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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青帝【作者:荆柯守】(12月27日更新至“第一千七十一章 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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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入试

  叶青辞别吕尚静回到客栈时,夜幕已降临,这世界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这正是休息时分。

  只是这次,各房有许多点着灯火,显是未睡,就算睡下多是辗转反侧。

  一路行来,一片沉凝,就算是叶青满腹心思,却还是忆起地球高考时,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世界机运垄断在森严规矩中,上升渠道很窄,升则为仙,坠者为泥,租住在这客栈里的多是寒门,重重压力下,难怪是这种气氛!

  “其实我也是里面一人,甚至比他们更清楚,受着更大的压力,只是将这压力冰冻罢了……”

  转眼来到二楼最里,昏黄灯光透了纸窗,推门进去,就迎见笑靥:“公子回来了,吃过了吗?”

  “怎不先吃?”叶青把外袍解下递给她,见得桌上饭菜没有动,笑了笑:“喝的酒多,饭菜没吃多少,正好再吃些。”

  “好啊!”芊芊就高兴去盛了饭,布了筷子,才言着:“我用过几块点心的,要等公子一起。”

  又顺口问几句日间事,就一起坐下来吃饭。

  昏光灯光下,小小的氛围,平淡,安静,渐渐抚平着许多。

  吃完,芊芊去收拾,叶青推开窗户,注视着夜色下郡城,暗红隐隐在幽幽空气,唯有丝丝金气汇入城东,几化成金色湖泊。

  “这就是考场……”沉默看了会,就去洗漱就寝,躺在床上,心里思潮翻滚。

  吕尚静这步棋失败了,怎么能中得秀才?

  “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气运这样低落,要想中得秀才,除非能独占群魁,文气名列第一。”

  “可是郡试里实际高手如云,别的不说,单是这俞帆,虽痛恨之,但不得不承认其人的文才,此时的程度,就怕接近同进士了吧,自己要第一,非得用得进士文章。”

  “进士文章,这就惊世骇俗而有害于道了,怕是得不偿失。”

  正沉思着,过了一会,朦胧间觉灯光轻移,窸窣衣物声,被褥轻掀一点,钻进温润女体,不是和往常一样贴近,而是静静侧卧不动。

  呼——

  灯光摇曳一下,暗去。

  房间里陷入寂寂,只剩下安宁的呼吸。

  第二日清晨,童生都赶忙起了身,就着凉水洗脸,冷水刺激着,精神一醒,无论昨夜有没有睡好,此时都振作着出去。

  此时叶青洗漱完毕,芊芊就递过一只书筐,乌亮大眼睛扑闪:“这可是老爷当年秀才试用过的,一定能保佑公子高中。”

  叶青怔得一下,似曾相识记忆潮水一样泛起,几乎模糊了两世,这世气运冰点而未多想,前世却实受过父亲余荫,记忆中母亲音容印象还清晰,父亲模糊,虽残余着尊敬,但清楚再是天才,是在秀才时陨落了,还入不得家族神,不知在冥土过得怎么样?

  “公子?”芊芊有些疑惑,有些好笑:“平日就罢,今日可不能再走神!”

  “好。”叶青郑重接过这书筐,入手沉沉,打开后不仅有着笔墨砚,还有着烧饼、烧鸡、酱菜、茶水,甚至两只红鸡蛋作吉祝,不由一笑:“芊芊最是贴心了。”

  “我是公子的大丫鬟啊。”芊芊笑眯了眼,变戏法一样,又塞过来两只大肉包子,她小脸微红,却将叶青往门外推着:“这是路上吃的,快去吧……”

  被“赶”出门来,叶青孤身而行,径往考场去。

  街上此时已熙熙攘攘,诸多小贩冒着天寒地冻早早起身,在两面摆开小摊。

  今日是童生大考日,来来往往的许多是童生,对这些小贩来说,再平凡的童生,都属财大气粗的主顾,交易质量这样上乘,他们也愿意挨冻,多挣点家用。

  叶青啃着肉包,不断越过停下买吃食的童生,一路对叫卖声充耳不闻。

  片刻到了考院,就见得执戈甲士,十步一岗,广场上已排着上百多考生,和县试不一样,考院门口耸立着大蔡王旗,随风猎猎,金龙眼中隐隐淡紫,使考生不由肃穆。

  验了号牌,顺着人流进入考场。

  里面不是一个大殿了,全郡累年积蓄下来的考生,怕是突破二千,因此有着专门建的厢房,一排排整齐列着,每个房间方圆丈半,容着一人绰绰有余,又设几案矮榻,甚至小小帷幕里面有着恭桶,这条件比县试远远优渥。

  最引人注意的是,每间厢房门口,都有甲兵站着,近看每屋都有一个门匾上,显出了暗金色,玄纹连绵,显非凡物。

  “这是天庭专门禁制道法的法匾!”叶青一见自是清楚,虽前世就见过几次,但这时见得还是心中凛然。

  “道庭在这大劫前夕,可说是繁花似火,百万年积累,实力实是可畏!”

  考场大门朝南开,三面都高墙,北面是一座青石高台,金色小殿,几位监考官走出来,下望这布置都暗自点头,交流几句事,就在考场中巡查。

  就在此时,突天上传来长长鹤唳,清澈冰泉,隐激灵性,众人闻之动容。

  “是监考真人!”几位监考在考场各处听闻,抬头看去果有白影惊鸿一闪,都折身迎向后殿。

  他们中最高不过举人,面对各派仙门还可拿捏身份,但科举秀才以上就获得道庭重视,每三年异地随机调派下真人,监督考场评判,这就形成很大压力。

  “这可不是一般术法司敬称,是真正元神成就之辈,有正式赐封道藉,就不知这回是哪里调来,别是深山潜修多年,不懂人情,行事苛刻……说不准就给记得下下考评……”

  几位监考官急急赶到后殿时,见得一只大白鹤伫立屋顶,体型近成人高,羽毛油光发亮,这时却在屋瓦积冰上啄着,凿冰取水,不时听着锵锵之声,这是喙与金瓦撞击,伴着灵气远远传播开来,听得人心中渗然。

  听到脚步声,这鹤便停下戳冰的动作,回望几人,眼中冷淡疏离甚至警告,这是真正成了精。

  几位监考官见了,都是下意识止步。

  “不得无礼,三位监考大人请进。”清越声音,一阵微风涟漪自殿内传出。

  哗啦——

  仙鹤展着翅,白羽纷然飞扬间,身形一阵模糊,陡再现,却是个娇小白衣女童,模样稚气可爱,撇撇小嘴,蹦跳着进了殿。

  几位监考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苦笑着。

  士子虽躬于人道,而得道庭优渥扶持,可以无视神通法术,但在生命本质区别面前,还是得屈服着——这涉及仙道根本了。

  “谢过真人!”几人齐声应了,以岚崇文为首,快步进了殿堂,就见一位白袍真人,长长白发垂落在肩,白发下甚至有着白眉,却是青年容貌,白皙俊秀,气度潇洒,眼神纯净如水,让人看不出年龄。

  这时坐在蒲团上,将手中书卷递于白鹤女童,面带微笑看来,丝毫没有架子。

  几位监考官却不敢当真,恭敬躬身:“我等见过真人,监考一事,请真人居中主持。”

  “好说,天纲法度,功德盛事,朝廷之命,自会用心。”这真人说着,袖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银印,流光溢彩:“这个且放于考场之中!”

  几位监考官见这个银印,隐隐都感觉到有些沉重,知道是镇压,科举规矩应有之义,只是秀才以上就由道庭掌这法器。

  岚崇文上前取过,验证无误,当下告辞出去,亲手将这银印挂于金色匾额上,正好对着下面考场。

  顿时,一种气息弥漫了全场,开始镇压着冥冥中气数。

  此时考生已全部进场,有一千六百,不少人感觉出这点,遥望这银印都暗里凛然,再一看这密布甲士,森严环境,就算有侥幸之心,这时都泼了一头冰水。

  根本不检查夹私藏带,这是维护着士子体面,还有就是明着告诉——想作弊,就得想想!

  叶青看了两眼,却早已习惯,按照自己考牌牌号,找到房间,就进了里面去。

  这时感觉着一点,这考院里不知使了什么禁法,气温渐渐转暖,连高墙上漏进冷风都是不见。

  这时灵眼受银印压制无效,前生种种道法虽失,本能却知是某种结界,心里暗叹:“不但能调控温度,甚至还渗着些奇异的道力,如果记忆不错的话,这是防护疫病的神灵在巡查。”

  地球上历来科考选在春秋两季,实是因这两季不冷不热寒热适中,南北荟萃的读书人都能适应,可有一利必有一弊,这季节最易传疫,考生聚集在一起,一病就是一大批,可现在有着福神巡查,有疫都会消除,甚至生病考生都享受福利,得以暗愈。

  “嘿,这代价何其高昂,对士子何其厚遇,所以几十万年来,士子集团都基本上站在道廷立场上。

  “改朝换代,学院不损,这一方面是表示尊敬读书人,凸出道廷的威仪,一方面就是实在经济受不了。”

  “这种学舍考场,一个都怕能抵全郡十年赋税,要只是维修下,还可以承受,要是毁于战火重建,就实在受不了。”

  这些徐徐想过,叶青正式入座,扫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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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考官

  除了桌椅,还有一榻,却供考生休憩之用,不远处有一个篮子,叶青走过去翻看了下,里面是一罐茶水、层叠六张肉煎饼,虽简单,远不如芊芊准备的贴心,却代表朝廷明面上的心意。

  原本是开朝时国家民生凋敝,为贫寒考生备着,示以无论贵贱一视同仁,深受好评,甚至有感动而作诗,在这太平盛世却只是形式了。

  大家都是童生,原先再是穷困,一但有了正式位格就有许多工作机会,只要肯出来做事,几顿饭还是不成问题。

  叶青掩回食篮,放下书筐,听着隐隐喧闹,检视桌子上摆设,桌子上,有着数个粗细不一的毛笔,各种型号都有,方便考生取用合适,这点上就看出朝堂对科举的用心和细致,毛笔在侧,还有砚一方,宣纸一叠,都是统一发放,早就摆好到这里,只等时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实际上在秀才这层次,除了宣纸必须统一,笔墨砚可自备,这种宽容只是为着促进发挥,和地球时电子竞技自带鼠标键盘一个道理。

  三炷香后,所有考生都就位。

  日渐渐高升,后殿门口,岚崇文看了看日晷上的时间,大声喝着:“时辰到,正式开考,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发放考卷。”

  随着监考官的呼喝,大门落锁,外面甚至就围上军事栅栏,考完前不会撤离,从现在这一刻起,除了监考官,和监考真人,谁也不准进入,除非有朝堂与道庭双重特令。

  后殿牌匾上银印,此刻更在阳光下闪闪明光,镇压全场气数,禁绝一切特殊——不是说气运就没有了,只是潜龙一样隐藏不显,一时失去对阳世影响能力。

  真人并不干涉正常流程,于是三个监考官,与六个监考副官,都纷纷手持考卷,考试发放,不一会就到了叶青这里。

  给叶青发放考卷是一位监考副吏,岁数并不算大,三十左右,正是而立之年,身着八品官服,有着监考部分场地的权利。

  诸多监考官中,为首的是三位监考官,都是七品,这几位副监考,却是八品,主次有别。

  这位副监考,给叶青发放完考卷就要离去,偶然瞅见叶青考牌,顿时眼中亮光一闪,心中暗自惊讶:“这不就是龙君宴会的主角么?”

  只是此时他还有工作要做,却不能多说,继续给别的考生发放考卷。

  待到副监考离远后,叶青拿起考卷细细查看,只是看着,却是一笑,但笑完了,又是心情沉重。

  和前世格局一样,三张考卷题目中,第一张还是帖经,帖经就是选取几个字的义理,考生要根据这道理,写出三经五典中的对应的段落。

  叶青熟读经义,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这点并不算什么,事实上,能上郡试的童生,基本上都能熟诵过关,就是字迹和错别字要注意。

  叶青把这张放到一块,看到第二张,第二张就是对圣贤之道的解析论述,这是考校考生的理论。

  叶青把这卷放了下去,继续看第三卷,果不出所料,第三卷就是某地的一件疑难事,让考生根据三经五典,做出选择、决断,并且论述其道理。

  秀才都是国家栋梁,预备地方作事,这点才干都没有,取了又有什么用呢?

  总体而言,这些考题比童子试难上许多,只是对叶青而言,前世举人中得,阅过万卷文章,融合沉淀下,经义道理都游刃有余。

  心中微喜,却按捺下来,沉思片刻,取来一张宣纸,就静静落笔。

  这时,别的考生还在苦苦思索,或打着草稿,就连俞帆都在凝神构思。

  副监考发放完考卷回来,路过一看,就是一怔,既认出名字,当知道“同进士”在龙宫宴上重笔如铁逸事,眼下瞧着却相反。

  见得叶青笔走龙蛇,在纸上转瞬即就,文思泉涌,这监考踱近看了两眼,暗自赞许,不动声色离开。

  叶青这时全神灌注,也不理会,只是一张一张写就,饿了便拿起书筐中食水用着,累了就休息一会。

  相对童生来说,同样三卷题目,秀才试讲究扩展阐释,不求自出机杼,只求面面俱到、丝毫无漏。

  这种是对童生单纯记忆的理解深化,文字量极大,不单脑力活,还是体力活,往前累坏了考生经常有,在收卷时还没答完更常见。

  这种考题量,是童生的十倍,也是举人的五倍,被人号称:“耕牛试!”

  简单的说,就是考验文字的功底,由于童生就有资格修行道法,同时考验考生筑基程度。

  不少只读书,连筑基都不肯修炼的“纯种”读书人,就被刷了下去。

  毕竟这不是儒家科举,是道门科举,你什么修炼都没有,还想上进?

  这也是叶青一反常态,尽早落笔的原因,就算全部都会,二天内赶着时间内要完成所有篇章,都时间很紧。

  不过,只要最后留下时间还有些,就不怕意外错漏,或脏污卷子,这些做完检查时都可撤下旧卷,写一张新的重插进去,这是秀才试中特许。

  抵达了中午,叶青写完第一卷,分开摆着,尽量避免糊了笔墨字迹,省得又要重写。

  自己审视这第一卷,看得满意。

  每一句道理,基本上三经五典里都有侧重,大体上引用一段就算合格,但能多论述自有加分。

  叶青自己却记得全部。

  前世考生也会复习旧题,总有考生遍搜道典,在三经五典外的大衍附经内的引据都考证上去,弄出比标准答案还详尽的完美答案。

  以至刚才写着着,就有冲动把大衍附经里的内容写上,又按捺住了。

  这必惹得有泄题质疑,就算是郡府权威,也必须进行核查,这就麻烦大了。

  “现在这程度就可以了,应是字字无误,三经五典都已引用,无懈可击了。”心中计定,接着展开第二卷。

  “这是对道理的论述,在童子试是压轴题,只有三题,并且是二小一大,此时有七题,都是大题,单是此卷就工作量大了五倍。”

  “七篇文章,二天时间思考、拟文、修饰,写上,极耗费精神体力。”

  “就算是文章天纵其才,但筑基不行,这时就是撑不下去,这也是寒门读书人被刷下去的根本原因之一。”

  “据说多有寒门子弟写着吐血的事,只能白白浪费一次考试机会。”

  “现在想起前世,三年后能一鼓而上,除三年积累,地球见识,最大的原因还是有着大气运,只可惜面临是大劫,怎敌的过世界碾压?”

  心中思量着,原本还想用进士文章搏一搏,这时第二次亲自体会,才觉得这想法可笑。

  “七篇大题,仓促之间写成,还是篇篇都是进士水平,怕是连状元都办不到,这一出手,只怕立刻惊动朝廷和天庭,不出三天,钦差就会纵马而来,核查自己,要是被发觉了蛛丝马迹,神仙都救不得。”

  “罢了,还是取郡试文章,但可取上上之作,成就上品!”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想到这里,沉思冥想,前世熟读三千华章,郡试二千,州试八百,殿试二百。

  这时回想出来,精辟见解流淌而过,比起童子试时,自可放宽不少,除一些禁忌,甚至州试的一些精妙之言,都可视情况,摘取在文中,以画龙点睛,提升着文章格局!

  不过这时日晷到了中午,远远银印闪着光色,叶青一皱眉,放弃了构思,心里暗想着:“县试铜印,郡试银印,州试金印,镇运煞气是越来越强了,怕是这片刻,就算是构思都受到影响。”

  “只有到了殿试,用的玉印,却气运深藏,就算在中午时,也无镇运煞气,返朴归真了。”

  副考官除岚崇文和曾廉,还有一位是杨才杨大人。

  杨才年五十岁了,白净面孔,还没有皱纹,这时就巡了过去,见到了一间考房内,一个年轻人端坐,正看着文卷,显也是第一卷写就,正在检查。

  这人华服锦衣,束发高冠,神态平静,不怒自威,杨才心里大是折服,暗暗想着:“这才是大家气度,不愧是俞家公子。”

  杨才轻咳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而俞帆也看了一眼,眼神交汇,各自会意,却各记规矩,不说一字,转眼眼神各自离开。

  杨才微微一笑,再盯了俞帆一眼,心里已有了决定。

  自己十八岁中童生,二十三岁中秀才,二十七岁中举,但以后考了九年,都无缘进士,就以举人身份担任要吏,并且十几年累官当到正八品。

  只是到了正八品以上,都是一个一个萝卜一个坑,再也跨不上去,可以自己的年纪,还有希望当一任县令,得以“正果”!

  自己要上位,这自是需要支持,因此就想着办法,想靠个后台,勉强和俞家拉上了关系,正虑没有机会表现——既是这样,听俞帆的话,动些手脚不难。

  世人只道考场森严,又有真人监督,就算是考官也动不了手脚,却不想总有些手段,想到这里,杨才思忖了一下,眸中火花一闪即逝,就向着一处考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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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脚步

  出去后,守门一个吏员早已见杨才过来,于是立刻过来,杨才站住了脚,“你是伊继英?”

  “是!”这小吏伊继英抬起首来:“大人好记性!”

  杨才想着,笑:“这有什么好记性?你大小也是吏员,我记得是户曹司,我也曾当过户曹司的书记,你们都算我的属吏,难不成连自己属吏都不认识?这我当官也当糊涂了。”

  伊继英一笑说:“大人岂是糊涂,谁不知大人的英明,我们原本这班老伙计,都常想念着大人呢!”

  杨才没想这人这样能顺竿儿爬,呆了一下,似笑不笑说着:“你说的是实情,这样吧,我给你个差事,你过来。”

  “是!”伊继英忙说着,凑了上去,但只是一听,心里就不由浮起一阵寒意,可这事是自己凑上去巴结,要是不应就彻底得罪了这杨大人了。

  念了几转,只得应着:“是,我这就去办!”

  “你也别担心,你想想,这是不是都在你合法权限内,别说没有出事,就算出事你也丝毫没有渎职,你去吧,回头再和我说话。”

  就在这时,正午时光已去,镇运煞气消散,叶青自不会浪费太多时间,这时是下午,阳光不错,日晒不着,看着第一道题目,就要凝神写文。

  就在凝神时,突就着脚步声,顿时打断了叶青的文思,叶青一皱眉,先搁了笔,等待着脚步过去。

  要知道凝神作文时,都必须一气贯成,这样才能文思如泉,一旦被打断,很容易就出现断层。

  要是在地球上,这还罢了,在这个显出文气的世界,就出现细小的缝隙,就会减低一些文气品质。

  伊继英走过,见着叶青笔一停,不由微微得意一笑,度了几步穿过,脚步声顿时就细不可闻,不会打搅别人了。

  里面个个是童生,得罪一人可之,得罪一片就得不偿失了。

  叶青见着过去,又想着凝神写文,突又一阵脚步,这次叶青却没有放下笔,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本来受到暗算,叶青心里敏锐,这时立刻敏锐——前世听说过这种事,是不是自己也遇到了?

  不过这时还勉强按捺住了心情,等了片刻,果是第三遍脚步声响起,叶青顿时大怒,面无表情,只是看着。

  一个小吏跨步而过,面含冷笑,但双目对看一眼,顿时就一凛,这个童生闪过的目光是如此森寒。

  不过这叶青一扫,记住了面目,就不再看去,心中沉吟:“这是继气运暗算后,再以此法来搅浑我的文思吗?真是连环而击,看得起我!”

  心里冷冷一笑,这一刻,却真是杀机浮现。

  “罢了,幕后主持人是谁还没有肯定,不过这小吏既这样阻路,那就先杀了此人再说。”

  心意一定,顿时就把这人当成了死人,再也不肯看一眼。

  下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如是普通童生,也许真的受到影响,但叶青是三世为人,修心养气都是深厚,而且关键是根本不需要真正构思,有的是文章可选择,因此不消片刻,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就落在稿纸上。

  写完后,和上次一样,文句整齐,结构微调,删去一些可有可无的句子,使文章道理朴实严密,更是纯粹。

  最后再默读一遍,确定字字和谐,文气贯通,这才吐了口气,坐直了,心里暗暗想着:“虽记下了全文,并且一一修改,但受到干扰,还是有些感觉可以作的更好却没有发挥出来。”

  不过这纯属吹毛求疵,就算有着银印,文气受着压制,这纸上,还能见得莹莹暗华,心中既是喜悦,又是惆怅:“七篇都是说水准,还是有点风险,但事已至斯,不这样,难以确保不被废落。”

  “有了先知,还得担心考砸,出现这情况……是规则不同,无力改变时终得面对残酷现实。”

  “说到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明面上严格非常,实际上都有着相对限度,一旦短板过低,就很易被暗中做得手脚,再苛严监察,都别指望能让官员清廉如水、猫腻全无……”

  “这脚步声,就很难说这人违反律令,但对考生的干扰是切切实实。”

  “不过这世界考场是独立监察,还是勾结居多,何况是整个世界,人心惟微啊,这百万年历史一轮轮演着,剥皮植草有之,草莽革命有之,可都无法彻底改变,唯有一轮轮兴替,保证天颜不改!”

  “我这时只有把短板补得整齐,岂敢真信以文取士承诺?必得将所长发挥到允许内的极致,才有能使得暗中手脚者要冒极大风险,规避陨落。”

  想到这里,就不再迟疑,虽有一次次脚步,但叶青恍若未觉,奋笔疾书。

  渐渐到了黄昏,有监考官过来,一一点了灯火。

  又过得一个时辰,就有考生耐不住疲劳,不得不睡下——考试有两天时间,合理分配作息很重要,在郡望世家里甚至有专门一课培训这个,并在考前旬日里调节出适合自身体质的作息节律。

  有些世家子弟这时,就开始放缓速度,看一眼第二卷题目,略微整理文思,记下一些灵感免得第二日忘记,并促使醒来后,能尽快进入状态,这些简单有效的小技巧,只有经年考生或者世家才懂。

  叶青却已经继续铺开新纸,继续书写着。

  一篇,二篇,三篇,四篇,五篇,六篇,七篇。

  叶青一放下笔,这时才觉疲惫潮水一样涌上,勉强坚持检查了文章,确定无误,就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

  与还要提心吊胆,梦中在考试的对手相比,叶青睡得格外安稳。

  无秽之体是对人精气神统合,本来就无梦,而且对叶青来说,没有意外的话,这场考试已提前结束。

  一切精气神,规律地收拢在体内,只有意无意留下一声喃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正值岚崇文过来巡察,留意到这间还没有熄灯,又听闻了些,心里暗想:“怎么会,这人得罪了谁?”

  特意过来时就听到这句呓语,不同于考生急促含混梦话,这声虽喃喃,却淡然澄澈,带着水晶一样坚固不摧的决心。

  听了不由会心一笑,留步在案前看了一会答卷,越看越收敛笑容,最后沉默,深深望了眼已陷入沉睡的少年,不作声地放下答卷:“果是同进士之心!”

  呼——

  灯火吹熄,脚步声离开。

  叶青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眨了眨,重又闭上,真正陷入深层睡眠。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东面天光渐渐亮起,鱼肚白变成了朝霞,阳光照射到叶青脸颊上,让他醒了过来。

  坐起来看了眼,值守甲士又换了一批,就连篮子里面烙饼、茶水都换了一份,叶青拿了吃喝,好整以暇看看对面奋笔疾书的考生。

  吃完又检查一遍,这次不仅是第二遍校错,还确认有无犯忌处,更有看看有无需要优化。

  如此细细查看优化,不厌其烦重写了四张稿纸,就过了一个时辰,这时才直正放下心来。

  取出第三卷考题。

  第三卷,问的是一些地方治理之法,由考生写成对策。

  对考生来说,朝堂门道未必都是清楚,写起来其实有线索可循,就是圣贤道理,一切以圣贤经义,圣贤大义为刀,剖解一切问题,自这个角度出发,就是合了这方世界的主流,万万不会有什么偏颇。

  但实践里由于经验,大部分都是空泛之言,只有少数人能通过实践,写出言之有物的策论。

  可喜的是,对于这实务事,朝堂和道庭没有多少忌讳,只要策中行事不带过于叛逆,就没有贬落的危险,反越是高妙,条理可行,就越是得分。

  这就是高于世俗的底气,是神仙世界才有的器量。

  叶青不仅记得一些答案,前世经历十五年,深知其中三味,这时下笔有着神助,笔走龙蛇,纸生云烟,沙沙沙的落笔之声不绝于耳。

  用了半天,一鼓作气完成,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看,都已经下午了。

  安静考场里突有着骚动,隐隐听着是有人写的呕血,叶青听得一怔,结合前世,知道几乎每场都有这事,不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这时就没多待下去的兴致了,对着值守甲士举手示意:“我需要交卷,请通知考官来收。”

  值守甲士都换了一皮,闻声过来,别的考生都是写到一半,此生就写完了,引得甲士疑惑:“这到底是厉害?还是破罐子摔破?”

  不多时,就有几位监考官自后面的殿堂闻声出来,或是第一份缘故,都一齐过来收着,叶青远远见着,起身立在一旁,拱手行礼。

  其中一个是个中年考官,前生记忆中姓杨,这世表面上却是不识,这杨姓考官见着是叶青,眼神一缩,面上温和一笑,示意叶青坐下。

  “好快速度!”这杨拾起卷子,翻看几眼,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着叶青:“可有还没写完的,写完了,我就收走了,你就可以出考场。”

  叶青闻言又站了起来,回答:“学生已写完。”

  “嗯。”杨姓考官闻言点点头,将镇纸下压着的一叠考卷拿起,当众装在一个特制封袋里,对叶青笑着:“你可以出考场了,不过外面这时候正冷,外面没有真人的阵法,你没有好去处,在这里休息也可。”

  叶青心中一凛,这种瓜田李下事情,他怎会做得?

  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过监考大人好意,学生正准备会客栈去补觉,那里睡的踏实。”

  “也好。”杨姓考官笑容转淡,将封袋交给旁边考官,朝别处去。

  带到监考官走后,叶青才出了房间,直接出了考场。

  门口值守甲士为他搬开军事栅栏,无意间回首,却见得杨姓考官在后殿上遥望这边,叶青心下一沉,当下装作不见,直出得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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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回乡

  丁家山庄

  寒风萧萧,吕尚静此时换了一身文服,全身上下显的干净利落,面孔上带着笑意,背着行囊,对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作揖:“托庇员外这些年,以西席维持得生计,如今思念着家中,今日辞别,他日或难再见,还请员外珍重。”

  “是我这里庙小,委曲了小友才华,还望你将来能有着发展。”丁员外拈须说着,心里不胜感慨。

  在最初时,丁员外是很重视这个吕尚静,此人才华是一看就知道。

  但炎凉两个字,是随着时间推移而产生,吕尚静的安心教学,就使得了别人渐渐轻视。

  “这书生离了我们丁家还能干什么?”

  有了此心,渐渐福利少了,白眼多了,不尊重了,连丁员外当初何等赏识的人,都渐渐淡了。

  这也不是仅仅势利两个字能说得清,只是人性——拥有的不觉得宝贵,失去了才觉得珍惜。

  此时丁员外看着吕尚静,突觉得此人学富五斗,才学渊深,举手投足都是一种读书人的韵味,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年待吕尚静并不怎么样,留也留不住了,只得遗憾的说着:“是我亏待了你。”

  “员外何以言此!”吕尚静深深一躬:“要不是员外,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些年自己都难以养活,此恩此情永是不忘。”

  就算知道是套话,丁员外还是有些欣慰,一挥手,就有仆人会意,一盘蒙着红布的小盘子端上来。

  口中却说着:“这是你今年俸钱,本来不满一年,只有十五两,但你我相识一场,我一倍与你,这是三十两纹银,你且收好。”

  吕尚静恭谨接过,就作最后礼别。

  出了院门,上了牛车,揭开就是三十两纹银,五两一个银元宝,细纹银子,就是暗自一叹。

  当年自己第一年去得丁家时,待遇和亲子一样,俸三十两,但随后渐渐冷遇,饭菜变差了,俸禄变少了。

  遥遥回望这庄,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点。

  当年不过是普通宅院,因出了知县,渐渐亲族依附,繁衍子女,就成了乡族,而知县告老还乡后,十数年陆续整顿,将散居村落凝聚得一体,自己来此,亲眼见此一一变化。

  此时一朝而离,就有着莫名滋味。

  车随路转,苍山遮蔽了这景。

  回过神来却收起这六个元宝,打开包裹,里面又是三百两银票,这时两样捏在手里,一时有些恍惚。

  这时就听车夫贺着:“恭喜先生荣归故里,一家得以团聚,夫人一定很是高兴才对!”

  “谢你吉言。”吕尚静笑应,声音苍凉苦涩,心中天平滑落到路的远处,结发妻子昔日期盼,借着再考躲过了三年,复考躲过了又三年,而今八年矣……

  有着体弱妻子和年幼儿子,身为一个堂堂丈夫,自忖才学,曾被困顿中的村族看作希望,却一事无成,无力改善一点生活,只能要族里照应,自己在外面紧衣缩食,几乎所有钱都攒着寄回,表面上却说着:“我在外面过得还不错,汝在家中要和睦亲长,照顾弟妹。”

  年年家信捎来,妻子识些字文,性子烈,起初质问是否负心在外,到后来渐渐感觉到些,再有托人来信,只诉家长里短,只盼早日归来,字字殷殷。

  这时再度忆着,唯有心中酸痛,更加无颜以对。

  曾是少年憋着一口意气,这时已消磨成中年悲哀。

  行得数日,山水迢迢。

  一日傍晚,抵达了一个村子口,见得周围景像,吕尚静就是一怔,记得八年前,这村乡人来往不绝,此时回来,却街道衰败,人烟不盛。

  夕阳如火,这时只觉寒风刺骨,吕尚静下得牛车,对着牛车上的车夫说着:“你看着货,我先去看看路!”

  这车上有半车货,不奢侈,都是实用家用品,这时却管不了,按记忆中的道路,急急朝着家中奔去。

  直至一个小院,见得墙壁虽剥落,篱笆门整洁完好,稍稍松得口气,理智回忆起,半个月前刚刚收到过家信,娟秀字体,确是妻子手笔,甚至歪歪扭扭添着幼子几句话。

  这时心中思念更甚,脚下却踌躇不前,近乡情怯的本能,探身往篱笆门上张望着,房屋顶上茅草有些旧了,弱女子确实无力多做些,幸而未曾破漏,院中婚时合栽的小树已一丈高,些许嫩芽已在萌发着。

  心中更是热切,终于鼓足勇气,就要出声。

  咯咯,咯咯——

  几只老母鸡扑着翅膀从屋里跳出,跟着一垂髫小童欢快笑着,驱赶玩耍,这一时警觉抬起头来,正好与门外人目光相对着,扭头就跑回屋里:“娘,娘,外面有坏人!”

  喊得两声,听得里面轻轻一声教训,孩童吐了吐舌头,却找到了靠山,半躲在门框后面,好奇又怯怯地看着,稚气小脸上,依稀就有着吕尚静的影子。

  “这就是我儿……”吕尚静丢弃了手上带的二件礼货,喃喃着伸手,本能想要叫一声,却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荆钗布裙的女子出来,素手上拿着簸箕,一见之下,却“哐”的失手落地,豆子哗啦啦地滚落散开,两只鸡跳过来啄着,却脸色苍白,浑然不觉。

  “夫人……”吕尚静终于唤出,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隔着篱笆相望,日思夜想过相聚,风光或者羞惭,委屈或者恼恨,实际都抵不过生活消磨,这真实见了,千言万语,只化木然:“回来了?”

  “回来了。”吕尚静推开门,见她蹲下身捡拾着豆子,就沉默进去帮忙。

  这时近在咫尺,就见得妻子曾经容颜,早被消磨了美丽,怅然叹息:“是我对不起你们。”

  吕曹氏手上微滞,再张口声音已是沙哑:“都别说了,能回来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豆子落在簸箕里的声音,一粒,一粒,一粒……

  孩童机灵驱赶了啄食的鸡,这豆子可是不错的食物,自己都吃不了多少,见这就是疑惑:“娘?他是谁?”

  对于儿子这问,吕曹氏却不能不答:“这是你爹。”

  “爹?他不是在外面作着官,不要我们了么?”孩童狐疑望着陌生人,乌黑大眼睛眨了眨,笃定说:“我觉着不象。”

  吕尚静尴尬惭愧,无以应对。

  “噗——”吕曹氏瞧着笑出了泪花,声音哽咽:“别犟了,快叫啊!”

  孩童终究不善掩饰,哼了一声,倔强扭头不认,噔噔噔跑进了房间。

  “这孩子!”吕曹氏蹙眉轻斥一声,尽量收敛着情绪。

  不防一只手摸在脸上,吕曹氏警觉着本能要跳起来,却又被按着,这时回过神来是丈夫粗糙的手,才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水。

  木然任他抹着泪水,听着喃喃道歉,恍惚紧拥着,千万种情绪涌上她心头,再压不住地喷薄作哭声:“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敢回来!你……”

  吕尚静紧紧抱着她,听这凄切哀声,面色惨然,只能重复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

  夜灯亮起,小村里激起波澜,简陋家中来了许多人,都是喜闻吕尚静回来的亲长近邻,念着吕曹氏平日往来相助,现男主人经年甫归,这时就自发带上肉蔬,聚得洗尘宴会。

  吕尚静何等心思的人,这半牛车的货物就是为这个准备,不多不少,按着辈分亲疏,送上相应各种礼物,亲长自是受得,邻居朋友就纷纷夸赞着:“吕相公真是在外出息了。”

  “吕娘子没有白等。”

  “就说这家是有富贵之相,这孩子又是聪明懂事,以后定也是能高中的。”

  诸此类不要钱好话送上,一时喧嚣热闹,吕尚静应酬自如,吕曹氏只是温婉笑着,白日间倔强的儿子也是乖巧,不含糊喊着爹爹。

  直到送去最后一位叔伯,院里静悄悄下来,吕曹氏忙活着收拾残宴,吕尚静耐心应对儿子的种种刁难问题。

  过得一会儿,就是要歇息时,吕曹氏在丈夫暗示下,哄了儿子先睡下。

  吕尚静紧闭房门,取出行囊,只一展开,就露出了二十两雪白细丝银子,又取出了银票,郑重交在妻子手上:“虽没能考取秀才,但堪磨些才具,前几日承贵人相助,以三百两作聘客卿,辞丁员外时又得三十两年金,礼物花得一些,剩余全留给你打理。”

  这时瞧着妻子怔怔,她年过三十余,这时在灯下看着,还是颦眉秀目,笑靥可人,隐隐带着当年风韵。

  吕尚静就忆起才华初显,一举中得童生,有曹老秀才看重,嫁了女儿给自己。

  吕曹氏教养得品质,本是懂得掌管这些程度的银钱,维持书香之家的体面,却多年跟着丈夫受苦,尤其老丈人去世后,断了母家接济就更困窘,已是十年没有看见这样多银子了,一时很不适应。

  这时怔怔着,有些意外,喃喃着:“为何有这样多……夫君莫要受了人欺骗,或者做得犯禁之事?”

  作妻子岂不知道,一年十五两消费,寄回家里十两,别的五两银子就要用一年,幸亏丁家还管饭,这一转眼,七八年撑下来了。

  这明眸关切望来,吕尚静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说着:“你夫君气运不行,看人本事还有一点,也是奉公守法之人,这点夫人难道不知?”

  又柔声说着:“有这些钱,夫人就不必这样操劳,注意滋补身子,儿子也到开蒙时,你多教些,送他上学堂,准备科举。”

  “是,原本家里存着三十五两银子,是你历年寄回来存着,现在有着这些,就宽裕了,可以买些田。”吕曹氏说着。

  这才接过元宝,细细看了,摸了,又仔细揣摩着三张百两银票,用红布细心包裹起来,藏在嫁妆箱底,想了想,取出了些碎银,预备用度,再小心翼翼锁好……这小心谨慎举动,无形中就有一种安全气氛充实这家中,温馨滋润着两人心境。

  她拿着钥匙贴身藏好,回转身,脸色微微一红,低着头问:“你还要出去么?”

  吕尚静刚要回答,瞧着她忐忑时下意识蹭着莲鞋的习惯,依稀少女时情态,本来憔悴遮掩,这时焕然了容光,又丰腴身子,呈现着未见的美丽,不由看得一呆,下意识拥她在怀,换了委婉说法:“这些时日自是待在家中陪你。”

  吕曹氏这时失了聪慧,只应着:“好……哎,夫君怎么——”

  却被压在了床上,下一刻,这灯就被吹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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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黯然春雨

  这时夜深,郡城幽幽,万家灯火。

  郡试结束三天,考院还是封锁,值守甲士轮流巡查,气度森森。

  院里一片寂寂,后殿却是灯火通明,只有沙沙宣纸摩擦声,偶有着一些轻语交流声。

  郡试阅卷,可不是一二天的事,是整个七天。

  一份份考卷早就收起,叠放在大殿中央,二千卷叠的数尺高,还叠了十叠左右,先由十五个文吏一齐上阵,不检查文稿质量,先把有明显错误,连三分之二都没有答完的考卷全部罢黜。

  郡试号“耕牛试”,目的就是考验考生的知识量和资质,当时估量时,就按照一半以上的考卷都来不及答的程度来出题。

  因此这些小吏根本不需要眼光,只按制罢黜,有争议的再请教考官,二千卷,余八百卷。

  再把这八百卷,分成完成的卷子,和未完成的卷子,这一干就是三天。

  这八百卷交给正副六位监考官阅览,其中全部完成者不过是六十卷左右,别的卷子全部被小吏转移堆叠。

  就是这样二堆,六十卷和七百四十卷。

  按制,先看七百四十卷,正副六位监考官面色慎重,纵是规矩转运无懈,道法森严莫测,可一切机制均由人来运转,只要禁绝不了人心,就禁绝不了舞弊,往年作得手脚者不少,都用前程、性命证明,这一刻最危险——旦发现考官亲涉舞弊,就是考官、吏员、值卫连坐。

  相视一眼,岚崇文定了定神,看一眼殿外自动踏入的几个甲兵首领,诸吏,又对着空无一人角落恭谨作礼:“初选已毕,还请真人开启法禁。”

  哗——

  监考真人举步殿心,手按在银印上,看了众人一眼,白发白眉下,眼神纯净:“汝选完了?”

  没有质疑,只是问着,众人清楚这意味,额头微微渗汗,岚崇文心下莫名一紧,肃然应着:“真好了。”

  银印一震,流光收敛近半,仅有半尺圆晕。

  吹响号角,去除枷锁,泉涌满殿,白气自一份份文卷上冒出,转眼在殿里大亮,不过只局限于文气,并且只局限于废黜的文稿。

  废黜文稿中,俱光华冲起,和海潮一样流淌……一时众人皆痴了,这就是一千二百童生的文气,这是郡内文事之华,是一郡生民资源之聚。

  “能得见此,这生足慰……”就有着副考官喃喃出言,却道出众人心声。

  真人眼神微澜,想起异事,思绪万千:“单一个童生,位气蝼蚁,但聚一千二百于一身,在人可成公侯,在仙可直入元神。”

  “当年赤帝,鼎革道门,实吸取民间大气运火种,预防制衡,又实质上使士子真正成为道门嫡传,一举压制天下真人,奠定道廷数十万年根基。”

  “我师门秘传,嫡系蛰伏,但道门深深根植大道,规则重重磐石碾磨,再是壮志,不得滋养酬劳,也渐渐消耗冷却。”

  “门中蛰伏处处受着规则压制,近万年已无人能争得天庭高位,不知我辈晋升曙光何处?”

  这思得许多,实只是转眼间,殿中光华尽显,稳固成文气!

  这时在考官们眼中就只呈红黄——流程上必须由他们主导进行,宁愿要求考官加大着工作量,也不能由真人干涉,这涉及到道门根本统治。

  真人暗自叹息,元神一清,就回醒过来,眸中微冷:“这取消部分压制,就显露出文气,照制必须在此罢黜文卷中查漏,补遗,这是旧规,不必多说,汝等好自为之!”

  “这是应有之义!”监考官各怀心思,口上应是,亲自检查着。

  每届大考按郡户口而定取数,南沧郡就每届只取三十位秀才。

  这科举每一条细节,都是几十万年来经过无数探索,背后都有大批案例。

  于是到现在,就形成换王朝不换科举的局面,任何朝廷正式衰败预兆,只看科举是否“正常”就可知。

  这样重重压力下,皇家给予官僚集团极大压力,并且渗透在州郡以下的所有官吏身上。

  副考官检查过罢黜的文卷,抽出几卷黄气的卷子,看了看,叹着:“文气不错,可惜都未完成三分之二,按制罢黜。”

  这多半是寒门子弟了,按照朝廷制度,童生得授道决,但这些寒门子弟能读到童生,往往是呕心沥血读书才获得,得了童生后也转不过弯,继续苦读,往往忽视了道基的修炼。

  结果大批寒门子弟,就在郡试的这种耕牛战术里失败罢黜了。

  这黄气文章,已经是一时俊秀,罢黜实在可惜,但也不得不罢黜,道门要的不是文人,是真正领悟道理并且加以实践的预备仙人!

  监考真人留意着,见基本无误,也不多话,最后就有小吏取出三天内登记的罢黜文卷的姓名,将这些全部罢黜,而考官都是在下面用印,用完,这时所有目光都投向州中派下的一位主持考官。

  “咳,还请真人用印!”这位考官咳了一声,见着真人用印了,又作了揖:“真人要是无异意,我等就进行这八百卷二次淘汰了。”

  这八百卷中,必须再海选出八十卷,这八十卷还是以文气来定,等这八十卷定了,才会结合气运,选出三十卷。

  真人颌首,说着:“汝等二次海选,有三天时间,我三天后再来!”

  说着,一挥袖,转身去了侧殿,表示不干涉考官进行第二次海选。

  主考官手一挥,除二个搬运文稿的小吏,别的吏员尽数退出殿,下面的事不需要他们来参与了。

  这主考官正要说话,一阵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又听到碾过滚雷声,就心里有些莫名烦躁,此官修为甚深,心里一凛:“难道有人作得手脚?”

  当下看了过去,见着除了自己,五位考官都在闭目养神,良久,主考官带着一丝微笑,徐徐说着:“各位大人,郡试已是朝廷重中之重,涉及各位大人的身家性命,还望能善始善终。”

  当下目视同僚,寒声说着:“每一卷按制都必须亲自阅读,不可松懈!”

  这目光冰寒,几位考官心中一凛,齐看向这八百卷文稿,叠成了十叠,都感到自己压力巨大,却只得应着:“我等都会亲自阅读,不会有疏漏!”

  这时,浓重黑云打了一个电闪,把殿内照得雪亮,接着陷入一片黑暗里,只有春雨直泻而下,树枝在风中舞着,湿淋淋枝叶上,新生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这是第一场春雨罢,终于告别了春雪了。”

  叶青踱出窗前,果见黑沉沉乌云连绵,一阵风扫过,带着雨丝,他回到房里,向椅上一坐,望着窗外沉沉不语。

  离得考场已三天了,这三天内,自己是越来越心冷,诸多思潮翻滚。

  气运一个词,难倒了无数英雄。

  记得历史上有过一朝“大谦”,就有过科举不论贵贱,唯才是任,就连宰相也是只以才拔擢,丝毫不虑气运多少,这朝开主就英明壮志,自勉于后人,结果六世余烈,换来这朝二百年速亡。

  其亡时,全朝振奋,涌现无数英雄,只为这朝作了华丽挽歌。

  经过无数年洗练,才形成这规矩,就连叶青自己都改不得,除非打破这个世界规则,不然就算一万个豪杰,也只能折羽而归。

  自道门建立,人仙相分第一天起,百万年的实践,有成功有失败,千万代中的人杰,总有不屈服者,谋反事件都有,而道门不忌讳谋反甚至伐天的历史,连史书里都有明确记载。

  却没有成功过,就算应运而起的五帝,也或主动或被动加入了体系,

  这些历史虽不是人人能看,但童生以上都可阅读,丝毫不隐瞒,这就是对自身绝对武力的自信,明着昭告天下:“想造反,只管试试!”

  除了九宵上的三位道君,亿万兆人类,无人超越这天地。

  相对于此世历史中壮阔的历史来说,前世时穿越者小小失败,只是大浪下的小小水花,甚至激不起高层的关注,每次想起这点,叶青就有着深深的阴影。

  叶青徘徊几句,只在室内吟着: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吟完,叶青还没有说话,就听着有人高喊:“好诗!”

  门一开,就见得一阵风扑过来,芊芊进来了,这喊当然不是芊芊,而是后面的二个人。

  却是何茂和李成元,都是这一届的童生。

  现在考榜没有出来,众童生都在郡城里等待,这就相识熟了。

  后面跟着的是二个伙计,挑着食盒。

  就见着何茂一摆手:“春雪变春雨,满地都滋润,庄稼尽快生,本来想和叶兄一起赏雨,不想就听着这诗。”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味道真是回韵无穷!”

  才赞着,跟在后面的伙计把一个火锅端了上来,下面木炭烧着,使水沸滚,嗤嗤冒着烟,香气四溢勾人馋涎。

  叶青去掉了所有的别的心思,不禁大笑:“晚了,难为你还想着来,罢了,我们就听一夜春雨,醉一夜杏花!”

  说着,一摆手,请诸位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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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终可现世

  太阳渐渐升高,殿内灯火吹熄,整个殿内气氛有些压抑,却还不至使人崩溃。

  吏员恭谨伺候着,默祈着快些结束,这七日阅卷真是累人的活,要不是修炼道法,身体健壮,说不定就有人撑不下来。

  “眼下工作量大一点,只要善后处理得当……只是俞家任务完成,就要打些折扣了,希望过一会儿不要再出差池!”杨才想着,加快手上动作。

  幸运的是只有几卷稍有争议,在六十名上下更替,这在允许范围内。

  杨才拾起一卷,扫了两眼抛开。

  再看下面这卷,杨才面上阴睛不定,拾起来看着:“叶青……”

  第一卷字字整洁,答案和标准题几乎一样,就算是自己想要扣分都找不出多少毛病。

  再翻过一卷,就算没有开放文气,但杨才作为举人,基本鉴定能力还是有着,见着字字珠矶,七篇整整齐齐,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读下去,还是变了脸色,心里就暗叹:“先前传闻所谓的‘同进士’,本以为只是士林私下说说,放在官场上就只是笑话,不想真有同进士之才。”

  “在耕牛试中,受到干扰,仓促之间,还能写出这七篇,神韵完整,文理清通,真不可思议。”

  “这种文章想要罢黜,我也不敢作任何手脚。”想到这里,这杨才心里就多了几分悔意:“怎么会得罪这样的人?”

  至于替换,修改,玷污等等手段,杨才想都没有想,自考完后就有道法明镜观照,又有鬼神巡查记载,这种手段是最容易被揭穿的,敢这样的早就被淘汰掉,抄家灭族了。

  杨才再有心思,也不敢在这方面动文章。

  “按照朝廷制度,文气第一,是无论怎么样气运都会录取,哪怕排在最后一名,别的就不保证了。”

  “这叶青这样的文章,只有希望不是文气第一,这样就可用气运上的落差,将其罢黜,叶族气运根本上不了台面,就不知道龙君宴赐下多少了。”杨才暗暗想着,这六十卷基本已定,叶青自是在前列。

  不过待会取序时还有一关,杨才并不知道有人已冥冥镇压了叶青气数,心里并无把握。

  “我入得俞家,无尺寸之功,只要不是文气第一,只要合运在三十之外,我就可名正言顺罢黜,至于别的,就算有人对这卷质疑,可我按制罢黜,就不会有问题,这种事在官场中做的还少么?”

  只要没有实据,谁会为口上说辞来处理一个正官?这样口子一开,谁不怕将来事临己身,被小人攀咬?

  更有损士人体面、朝廷体面、道门体面,就算超脱凡世真人也要正视这规矩。

  “只是,前三卷,俞帆俞三公子的文章真是没有话说,这张敏之是郡内有名的才子,耽搁了几年,文章越发是老练沉稳了,这叶青虽鄙视之,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三卷,以我的眼光,竟分不出高下。”

  “看来,只有开放文气时,才能靠这个分辨谁是第一了!”杨才叹了口气,不再多想,继续工作。

  考官严肃复查,不时发掘出文卷与已定文卷作细微对照,决定是否废取或插入,见着筛选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眼见太阳渐渐生起,就六十卷的基本上选定,主考官提得高高的心都放下了,又巡视一次,回到座位前笑了。

  这主考官是州中下来的同进士,叫范善,正在沉思,岚崇文上前问着:“范大人,您在想什么呐?”

  “哦,我是在想着卷子,前六十卷我都看了,都是一时俊杰,我记得往年水平没有这样高。”

  “等会前一百卷,我再审一遍,屈了才不好。”

  岚崇文会心的一笑:“是呐,感觉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可名额有限,就这六十卷,要不屈才恐怕谁也办不到。”

  “朝廷制度就是这样,我们己按制海选,无愧于天庭、朝廷、士林!”

  说着,岚崇文起身在案上取过一叠考卷浏览着,笑着:“你看这呈上来的文章,这俞帆、张敏之、叶青,让我出了一身汗呐,这种文章我是不敢私评!”

  范善起身踱着二步,笑叹着:“因此我才说,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这三人的文章,我看都有正牌举人的水平,这还是耕牛试中,要是在州试中只考三篇,怕是还要出彩,抵达同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岚崇文正要说话,就见着一吏行礼:“大人,六十卷已经最后确定。”

  二人一凛,见着这六十卷,一份份考放置在桌面上,站起来再少少浏览下卷子,作最后肯定。

  这次大考要在这二千人中挑选出三十名,成则变成举人,立刻有了朝堂赐下的位格,要是不成,自是消耗气运,只等下一届了。

  看完了,两位相顾一眼,说着:“有请真人临场,开印见气!”

  这一说,殿门顿时一亮,见着监考真人进来,立刻全部躬身:“恭迎监考真人进殿!”

  礼数做足,范善才说着:“真人,我们现在就开启文气罢,这些学子的成绩,早点发出更适宜!”

  监考真人闻言颌首,长身而起,到桌案前,对着银印一挥袖子。

  下一刻,原本被压制文气再遮挡不住,八百卷中都冒出丝丝白色文气,片刻越来越浓,进一步分化出赤色。

  但是抵达了赤色后,大部分都停止了演化,而有一些继续演化,化成黄色,见此,六位考官都松了口气,

  监考真人打量了下,发觉的确金黄色文气都归在六十卷内,就取出一个文卷,上填“良等”!

  六个考官都是笑着,在这文卷下签字认可,可以说到这步,六个考官的责任已经没有了。

  签完了字,下面文气演化到最后了,只见五卷都冒出了丝丝青气,后二卷冒出了些,就停止了,还有三卷却顽强演化,都变成了三分青色。

  “真是一时俊杰,难分高下,但又不得不分出高下。”范善叹着,几个考官凑到上面,辨着光色。

  杨才心在跳着,要是叶青被确定第一,那就谁也无法罢黜了。

  不过只是片刻,细微处分出了高下,范善说着:“还是俞帆第一,叶青第二,张敏之第三,诸位有何异意?”

  “并无异意!”众官回答。

  杨才一颗心就落下,心里暗暗得意,说实在,这分别只有丝毫之间,要不是自己派人暗里动些手脚,只怕就叶青第一了。

  “排列已定,这次就全部取消银印压制,你们先排列吧。”监考真人一挥手,将着银印收回。

  考卷上光华大作,所有镇压和封印,全部解开。

  一道道气运冲天而起,光华灿烂,不过真人细细看着,其红色占了大多数,偶尔有些是纯黄,还有一些是红黄相间。

  看到这里,真人不由一叹,红色都只有秀才的气数,红黄的却是不行,不过还有些机会,色泽纯黄,就真正的有着举人的气运。

  这时气运和文气相互支持,转眼之间,排列就发生了变化,叶青增长不快,第二名不断下跌,转眼就落出了二十名。

  到了二十名,下跌的幅度变缓慢些,但还在继续,各个考官不由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文气第二,跌出三十,这种情况也是很难看见。

  吕宅

  上午阳光灿烂,吕尚静出来,见着小院墙壁都修缮过,房屋顶都翻新过,心里暗暗满意

  片刻,吕曹氏出来了,穿着崭新的衣裙,神色有些黯然,但并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提着包裹,又最后为吕尚静扣上一个扣子。

  二人都是默默,没有一个人说话,片刻还是吕曹氏打破了沉寂:“夫君,我已购到了七亩三分地,和原本二亩七分地联成一片,十亩水田,又请了族人代耕,足够我们母子用度了,你别担心。”

  “还有,既是贵人相助,您也用些心思,我知道你心性大,总想寻着明主,可是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报才是,不能让人家说我们闲话。”

  “再说,你不肯施展本事,谁又知道你的才具呢,再埋没下去,并不是事。”吕曹氏说到这里,抿了抿嘴,不再说了。

  吕尚静听了,却心中一震,痴了。

  不愧是自己妻子,真真说到了连他都没有细想的心田里。

  吕尚静虽贫贱,但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傲骨,现在思量着,丁家的态度转化,固是势利,可也有着自己这丝傲骨在作崇——细细想来,自己是不是有意无意,看不上丁家,没有尽心办事?

  自己不拿出本事,却怪着别人看不中,许多事都有自己责任,想到这里,吕尚静就一阵羞愧,吕曹氏见他怔着,暗暗懊悔,连忙说着:“夫君,我妇人的话又算什么,您别放在心上。”

  听着这话,吕尚静回过神来,立定了,却一时不言语,片刻后一叹,隆重向着妻子一揖,说:“受教了!”

  这诚诚一揖一下去,只见此人顶上的灰气散去,白气而生,化成饱满,还有一丝青气渐渐上升,光华灼灼,沉寂已久终可现世,显的欢欣雀跃,其中一点青气,还飞了出去,转眼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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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转折

  杨才看上去心事重重,眉蹙着,脸上没有笑容,上前细细把叶青的文章看了,再叹着:“这样的文章,考举人都够了,我看了都觉得可惜。”

  “不过朝廷有制度,奈何?”说到这里,杨才可惜的摇着首。

  基层官吏,所需气运很少,国家支付的起,只要有真才实学,就可扭亏为赢,所以县试时,实对运数还不是很高。

  但举人却不同,举人一入官场,就是正九品,最终可以做到五品,这些都是国家栋梁支柱,要是没有气运,不足以担任这一职位,就必须全部由国家承担。

  考场中每一条,背后都有着血淋漓的教训。

  因此杨才叹着:“这样气运,不能入得秀才,不过此子还年轻,听说才十六岁,下届再试罢!”

  说着,就要把叶青试卷放到罢黜的份位上去。

  范善和岚崇文都是神色一动,想阻止,却话到唇口,又止了。

  实际叶青这种情况,可罢黜,也可低低取了,但杨才身为考官之一,口口“按制行事”,却也很难直接拒绝。

  毕竟叶青的气运的确很差,不够资格进入秀才,五个考官看着都觉得可惜,却没有阻拦。

  杨才是公事公办,虽有些过苛了。

  真人没有干涉,他只监督是不是按制行事,里面分寸自是有由考官来决定,眼见着这卷就要落到罢黜的文案上,突一点青气一闪,让他一怔,感觉到了些,突开口说着:“慢!”

  在场所有考官都一怔,范善更是蹙眉,虽真人有监督之权,但并无干涉之权,这时出声就很不符合体制了。

  范善虽也觉得罢黜叶青可惜,但这时更想维护着考官的权威,当下作了揖:“真人,不知有何吩咐?”

  真人看透了他们心思,冷笑一声:“放心,我也是按制行事。”

  说话间,手一挥,叶青考卷已到了手上,真人眸子顿时转金,一丝丝金光跟随着一点青光照射到考卷上。

  只是片刻,冥冥中诅咒显露行迹,只见一条条金黄色的锁链,锁在了考卷上。

  真人此刻脸上全是冷笑,阴冷捏着考卷,目光扫视,最后遥望远处:“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是谁敢把手伸到科举上?要不是一点青气泄露,我都没有看出来!”

  历代科举,虽最精华部分被道庭和朝廷吸取了去,但气运浓厚,又有仙根的举人,还是被不少仙门吸取。

  仙门再被打压,潜在势力也不可低估。

  这科举考试,某种程度上,同是仙门选拔弟子的命脉,岂容得别人染指,这真人顿时大怒。

  手一伸,就捏住了锁链,只见这锁链顿时化成了金蛇,一口咬了上去,但咬到了手上,一层金光发出火花,却咬之不入。

  下一刻,一声雷鸣,手上发出一团雷光,金蛇锁链顿时破碎。

  破碎的瞬间,被压制气运顿时恢复,只见这叶青文卷,丝丝气运迅速扩展,先红后黄,再显出青色,和文气一合,顿时自三十名外,冲入了二十内,这还不停息,又冲入了前十。

  最后冲入第七位才停止。

  不过这时,真人并不注意这些,大步上前,几步之内,殿内云气聚拢,风呼啸着围绕着真人,隐隐有着声音:“大风!大风!”

  诸官员都是目瞪口呆,见着这位真人手上,一团电光迅速成型着。

  道有雷法,上接天威,下惩恶行,弘人间正道,扫却一切污秽,这些是官员都知道,但亲自看见,都不由渗出冷汗来。

  原本官员自持是道门正统,虽没有修得多少道术,却并不畏惧着道士,但现在感受到这力量,才各个凛然。

  真人却没有注意他们,感应着冥冥中的位置,只听一声:“敕!”

  这道雷光就穿入虚空,瞬间不见。

  这遁入虚空雷电穿过虚空,吞噬空间中力量,迅速壮大着,转眼横过数里,通过冥冥中的链接,降临在世界中。

  俞家园林

  俞平之穿着青衣,此时正在亭上静坐调息,呼吸吐呐着,经过一段时间修养,反噬渐渐控制住。

  俞帆见着大喜,说着:“叔父,您身体精神了,大好事呐。”

  俞平之也露出一丝喜色,面色沉静说着:“我熟读道经,虽所学不深,却是正宗,自五气、服食、却阴这些各门都有着的道术中,经过十几年探索,却也悟出了一种道术,我称之蛰龙。”

  说到这里,俞平之自位子上站起来踱步,凝视一下林子:“此可借天地精神淬炼其身……要不是悟得晚些,还真可以化解反噬。”

  正说着,突直起了身子,变了色,用手一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着一道电光自天而降,狠狠劈在前面。

  一阵碎声,一枚玉制的小人,此时全是裂纹,在雷光中碎了开去。

  俞平之怔怔看着,不住咳嗽,一丝丝鲜血自手缝里渗出,眼中一片绝望。

  这是师门给的最后一个替死娃娃,用掉之后,再也没有了。

  而且,虽有替死娃娃,但雷光余波还是袭到身上,他感受到,蛰龙决压制的反噬,顿时恶化了。

  这次是再也无法挽回。

  围绕在真人周围的云气渐渐消散,真人这才冷冷一笑,收了怒容,回首笑着:“没事了,众位可继续定下位序。”

  见着众人还是怔着,又笑着:“这是外人施法镇压,不是你们的错,尽管放心就是了。”

  说着,又将叶青考卷丢回到考官桌上。

  监考官都是面面相觑,叶青现在考卷虽在诸考卷中并不是最好,却绝对可中得秀才了。

  按照气运,叶青这张考卷可置到第七位。

  杨才见了,见着真人闭目沉思,心中碰碰直跳,咬了咬牙,说着:“这卷出了这问题,让他上榜恐不妥,是不是再考虑下?”

  这话一落,五位考官都露出了异色,原本杨才可以说是公事公办,现在就露出了行迹了。

  真人睁开眼睛,缓缓出言:“你们放心,既能经过我的检查,就证明了他的清白,莫非你认为我道行不够,查的不分明?”

  说到这里,真人目光望到了杨才。

  杨才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这目光有着实质,刺的生疼,而周围同事异样目光,顿时和一盆冷水一样浇灌下来,知道自己太着急,却露了马脚,浑身震颤了一下,立刻说着:“我糊涂了,怎敢怀疑真人的判断,我看这叶青,能得第七名很是适宜!”

  范善没有作声,盯了这杨才一眼,才说着:“继续排序吧!”

  六位考官这次再没有别的声音,最后一次将三十名排了起来,这俞帆排在了第一位,而叶青在第七位,张敏之文才排在第三,气运却是不高,也是寒门弟子,这次也排在二十三位,算是低低录取了。

  范善再审核了一次,满意点点头,说着:“做的不错,就按这个次序来,你们有什么意见?”

  考官见了都是点点头,互相言着:“既这样,这榜单就定下来了。”

  范善放下榜单,对着真人深深作了揖,说着:“真人,你看怎么样?要是没有问题,就这样定了。”

  “嗯,这是你们的职权,就这样吧。”真人睁开眼,细细看了看,应着。

  这话一出,顿时再无争议,就这样定了。

  范善再取了一张金黄色文卷,上面花纹端庄古朴,令人顿生威严肃穆,凝了凝神,提起了笔,开始写上名单。

  这三十个名字都在范善记忆中,其人书法是端庄小楷,气度雍容,圆润有致,一一填上去,排列整齐,分了三排,每排十名。

  最后写上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十一日,南沧郡秀才榜!

  写完后,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运了运气,无需墨水,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样,这一印上去,这卷纸面顿时染上了金黄色,印离开,上面就是一个金黄印文。

  这时,知府派来的一个吏员,也默不作声,取出一个金印,同样盖了上去,纸面顿时又染上了金黄色,同样出现一个金黄印文。

  最后就是真人了,他取出一印,盖了上去,三印一全,文卷上的三十个名字顿时亮了起来,都作金黄色!

  这就说明二十个名字,已获得了认可,成就了秀才之位。

  不过这时虽同是秀才,但还稍有区别,首排十人的金黄名字上,萦绕的位格气运是赤红明亮,叶青就在其内,而俞帆为榜首,比别人又多出三分。

  中派十个,也是赤红气运。

  最后一排十个,色泽不如前两排,不过还是不错,终还是赤红,还是国家认可的秀才位格。

  大局已定,众人都松了口气,只觉得满身疲惫不堪。

  这时殿门打开,二十个小吏涌了进来,开始有条不紊忙碌着,一份份考卷都当做档案收了起来,这些都是珍贵资料,马虎不得。

  不过这已经和六位考官无关了,范善就笑着:“这差事办下来,只怕折了半年寿……总算可以休息下了,真人,一起用宴?”

  真人一笑:“此事了结,我也去了。”

  说着转身离去,范善见着身影远去,才伸了个腰,起了身子缓缓而去,又缓缓言着:“明天一早,就把成绩公布好了,切勿拖延。”

  两侧小吏闻言顿时齐声应着:“不敢,不敢,一到明日,自将成绩通报各县各乡,一切都会按照惯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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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权术(雷雨)

  眼下几场大雨,春意明显增多,城北金台楼。

  凌晨,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都开着,街上还极少有行人,金台楼却还灯火通明,却在收拾着残宴。

  临榜前夕,童生自发云集,特意放在金台楼。

  因明日榜上就揭晓一切,有些升步而上,有些困顿而下,但这时一切未知,就保留一点希望。

  门吱呀一声开启,灯光摇曳,身在温香暖玉,叶青却是一怔,刚才醉了还不知道,但此时却睁眼:“现在是几更天?”

  床榻搀扶侍女骤见这个目光,顿时有些惊吓,镇定下来说着:“公子,寅时末了。”

  叶青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已近黎明了么。”

  侍女眼睛一眨:“是啊,叶公子你们昨晚上喝的伶仃大醉,闹到挺晚,我们见你都在这里醉了,就把你们送到房间里休息。”

  叶青点点头,挣脱她的怀抱:“这样的话,我直接回客栈住所了。”

  叶青出言说着,丢下一块碎银,走了下去,只留侍女独着发呆:“这公子我怎么感觉非常亲切,想要亲近,只是他好冷淡,是看不上我吗?”

  想到这里,不由泫然欲泣。

  下得金台楼,回望高楼辉煌,宴声隐隐,叶青见着四下无人,就查看着自己的气运。

  “咦,果是气运压制消除了,才在酒里惊醒了我!”

  “这是已经结果落定,所以用不着了,还是压制不住了?”

  沉思片刻,不得要领,伸了伸手脚,转身离开。

  此时夜色冰凉,街上空荡,风一过就是彻骨寒意,还有着更夫穿着厚棉袄,路上敲打着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叶青现今体魄却是不怕,长长呼出一条白气,遥望西天一轮满月,周围寒星闪烁,已渐渐落下。

  东天是一动不动的启明星。

  “芊芊大约是等急了吧。”叶青一路朝着客栈而去,这样想着,嘴角就不由挂着笑意。

  到了客栈之时,天色已微亮,晨曦如水。

  此时客栈之中本来少有人,现在坐着一位清癯中年书生,见着叶青过来,吕尚静紧走几步到了面前,作了揖:“给东家请安!”

  说罢起身望着叶青,叶青定了定神,终认出就是吕尚静,可相比昔日落拓,这时面貌清癯,别有气相,不由惊异迎着:“吕先生不是回家探亲去了么?只是几日不见就是大变,几让我不敢相认!”

  这说法吕尚静听得只是一笑,却思量着答着:“是!穿了身衣服,东家就不识了么?”

  叶青这里暗看,见着气运白气饱满,隐隐带着一缕淡青,心中一动,这里却不好细问,就亲执其手至二楼,敲开房门,对着欣喜又惊讶的美丽少女吩咐着:“芊芊去准备点热水,我这风尘仆仆,当依礼洗漱一下。”

  芊芊见着外人,就自然地收敛情态,恭谨应是而退下,转入偏厢。

  不一会儿就奉上铜盆清水毛巾,捧在胸前伺候着,叶青就洗了把脸,就回头对吕尚静笑着:“这是我自小亲随丫鬟,一度艰难时只有她始终伴我左右……现这里都是自己人,吕兄有什么事尽可直言。”

  芊芊小脸上就是微红,这是第一次被当着外人这般介绍,心中羞甜时突闪过一念:“这些时日,少爷时常说起这个吕尚静,感叹才干,眼下这隐约就是至亲近友介绍,莫非试探这吕尚静反应?少爷好狡猾啊……”

  吕尚静瞧着丽色一怔,迅速收敛目光,不敢再当寻常丫鬟,认真一礼:“在下临时聘为公子西席,见过芊芊姑娘。”

  芊芊福了一福,乖巧地没有出声。

  这时见礼已毕,叶青脸上就是喜悦,这种态度,明显愿意认真相助,而不再是拘泥于所谓西席——任职而不出谋,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

  小客厅里分宾主坐下,吕尚静就是一叹:“从家里出来时,拙荆就劝言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是贵人相助,就当尽心作事,说来惭愧的很,她素知我心性大,总想寻着明主的毛病,却一语惊醒了我,若不肯施展本事,谁又知道我才具呢?昔年在丁员外家就是如此。”

  说到这里,心中模糊念头突清晰起来,沉默斟酌一下,诚恳注视着叶青:“先前青公子照顾感情,提期限之说,这时想来羞愧,我观青公子非寻常人,想来定有我发挥才具余地,如蒙不弃,愿为客卿。”

  叶青听着一震,心里欢喜。

  “尊夫人真是贤惠……”先是赞一句,本能回视自身,金黄之气缭绕如云,里面却是一片赤红,这时神体清朗,灵光闪过脑海:“至今日七日,必是秀才名位已定,虽未正式名榜点化,却有朝赤红晋升之兆……没有这最低限度的秀才位业,根本不可能吸引这种人才。”

  心中百念转着,面上却是真实感动:“吕先生说的哪里话,能得先生之助,叶某只有欣喜若狂之情,万万没有往外推拒之理!”

  吕尚静重新见礼:“见过东家!”

  名份既定,就见两人气运纠缠,瞬间都有些略升,不由相视一笑,正值芊芊这时又送上些早点,就是三人坐着一齐用了。

  吕尚静暗惊这丫鬟可与主同坐,虽用食安静守礼,不是骄横性子,但此女情态自如,只怕不是主人临时表面做作,分明是一向如此用餐而形成的习惯——虽这次是“家常私宴”意思,也可见得此女在主人心中地位。

  并且还透露出另一信息:“这位新认东家,确相处平和,性子不拘小节。”

  “这东家,看来我难得冲动一回,倒也有些道理。”心中这样想着,有些怅然。

  这时,安静用完,就上一壶清茶,这时再度述着,话题渐渐深入,叶青目光一闪,就起了心思。

  “吕先生来的正好,我有一难,还请教之。”

  “公子只管说来。”

  叶青于是并不隐瞒,龙君宴到现在一路道来,说明了和俞帆结仇以来的种种事情,以及今日榜上产生的变数,最后就目视着吕尚静:“先生何以教我?”

  吕尚静听到俞帆两个字后,突有些恍惚,仿佛对方是极亲切极熟悉的人,但转眼之间,就又一想:“我是怎么了?才当上了青公子的客卿,就又有着别的想法?难不成我吕尚静是小人不成?”

  顿时压制着这想法,只是沉思不语,过了片刻,手指沾着茶水,在案上书着四字:镇之以静。

  后面也不打哑谜,直接说着:“或许有暗算,公子您也知道,能有法眼,是举人才有的手段,我却学不得。”

  “不过我学过一门相面之术,也有些奇妙,我见东家气运赤赤升起,并无任何气运压制之相,东家至此地步,哪里还有谪落之理?纵历着暴风骤雨,却已将将即岸,这时危机,名榜一出都是浮云,一旦正式秀才位格降下,就是镇之以静,沉稳积蓄,直上八月州试。”

  叶青心里一喜,这时吐了一口气:“我这一路行来,习惯要破除种种危局,却不防着这局就要自解,若非先生提醒,真是……”

  “不可如此说!”吕尚静微笑接言,顺畅转了语气:“这微末而起,和尚静这样就是不成,只有公子手段才能崛起,有着公子,才有尚静余地,又安敢居尺寸之功?”

  “哈哈……”叶青明知这是恭维,不得不承认听着很舒坦,暗忖这人当到俞家宰相,果名不虚传。

  虽自己还是东家,而不是此人的主公。

  “那当然,我家公子最厉害!”芊芊这时忍不住出口,白皙小脸微微涨红,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更有目光盈盈注视过来,这种真心姿态,就有一种特殊的美丽诱惑。

  叶青心里痒痒的,又是暖暖偎贴:“瞧我家芊芊,都跟着学学,这才恭维的最高境界啊!”

  面上却是轻斥:“芊芊不得无礼,让吕先生看了笑话。”

  芋芊又规规矩矩低头。

  叶青就又谦逊笑着:“先生过奖了,榜单可还没有公布呢,青可不敢就说必中,不如一会同去考场等候,看这榜上有名与否。”

  “好!”吕尚静应着。

  只是这一声应下,又生出一种惘然的感觉,仿佛自己和某些非常珍贵的东西渐渐远离。

  可仔细想想,却又感觉不出这些的来由。

  清晨,晨曦越过朝霞,降临到大地上,给这片大地带来生机,考生都爬着起了床,不顾寒冷,朝官府走去。

  今日是开榜日,是否中得秀才,都在此刻公布。

  叶青带着吕尚静来到官府附近一家茶馆坐下来,要些茶水点心,就观看着。

  诸多考生在官府一面巨大墙壁面前驻足停留,这张墙壁巨大,纯黄色,公布榜单都是张贴此处供考生观看。

  当真的中了,自有专门官府人员通知。

  “方兄,你说我们这次大考,结果怎么样,有几分上榜可能?我们会不会被直接刷下来啊,又要三年后再考。”门口几个童生在一处相聚一堆,互相谈论着,显是上届落榜。

  “可怜啊,可恨啊,我们十年寒窗,苦读三经五典,上一届不中,这一届要是再不中,这一年年,何时才是结束?”

  “哎哎,不谈了,我这还有些闲钱,先去喝些茶,红尘太苦,何必委屈了自己。”

  听着议论,二人都有些沉静,叶青看着恍惚的吕尚静,心里一笑。

  这还是牛刀小试,只要吕尚静针对俞家继续出谋划策,冥冥中的缘分就减了不少,这是地球上的争龙秘术,这时使来却正是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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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开榜

  叶青和吕尚静来的还算早,过了会,就是熙攘人群,原来是太多考生急于赶去看榜,以至牛车不仅难租,且堵塞了一条街,本地百姓和有着经验的考生早已习惯这场面,新来考生却很难直接适应。

  叶青就见着前面几位年轻考生急得脸色涨红,不由无语:“这街巷是小了些,但人少车更少,再堵车又能耽搁几时?”

  “而且会张榜三日,中得秀才者,第一天就有专门官府人员通知,这时赶着去看只是慰藉急迫心情。”

  叶青自忖虽不免俗,但不至于失去了理智,就对吕尚静笑着:“我们不急,就在这茶馆里喝茶罢!”

  话说这还是抢了个位置,处于三楼雅座,能看着下面的张榜,而渐渐,茶馆里大堂和二楼都渐渐人满。

  这时青石广场已有上千考生聚拢在一面高墙下,榜单就是张贴此处。

  秀才就有朝廷赐下正式位格,虽官位微小,却是正式起步,只要有能力,或肯作事,或有靠山,或有运气,都有晋升的机会。

  可说秀才就是半只脚踏入官场,权力伴随着利益,地位更同于官身,不像着童生还有着落魄可能。

  “野山参,野山参……三十年野山参,药力劲道,大补于身,这位少爷来看看?”一阵叫卖声传来过来,人流密集广场,小贩借此赚钱。

  “两相好啊五魁首!来来来罚酒罚酒!”还有考生在酒馆中喝酒划拳,不顾斯文,化解着压力。

  人性百态汇着喧嚣,落叶青耳中,这时听得,恍惚了几世差别。

  “老爷!行行好,给我们母女一口饭吃,行善积德啊……”一个满面风尘的中年妇人躬着腰,牵着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显这样繁华郡城的光辉落不到她们身上。

  伙计就是怒目:“去去!这里也是你们行乞的地方?惊扰了贵人……”

  “等等!”叶青在三楼窗口见着了,出言止着,就要自腰间摸着银子,但瞧见不远处几个角落里都有壮汉盯着,顿时醒悟。

  要是给钱,不是救了她们,而是害死了她们,一点心就凉了下去,只是目视着桌上,对着伙计说着:“把这些糕点送上去。”

  伙计一怔,笑着:“公子真是好心呐!”

  说着就取了个布袋子装上些桌上果品糕点,下去递给这二个母女。

  中年妇人接了,只是连连鞠躬,连声说着:“好人呐,必能高中,好人……”

  这声蹒跚远去,叶青听着就再没了喝茶心思,曾自觉心如铁石,但世间总有人事使人见着悲悯。

  “公子善心了。”吕尚静见了,似是不胜感慨。

  叶青却沉吟着说:“这样挣扎活命,人人都是这样,别说是她,就是你我,不都是这样?”

  “只是你我争夺的甚多,但只要举手之劳,就能救得别人,为什么要不肯呢?为什么一定要等着作大事呢?”

  “再说牺牲自己,变卖家财来抚民,我可作不得,有人说过这是矫情,我看我这矫情是改不了。”说到这里,叶青一笑。

  吕尚静听了,却一下子,换了正容,沉吟良久,叹着:“现在不少人,动辄用道德标榜,苛言责备别人,似是不破家亡身来作善事,就称不上善。”

  “其实这方面的教诲,春秋以来不绝于史,古人何尝讳言?都是以己及人,至于亲,再至友至民。”

  “这是道君亲许的大道,也是人性同感,兔死狐悲之理。”

  “要是有人能自己作得破家亡身,自是大善,但如果想以此来苛责别人,怕是违了大道,反获罪于天。”

  叶青听了颌首。

  几世都有“圣人”教化,本质源于同感,与其说众生超脱人人如龙,不如说推己及人。

  一个个时代演化下去,都不违背这个本质。

  一时就是痴痴。

  哐——

  铜锣声在广场上激荡,紧接着鞭炮齐鸣,噼里啪啦一片。

  “时间到!”高广的墙壁上,突垂下一道明黄榜单,高三丈,宽一丈。

  十几个身穿甲士,齐力将这榜单钉在壁上,远远二百米都看的清清楚楚,但这时还挂着红色喜布。

  “开榜——”

  “哗”一声巨响,红布被拉了下来,一个个金黄的名字显露在所有人眼中,一个个的名字,引起考生中一阵阵欢呼声。

  感动,热泪,那激荡的心情,远远的叶青都感受的到。

  “我中了,我终于中了!”一个童生,不,秀才,此刻满面泪水,跪在地上仰望天空不断的呼喊着。

  “十年苦读啊,终于有了今朝!终于有了今朝!”又是一个秀才,看见榜单有名,顿哈哈哈大笑起来,泪水隐隐流下。

  “恭喜恭喜!诸位秀才以后大吉大利,千万不要忘了以前好友!”这时便有着同窗童生上来攀关系。

  咚咚咚!

  一阵敲锣之声,诸多传讯骑着大马,身挂彩服,后面分别有几人跟着,手捧秀才服侍,印记,纷纷前往秀才住所通报。

  “报!!!南沧郡城士子俞帆高中上榜第一名!荣登榜首!”传令兵当即找到了人群中的俞帆,将他扶了起来,披上大红簪花绸布。

  这俞帆此时目光闪亮,虽满面喜色,但稳住了形态,当下一笑,拱手言着:“几位传令辛苦了,这是喜钱,你们且拿去饮酒只用。”

  每个秀才老爷,都会给跑腿的一些喜钱,这是惯例,当下俞帆手下几个随从就捧出篮子,就洒了大片铜钱出去,引起不少人哄抢。

  “嘶!这俞帆,真是财大气粗啊!”有人见着悄声议论。

  “可不是,俞府嘛……”有人说到一半,突警觉噤声。

  诸多考生也在下面议论纷纷。

  叶青不动声色喝着茶,表现十分沉稳,目光看着吕尚静,果不其然,一见着这个人,吕尚静眼神就不由一凝。

  不过就在这时,在第七位就看见了“叶青”二个字,吕尚静全身一凛,醒悟过来,不再看着这俞帆,起身作了揖:“一榜第七名,恭喜公子了!”

  虽是万难,我还是中了,终于叫我到了这步,在这时,这秀才位格就是一道护身符,再往下就有了根基。

  叶青深吸了两口气,才将情绪压下。

  “只是寻常名次。”叶青一笑,放下茶杯时却溅出了一圈水渍,暴露了不平静的内心。

  吕尚静只作不察,面含微笑,感同身受。

  这时有人认出拥了过来:“我们皆是同窗,特来拜见!今日或许不便,不过叶兄有何事用的着我们,尽管说。”

  “锵”—个敲锣声传了过来。

  “恭喜平寿县士子叶青,高中一榜第七名!”传令员的高声呼喝响彻左右,诸人都是议论。

  “啊,叶青不就是去年龙君宴会的叶青么,果是中了。”

  “有龙君相助,想不中都不成啊!”

  这时叶青就上前到门口应着,几位传令员手捧衣服、铜印、配剑、地契,走了过来。

  “叶公子,你接了这衣服铜印,就是大蔡秀才了!”为首是传令员是一个小吏,脸上带着笑。

  叶青颌首,自怀中取了十五两银子,给了几位,出言:“几位辛苦了,这点拿去饮酒吧。”

  “谢过叶公子了!”这钱不多不少,正是合适。

  按着规矩,叶青当场就把这服穿上,又把剑挂在腰间,一拔剑,顿寒光四射,真是把上品长剑。

  历代朝廷都很重视武功,黎民自是不许持武器,但只要是秀才,就有着“持剑权”,并且可查阅武经,可在官府中学得骑射,士林一向奉“君子正道”主流,有开锋剑赐下。

  以后甚至可以合法游学天下,斩除不平,不过实际上有着规矩,对着贼寇奸盗尽管杀之,只要有神灵巡查证明,朝廷都背书,但地方横行大族,这反噬就得由自己承担。

  实际上也没有几人会去做这事,万年下来早形成了利益平衡。

  童生眼红不是剑,只是眼红这剑代表的权利,就连传令吏见着叶青穿着上去,都是喝彩:“好一个俊俏郎君。”

  一小块寸许铜印,挂到了腰间,这实是半印,并非真正的官印,但还是顿时觉得,冥冥中一股力量加身,只是这时并不是查看时,当下不动声色。

  除此,还有着五十亩地契,这是朝堂的恩典,可在所在县兑换任何一块地。

  叶青全部收下,对童生秀才拱拱手言着:“诸位同窗,今日有些困倦,我先回客栈休息了,一日相聚再畅谈不迟。”

  秀才闻言都应是:“叶兄说的是,是要好生收拾情怀,今日好好歇息。”

  不单是叶青,就连着他们也都想回去,好生收拾情怀,体会着自己身份变化,平息心情。

  一些童生脸上就有些尴尬,只能作了揖。

  秀才和秀才,都是日后同僚,又是同届,自是亲近。

  童生就只能厚着脸攀附,毕竟也是资源,能留着一丝情面,将来应景时,说不准就是一大助力。

  叶青最后就对着吕尚静说着:“先生,请,我们一起回去。”

  吕尚静这时才回过神来,应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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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遗珠馆

  叶青和吕尚静挤着出了街,都吐了一口气,雇了牛车,坐到里面,就有星星点点洒落下来。

  叶青不禁失笑说着:“还算吉利,刚才开榜时是晴天。”

  “春风,细雨,牛车、中榜,真是雅事!”吕尚静听了笑着:“何必一定要晴天呢?”

  “唔?”叶青怔了一下,突一笑,说:“先生这话说的有道路,这风这雨,都是天然,少了人生就没有趣味了。”

  吕尚静笑着:“我没有想这样远,只是看了榜,心里有些感触,想当年,我中得童生时,光景也是这样,以后总想着有一天,但始终盼不到,现在托着公子的福,算是看见一次,也算是慰了心肠!”

  说到一阵灰心,却忍了下来,叶青却深知这人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内在早已充足了,就欠了点外在的实践,别看他动于感情,实内在深不可测,当下说着:“这是各人的命数……”

  回到客栈,一盏盏灯挂起,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才回去,就有着伙计迎了出来:“哎,是叶公子,第七名秀才,快快请进,雅座上已设了宴,是我们小店奉承,还望赏个面子。”

  叶青看时,楼下坐着十几个人,三五成群,都是童生,有的吆喝猜拳,有的醉眼迷离,有的甚至借酒哭泣。

  当下不说话,和吕尚静拾级登楼上去,见得二楼雅座也设了宴,很是丰盛,显是店主伺候着别的秀才。

  到了三楼,地板擦得干净,西南设着一个卷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目光一扫,菜肴还罢了,见着酒,就略有些吃惊,这是春意寒,是一种名酒。

  吕尚静也吃一惊,笑着:“好酒,只听闻过,没有尝过,这时真真要尝下了。”

  于是都微笑坐了,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一身绸袍,面皮上有几点麻子,斯斯文文一揖:“小人就是此店店主,设此小宴,不成敬意。”

  叶青点了点头,抽出一张银票,说:“这是十两银子,想必都有了,你的心思我知道,无非是想求些墨水。”

  “只是,我才中得秀才回来,满心情怀要收拾,这文思实在是想不出了。”

  中年男子脸色略一沉,微闪过不快,显是说中了心思,但转眼就消去,叹了一声说着:“那是小人打搅了,这银子岂敢收得,小人就告退了。”

  说着,就退了出去。

  叶青笑笑,没有说话,在黄龙楼,是自己想入龙君宴,所以才让人得了便宜,现在没有这事,想用一席宴就换得千古青诗,哪有这好事?

  叶青作为穿越者,虽记得上千首诗词,但合景的只有百首左右,每首都是非常珍惜,岂肯随意抛出。

  他一向认为,这种随意抛出就算不考虑文风不同,也有着爆发户的嫌疑。

  当下叶青将佩剑解下挂了,取出铜印细细观察起来,几十万年来,这都是一脉相承,皇帝,国王用玉玺。

  三品以上用金印,六品以上用银印,九品以上用铜印。

  而现在自己的印是半印,体积小重量轻,可以穿绳索,便于携带,观看时就见得一丝丝赤气弥漫。

  再看金杯,却发觉着里面本有的三分之二青气锐减,只剩四分之一左右,显是这次中得秀才消耗,龟龙相有隐隐消散之意。

  而身上笼罩的金黄气在迅速被自身命格吸取,潜移默化改变着。

  这却是抽取杯中青气,又转化成金黄气,再被自己命数吸取,眼见着淡红色的命数,渐渐向赤红转化。

  “不能用尽了,要不就和龙君缘分没有了。”一念之间,只想着不受,顿时金杯里的青液就止住蒸发,并且原本笼罩在身上的金黄气,立刻就变稀薄,片刻就被吸取完毕。

  “究竟我本命和家族不足,龙君宴赐下的气运,怕是不够支持我考取举人了,还要想办法寻得。”

  这时,只有遥遥传来的赤红气,正是秀才位格,继续滋润着命格,又想着:“秀才位格非同小可,怕是有我叶族三分之一气数。”

  原本考试时的所谓的三分,是临时性的气数,而这已经抵得整个叶族的三分之一了。

  “这次得了这吕尚静,有俞家宰相之称,想必精于内政,却不可不用了。”

  “田宅,金钱,名声,人才,都是气数。”

  想到这里,叶青举杯请了,各饮一杯,就说着:“先生,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公子有话,尽管吩咐。”吕尚静一怔,双目炯炯望了过来。

  叶青笑着:“你这又何必这样严肃,我只是在想,论文才,您是没有话说,至少有进士格,我会日夜请教。”

  “不过先生这样的才华,如果仅仅是教个书,实在太可惜了。”

  “自古宰相出于郡县,将军出自士卒,我有私田一百二十亩,官府又给了五十亩,如果预料的不差,族里还会给我增田,我再出些金子,凑足三百亩,连成一片,先生能不能照看下,给我立些规矩,选些能用的人?”

  顿了一顿,又笑着:“世上本没有规矩,只是人多了,就有了规矩,别看这三百亩小,能有规矩就是福田。”

  吕尚静一怔,品味着叶青的话,这话若有若无,无可捉摸,心里一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一笑:“公子能把这重任托付给我,我岂有推辞之理?自当奉命才是!”

  “恩,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就回乡,还要把一座庙修一修,塑个金身。”叶青沉思片刻,说着。

  俞府

  大门大开,俞帆在府门亲自相迎。

  府中群英汇集,满堂上百人,都个个褒衣博带,皆官吏和名士,其中连着知府,还有本郡最著名的名士朱嵩都来了。

  一时宾主举杯,饮宴欢笑,都是庆贺俞帆考取了秀才,得中了案首。

  俞帆拜倒席间,举杯在手,向各位大人和前辈敬酒,风度翩翩,仪态从容,让人不由心折。

  知府怔了一怔,不觉叹着:“俞家有子如此,大福啊!”

  朱嵩就笑着:“原本郡里张敏之,文才风流,本是第一,但今日看榜看文,这郡里文魁,怕是要让贤了。”

  俞帆之父俞承恩听了大喜,哈哈一笑,对俞帆说:“帆儿,朱公说此言,还快献一杯?”

  俞帆应诺,献给了朱嵩一杯。

  席上诸人尽欢,退了下去后,俞帆若有所思,在俞帆后面的寇先生见了,轻声问着:“主公,在想什么?”

  这寇先生年纪四十左右,冠玉一样面孔,端坐着,俞帆很是敬重这位先生,于是说着:“今天我见着叶青了,却是第七名。”

  寇先生问着:“主公有所忌讳?”

  俞帆说着:“不单是这样……”

  本想说着,叶青还罢了,跟着叶青的一个中年人的背景被他看见,当时就一阵心疼,看着远去,却仿佛失落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一样。

  但这时看着寇先生的目光,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闪过一丝微笑,回顾左右说着:“不过叶青的文章,我也读了,平心而论,真正是字字珠玑,我平素在这方面不服人,也不得不佩服。”

  “草莽龙蛇多啊,不知有多少人才落在民间不得施展。”

  说到这里,见着席上觥筹交错,人声嘈杂,两厢笙篁齐奏,侍女舒着广袖,移步翩翩起舞,俞帆不禁皱了皱眉,坐直了身,说着:“我以前只是童生,没有名分,现在却是有了。”

  “寇先生,我想办一个学馆,如何?”

  这世界游学之风极盛,各地多设馆授学,当下来说,郡内最出名的私馆就是朱嵩所办之学馆,弟子上千,其中不乏秀才举人,这就是为什么朱嵩本身才是一个举人,却使得知府,俞家,都不得不礼敬的原因。

  但俞帆说的学馆,却不是这意思,寇先生一听,就抚掌说着:“大善,主公终于跨出这步了。”

  这却是以学馆为名,多招着一些落魄的文才,就等同是一个人才储备库,为日后羽翼丰满作准备。

  俞家名望不是问题,场地不是问题,但钱的事……

  俞帆想了一想,说:“我现在是秀才,族里有着我的份额,我明天再去拜见我父亲和几个叔父,把此事禀告,我想应会欣然同意,并且获得一些支持,只要得到允可,这学馆就可办起了。”

  “我要读书进考,这日常还是要全凭先生筹划了,不过我私下建的商行,可全部交给先生处理,只要能办起来,耗尽钱财都不可惜。”

  寇先生听了,笑叹:“主公有此心,有这气度,怕是郡内寒门子弟尽数投靠,话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总有遗贤可得。”

  俞帆在寇先生面前也不隐瞒,嘿嘿一笑,说:“这就是我的本心!”

  寇先生咳了几声,问着:“那主公为此馆,取何名呢?”

  “这本是为了求取遗珠,就叫遗珠馆罢!”这话一落,这事就这样决定了,不经意之间,一丝青气自俞帆面上掠过,只是说到这里,俞帆又是心一空,有点惘然欲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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