊过去:“龙先生长居于此,时常上岸巡游,只要留心就能得遇,只恐耗时太久,错过了八月宴会之期。”

  或许是大湖流缓水平,或许是有叶青扶着,芊芊小脸上渐渐恢复红润血色,她琢磨着叶青的话,眼睛一亮:“公子想遇见,可以用这个……”

  说着瞧了瞧后面观光客,没有细说,拿着叶青的手,放到她怀里轻按一下,这在外人看来,是极是春腻的举动。

  引得许多旅客侧目,甚至有老人叹息:“青天白日,人心不古!”

  叶青却是一怔,触摸到一个金属,回醒过来——金杯!

  上一回,县丞是怎么样遇见自己的诗?

  “哈,还是芊芊最聪明贴心!”叶青无心看风景,一把握住少女的手,拉着她奔入舱内。

  舱内不大,但很整洁,这就是贵宾房了。

  芊芊自怀里取出了铜杯,心中充满兴奋,小声问:“是求得赴宴资格么?”

  与芊芊并无隐秘,除了转世的事,见着她兴奋的模样,叶青却反而冷静了,摸着这铜杯,端座不语。

  隐隐的水流声自脚底滑过,宏大而幽静。

  “这就是‘八百里太平’……”

  叶青听着这声,注视着这金杯,怅然叹息一声:“要有一杯青色气运,或可引动得它一见,金色却动不了这一层次存在……现在我们这杯里别说一杯,一丝青气也无。”

  “况而,现在只有一分金黄呢!”叶青惆怅的说着。

  细细回忆着前世传说,可传说就是传说,在龙宫宴里是夸张的说,仿佛亲见,可具体在哪里见得,就不仔细了。

  要夺人气运机缘,又岂是这样方便?

  芊芊神色平静下来,静静水流声中,她只注视着愁眉不展的叶青,心中有一种倾尽所有,来安慰鼓励他的冲动。

  她的脸色微微红晕,清清的眼眸亮起。

  “芊芊……只是小小丫鬟,不懂这些奥妙,只是……芊芊会改变自己!”晕红染上她白玉耳根,声音忽泄气一样低下去,几不可闻:“只要公子还需要芊芊,芊芊就会努力!”

  叶青怔怔,第一次用认真目光打量这十六岁的少女。

  丫鬟生存之道,在渺小中自有道理,穿越者立在天穹云端的视角,何曾会留意到这些默默的奉献?

  叶青自省余苦笑,说着:“却让芊芊给上了一课。”

  芊芊急急说:“公子,芊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不,我是认真的感谢,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至诚之言。”叶青将她搂在怀里:“芊芊你可是我叶青的人,不要小瞧了自己!”

  芊芊心中一甜,伏在怀里,在瘦削稳定、温暖的怀抱中,只觉心中的急迫,忽和缓下去。

  却听得叶青在继续说:“我叶青眼下还只是个童生,本来动摇不了谁,真正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太平湖面积上万平方公里,接壤五个郡县,上百个地点,龙君在哪里出没,根本算不出,但依着前世,还可锁定一处。

  “余下,就是碰运气了。”

  “不,不能算是运气,我有华章三千,还有来自地球的篇章,只要能传播出去,龙君岂有不识之理?”

  “以人求见,难以登天,以文求见,想必机率就大增了吧!”

  可这话一落,铜杯里还有的一层金黄气运就消失不见,芊芊看不见,但叶青却能看见,不免有些心疼,却知道这种涉及到上层行踪的影响,这在任何世界都是一种禁忌。

  就算是利用华章来寻求这一线相遇之机,消耗也很大,但相对于背后巨大利益来说,这已是最节省的办法了。

  “芊芊!”心意已定,叶青就唤着。

  “恩。”

  “芊芊还晕不?上岸后可要好好休息……呃,别让晕船弄的饭菜都吃不下,这附近可是有很多美食!”

  “公子,你笑的好诡计的样子……”

  “……”叶青不由无语。

  再过了半个时辰,客船抵达太平县,一眼望去,连绵上万户人家,南北货船往来,千百小桥点缀其中,真是好一处小桥流水人家!

  “靠岸下锚,即可上岸,诸位客官一路顺风——”船主一声拖长吆喝,诸多士子商人都纷纷上岸,叶青带着芊芊,随着人群上岸。

  “我们在这里逛逛,这里虽是乡,却是商贸重镇,物流繁华,连绵大街横跨十里……啊,真是对不起芊芊,说起来我还没带你逛过街呢。”

  “好啊。”芊芊回答,掩不住眸中欢悦,包裹里一百两盘缠,也是芊芊回答干脆的原因。

  随着家中境况改善,在她自己尚未察觉时,她本身命格就潜移默化,渐渐显露出气度来。

  叶青一笑,拉着她的手,进入熙攘人流,在这繁华之所的街巷间穿行。

  其间随意而闲行,芊芊神情愉悦,欢声笑语,叶青注视着她绽放光彩,却甘之如饴。

  近得了黄昏时,叶青看时,见前面一座酒楼,正靠着湖,五层高,很是壮观,后面又有着厢房,酒楼黑匾上端正写着“临湖楼”三个字。

  叶青不禁笑着:“好字!”

  虽说是字,实际上就是心里大喜,这楼找到半天,却是找到了。

  芊芊进了去,就见楼下热闹不堪,皱了皱眉,而这时,一个伙计迎接上来,叶青见了就笑着:“给我在后院开了干净的厢房,我在这里住几天,再引着我上去上面去座!”

  说着,就自怀里取出一个银元宝丢了去,迎接的伙计一怔,仔细一看,是五两的正官银,细白银子,九八足色,顿时满脸堆笑,打躬:“多谢公子,后院还有一间雅房,我等会就去安排,三楼还有雅座,小人引着您进去。”

  三人上楼来,见屏风相隔,屏风和墙上都有着诗句,水平不一样,但都在水准线之上,心里就有了悟。

  随手点了四个菜,就一起入座,叶青就若有所思,远远望去,只见太平湖千里碧波,风景独秀,连饮了几杯,遂笑的说:“这就是太平湖了,遇到此景,对酒当歌,岂能无诗?”

  说罢,举箸击杯,高声唱着:

  东望太平山,龙祠半空出。

  四面生白云,中峰倚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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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梦魇

  这二句诗一出,整个雅座就静悄悄了,叶青也不以为意,继续吟诗!

  岩峦行穹跨,峰嶂亦冥密。

  颇闻列仙人,于此学飞术。

  一朝向天海,万载空石室。

  金灶生烟埃,玉潭秘清谧。

  吟到这里,雅座顿时动容,就听有人吩咐:“来人!把这些屏风都撤掉,让我见识见识是哪位贤才!”

  就听着有人应声,转眼之间,把屏风挪转到墙壁,顷刻间雅座打通,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见着对面雅座上,是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左右,神情冷峻,似笑不笑的看了过来,刚要说话,就听着叶青继续吟着

  地古遗草木,庭寒老芝术。

  蹇予羡攀跻,因欲保闲逸。

  观奇遍诸岳,兹岭不可匹。

  结心寄青松,永悟客情毕。

  这诗的意思是,远望太平湖侧的太平山,龙君的祠堂就在半空,白云徐徐,崖石高耸,郁郁葱葱。

  传说中有许多仙人在此学习道术,飞升到天上和海中,几万年就这样一直空着,金丹的炉灶灰尘满布,水潭把神秘的面容掩盖。

  天地悠悠,却只有草木生长,五岳我都游遍,没有那里可以与此山相媲美。

  我来这里,和青松同心,了却凡心,悟到真理。

  这诗自不是叶青所作,无非是修改了不伤大雅的几个字,以适应现在的环境,但是李白有诗仙美誉,所作都有道气,这一行诗连连而出,这年轻公子本来要说的话,顿时到喉咙,又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别的雅座的人,都回过来神,齐声赞着:“好,好诗呐!”

  这时别的桌上,有个中年人站起身来:“好诗,看你服饰,已是童生,你年纪不大吧?是哪家子弟?”

  这中年人虽穿着便衣,但神情威严,气度雍容,一说话,顿时就吸引众人注意力,大家都知道此人必是贵人。

  叶青见了,就躬身行礼:“不敢,学生是平寿县叶族子弟叶青,这次参与童子试,侥幸得中,就到此游学,一时见景忘情,惊了众位大人,还请众位大人恕罪海涵。”

  “汝有如此才,何罪之有?”中年人摆了摆手,品味再三,吩咐说着:“汝此诗可题于纸,宣于墙,传以名矣!”

  “大人有命,岂敢不从?”这是给自己扬名的机会,叶青欣然答着,而掌柜这时已赶到,听了连忙吩咐:“还不快给这位公子上笔墨?”

  其实雅座上就有,伙计连忙上去,铺纸磨墨。

  见此情况,先前的青年公子就是不快,正要说话,却见着一个中年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青年公子就心里一凛,没有说话。

  再过片刻,就听着凑上去的众人欢呼:“好字,好字!”

  掌柜更是大喜,说着:“叶公子能赐墨宝,著这好诗,您在本店的消费,都全部免了。”

  说着,就吩咐人把纸镶了,贴到墙上去。

  青年公子哼了一声,连食也不用了,就挥袖离去,

  一行人回了一家大旅店,进了屋,这青年公子就问着:“寇先生,怎么了?区区一个童生,就能让我避让么?”

  寇先生忙欠身说着:“公子,这叶童生是小事,那位却不是小人物了,我看的不差的话,却正是本县的县令,同进士出身!”

  “公子自是不惧,但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和此人起冲突呢?”

  “同进士!”青年公子瞥了一眼,皱起了眉,望着院外,良久才说着:“这次来,我是得了戴先生的指点,来求机缘,罢了,此事就这样算了。”

  本来公子听了劝告,本因开心才是,可这寇先生听了这个“戴先生”,心里就不由生出几丝妒意,就说着:“公子也不能随意罢了,这小子是小事,不过他身边的丫鬟却不小。”

  “我有相面术,能看出此女是内媚之骨,还有旺夫旺主之相,公子要是得了她,想必日后科举也添了些助力——”

  说到这里,寇先生突觉得自己说过了,咳嗽了下,住口不说。

  这公子听了,眼一亮,却冷冰冰说着:“我知道了,这事先不说……你先去见见在本县的本家商社的何主事,就说本公子叫他出两万银子孝敬——本公子自有用处。”

  “给了钱,他可以报告族里,这我不管,但现在要是违了我的命——你带上护卫,直接把他杀了。”

  寇先生听了,应着:“是!”

  “你照我的原话说,没有你的事,责任不会追究到你!”公子慢慢说着:“我不是奢侈无度的人,这十年我未必用掉了二万银子。”

  “但现在作大事,却不能吝啬钱,什么该用,什么不该用,上什么规矩,我都比你们清楚。”

  “还有,你别当我是猜忌小人,见不得别人佳才,要是以前,我结交还来不及呢,只是现在节骨眼上,多了这个善诗的人,总觉得有些不祥。”说到这里,青年公子有些皱眉,挥挥手:“你下去办事吧!”

  寇先生听了,顿时汗透重衣,再也无话,只是站起身来,连连应着:“是!”

  见着公子别没有话了,才慢慢退了出去。

  这时,店老板带着几个伙计,亲自引着叶青,抵达了一间雅室,虽说是一间,实际上分内外二隔。

  叶青歇了一会,随意半躺在被子,想着心里,心里是有点失望,刚才的中年人,并非是龙君,这能清楚分辨出来,这是一个官员。

  虽闻名官员也有益于增长气运,但并不多,因为气运不是名声。

  大凡名声也可转化成气运,但这有五十倍左右的兑换比,想想也知道,名声就是有人听说过,有人欣赏,但这些要转化成实质的支持,就不容易了,而只有实质的支持,才会有气运响应。

  叶青想到这里,叹息一声,取出了桌上一卷书,这是一本《异相志》,翻读着,这书就是描写书生奇遇,鬼神相助,玉女自送上门等等故事,写的动人,在民间传播也大,深受喜爱,但这些就很少能转化成气运。

  作者凭此,能解决温饱问题,就不错了,叶青随意翻看着,渐渐恍惚了。

  叶青突觉自己在一处庭院,落叶满地,竹笋丛出,石桌石墩俱全,景色颇是清幽动人。

  一个青布素裙的少女凭窗远眺,神情静谧。

  叶青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看了上去,只见此女既陌生,又是熟悉。

  这少女眉若横黛,目似秋波,容颜绝丽,荆钗布裙,而最吸引人的,却是弥漫在她身上一片满月一样的意境。

  少女脚步轻移,只缓缓一步,就来到了叶青身前,“噗哧”一笑:“公子许久不见,就忘了芊芊了吗?”

  “是你,芊芊,你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叶青苦笑一声,坦然说着。

  芊芊不置可否,凝视着他:“公子,我不管怎么样变,都是你的人,许久不见,我们散会步吧,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散步了?”

  说着,只是缓步徐行,姿态娴雅,让人只觉得这秋水伊人,是以冰雪为姿,满月为魂。

  叶青心旷神怡,一时只想着把此刻延续到天长地久才可。

  不过才行得几步,眼前就是一片迷雾,伊人就消失了,叶青大惊,喊着:“芊芊,芊芊,你去了哪里了?”

  只是走了几步,就心生不祥,这处园林还是原来园林,但处处倾覆,乱石堆积,显是荒芜已久。

  天空黯沉,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只是一片寂静,却生生令他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

  跟随着一种预感,叶青直向一处奔了过去。

  过了一个庭院,一眼,就看到了依着柱子的芊芊,她穿着白色衣裙,长长的青丝散披身上,侧卧不动。

  一柄长剑握在芊芊手中,只是此时,只剩半段剑身,余已不见。

  叶青不及细想,直奔而去,一把将她的身躯拉进了自己怀里。

  这一瞬间,只觉得怀里一片冰凉,顿时心中一沉,连忙拨开芊芊脸上的青丝,那张蜕化的至丽至清的容颜,此刻还含着微笑,只是一片苍白。

  有这一瞬间,叶青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芊芊的容颜原本不美,但自十六岁,就起了蜕化,渐渐天生丽质,笑嗔宜人,让陪伴的人时时如浴春风。

  只是此刻,一切都只归于宁静。

  叶青怔怔看着她,突然之间,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和痛苦涌了出来,带着最炽热的暴烈。

  芊芊死了。

  是谁,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有着冥冥中的答案,这答案让他喘不过气来。

  愤怒,仇恨,明悟,都一刹自心中喷薄而出,化出了红莲一样的火焰——是我还不够强,所以要让她为我牺牲吗?

  那怎么样强,才足够呢?

  在这大劫来临之前?

  “公子,公子……您怎么睡的魇着了……快醒醒!”

  感觉到被一双手推着,叶青一个寒战,醒了过来,仔细一看,身还在旅店的床上,一本书跌落在不远处,清风透窗而入,芊芊正担心盯着自己,用着手推着自己呢!

  回思梦境,宛然在目,叶青怔了片刻,渐渐回过神来,拉了拉芊芊,说着:“没事,就是魇着了。”

  只是垂下的眸子,越发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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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明悟

  闻到了敲门,叶青一开,就见三个士子,不禁一笑,说着:“请进!”

  房间不大,但多三个人还绰绰有余,一人细打量,见着现在布置得清雅,墙壁都新裱了桑皮纸。

  “这是安敏兄,也是童生,安家的人!”

  “这是何茂兄,童生!”开言介绍的是尹子深,同是童生,却认识了些时日了,这时介绍的说:“这二位都闻了你的诗名,特来拜见。”

  “不敢不敢,安兄,何兄,都请坐。”叶青笑的说着,引到了桌上坐定,这时芊芊正收拾完,大大方方行礼:“各位公子稍候,我去催下茶!”

  正说着,尹子深就笑着一指:“不必催了,茶来了,酒也来了,老板真是殷勤着呢!”

  安敏转头看时,果见老板引着伙计,挑着食盒过来,又有伙计煮着茶过来,心里不由诧异。

  何茂就笑着:“叶贤弟连作三诗,都是能轰传郡州的青诗,这楼蒙着这三诗,最近观赏就食的人多了,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这是可以恩泽后代的,现在殷勤点,又算什么呢?”

  说着老板就进来了,连忙行礼。

  “罢了罢了!跟我行什么礼?”尹子深用扇柄子敲敲桌子:“我们读书人谈诗论道,最怕打搅,也罢,时间不早了,上菜吧!”

  老板应了一声,说着:“快立冬了,上火锅正是时候。”

  说着,伙计端出个火锅,里面炭火还在啪啪作响,汤水沸腾,里面浸着肉片、肚片,牛肉,香气四溢。

  周围还有一盆羊肉、鱼片、还有着鸡、鹅、鸭、牛,就叫八鲜锅。

  众人用调羹匙品了品,果是鲜美,老板就笑着退下了,尹子深见着退下,就揖手说着:“好鲜,正好配得青诗!”

  遂吟咏着。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太平山。

  又吟哦着:

  朝辞上陵彩云间,千里尽江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

  尹子深言语清脆,有金石之音,众人都听得心旷神怡,何茂把杯一举,说着:“果是好诗,每首都价值百金,此楼老板免了饮食,正是赚大了。”

  安敏喝了一杯,也起了些酒意,笑着:“叶贤弟十五岁就中童生,又有此诗才,现在已经闻名太平县了,假以时日,满郡都闻名啊!想想我自己,只想寻个地缝钻啊!”

  这口气说的诚恳,众人听着都笑。

  一群人就继续用酒,渐渐忘了形骸,相互谈笑,尹子深就说着:“以叶贤弟的贤才,只怕再有三年,就能在郡试里中得位业了。”

  叶青笑着:“不敢,不敢!”

  就又听着何茂说着:“别听他胡说,叶贤弟,你写的诗真的很不错,但诗不能当科举,我看你还是认真研读三经五典才是正途。”

  这就交浅言深了,叶青感激看了看这位初次谋面的年长童生,想了想,说:“贤兄厚爱了,您这话是至诚之言,我怎么敢不听呢?”

  “来,我们喝酒,希望数年后,我们能换个身份,一起和今天一样。”

  这一餐用到下午,三人才醉着离去,而叶青却没有事,只是出了一身冷汗,开窗望着远去,只是怔怔看着,脸上浮着沉郁。

  随着日子过去,叶青变得心不在焉,时不时陷入苦思。

  叶青自身沉湎不觉,芊芊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不知怎么样劝说,她只是一个小小丫鬟,近来虽得主人亲切,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在相异心思中,时光一日一日流逝,不知不觉又过了十日,离八月只剩下一天了。

  叶青并不确定,龙君宴具体是在哪一天,但既是中秋,想必八月前就应该下帖并且确定了。

  这夜梦醒再起,叶青没有心思穿衣,就到了窗前。

  这时还是半夜,天穹一片灰暗,下起雨来,浙浙沥沥,时密时疏,不是风声就是雨声,已连着下几天,都还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对着这湖上水雾,叶青心中起了诸多念头,自梦见了那个风华绝代的芊芊,又梦见芊芊被杀的场景,这些思考就一阵连着一阵。

  正在叶青苦思时,却听见了后面声音:“公子……”

  回首,就是一惊,只见芊芊披着衣衫,隐隐可以看见洁白肌肤,双臂环了上来,自身后轻轻抱着他,暗暗的幽香浮动。

  背上是细腻贴触,隔着白玉一样清凉柔软高耸,两人的心跳紧紧贴在一起,芊芊呼吸不稳,身子微微颤抖,却有着认真:“我一定能行……”

  身体的触动,情感的触动,叶青不由心中一暖,杂乱心绪平静下来:“没事,我只是做了个恶梦,就是这几天……”

  叶青声音一顿,自地球穿越过来,这两世都是困境重重,而就算怀着忧惧之心,却何曾做过这样的恶梦?

  这一刻惊醒,心中就是闪电,生出一种明悟。

  气运较量,本质上是气机对人心的影响,尤其不对称的层次,就会产生种种迷雾,不知有多少杰出之士,算计谋定,却倒在了所谓“命运的迷雾”中,或许离着曙光不过咫尺之遥。

  就地球华夏历史而言,所谓超出英杰之上的英雄,多是在眼界上,还有对气机干扰的抵抗能力。

  大凡最杰出的政治家,无论所行好坏,都以超凡坚定将自己道路推行到底,纵有着起起伏伏、风波诡秘,而不改易其志。

  只有想着争取的人,才会受得重重刁难,而不做事的人虽无此虑,只能顺波逐流,临到灾难时就是伸头缩头都一刀……

  自己穿越而来,前世虽做事,却没有这样拼命争夺过气运,更不要说现在的差距了。

  现在自己区区一个童生,点滴泉眼的气运都没有,却妄想着影响着八百里太平湖之主,这简直是想逆天,难怪受此反噬!

  此念一生,叶青顿时明了,再看这窗外,水雾茫茫,心中就暗叹:“这雨水蒙蒙,就已经是预兆,自己却还不知。”

  龙君临岸,就算控制的极妙,还是会引起风雨。

  见着叶青平静了下来,芊芊不再说话,静静伏在他怀里,风声,雨声,一切都显得宁静安详。

  过了许久,芊芊动了一下,叶青看去,见她睁着眼睛,有些奇怪表情,问:“怎么了?”

  芊芊摇了摇头,说着:“不是,我刚才这一会,居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见叶青等她下文,芊芊笑着:“我梦见了……就不告诉你!”

  叶青笑:“我也做了一个梦,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吧,我们交换,怎么样?”

  芊芊就要答应,突回忆起了什么,小脸一红,说着:“才不,我才不说!”

  叶青不由失笑,抱起了她,把她放到外床上:“睡吧,别多想了,你这些天也累了,我还要等会,想想事。”

  芊芊应了一声,看着他温柔的目光,感觉心里心中特别宁静,于是闭上了眼,感觉他远去,渐渐,她心里坚定,喃喃的说着:“公子,你这样对我,就算是和梦里一样,芊芊也不后悔了。”

  叶青这时却没有听见这句,徐步到了窗前,再次凝看着自己的气运。

  这些日子来,白气已经弥漫成一片,渐渐成形,里面有一些是这些日子,自己作得青诗,又结交士子而获得。

  但这些,离秀才的位格,还远远不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酒楼

  天色晦暗,一人进来,伙计眯着眼才看清,见是一个中年人,穿着青衣,脸上都仿佛带着青色,瞳仁闪着幽幽的光,显的有些怪异。

  不过来者是客,就连忙笑着:“客官请进,请问是要用饭,还是住店?”

  “用饭!”这中年人说着,就随手丢了块元宝,这比上次叶青给的还重,有十两,并且当时是包括住宿费和用餐费在内,而这人口气更大:“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来,多余的都赏你!”

  伙计听了,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说着:“谢老爷赏!请上楼上!”

  说着上楼来,这时夜相对深,已没有客人了,但伙计还是一一点灯,把整个三楼点的明亮,才躬身说:“老爷,先坐,菜立刻就上,现在人少,小人再把唱曲的给你喊上来。”

  这世界物价稳定,就算奢侈,一席也不过二三两银,这十两银子虽是赏着伙计,但伙计除非立刻跑路,不然拿不到这样多,可就算这样,也至少有一两收入,由不得他不殷勤。

  当下,就立刻通知老板,通知厨房,片刻,老板亲自端着菜,笑着进过来。

  只见这时,这中年人却专心看着屏风和墙壁上的诗文,见着老板过来,指了指,问着:“这是谁的诗作?”

  “哎,是叶公子之作,现在就住在本店,这真是天上星宿下凡啊,年十五,就中了童生,还一口气写了这三篇诗,据士子老爷们说,都是青诗!”一面说,老板一面摆菜:“我不懂啥叫青诗,但托他的福,我的生意好多了。”

  “叶公子?叶青?你说他住在本店,有意思!”中年人笑了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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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黄龙楼

  八月一日

  叶青起床后,就呆立着望着门外太平湖,过了会,深深吐了一口气,说着:“芊芊,我今天出去走走,你就呆在家里就是了。”

  “公子,等会!”芊芊连忙赶过来,取了两个小元宝,又自怀里取出金杯,一并放入叶青襟内贴身藏好,认真嘱咐道:“少爷,路上莫要走过于偏僻之地,也莫要留恋烟花之地。”

  少女说完,还理顺了衣衫:“早去早回。”

  叶青咳一声:“不带你,是因着别的原因,你自己没有发觉,你这些日子变得……前天不是买过一枚梳妆银镜么?你一会自己瞧瞧。”

  嘎吱——木门被严密合上,脚步声远去。

  芊芊怔了片刻,满是雾水,反锁了门,进得了内房,翻出了一块银镜,立在了梳妆台上,取代了店里原有的铜镜。

  镜面中,容颜乍看上去,和往昔无异,勉强算得清丽,和少爷故事中丑小鸭一样的存在。

  想着是少爷吩咐,芊芊认真分辨,渐渐,发觉小脸依稚气,眉目却多了一丝神韵,身子还是单薄,因少许发育变得匀称。

  镜中少女,疑惑变成认真,认真凝出沉静,沉静又自眉目渗入身子,渐渐就有一种水一样的感觉。

  芊芊不知气韵这一词,却想起她过去瞧着夫人,就是这样感觉,说不清是哪里美,只知道很美。

  少爷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镜中少女顿时晕红,沉静无存,眼看就要打回丑小鸭原型。

  一时不知是想保护,还是想逃避,芊芊“唰”将银镜一收,匆匆塞回行囊中。

  做完这些,她钻进被窝里,手捂小脸,发烫还在不可避免扩大,蔓延到耳根,脖颈,乃至浑身。

  欣喜与羞恼在心中交替,十六岁的少女念着:“芊芊你真不要脸,真不要脸,坏女人……”

  叶青不知自己错过了有趣一幕,只在街上闲逛。

  明悟过,叶青就本着“尽人事,听天命”态度,决定这里待下去,同时作最好和最坏打算,直到遇见龙君,或抵达中秋十五打道回府。

  不再前些日矛盾态度,认真选择士子来往多地段,甚至一些青楼楚馆,这是出于对龙君最喜文人的分析,自概率入手。

  但直到日暮,还是一无所获!

  眼见夕阳落山,叶青虽不气馁,但还是返回了酒楼。

  此时正到了了饭点,一楼二楼都坐满了人,叶青回来时,伙计就认识,殷勤着引着上了三楼。

  叶青给自己和芊芊都点了菜,芊芊的自是送到房里去,正想用着,就听着伙计又上前:“公子,今天要不要上些酒罢?”

  叶青才十五岁,很少用酒,这时却心血来潮,问着:“有什么酒?”

  “本楼最有名是黄龙酒,原本不叫这名,相传古魏朝,有一个真人常来此,日夜观看太平湖涨落,每每喝的就是这酒。”

  “后来真人乘龙入湖,证道升仙,酒被本地人叫做黄龙酒,历经三千年,此酒之方流传至今。”

  叶青听得入神,颌首:“故事不错,给我来一壶。”

  听到上一壶,伙计有点迟疑,望了望掌柜,见着点头了才准备去拿。

  在这时,对面桌上的人一笑,是个士子,举杯对叶青致敬,笑着:“这传说里哪是真人,就是本湖龙君,俗人不知罢了,至于这黄龙酒,这八百里太平湖因龙而灵,沿湖酒店哪一家不附会?”

  “这位想必也去过附近几家名楼,别说黄龙酒,就是龙君酒、湖宴酒都有,我一一点遍过,却也没有特殊,想来不过是伪品罢了!”

  才准备拿酒的伙计,听了黑了脸,不服说着:“这位客官是读书人,可以去翻翻县志,谁人不知黄龙楼千载传承,两次毁于战火,但原址就在这里,怎么是招摇附会?”

  听到这里,一个老者慢条斯理说着:“这话有道理,老朽在此住了四十年,那时杜明府还刚刚主政,太平县没有现在繁华,城东高八层的太平楼,湖心岛临水筑的君山楼,却也不曾建得。”

  “不错,公子外来不知,此楼虽不算很华丽,可是的确算是正宗,真正临着原址而建!”

  睢着士子有些窘迫,伙计心满意足,却没有逼迫客人的道理,于是去拿酒,并且招呼别人,化得了尴尬。

  待得到酒上来,叶青举杯回敬对面士子,却不被理会,顿时微微一笑,就自斟自饮起来。

  才饮了一口,就听见一个沉稳声音:“伙计,照旧。”

  “一坛黄龙酒,四色小菜,特色点心,贾先生,掌柜特意给您留了临湖的古魏字号厢……”

  叶青一惊,只见秋风飒飒,映着云霞,青气沉静弥漫,隐隐的水流声自面前滑过,宏大而幽静。

  叶青一颤,再回神看去,不过是穿着青衣,样貌平凡的中年人,一点都没有任何异相。

  心中瞬间转过千百念,问着:“伙计,这酒多少钱?”

  “叶公子,我店向来实诚,黄龙酒取三年之酿,价值三两雪花纹银一壶,不过老板吩咐了,您用酒用菜住店,无需花费。”

  叶青吃了一惊,说着:“虽说老板慷慨,但一壶三两雪花纹银,实在太破费了,连着这菜怕要五两罢?”

  伙计应着是,又说着:“老板说了,您著了三诗,使我楼蓬荜生辉,这点开销还是能供养。”

  叶青连忙辞退,要取出银子:“平时住宿还罢了,这却使不得。”

  正推辞时,贾姓中年人看了看叶青两眼,却笑着:“哦,是三诗的作者?罢了,四面粉墙,只有三面,要是再作一诗,填得圆满,我出这价。”

  而周围的人,顿时“轰”着响应,都言说:“这位先生说的极是,再出一诗,这酒宴我们包了。”

  叶青想了想,起身一礼,说着:“罢了,那容我想想!”

  说着,就在三楼雅座间踱着步,又望着楼外。

  湖面上白帆点点,碧水烟波浩荡,时值日暮,夕阳照着沙洲,一行白鹭悠悠而起,与晚霞齐飞。

  这景色触动着心境,使叶青的思路清晰,几首名篇呈列眼前。

  选哪一首呢?

  真叫人为难。

  “兄台就是叶青,现在可是思路匮乏?不妨饮上几杯以增文气?”这时,原本士子哪来的敌意,明助实贬,持着酒杯奉上。

  “哈哈,多谢兄台良言。”叶青当真接过,一口饮下黄龙酒,意气风发,对着掌柜喊着:“笔来!”

  掌柜连忙吩咐伙计取过笔墨纸砚。

  叶青定了定,就此磨墨,执笔,笔走龙蛇。

  众人见了有趣,都围上来。

  此地文风鼎盛,不见人人都会作诗,却会吟得两首,辨得好坏。

  后面来迟却只能掂着脚尖,再后面只能在人群外面嚷嚷着:“念出来听听!我们也品评一二。”

  人群中,刚才士子大声念出来了:“昔人已乘黄龙去!”

  这一句附和了此楼历史,论文气只算平常,第二句转眼传了出来:“此地空余黄龙楼。”

  有人就皱眉,中年人神情不置可否,细细听着。

  让人惊讶的是,朗读的士子一时沉默下来。

  外面连连催促,人群中才有人代读,却是两句整联了:“黄龙一去不复返,碧水千载空悠悠。”

  这时已有些人听出意境,知道士子为何沉默,纷纷小声说着:“到这里,这诗也算得不错了!”

  人群中就有人提醒:“嘘,还在写呢,还没写完。”

  下面又被大声传了出来:“晴川历历河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掌柜心中喜不自胜,却提出疑惑:“河阳是大河北岸,鹦鹉洲是何处?”

  随即被人笑着:“前面沙洲本无名字,飞鸟时有出没,不乏鹦鹉,想必就是顺手取了此名……此诗一出,这就是鹦鹉洲了。”

  有一个沉稳声音悠然说着:“昔日大魏,有名臣黄香在此担任太守,在此绿洲上大宴宾客,有人献上鹦鹉,故称鹦鹉洲,后沙洲被湖水所没,三百年前又现出水面,故名湮没历史,不想这位还记得。”

  众人看上去,正是这贾先生,想着:“这位想来也是博学之士。”

  众人心中所想各异,却无人再出一声,皆凝神听着传诗声:“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湖上使人愁。”

  一片静寂,墨迹纸幅传了出来,字体婉转龙蛇,大有纸上生烟云之意。

  在叶青自己眼中,这诗冒出丝丝纯白,渐而转红,既而转黄,最后定格在一片淡青中。

  中年人怔怔望着这诗,此诗文气就足以动容,再结合诗意对昔年往事的追溯,更勾起了他的悠思,不由问着:“此诗何名?”

  叶青随手添上,口中说着:“就叫黄龙楼。”

  这时老板大喜,这就是镇楼之宝,有此诗在,就算自己不是正统的黄龙楼,现在也是了,当下不停躬身道谢:“叶公子大诗才,以后本楼就改叫黄龙楼,这酒钱自是休提,也无需贾先生代付,还请上坐,由小店略备薄酒。”

  说到这里,还大声说着:“只要本店没有倒闭,叶公子前来,一概免费!”

  众人都是大赞,说着:“合该如此!”

  叶青只是笑而不语,对着中年人深深一躬:“在下谢过贾先生相助之义。”

  中年人自慨然叹息中回过神来,意味深长注视着他,淡淡说着:“小友真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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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请贴

  叶青一怔,心里凛然,中年人怕是看出了自己刻意相遇的意思。

  中年人正微笑望着他:“小友何故来此,可否一言?”

  这话说的和颜悦色,但隐隐的水流声扑面而来,宏大而幽静,里面流露的威严和冷峻,实是深不可测,怀中金杯已冷如凡铁,体内川林笔记都蛰伏不动,一时间直让人股栗变色。

  这种警示下,叶青不敢说谎,坦诚说着:“学生本是族中支脉,困顿潦倒,侥幸中了童生,却知前途渺茫,却是不甘,偶在北邙一山庙里得了神启,迤逦来到此湖,寻一线机会,非是有意冲撞先生。”

  全是实言,可种种次序颠倒,形成不同于事实的暗示。

  “北邙……”中年人青袖一展,一股灵气在叶青身周萦绕一圈。

  环形淡青灵气,在虚空中穿透了叶青,叶青身上显出一圈淡淡的白光,又在金杯上激起一丝金焰,只穿透川林笔记虚影,旋即回转不见。

  叶青面色不改,心中纯净。

  “原来是故人遗泽!”中年人扫了眼叶青怀中金杯位置,却也信了,举杯就饮:“可惜鬼门封锁七十二冥道,阴阳往来交互不易……我观小友气运,非富非贵,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功名,却是埋没了这诗才。”

  叶青笑了笑,总不能说自己是站在有别于此的宏大文明肩膀上,可有些话是应景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友所言甚是,人生天地间,自要尽力向前,别看你眼前困顿,或三年后,家产万贯,妻妾盈房也是可能。”中年人缓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叶青瞧着中年人神色,有神灵经验在前,就知这话不能乱接,当下说着:“富贵妻妾是我所愿,可是千金散尽复还来……这些并不是学生的大愿。”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复还来!”中年人举杯一呷,沉吟片刻,良久才叹息:“是我小瞧英才了……敢问姓名?”

  “学生叶青见过先生!”叶青举杯敬酒,坦然说着:“学生还只是童生,却想着中秀才、举人,甚至二榜进士,以求大道,先生会不会觉得学生妄言了?”

  中年人一怔,盯着叶青看了片刻,只见叶青虽躯体单薄,但神采奕奕,从容沉稳,说起大道时,语词铮铮,只喃喃说着:“大道!”

  昔年追寻历历在目,最后越行越是孤独,多少同伴知己一一落下,不能说不追念,只能说是无悔。

  幽幽无人,静听宏大云水节律,敢说是并行而无逾越,却不敢妄言得了大道。

  少年意气总是高远,中年人有些伤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笑着说:“说起这黄龙酒,饮的越慢越容易醉,饮的越急反而越不易醉,醉有醉的味道,不醉有不醉的味道,这里面还有段故事,昔大魏李将军临危出征,以军中上下禁酒而拒陛辞之酒……”

  中年人说到这里一顿,有着追忆之色,转身又叫了一坛黄龙酒。

  “后得凯旋,禁中遂令诸民献不醉之酒,此何其难也?就有个道士取了巧思,借太平湖水涨落之理,作得此无名之酒……”

  两人只是喝酒,一句句闲聊,自太平湖旧事,谈到河水两岸,再到北邶风光。

  叶青欣然倾听,不时置上片语,简洁实在。

  夕阳早已落山,夜幕中星星点点,二楼厢内也掌了明灯。

  “时辰不早了,我观小友腰间配饰搭配,是作速归之意,看来是有女眷等候,还是早些归去,莫要负了佳人,人生漫漫,纵有壮志,独行也难免寂寞啊……”中年人哈哈笑着,颇有些开颜,此时已半醉,临去却又旋踵,袖下示出了一物。

  明灯下,正是一张淡青色请帖,非金非木非纸,在灯下幽幽暗华。

  “这是一陋宴,八月初八前去太平湖六梅口,临湖自有船接应,小友去否?”

  “去!”

  叶青一凛,接过请帖,就听这中年人下了楼,大笑出门而去。

  笑声临湖甫歇,叶青紧跟着出来,隔着熙攘人群,就见月下碧波涌起,化作堆雪层叠大浪,冲在了岸缇上,就不见了那淡青人影。

  只有金杯一热,伴着隐隐水流声,有庞然大物自湖畔滑过,宏大而幽静。

  撞击的水雾飞溅扑面,暗含着凛冽灵气,如冰如酿。

  叶青一个激灵,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回想起前世信息,每年入秋,龙君必上岸,最喜文人,要想短时间内借得气数,只有以此!

  想着,就吐了口气:“果是太平龙君,还是叫我给抓住这次机会了。”

  瞧着街市华灯亮起,叶青见时间不早,赶紧回了离着不远的雅房,到了门口敲过:“是我。”

  吱呀——门开,微黄灯光下,简单酒菜变凉了尚未动过,芊芊立着,小脸有着遮不住的期待。

  “呃,我不小心误入烟花,可能是错过了……”叶青神情遗憾,正好配合了满身酒气。

  芊芊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想着刚才门口急迫脚步声:“公子你又来!哼哼,以芊芊听不出……哎呀——”

  叶青一把抱起这聪敏的少女,踹上门,扛着她在屋内旋转两圈,笑着:“终还是被我抓住机会了,芊芊你可知道这有多难得……”

  芊芊小脸通红,一颗心砰砰急跳,带着羞恼、喜悦,还有疑惑:“公子?”

  却听得笑声转凉,叶青大喜之后,不知怎么,一股悲凉借着酒意就冲上了心扉,这悲凉说不出是来自何方,就是这样纠缠不放,压抑不住。

  一张淡青色请帖“啪”的自袖中掉落在床上,芊芊翻身下来,坐在床看了眼这淡青色请帖,也不多问,张开怀抱搂着叶青。

  昏黄油灯下,叶青收了笑泪,躺着看上去,眸子幽黑。

  其实中年人并未走远,在离这里不过是三百米,一处隔近的院子中,中年人突着出现。

  “主人回来了!”院中涌出了一群少女,个个妙曼云环、步摇叮当,簇拥下登堂入座。

  一时间,就轻歌曼舞,中年人却视之平常,沉思片刻,不知自何处取出了一个画卷,徐徐展开,这画卷正图却是一个灰衣道士,背负宝剑,执杯而饮。

  凝看了片刻,又叹息着放下。

  就在这时,有人报着:“石阁内来了,求见主上呢!”

  中年人就放下杯,笑着:“石阁内也来了?请进来吧!”

  就听脚步声,进来是一个三十左右人,穿着官服,却和现在大蔡官服有些不一样,此官一出现,众人立刻肃穆雅静下来。

  “请坐,事情都办完了?”中年人就摆了摆手,说着。

  石阁内应着一声,说着:“是,宴席我已经清点过,请贴也一一发了……主上,听说您亲自发了一个贴?”

  “是,一个叫叶青的童生。”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说着。

  “主上决断,臣本不敢质疑,只是这原本不在名单内,而且此子所作所为,很是刻意,想必主上也能看出……此宴事关气数,多出了这个变数……”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主张……哼,什么气数,不过是见我守着这太平湖,潜龙深藏,气运哗哗的向我这里流,有些眼红,所以才假借着这宴,分些我的气运。”

  “本来我也不介意,这文宴本就是我喜欢的,分些气运过去也是杯水车薪,无损元气,不过搏得一乐。”

  “只是既要我出气运,又要指定人选,这手就伸的太长了些,你说是不是?”说到这句,还有着森然的意味。

  这石阁内听得不由变色,深深一躬,答着:“是,臣遵命!只是这样一来,影响就既定的命数,这会不会给主上带来麻烦?”

  中年人用手敲了敲桌子一下,笑着:“你是前魏名臣,和我有缘,故到了我的宫里任职,一转眼就是上千年了。”

  “你忠于职司,这些年也进步不少,只是太守君臣名分,却不是修道之才,所以才看的不明白。”

  “这叶青刻意寻我,他现在气运单薄,所图是何,我是一看就知。不管是他怎么知道,怎么寻来,既来了,就有他的一线机会在里面。”

  “我只要守着我的道,既是以文寻士,以文会宴,只要这叶青真的能够文压全席,这气运给他又如何?”

  “至于命数,更不必考虑,这大道泱泱,却和这太平湖一样,有岸有堤有水道,来束缚这水,但却不能连着一滴水一点浪都指定了。”

  “要是这样指定,不但要花费千万倍的力量,还要受到这太平湖的反噬,就算是我也不例外,所以大势不改,小势随意——这你明白了不?”

  这石阁内听着凛然,仔细一想觉得战栗,说着:“臣浅薄,谢主上训诲!”

  中年人摆了摆手,露出一丝冷笑:“不过,机会我给了,可既要夺了既得命数,这反噬,却也是他应受得,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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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滚出去

  入夜了

  寇先生吹熄了油灯,卧在床上。

  秋风拂入室内,寇先生睁着眼,心里思潮翻滚。

  自己自少读书,少时也曾有过梦想,就是中得童生、秀才、举人,但在残酷的现实下,这些梦想都灰灰了。

  经过反复思考,靠着相人之术,投奔了俞府,俞府是郡里郡望之家,屡次出过举人,同进士,至于童生秀才云集。

  大管家郑程说过这样话:“俞府奇人异士甚多,或有武力,或有才智,你这点伎俩上不了台面,戴先生远你十倍,汝唯有本分实在,才能受人敬重。”

  想到这里,难以入眠,躺了片刻,终还是起了床。

  又点了油灯,灯焰幽幽发着光,寇先生眯着眼盯着一张纸条,却正是叶青的资料,仔细看了遍,盯着“出门,奴阻之,立杀,长扬而去”反复看了几遍,叹着:“此子或是公子大患,惜公子尚未有决心除之。”

  作久居下人的人,才清楚里面隐含的难度,一个区区破落少年,敢悍然杀人,这胆气实在很是可怕。

  可俞公子却不以为意,这并不是俞公子没有看见,只是对于俞公子这种人来说,杀个奴婢就和杀只鸡没有区别,故就无法体会当时叶青的困境和胆气。

  当然寇先生也是清楚,杀一位童生,就是赤裸裸冒犯朝廷,冒犯天规,公子自不能这样随意。

  思略了片刻,一阵凉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就听到隐隐的滚雷声,渐渐,神色坚定:“罢了,公子不以为意,我为公子门客,却要为公子绸缪。”

  想到这里,就起了床,穿了衣,吩咐:“来人!”

  “在!”二个甲士应声而起。

  “出门在外,不可穿甲,卸了甲随我出去。”

  “是!”二人都是身材魁梧,杀气凛然,应命去了甲,却带着长刀。

  寇先生暗想:“我之权限,只能带二个府内甲兵,但对付一个童生,却也绰绰有余了。”

  “不能杀得此人,也要索得那个侍女,那侍女内有媚骨,却秉有气运,对公子大是有利。”

  “而且折辱得此子,就可折了此子的心气,到时诗会中自是受到压制。”

  想定了,见着外面小雨,拿了油伞,出门而去,这雨不大,凉丝丝,这人就散着步缓缓行进,片刻就到了酒楼。

  “哎呀,这位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这时蜡烛照的酒店十分明亮,下面就有七八位客人,有的吃饭,有的吃酒闲谈。

  “叶公子在不?”寇先生问着。

  伙计一听,说着:“在,您也是见叶公子的?可是现在夜深了,公子或已经睡下去了。”

  “时日还早,想必还没有睡下,引见下又何妨呢?”说着,这寇先生就自怀里取出一块碎银丢了去。

  这伙计伸手接过,他干了伙计多年,眼自是能看货,接过一看一掂,就是一块细深银子,怕是有一两重,顿时满脸堆笑,打躬说着:“谢客官赏!”

  说着,就在前面引着,向里面去了。

  此刻才入夜,楼上还有客人,细竹声响彻,一行人就沿着走廊,向一间雅房而去,脚步细碎,与风雨相合。

  这时,叶青正站着想着事,眼见黑沉沉乌云,雨点噼啪而下,一阵风扫过,当下向椅上一坐,静静沉思。

  来此时,叶青对叶家借口是“处暑时节,为着秀才县试,去湖边避暑热,放松文思”。

  十多日游玩,实暗陷于气机交锋,幸有芊芊善加调解,真遇了龙君,亲见深不可测,却揭破诸多困扰,心中反而纯净。

  现在看了一眼内室,隐隐有着娇颜在睡,思绪慢慢反散,在湖天之际扩展,至无垠无限。

  黄龙楼之遇,叶青自忖还算不错,可几日后登上龙殿,怕不只是一篇诗文的考较,又不是朝廷取士,可不会用镇运法器做出表面公平。

  传言当日太平龙君宴上,文士济济,言辞往来,明枪暗箭,一轮轮交锋必是全面的抗衡,自文气、才华、见识,到品貌、器量、气运,最后为龙君嘉许士子也才具无愧,日后中得第三榜榜首,是“同进士”,差一点就可入得第二榜。

  第二榜就是正牌进士了,同列者不过三十人,可都是大蔡朝二千里幅员汇聚出的英才。

  “我虽无惧于才华见识,又凭什么肯定,能在这全面抗衡中压下这等程度的英才,进而独占鳌头呢?”

  叶青思绪一起,围着这核心问题,渐渐坐卧行止间都在细细揣摩,耐心抽丝剥茧,以获先机。

  一声敲门声惊醒了叶青,不由一皱眉:“谁?”

  “叶公子,有客人求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叶青起身,拉了下布帘,顿时把内室关上了。

  这才去开门,才把门拉开一条缝,就有人一推,门开了,一阵急雨顿时扫了进来,让这时叶青打了个寒颤。

  眼前总有三人,一个仿佛见过一面,三十岁上下,撑着伞,还有一个是伙计,叶青目光扫过后面二个,顿时就是一凛。

  “原来是客人,请进!”叶青笑着,却对伙计说着:“有客来访,岂能无酒,这样吧,你回去喊一桌酒席,就说是我要着……”

  说罢一笑,侧过身来让人进去了,寇先生就一笑,说着:“夜了,那能让叶公子破费……”

  “来者就是客,不能不款待!”叶青微笑说着:“还有,多取些蜡烛来,夜暗的不好说话。”

  寇先生被他噎得一怔,但这时阻挡也不是合适,就缓声说着:“那就恭谨不如从声了……”

  这时,苍穹上黑云越浓,不时传来沉沉雷声,四人进去后,寇先生和叶青就坐着,后面二人一左一右侍立。

  寇先生看了一眼叶青,见一脸漫不经心,有点失望,笑着:“久仰你的大名了,夜里想着睡不着,特来拜访,还请海涵。”

  叶青笑着说着:“不敢,我只是小小童生,而且这诗词也不是科举正道,不过是文场游戏罢了。”

  说着,就颂吟:“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叶青咏叹,寇先生顿时一惊,听痴了,这诗句句落在心里。

  多少文人不能中得科举,于是就只得把大道文章,变成了娱乐青楼的学问,当真是赢得青楼薄幸名!

  转眼才醒过,不胜慨叹,说:“——真好,只是颓唐了些,不过公子是童生,的确不能搅和这些。”

  说着就看着叶青:“我家公子在酒楼听过公子的诗,觉得非常好,只是又很可惜,现在圣明天子在位,政治清明,公子还是认真读得三经五典才是。”

  说着,笑容可掬,一声吩咐,就有着一人提着一个包裹,摆到了桌上,里面尽是雪白的纹银。

  “这是我家公子赠银,赞助公子读书!”

  “多承你家公子的厚意!”叶青带着微笑:“我才年十五,这次来是放松文思,不想就承蒙您家公子教诲了。”

  “不过我虽不富贵,但家食无忧,又无亲无故……当不得这赠银,先生前来,必有着它意,先生可以直说。”

  “……”寇先生一怔,接着一笑:“叶公子不要误会,这的确是我家公子一片好意,诗词风流,只是小道,三经五典才是大道,我家公子爱才如命,不忍叶公子沉沦,才特意派我来赠银。”

  “只是的确有件小事,我家公子前来此处,家族随身侍女却是未带,我前来,想请叶公子割爱,转让丫鬟就是。”寇先生说到这里,一笑说着:“这在世家本是小事,想必公子不会不舍得。”

  原来是想要芊芊,叶青顿时大怒,立刻变了颜色,冷森森说着:“原本深夜前来,有些奇怪,不想果是恶客,芊芊是我心爱,你我话不投机,不相为谋,夜了,请回吧!”

  说着,就站起身,把手一辞,就要拒客。

  寇先生见过的人事多了,知道许多时候,挟着威慑,就算提出非份的要求,对方也很难直接拒绝,到时再威逼几句就是,不想想不到突然之间,这少年就翻脸,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词,只是说着:“我们是可是俞府的人……”

  “我知道你是俞府的人,你身后二个,虽穿着便衣,但全身匀称,气势沉凝,必是第一流武者,我预料不差的话,是修行了大易武经罢!”说到这里,叶青含着冷笑,只是一指:“大道青天,武者虽是小道,但此经也是千锤百炼,只在郡望世家和军中流传,我岂不知呢?”

  “而你,身带文气,却又有阴影随身,此必是长久替人占卜算命,泄露大机,福寿难全,难得寿终,你如果加以收敛,还有十年可活,若是倒行逆施,只怕命不旦夕。”

  说到这里,叶青轻蔑一笑:“如我所料不差,你在俞府地位也是平常,你今日带人入室,是想威逼我?”

  “这何其愚也,我是堂堂童生,位虽卑,却也受皇律天条保护,而且不敢说名传全郡,也是名传全县,你何人也,敢带兵威逼?”

  “你信不信,我张口一喊,或日后有不测之祸,但你家公子现在就要连夜来道歉,以挽回俞府声誉?”

  说到这里,叶青呸的一声:“汝,还不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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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竖子

  “竖子!”寇先生气得脸色雪白,恨不得立刻命甲士杀了此子,不过就立刻想起刚才是众目睽睽过来的,而且此子刚才还故意喊着人要酒席要蜡烛,怕是人人都知叶公子会客!

  在这种情况杀人,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家公子都未必能承担。

  除非自己能把全店的人都杀了。

  不杀的话,的确,只要此子一嚷,全县全郡的人都知道书香世家俞家出了一个带着私兵抢民女的下人,这回去只怕轻者逐出俞家,重者处于家法杖毙。

  想着,恨意如潮,却还保得几分清醒,恨恨盯了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才出去,就撞到了老板抬着食盒过来,看见情况郁闷:“啊,客官,怎么不用宴了?这就走了?”

  寇先生理都不理,就想直着离开,却听着后面叶青笑着:“把银子带去,这银子脏了本公子的眼。”

  寇先生恨恨一顿,一个甲士就回去取了,一行人就着转眼就消失在雨夜中。

  “摆上来吧,他们不吃,我自己享用。”叶青淡淡的吩咐着,手心却渗出汗来,盯着远处雨夜,阴沉着脸。

  前世位登举人,也算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结交的也是郡里大族,才知道这些底细。

  大易武经,是前大易朝以朝廷之力,编写武经,每种都是千锤百炼,造了所向无敌之军,想挽回气数。

  大易铁军横扫沙场,所向披靡,所谓的义军,军师,士子都纷纷烟灰云灭,硬是破灭了本来点出的潜龙。

  而道君和天庭,也能忍得,却没有直接派天军下降。

  可天意要弄人,岂有这些手段,才十五年,易平帝被武者所弑,本有复兴的大易朝顿时分崩离析,新龙入朝,违了册封前朝公侯以延香火的先例,宣旨杀尽前朝宗室,极是惨烈。

  大易虽灭,可这武经却流出了,时到现在,也不是普通人能问津,必是郡中郡望才可。

  这一想,岂不心怀战栗。

  不过心里想着,见老板摆好了桌子,却从容坐到桌上,咀嚼着:“恩,做的味道不错……”

  这时,布帘一拉,芊芊出来了,给他倒酒:“公子,你吵醒我了。”

  “是我的错,为了吵醒这件事,我沉痛向芊芊姑娘道歉。”叶青神情如丧考妣,眼睛偷偷看着芊芊,十分虚假。

  “不要这样……”芊芊见着他这副表情,突落下泪来,呜咽的说着:“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公子,就你的说话,我就知道对方来头很大,芊芊只是个小小丫鬟,当不起你这样维护。”

  “胡说!”叶青薄怒的呵斥,一手揽在她腰上,拉近了她:“纵是丫鬟,也是我叶青一个人的丫鬟,干旁人何事,休要管他。”

  芊芊脸上并不感动,双眸认真注视着叶青,只是说着:“公子……公子对芊芊好,芊芊不能没有良心,连累了公子……”

  叶青收敛了不正经,目光有些暗沉,脸色却极是端重,一瞬间,一种凛然和杀机就显在身上:“芊芊,你听我说,不要自疑,我叶青就是叶青,就算有种种曲伸之事,却不违此心,不逆本意——我说了绝不放弃你,谁也带不走你,除非有着不死不休的准备!”

  “芊芊,你是我的人,我绝不会放手,你以后再这样说,我就真生气了。”

  听了这话,芊芊不再说话,她只是伏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眼泪静静的落下,一会就是湿湿一片。

  叶青并不说话,来自地球本质并不视此理所当然,哪怕经过前世的经历也未能全部释然,每每这时,他都会感觉到两种截然迥异的世界同时叠加在他身上,并且自发地试图融合。

  这种叠加,有时给他带来帮助,有时也会带来困扰,有时是困扰兼着帮助,就比如这次。

  而且,这次事不是这样简单,只怕还是和龙君宴有关,这键还是在龙先生……无论我怎么样争取,所为皆是那一份文名和气运。”

  但龙先生所为何物?这样存在,历经沧桑,百世沉浮,当真只是一个“最喜文人”么?

  见着芊芊渐渐平静下来,叶青陷入回忆,渐渐闭上眼睛。

  那天在黄龙楼上,龙君一言一行,最微末细节都在眼前放映着。

  隐隐的水流声,又从面前滑过,宏大而幽静,转而定格于一句幽幽叹息。

  “大道啊……”

  “道门三经五典中皆有道,却未闻加上大字。”芊芊有些疑惑,不由习惯性问着:“公子,大道是什么?”

  “就是涵盖所有的一种终极。”叶青这才发觉自己吐出了这句,解释的说着。

  芊芊这时不懂,只是盯着他,心中暗记下这句,却听叶青失笑的说着:“这只是我的理解,各人心目中各有不同,我不妨给芊芊讲个故事……”

  芊芊坐直了,听着。

  “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种大商人,他们自身有着庞大的财富,出于种种规则限制而不能活用,便寻一些小商人,考察他们的能力,试着将钱借于他们,或合股经营,来帮助他们赚钱,这赚的钱,就有部分归于大商人府库,于是庞大的财富就绕过了限制,得到了活用。”

  叶青话音一顿,结束这关于风险投资的介绍,笑着看向芊芊:“你是这大商人,考察小商人时,你最希望什么,最担心什么?”

  芊芊抓着自己小小荷包,想象是传说中的须弥芥子,里面有很多很多钱,一时眼睛里金光闪亮,重重说着:“我希望他有赚钱能力,担心他不肯还钱!”

  叶青摸摸她的青丝,叹息着:“我就是这样的小商人,想要证明的也不过是从这两方面入手。”

  这一声叹息,芊芊立时自金山银海中挣脱出来,她明白了叶青所虑,而这已是“权力世界”,男人独占的舞台了。

  原来公子时时苦恼的事,就是这个么……

  这不是女人能涉及的领域了,芊芊眼神一黯,起身关了窗,风声呼啸,雨水阵阵拍打着窗格瓦檐。

  “赚钱能力,我还是有着。”叶青取下了一张纸,满意放在桌上,说着:“你读读看。”

  芊芊过来挨着他,小声念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这时就有着壮观意象,纵使女儿之身,读来亦是气概溢满胸襟。

  她不由顿了顿,才继续念下去:“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自家公子没有多少垂钓经验,显化用的是前日失败的垂钓经历。

  她会心一笑,就念出最后一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芊芊虽是受着夫人培养,可说知书达礼,限于十五六岁年纪,不能明确定位这一层诗文,只是欢喜:“公子这诗,真是极好。”

  叶青哑然,心道李太白泉下有知,得我家芊芊如此真心夸赞,想来也是欣慰。

  这使脸皮厚了许多,对着抄袭更无羞耻,将目光落在案上,那里与这张诗文同样的已是厚厚一叠,这就是这些天的成果了。

  叶青写出来,是要选几首最切合,反复揣摩,以符合自己的文气、地位、阅历、年纪,达到妙若天成,余者还是要销毁。

  这世界历史极长,有百万年之称,但由于开启仙路,广罗良才,有才华的人都一心仙道,纵喜文事,谁肯作这学问?

  并且最关键的是,诗以真情真性为贵,慷而慨之,和仙道隐隐克制,很少有仙人能作上品诗,都是干巴巴的“脱俗”,“道诗”!

  而失败的文人,锤炼诗华并不少见,但失败者总有郁郁之气不得伸展,故诗词中就有一种落魄气,很少有上得大雅之堂。

  但偏偏仙道歌以诗茶,对诗歌需求很大。

  叶青前世并无先知,在仙路上屡屡碰壁,但在凡世依混得风生水起,要非是大劫之下人人难逃,压迫了凡人的时间,下场与胜负犹未可知,这靠的就是地球时文明底蕴的熏陶积累。

  此世有幸预见大劫,叶青自绝不会放着一个文明不管。

  单是桌上这叠被淘汰的诗文,一首首拿出去都会震动文坛,只因不合景就被叶青淘汰。

  甚至没有意外的话,对许多诗来说,眼前这“小小丫鬟”就是唯一,也是最后的读者了。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芊芊还是最喜欢这句,公子是写得前日么?”

  芊芊欢喜地将诗作细细品读,不意识到她超出天下所有文人幸福,这一刻,她就是离异世璀璨文明最近之人。

  “就是为前两天之事想到,虽只钓上一条小鱼……”叶青哈哈一笑,干脆承认下来,开门出去:“好了,只要你想,我一首一首读给你听,但现在我却要安排些事了!”

  说着,眼神阴郁:“现在我半夜走的话,怕是取死,必须光明正大,与众同行,才能保证安全,这必须和店老板商量,看哪路商队顺路。”

  “等等,我去拿伞……公子路上小心,早去早归。”

  芊芊冲出院门,递过备好一顶油纸伞,看身影遮掩在白茫茫的水雾中,被一处名为“权力世界”的舞台吞没。

  这些时日心中盘旋念头终于明晰起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渐行渐远,她绝不接受这样的距离,总要能帮得上公子才行……公子不是说过么?每个人要都为着自己的幸福而努力,而没有施舍得来的幸福。

  秋风细雨下,芊芊眸子闪动,鼓着小脸,握紧了她小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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