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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校花重生来爱我【作者:猫跳 】(8月28日更新至“286章 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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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章 戳破皇帝的新装

  听林为民介绍齐思明业务能力很强,盛华的青年才俊们就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年纪四十岁左右,一副上有老下有小、埋没在半死不活的国企里边毫无闪光点的那种形象,再加上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说是他在废弃矿井里发现了透水预兆,盛华方面虽然没明说,脸上挂着的轻视与不屑就更加明显了。

  齐思明没有理会这些轻蔑的目光,很诚恳的看着陈怡:“陈总你好,我是齐思明,这是我儿子齐然,是他在废弃矿井里发现了透水预兆。在前段时间按照工业局统一部署开展的安全检查中,我又发现正在作业的几处坑道,煤层温度也有下降的趋势,所以怀疑地层变动,地下水流向改变,有发生透水事故的危险。”

  陈怡略作思忖,飞快的捕捉到了齐思明话中的关键:“这么说,目前为止只有你儿子下过那个废弃矿井,看到了透水预兆?”

  盛华方面的人,看齐家父子的眼神更加轻蔑了,青年才俊们把手抱在胸前,眼神儿带着股浓浓的优越感,根本不相信齐思明的话。

  齐然可以忍受敌意,忍受轻蔑,但绝对不能容忍别人无端的怀疑,大声争辩:“我真的看见透水预兆了,坑道里面越往下走越湿冷,洞壁有挂汗,这不是透水预兆是什么?”

  陈怡有点惊讶的看了看激动的少年,挂汗是个专业词汇,普通人不会知道,要说也是“洞壁湿漉漉的”这种说法。

  齐思明也解释:“我们几次想组织人下到废弃矿井勘察情况,被黄矿长做了封禁处理,没能去成。”

  陈怡的表情更凝重了,毕竟谁也不希望刚收购的煤矿存在重大事故的风险。

  黄智勇急忙说:“陈总,那个矿井是六十年代就废弃了的,根本不会影响现在的作业面,我认为没必要去勘察,而且我怀疑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试图以废弃矿井的偶发异常情况为借口,煽动蛊惑职工罢工闹事。”

  雷正福不失时机的补充:“这位齐思明同志,就是龙泉煤矿职工推举出来的罢工代表。”

  陈怡听出了雷正福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目前的煤电格局是北煤南运,因为现阶段的高压电网只适合500公里以内的输电,超过1000公里则经济上非常不合算,那么山西内蒙等地的煤炭就必须运到南方各地的电厂发电,才能供应这些经济发达耗电量大的地区。

  由于国家战略布局上马了客运为主的高速铁路项目,适合大宗货运的重载铁路只能延后,铁路运输已经成为北煤南运的瓶颈,即使以盛华的深厚背景,也难以获得更多的车皮调配。

  在这样的背景下,位于内陆腹地的龙泉煤矿,对盛华来说就有了特殊的战略意义。这个煤矿的储量很大,只是经营不善,如果收购过来,然后在东川建立坑口电站,就毋须受火车运力的制约,成本极低的电力能够辐shè直线距离五百公里内的渝州、江汉等特大工业城市。

  以陈怡为首的盛华集团,相当重视这次的并购,并且选择了对开展战略布局最为有利的切入角度,要求龙泉煤矿老职工集体转岗为合同工,就是为了避免老国企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和或多或少存在的不良风气。

  但现在显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唐工,你分析一下情况,”陈怡满脸严肃的吩咐下属。

  这位姓唐的副总工年纪三十多岁,比齐思明年轻得多,卖相也好得多,衬衫西裤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副卡尔蔡司的眼镜,衣袖卷起来,露出腕上铮亮的欧米茄手表。

  一位助理替他打开苹果笔记本,调出龙泉煤矿的资料,包括水文地质、坑道走向等等情况,内容非常详尽。

  看来盛华为收购龙泉煤矿,下了很深的功夫。

  所有人都等待着唐工的答案,雷正福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林为民的眉头微微皱起,尤建刚呼吸粗重,吕治国两只大手紧紧相握,黄智勇更是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

  唯独齐思明神情笃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怕什么?

  齐然暗暗点头,老爸没混出头,真是领导没眼光,明明很有大将之风嘛!

  唐工嘴里哦了一声,终于得出了结论:“废弃的矿井确实有可能出现透水预兆,水源就是附近的龙颈河,几十年过去,地下水文条件也有变迁嘛……不过,根据矿区的地质条件,绝对不会影响到现在作业的矿井。”

  什么?齐思明立刻表示反对:“唐工,您再看看?毕竟有几个作业面附近,已经出现煤层温度下降的趋势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工打断,他冷冷的瞥了齐思明一眼:“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吗?你看看,废弃矿井与现在的作业面之间有很大的地质间隔,并且在有可能出现断层水的地方预留了防水煤柱,边界部分有井田边界煤柱,当初设计矿区时考虑到龙颈河的影响,还有地表水体防水煤柱,waterproofpillar,而且这里的地质条件并不存在waterflowingfracturezone,对不起,我是说导水裂隙带。”

  唐工说到后面就开始一个劲儿的迸英语专业名词,这时候懂英语的人不少了,可听得懂专业名词的人还是凤毛麟角,立马显得他学识渊博。

  齐思明还想争论,旁边盛华的技术人员冲着他冷笑:“咱们唐副总工是美国西太平洋大学采矿学地质学双料博士,矿业界的国际著名专家。”

  在场的官员和警察听到这句话,都被震住了,响起一阵哦、啊的赞叹,美国西太平洋大学、双料博士、国际著名专家,这些词儿都是金光闪闪的呀!

  就连林为民,也以很小的幅度朝着齐思明摇头,让他不要再说了。

  林为民已经看出,盛华收购龙泉煤矿的决心很大,陈怡又是个性格和手腕非常强势的女强人,再继续硬顶下去只会起到反效果。

  雷正福和尤建刚春风满面,显然林为民一方已经引起了陈怡极强的反感,他们俩再趁机做做文章,说不定……

  陈怡确实很生气,比起阻力,她更不能容忍欺骗。

  在她眼中,齐思明就算不是欺骗,也有小题大做,利用透水预兆煽动职工罢工闹事的嫌疑。

  “有没有透水预兆,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年清朗的话音突然响起,齐然皱着眉头,很不理解这群成年人的逻辑,透水预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和什么双料博士有关系吗?是不是只要权力大、地位高,说的瞎话也能变成真理?

  恍如安徒生童话里那个说实话的小孩,一句话戳破了皇帝的新装。

  这么一大群人中间,或许也就只有在校学生齐然,这个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能够无视双料博士的权威,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唐工很有点恼羞成怒,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这个毛头小子。

  “对,孩子你说得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陈怡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齐然,很笃定的说:“所以,我决定等会儿带队下井,下到主矿井作业面去实地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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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章 卖萌的齐然

  陈怡亲自下井勘察的决定,就像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炸得在场的人们惊疑不定。

  盛华集团是国家参股的特大型煤电联合体,名列世界五百强,每年的煤炭采掘量和发电量都是天文数字,仅在册员工就是几十万人,陈怡身为这样一个特大型企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用日理万机来形容绝对不过分。

  再加上身为女性,又有来自红墙之内的特殊背景,很难让人相信她会亲自下到出现了透水预兆的矿井里边。

  井下作业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透水预兆四个字,绝对不是开玩笑的,稍微懂得煤矿行业的人,都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

  “陈总,不可以!”盛华的唐副总工第一个表示反对。

  陈怡微笑着反问:“怎么,你刚才不是说过吗,即使废弃矿井底下真的有透水预兆,也影响不了现在的主坑道作业面,那我下去根本就没有危险嘛。”

  这……唐工犹豫着,和盛华的其他员工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很清楚陈总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改变。

  雷正福刚刚反应过来,胖得往外扩展的腮帮子抖了一下,喜色一闪即逝,很快换成了忧心忡忡的样子:“陈总,我代表东川市zhèng fǔ向您道歉,我们的工作很不到位,工人罢工闹事给东川的形象造成了恶劣影响,请给我们时间做好后续工作……出于安全考虑,您绝对不要下井!”

  林为民深吸了一口气,字斟句酌的说:“我同意雷市长的意见,由技术人员去勘验井下情况,供陈总做通盘的考虑。”

  东川方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陈怡真的下了井,无论有没有发现透水预兆,在外界特别是上级领导看来,都是东川方面用罢工闹事和透水预兆的借口,把她“逼”得亲自下井勘察。

  这样一来,林为民的处境就相当被动了,雷正福虽然也有责任,但比较起来要小得多,完全可以借机扭转前段时间设计陷害失败造成的不利局面,在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竞争中占据上风。

  “雷市长、林市长,我陈怡下井有危险,难道煤矿工人或者技术人员就没有危险吗?或者说,所谓的透水预兆根本就不存在?”陈怡察觉到东川方面尤其是林为民的态度转变,微笑中隐含着得意。

  将军,她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来将东川方面的军。

  雷正福和林为民之间的矛盾,陈怡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想介入地方官员的斗争,这位女强人决心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同时这种情况,更坚定了强势收购的决心,在她看来只有让职工集体转岗,成为随时可以解聘的合同制员工,完全服从盛华的管理,彻底和东川方面切割,才能避免将来过多的牵扯到地方层面的利益博弈。

  陈怡见众人还要劝,就不容置疑的挥了挥手:“非常感谢各位领导的好意,不过盛华已经收购了龙泉煤矿,我这个当家人就有必要为职工的生命安全做最详尽的考虑嘛。唐副总工曾经多次到矿上考察,就由他带我们下井勘察,除了盛华的技术人员,龙泉煤矿职工一个也不要下井。”

  女强人就是女强人,这作风可够强势的,龙泉煤矿不是以透水预兆为借口,搞罢工来和盛华对抗吗?陈怡干脆不要龙泉煤矿的人,自己只带盛华的人下井,隐含的威胁也非常明显:盛华几十万员工,还怕搞不定你们这座煤矿?你们不想转岗,我当然可以调盛华的员工过来接管,到时候龙泉煤矿的老职工一个也不要!

  “怎么样,小朋友,阿姨可不是光说不练的哟!”陈怡又戏谑的看着齐然。

  以她的身份地位和阅历,当然不可能被一个初中生牵着鼻子走,故意和齐然说话,是把一些不方便直接向东川方面表达的内容,透过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无论如何,陈怡尽量不想留下倚仗高层背景,欺负地方官员的名声。

  林为民苦笑,这个陈怡可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这话是哪是说给齐然听?明明是冲他林副市长来的。

  吕治国一个劲儿朝齐然使眼色,意思是让他收回刚才的话,婉转劝陈怡不要下井——虽然以陈怡的性格而论,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很多道目光投在齐然脸上,就连雷正福都在舔着嘴唇。

  齐然可不管那么多,给她来个实话实说:“阿姨你胆子挺大的,不过太固执了。”

  “固执?”陈怡呵呵笑了两声,倒是不以为忤。

  盛华方面的人互相看看,陈总平时不苟言笑,今天和这少年说的话倒挺多的,说她固执也不生气,倒是奇怪得很。

  只有美丽端庄的女秘书面带忧色:大概是看到这个倔强的少年,想起过去的伤心往事了吧,今晚陈总又要吃大把的安眠药才能入睡了……

  陈怡不顾阻拦,坚持带盛华的人下井勘察,在职工加上家属几千双眼睛注视下,进了一号矿区主坑道。

  雷正福、尤建刚互相看看,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喜色。黄智勇哈巴狗似的凑在旁边,在矿上职工眼里,真和汉激ān翻译官没什么区别。

  林为民满脸严肃,吕治国把齐家父子叫到旁边,首先询问齐然:“废弃矿井里的透水预兆,没有什么差错吧?”

  “绝对没错,吕叔叔,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下去看,越往下越湿冷,还有洞壁的挂汗!”齐然皱着眉,感觉很委屈,好像人人都不肯相信自己。

  吕治国点点头,又问齐思明:“老齐,主坑道作业面的煤层温度,下降了多少?”

  “零点四摄氏度,”齐思明老老实实的回答,看到吕治国的脸色变了,又解释:“我只是说温度有下降的趋势,但这个趋势并不明显,要结合废弃矿井里的透水预兆来综合分析,必须到废弃矿井里边去勘察才能有进一步的结论。”

  “老齐啊老齐!”吕治国直摇头,长叹一口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林为民尽管情绪不高,仍然摆摆手止住吕治国:“齐工实事求是的作风完全正确,只是我们估计错了,既低估了盛华兼并龙泉煤矿的决心,也低估了盛华的陈怡。”

  齐思明嘴唇嗫嚅两下,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错,但给林为民、吕治国带来很大的麻烦,心头又觉得过意不去。

  齐然在旁边撇撇嘴,有点不待见吕治国,心说怪不得林叔叔是副市长,你只是个局长;另外有其父必有其子,单看吕小中,你这做爹的也不咋样。

  转眼就到中午,林为民、雷正福、尤建刚、吕治国这些市里边的领导,由矿上黄智勇为首的头头脑脑们陪着在小食堂吃饭;职工们有的自带干粮,矿上大食堂也做了很多的面条、包子和大锅菜,热气腾腾的抬出来开饭。

  职工们情绪不高,都看到盛华方面的强势了,尤其是陈怡,从来没看到这么厉害的女人,既恨她没丁点人情,又佩服她风风火火敢作敢当,身为这么大个集团的老总,说下井就下井,一点都不怕危险。

  齐思明被职工们围着说长道短,鲁爱华也陪在丈夫身边,齐然就和范韦、王建松两个朋友待一块,就着食堂的大锅菜下稀饭和包子。

  “喂,那个女人很厉害吗?看起来好凶啊!”范韦含含糊糊的说着,把稀饭喝得呼噜呼噜响。

  王建松费力的把包子咽下去,“就是,莫说矿上的头头,听说连雷正福和林为民都有点怵她呢。”

  齐然想了想,“我觉得这个陈总嘛,和政教处的灭绝师太差不多吧。”

  噗~~范韦和王建松把稀饭喷了出来,很佩服朋友的想象力,灭绝师太是南浦中学的政教处长,对学生尤其是家庭背景普通的学生特别严厉。

  身后不远处,响起了标准的京片子:“灭绝师太,可以认为是对我的褒扬吗?”

  三位朋友回头,陈怡已经出了矿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附近,明显听到了齐然的评价。

  后面盛华的一堆员工,还有东川市的官员们全都表情古怪。

  面对窘境,如果是王建松,肯定会很笨拙的矢口否认,换成油嘴滑舌的范韦,则会解释说灭绝师太极具正义感还富有爱心。

  可齐然就是齐然,抓了抓头发,青春的脸庞稍稍发红:“啊,是的,我们学校政教处的曹老师,她对学生很凶,外号叫灭绝师太……呃,你别告诉她。”

  陈怡身后,美艳的女秘书睁着大眼睛蹬齐然:你是卖萌是卖萌呢还是卖萌?不怕得罪陈总,倒怕被那什么曹老师知道,有没有搞错!

  东川市一众官员也哭笑不得。

  殊不知这才是齐然的真实想法,他又不怕这个陈总,比较起来,还是政教处的灭绝师太更加可怕。

  “好吧,阿姨不告诉你们那个曹老师,”陈怡笑了起来,她看出这个少年并没有太深的心机,“刚才下到主矿井作业面,煤层温度并没有明显的下降,所以我想到那个废弃的矿井去,你可以把出现透水预兆的地方指给阿姨看吗?”

  主矿井的情况更加坚定了陈怡的信心,她要乘胜追击,彻底瓦解龙泉煤矿职工罢工闹事的借口。

  林为民的眉心轻轻皱起,“陈总,您刚从主矿井出来,还没有吃午饭,现在都一点过了,您看是不是……”

  雷正福也假惺惺的说没必要冒险,言下之意是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毋须再勘察。

  陈怡笑笑,不和林为民、雷正福这些老狐狸扯,只盯着齐然:“小朋友,如果你真的看到了透水预兆,就指给阿姨看吧。要是假的呢,你现在就承认错误吧,阿姨不怪你。”

  吕治国一个劲儿的朝齐然使眼色,千万不要答应!林为民虽然没表现出什么,神情也颇为严肃。

  “好啊!”齐然让他们失望了,不假思索的放下了饭碗,“怎么可能是假的?我带你去看,那个矿井就在半山腰上。”

  少年最受不得激,何况他要替自己,也替父亲洗清“冤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什么好怕的?

  林嫣不让他下矿井这码事,早就抛在了脑后,何况齐然心目中,林嫣不过是两次下井都遭遇了意外,产生了一点心理阴影……

  半个小时后,齐然带着陈怡一行人走山路,来到了上次和林嫣进去过的废弃矿井前面。

  进矿井就没信号了,他习惯性的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一点五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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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章 地动山摇的一刻

  承载着齐然和林嫣童年记忆,不久前被解开时光封印的废弃矿井,又按矿长黄智勇的命令在入口加上了铁栅栏和铁丝网,做了封禁处理。

  事实上这口废弃矿井位于偏僻的半山腰,因为五年前一条新盘山公路的建成,翻越山岭的小路平时根本就没有人走了,草长到了齐腰高,不会有任何人进到里边去。

  黄智勇的做法,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在山脊的背阴面,有一座位于龙泉煤矿矿区红线外的黑煤窑,单看它的挖掘方向,就知道是在明目张胆的盗取属于龙泉煤矿的矿产资源。

  可惜这里是山岭的向阳面,看不到背阴面,否则肯定会引起陈怡一定程度上的警觉——即使黑煤窑做了停工和其他掩饰,到底还是有蛛丝马迹留下。

  等待打开铁栅栏和铁丝网的这段时间,林为民和吕治国始终没有放弃劝说陈怡的努力。

  雷正福也假惺惺的帮两句腔,实际上早看出陈怡这女人性格强势而固执,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更改。

  陈怡怎么可能放弃呢?主坑道作业面并没有什么情况,美国西太平洋大学双料博士的唐副总工以专家身份做出了保证,于是陈怡决心趁胜追击,对地方上林、雷两派的纠葛置之不理,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尽快解决问题:

  不是煤矿职工罢工闹事吗?你们一个都不要下井,盛华几十万员工随时调人过来接管,离了张屠户也不吃带毛猪!

  不是说有透水预兆吗?我亲自下井勘察,把情况调查清楚,做出妥善的处理,看你们还有什么理由?

  同时陈怡也很清楚她的高层身份意味着什么,她故意居于弱势的地位,给外界一个被逼下井的印象,既避免了以自身背景硬压地方官员的名声,又清晰的传递出对东川方面的不满。

  女强人就是女强人,一箭三雕!能做到盛华这个特大型企业集团的掌舵人,陈怡绝不只靠红墙之内的出身。

  铁栅栏被拆开,铁丝网被剪掉,废弃的矿井豁然洞开。

  陈怡朝齐然招招手:“小朋友,怕不怕?不怕的话,就给我们指出你发现透水预兆的地方吧!”

  “下个井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齐然瞥了陈怡一眼,把带矿灯的安全帽往脑袋上一扣,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矿洞。

  “这孩子挺有脾气嘛!”陈怡笑笑,没有和齐然计较的意思。

  可林为民、雷正福为首的东川官员也想跟着下井,就和刚才下主坑道作业面的时候一样,被她绵里藏针的坚决拒绝了。

  林为民涵养好没说什么,吕治国就气得腮帮子发紧,等盛华的人都跟着陈怡进了矿井,连雷正福在旁边都顾不得了,悻悻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更年期综合症!”

  雷正福满脸假笑,打个哈哈:“吕局长发什么火啊?陈总的作风确实比较这个……啊,不过也能理解,女强人嘛,哈哈!”

  尤建刚、黄志勇都挺高兴,雷正福虽然工作没做好,但态度上始终是坚定不移站在盛华这边的;林为民一方则口口声声安全问题,拿着鸡毛当令箭,给了职工罢工闹事的借口,等到上级领导问责谁“逼得”陈怡亲自带队下井,他林副市长难辞其咎!

  在他们眼中,雷正福已经在常务副市长的竞争中取得了胜利。

  林为民还沉得住气,这里地势较高,他就点燃了香烟,站在山腰俯瞰龙泉煤矿,袅袅轻烟中这位副市长的面貌变得有些模糊……

  矿井里面,齐然带头朝地底深处进发,每个人头顶都有只头戴式矿灯,二十多道雪亮的灯柱纵横交错,把黑暗的地底世界照得如同白昼,岩壁、散落的煤块、当年留下的支撑柱、拆掉铁轨只剩下凹槽的矿车轨道,尘封了几十年的景象,全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盛华的技术人员也不是吃素的,以唐副总工为首,拿着很多先进仪器沿途测量,手持式一氧化碳监测器、光干涉甲烷测定仪……另外还配备了自动苏生器、正压氧气呼吸器等救生设备,全是锃光瓦亮的进口货,叫齐然看了也替老爸脸红,矿上也有类似的设备,可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有的仪器年纪比齐然还大呢!

  再看身边这个陈怡,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老爸在家里成天念叨技术改造,就是缺钱缺技术,要是矿上都能像盛华这样,那也挺好的。

  就是盛华太瞧不起人,把龙泉煤矿的职工当成包袱,恨不得全都扔掉,这种态度真叫人恼火!

  齐然怀着复杂的心情,领着陈怡一行往下走,前不久刚和林嫣下来过,重走一遍是轻车熟路。

  地面上很多煤尘,有的地方还留着他和林嫣上次进来踩的脚印。

  “看,这是我上次进来的脚印,”齐然指着一处脚印给陈怡看,表示他并没有说谎。

  “唔,我看看,好像还有女生?”陈怡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中年女强人严肃的脸上,却有那么点少有的戏谑。

  齐然发窘,习惯性的抓头发,忘了戴着安全帽,手指头在帽子上抓得吱吱响,脸就更红了。

  盛华的女秘书又把齐然看了看:希望少年并没有说谎,或者说即使有差错,也是被有心人利用吧,否则对陈总来说就太……

  这条矿井是五七年左右开挖的,特殊时期只讲个大干快上,很多地方做得不规范,盛华的几个工程师拿着图纸和实地情况对照,一路都在不停的摇脑袋,显然图纸记载的内容并不准确。

  唐副总工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落在队伍后面和几个技术人员窃窃私语,他的结论是建立在图纸基础上的,如果图纸本身不准确,那么由此得出的结论呢?

  确实是在走过十几二十米那个冬暖夏凉的恒温区之后,越往下走越阴凉。东川的夏天来得早,大家都穿着衬衫和薄款西裤,充分感受到矿坑里那股子凉飕飕的阴湿气儿。

  正常情况下,因为炽热的地核,越往地心温度越高,大约每深入三十米则温度上升一摄氏度,这里出现了反常情况,立刻引起了技术人员的警觉。

  一名女技术员把测温计的探针插进洞壁煤层,看了看读数立刻报告:“随着高度降低,煤层温度出现异常波动!”

  另一名拿着湿度仪的工程师也汇报:“空气湿度在增大!”

  齐然没好气的说:“还用得着测?再往前走,洞壁都挂汗了,用手摸都能摸到。”

  哦?陈怡继续往下走。

  唐副总工从后面赶到前边来,满脸歉意冲着陈怡:“陈总,这里已经出现透水预兆了,是不是立刻回去?”

  陈怡沉着脸反问:“那会不会影响到主坑道作业面?”

  这……唐工迟疑了一下,口气也不如开始那么肯定了:“应该不会吧。”

  “继续往前!”陈怡手一挥,态度不容置疑。

  齐然已经找到了上次他和林嫣摸到挂汗那儿,想想也奇怪,当年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走到这么深的地方?上次又来,肯定错过了当年真正的相遇之处,不知不觉就走这么远了。

  陈怡伸手到洞壁上一摸,根本不需要任何仪器就能得出结论,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郑重:“齐然小朋友,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况!阿姨必须向你道歉。”

  也没有什么啦,齐然很有点不好意思,陈怡比他母亲鲁爱华的年纪还大呢。

  盛华的技术人员开始勘察采样,并没有太着急,因为这是废弃的矿井,不存在采掘作业,地质构造是相对固定的,也许透水预兆出现之后很久,都不会真正发生透水事故。

  齐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怡说话,感觉这个满口京片子的女人,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凶。

  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底下的地面很轻柔舒缓的上下晃了晃——齐然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地震先传来的纵波,还以为是自己腿发软。

  接下来坑道顶部噗噗掉落的碎小煤屑,就让坑道里所有的人瞬间呆滞: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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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章 我扶你

  岩石层隔绝了地面的喧嚣,地下世界是如此的安静,齐然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地底深处的矿井里面,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紧张到了极点的心跳。

  这一刻,飞逝的时间好像凝固了,感觉仿佛只过了一秒钟,但又漫长得令人窒息,终于从矿井深处传来了让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竖的低频震动,就像地底藏着的洪荒巨兽在嘶吼——那是强大的地震横波挤压地层,令不堪重负的大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地面上的人们绝对感受不到如此真切,只有身处几百米深的地下,才能切身体会这种来自地壳深处,令灵魂震颤的恐怖!

  矿井顶部的煤尘噗噗往下掉,破坏力远大于纵波的横**得地面晃晃悠悠,齐然感觉小腿被人推着前后摇晃,勉强还能站稳,脑子晕乎乎的。

  可怕的天灾面前,生命是绝对平等的,无论位高权重的盛华集团董事长陈怡,还是美国西太平洋大学双料博士唐副总工,以及盛华的技术人员,都在震波中身体发僵、头脑发木,剧烈跳动的心脏把血全压到了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

  毕竟谁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大地震,况且置身于地下深处,地震的恐怖又比地面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至少在这瞬间,专业知识帮不了什么忙,盛华的技术人员哪怕在书本上看了再多的煤矿地震救灾,真正地震到来的那一刻,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齐然反而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的反应又比成年人稍快一点,居然是他首先喊起来:“地震!大家快跑!”

  唐副总工跟着反应过来,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在矿灯照耀下雪白如纸。

  本来这口废弃的矿井已经很久没有开采了,相对正在采掘的作业面来说,它的地层是静态的、稳定的,即使出现透水预兆,真正演变成透水事故还有一个缓慢的发展过程,所以盛华的技术人员并不着急。

  现在发生了地震,即使人们感觉到的震级并不算大——也许震级本身比较小,也许这里离震中比较远,但已经出现透水预兆的矿井,又有地震险情叠加,这意味着什么?

  地层中原本就存在的导水裂隙带,那些阻碍地下水的地质构造,将在强大的震波挤压下变形、破碎,瞬间走完正常情况下也许需要好几个月才能达成的演进过程,爆发一场可怕的矿井透水事故!

  唐工拔脚就转身往外跑,甚至把美艳高挑的女秘书挤到一边,刚跑了两步又回过头:“陈总、陈总您快点,大伙儿让陈总先走!”

  陈怡下井时走在队伍最前面,往井外走就落在最后面了,所以唐工想到了就喊这么一嗓子。

  不喊则已,一喊盛华的队伍更乱了,有人听话就往两边让,有人犹豫着是不是要抢先跑,还有人想冲到后面去扶陈总,乱七八糟更不成个样子,灰黑的煤尘四散飞舞,雪亮的矿灯在矿井里乱晃,映出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什么先走后走的!”陈怡回过神来,愠怒的瞪了唐工一眼,齐然还知道喊大伙儿快跑,你呢?大难临头还不如个中学生!

  她大声命令:“都不要慌,不要推挤,把带来的就按原来的次序原地后转,迅速升井!”

  女强人的积威摆在那里,盛华的员工们几乎不假思索的服从了

  命令,毕竟都是专业人员,按照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和曾经做过的灾难自救演习,纷纷把防尘面罩扣到脸上,快速而有秩序的向井口撤退。

  齐然也分到了一个防尘面罩,陈怡无意中看到他正把面罩朝脸上扣,猛然又想起来了:“让这个孩子走最前面,首先保证他的安全!”

  灾难面前未成年人优先,这是全世界通行的准则。

  齐然这个年纪,青春的血液正是最热的时候,哪肯让全部人停下来等他?听陈怡话里话外把他当小孩,就没好气的摆摆手,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快走快走,别都耽搁了,上次我背着人还跑出去呢,这次没准比你们先升井!”

  让齐然先走和让自己领导先走是两个概念,毕竟大灾面前自己的生命最可贵,盛华的人也不太情愿停下来等这个少年,听他这么一说,正好就坡下驴,以唐工为首头也不回的朝井口跑去。

  陈怡苦笑着摇了摇头,即使以她的权威,也无法要求员工在生死关头做出小小的牺牲,盛华是企业,不是军队。

  齐然确实走得很快,十五六岁的少年比久坐办公室的成年人强多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不是这支队伍的累赘,他加快步伐连续超越了好几个人,回头示威似的看了看陈怡,接着少年就停下了脚步。

  陈怡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真正开始逃生,这个女强人反而成了整支队伍里面最弱的一位,她年近五十了,尽管保养得好,体力上绝对没法和青壮年比,另外脸上扣着的防尘面罩使呼吸更加费力,她生性好强,勉力快走,呼吸就变得非常急促。

  漂亮的女秘书扶着老总,防尘面罩遮住的面孔非常焦急,因为她穿了双坡跟的皮鞋,在女式鞋子里面算方便走路的,下井也没什么问题,等到扶着陈怡急匆匆的逃生,才发觉这双鞋到底不如运动鞋,好几次差点扭到脚。

  这时候地层中传来了让人牙酸的沉闷响声,意味着附近的地质结构因为震波发生了改变,大家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煤尘飞舞,矿灯乱晃,忙乱之中,竟没有人发现队伍最后面陈怡的困窘!

  也许他们并非只顾着自己逃生、抛下陈怡不管——即使危急关头也会有人喊出“让领导先走”的宣言。

  问题是陈怡长期以来在盛华的员工心目中就非常强势,在她镇定自若的下令逃生命令之后,盛华员工们潜意识里铭刻的烙印再次被确认:陈总依然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怎么可能需要帮助呢?

  人人都只顾着自己逃生,谁也没有想到,陈怡已经是个年近半百的女性,体力根本不可能和一群青壮年相比!

  女秘书急得直跺脚,揭开碍事的防尘面罩张口欲呼,却被煤尘呛进了肺里,难受的咳了起来,咳嗽声瞬间被忙乱和嘈杂所淹没。

  看着前方粉尘中影影绰绰的一道道身影,和四下乱晃的矿灯光柱,女秘书都快要崩溃了。

  “我、我自己走,小周你先跟上去,”陈怡呼吸急促,艰难的说完这句话,面罩下的脸已经变得潮红,接着她朝周秘书推了一把。

  忽然纷飞的煤尘中,一道稍显瘦削的身影停下脚步,甚至倒回来一小截儿,朝陈怡伸出了手:“我扶你。”

  是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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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章 最危险的情况

  齐然扶着陈怡往井口逃生的同时,二十公里外他本应该坐在教室里上课的南浦中学,在地震降临之后也乱成了一锅粥。

  老师和学生们全都站在操场和远离教学楼的地方,三个一伙五个一群,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同时手里都捏着电话使劲儿拨打,十有**是忙音——这时候打电话的人太多了,信号堵塞。

  目前还没有详细的消息传来,东川这边的震感并不强烈,也就是教学楼晃晃悠悠,门窗玻璃在震波来临之际哗啦啦乱响,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什么伤亡。

  学生们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是场带走无数人生命的八级地震,所以他们也不可能产生悲哀的情绪,反而有些小兴奋。

  副班长蒋华很轻松的说:“地震也没什么可怕的嘛,刚才就只觉得楼板摇了两下,晃悠悠的还挺有趣。”

  “哎,你们男生就是胆子大,我可就吓坏了呢!”万婷婷轻轻按了按心口,小模样很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她懂得适时展现自己的柔弱。

  果然几个男生更加兴奋的吹嘘起来。

  蒋华又看看旁边清冷如莲的林嫣,笑着说:“还是班长处变不惊,第一个招呼大家不要慌依次走,最后一个从教室出来。”

  “是吗?”林嫣对这种明显的吹捧一点也不感冒,淡淡的给了蒋华软钉子碰。

  林嫣幽黑的眸子里藏着深深的悲悯,她可以非常肯定,再过段时间,听到汶川那边的震级和伤亡数字,少男少女们肯定会改变现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那道被登到报纸上辟谣的“别有用心”的谣言,应该能挽救不少生命吧?

  聪慧的少女很清楚谣言传播的特性,到了官方不得不出面辟谣的程度,则谣言在当地的传播必然到了一个相当广泛的程度,并且辟谣本身,也将越发促使谣言在“不明真相的群众”中间大肆传扬。

  “可惜,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过至少龙泉煤矿,再不会发生导致矿工大量死亡的透水事故,”清丽的少女想到这里,贝齿就把嘴唇咬出了两道白印。

  给齐然和父亲林为民打了电话,因为通信堵塞都没能打通,但少女很肯定,她的努力已经起到了效果。

  如果矿工们正常下井作业,无疑透水事故将会造成大量伤亡,幸好她和齐然旧地重游,“无意中”发现了透水预兆,又在煤矿改制的节骨眼上,矿工们以此为借口罢工闹事,正好避开了灭顶之灾。

  暴风雨后的早晨,成百上千条被卷上岸的小鱼躺在沙滩的浅水洼里,太阳即将蒸干水洼。

  一个在海边散步的小女孩捡起小鱼,用力将它们扔回大海。

  有人对小女孩的行为感到不解:“孩子,这水洼里有几百几千条小鱼,你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小女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那你为什么还在扔?谁在乎呢?”

  “这条小鱼在乎!”女孩儿一边回答,一边拾起一条鱼扔进大海,“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

  可少女绝对想不到,她的父亲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难题,她最在乎的那条叫做齐然的小鱼也被困在了水洼里。

  地震发生的那一刻,留在废弃矿井外面的东川官员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的惊慌失措,就连大气沉稳的林为民,也浑身一抖,把食中二指夹着的香烟掉到了地上。

  灾难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地震带来的惊愕和慌张渐渐消退,官员们发现了一个比地震本身更可怕的情况:陈怡为首的盛华集团二十多号人,正在出现了透水预兆的废弃矿井底下!

  这简直是个让人精神崩溃的坏消息,东川市的官员们看着那黑漆漆的矿井,尤其是井口处灰土噗噗的往下落,人人都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来自红墙之内,执掌盛华集团的陈怡陈总,就在这口矿井里面?

  如果陈怡真的在井下出了事,在场的所有官员都会倒大霉!尤其她还是“被逼无奈”才亲自带队下井的!

  雷正福一声低沉的哀嚎,红着眼睛就要朝矿井里冲。

  他只是想让陈怡和老对手林为民交恶,但绝不是要陈怡死在这里,万一这位陈总真出了三长两短,主管安全生产的林为民固然是牢狱之灾,他雷正福负责龙泉煤矿改制,至少也是个就地撤职,还想着什么常务副市长?搞不好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子抖搂个干干净净!

  “老雷!”林为民一声断喝。

  雷正福停下了脚步,悻悻的回头看,这时候竟没了以前那种你死我活的感觉,反而有点兔死狐悲。

  是的,林为民死定了,就算陈怡平安无事的走出矿井,林为民也没有希望竞争常务副市长了,而雷正福呢,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为民比雷正福沉得住气,他简短急促的说:“老雷,当务之急是采取措施,把陈总救出来!我就不客套了,手机打不通,你、老尤和黄矿长赶紧下山到矿区,迅速组织救援;我和老吕带几个人进矿井,试着接应陈总!”

  雷正福一叠声的应承,带着尤建刚和黄智勇朝山下跑,难为他这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在山路上居然跑得屁颠屁颠,浑身肥肉抖得异常**。

  林为民戴上了呼吸器,带着吕治国和几个矿上干部冲进了矿井。

  两个政敌,被形势所迫,破天荒的联起手来。

  矿区的情况比预想中好一点,因为地震来临的时候,没有任何井下作业,所有的职工都和家属们待在篮球场、办公楼、宿舍和山坡空地。

  地震波传到东川这边已经减弱了许多,只让楼房明显的摇了摇、天花板吊着的日光灯管来回晃动。

  在意识到是地震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惧,但恐惧过去之后,就发现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齐思明和鲁爱华夫妻俩,并不知道齐然带着陈怡下了矿井,两口子还安慰那些惊魂未定的老人,有个职工七十多岁的老父亲犯了心脏病,鲁爱华拿速效救心丸喂他,避免了现场可能出现的唯一的伤亡。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矿工们说说笑笑,特别是钱二毛,吹得那叫个天花乱坠。

  只有齐思明始终面带忧色,不时朝主矿井那边看看。

  雷正福、尤建刚和黄智勇还没跑过来,倒是安全员李远方从主矿井口子一路飞奔,脸色难看得要命:“齐工,传感器报警,作业面透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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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章 抉择

  听到作业面透水,在场的职工和家属全都出了身冷汗——不同于普通的透水事故,由地震引发的透水往往发生突然、来势凶猛,假如今天不是罢工闹事而是像平时那样正常生产,恐怕会事故会导致产生大量伤亡!不知多少位妻子将失去丈夫,多少个儿女将失去父亲!

  接下来,不少职工本能的往井口跑,准备投入紧张的抢险工作。可是没跑几步,脚下就放缓了,表情变得迟疑不决。

  换成以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煤矿就是大伙儿的半个家,井下作业面困着一起看球吃饭吹牛喝啤酒的弟兄,谁不豁出全身干劲儿投入抢险,谁是乌龟王八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煤矿已经被卖掉了,职工集体转岗,从龙泉煤矿的主人翁,变成了盛华的“包身工”,那么还有必要豁出命去为盛华抢险吗?

  况且刚才盛华的老总态度如何,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肚子里憋着火呢!

  安全班的钱二毛抱着两只膀子:“哎,咱们煤矿都卖掉了,有事故也是活该盛华倒霉,咱们何苦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另一个职工说:“是啊,刚才还在罢工呢,盛华没把条件谈好,咱们就不抢险,等他们自己甩开膀子干活吧!”

  职工们想想也对,透水事故对矿山设备乃至矿井本身都有很大损害,盛华费尽心机收购龙泉煤矿,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被透水毁掉,那么正好趁机和盛华谈谈条件,谈妥了再开展抢险。

  “你们、你们,哪有矿上出事故,不急着去抢险的?”老劳模冯跃进痛苦的摇着头,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谬。

  大多数职工还拿不定主意,齐刷刷的把齐思明看着,以前职工就把齐工当成主心骨,今天他在盛华老总和雷正福面前的表现,更让所有人打心眼里佩服。

  齐思明眉头紧皱,用力咬了咬牙齿正要说话,雷正福就带着尤建刚和黄智勇跑过来了。

  三位衣冠楚楚的官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满头满脸的热汗直往下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活像坏掉了的风箱,尤建刚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嗬嗬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雷正福要不是太胖,铁定也这么做了。

  手机打不通,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从半山腰跑下来,平时养尊处优的官员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累得都快虚脱了。

  黄智勇年轻一些,还说得出话:“快、快去红旗矿井,陈总和盛华的人都在里面!”

  这位黄矿长心目中只有盛华的陈总,选择性的遗忘了齐然。

  红旗矿井是那口废弃矿井的正式名字,它出现了比较明显的透水征兆,现在连主矿井作业面都发生了透水事故,那么红旗井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也许主矿井的水就是从红旗井那边,冲破了地质构造的阻碍,从导水裂隙带透过来的!

  职工们得知陈怡被困井下,顿时更加不知所措,本来想和陈总谈判,不谈好条件不开展抢险,可现在连陈总自己都被困在井下,和谁谈?

  隐隐有点幸灾乐祸。

  钱二毛哧的一声笑起来:“黄矿长,陈总被困在井下,你还不快点下去抢救?指望咱们有用吗?这煤矿不是咱的,陈总也和咱没啥关系……”

  话还没说完,就见齐思明虎着脸,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钱二毛还笑着要和他说点什么,万没想到齐思明扬起巴掌,啪的一下抽在他脸上。

  职工们全都怔住,钱二毛更是捂着脸不敢置信,齐工出了名的好脾气,在矿上工作十八年没和谁红过脸,愣是在今天开了荤!

  “大伙儿在这座龙泉煤矿工作了半辈子,这里的每一米矿井都是咱流着汗挖出来的,矿不管卖给谁,只要咱们在这里,它就是咱的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水泡!”齐思明斩钉截铁的说着,又看了看钱二毛,“矿井里有人被困,咱们就得玩命去救,钱二毛你被困在井下,如果我齐思明和你吵过嘴打过架,是不是就可以看着不管,等你死在矿井里面?岂有此理!”

  “齐工说得好!”冯跃进痛心疾首的盯着钱二毛和那些犹豫的职工,“我老冯话糙理不糙,以前矿上出事故,井下被困的人莫说和你吵过嘴打过架,就算睡过你媳妇,那也得玩命抢险!”

  齐思明当机立断:“救人要紧,主矿井的机器设备还可以缓一步,就请黄矿长在这里指挥主作业面排水,我和远方带队去红旗井救人。”

  黄智勇点点头,终于想起齐然被困井下,刚要把这事儿说出来,雷正福缓过劲儿,不停的朝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说。

  雷正福挺狡猾的,他看出来这个齐思明是指挥抢险的关键人物,要是他知道儿子被困在井下,一时间昏了头,只怕情况更糟糕,那姓齐的混小子不打紧,陈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东川官场就得再来次大地震了。

  齐思明大手一挥:“安全班,**员跟我来!”

  自从龙泉煤矿的效益下滑,好久没有听到这样铿锵有力的呼喊了,黄智勇一伙都是党员,可他们成天公款吃喝拉帮结派不干正事,底下的职工也就越来越涣散,上班时打牌聊天织毛衣干什么的都有。

  直到这一声喊,把心底藏着的还没磨灭的血性全都激起来,安全技术员李远方跟上去了,安全班的张志强跟上去了,整天抱怨这抱怨那,看什么都不顺眼的青年职工们跟上去了。

  很多突发事件中涌现出来的英雄,在生活中就是个普通人,直到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才会脱颖而出,龙泉煤矿的这些个职工,他们当中有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有牢骚满腹废话多的,还有顺手牵羊拿公家东西的,但在危急关头,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挺身而出。

  就连挨了齐思明巴掌,脸上还留着印子的钱二毛,也用力跺了跺脚,走进了抢险队伍。

  ………

  带队往半山腰井口赶去的齐思明,并不知道儿子已经在井底遇到了危险。

  齐然扶着陈怡跟上了队伍,幸好这个矿井是特殊时期修建的,全都是斜井,没有需要升降机的竖井,大伙儿就顺着坑道往井口跑,希望赶在透水事故发生前成功升井。

  大约跑了两百多米,队伍前面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喊叫,整支队伍变得非常混乱。

  虽然煤尘没有刚开始那么多了,但被人挡住,矿灯光柱乱晃,齐然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不过很快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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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章 判断事故地点

  前面透水了!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噩耗,齐然只觉心头咯噔一下,从小就听老爸讲矿上的事情,如果透水在身后,水慢慢涨上来,跑得快还可以赶在前面,要是透水发生在升井的必经之路上,人就被前方来水堵在了矿井里,凶多吉少。

  盛华的技术人员更清楚目前的凶险,毕竟他们只是工程师,不是煤矿专业抢险队,遇到这种情况同样会因恐惧而惊慌失措。

  他们每个人都有硕士博士的学位,拥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如果这是在地面上,被困井下的是普通矿工,由这些专家来指导抢险工作绝对事半功倍。

  问题是,现在他们并非在安全的地面指挥抢险,而是自己被困在了危险的井下!

  作为盛华这个特大企业集团的顶尖专家,大多数时候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喝咖啡,到井下的时间并不算多,即使亲临一线,下属煤矿也必定做好了全面完善的准备工作,迎接这些来自集团总部的“钦差大臣”,连矿井里面都恨不得用抹布擦得一尘不染,哪里会让他们遇到这种突发事故?

  真正置身于地底深处的矿井,地震震落的煤尘四散飘飞,前方又发生了透水事故,哗哗的流水淹没了脚背,在这样的危急关头,这群专家还不如常年待在井下工作的普通矿工。

  前面的人想往后退,后面的人又不甘心就这么倒回去,推推搡搡乱成一锅粥。

  幸好齐然扶着陈怡追了上来,陈怡缓了两口气,调匀呼吸,“都别挤,水势大不大?是支巷还是主巷透水了?”

  红旗井是特殊时期的产物,为了大干快上,主巷从井口往下一百多米,依次挖了东南西北四条支巷,现在众人所在的位置已经高过北巷,离前方井口还有东、南、西三条支巷。

  这时候判断透水地点就直接关系到众人的生死存亡,如果是东、南、西三条支巷之一发生了透水事故,还可以和来水拼速度,存着尽快从主巷升井的一线希望;如果是主巷透水,那么逃出去的希望就渺茫了,要尽快寻找较高的地方作为暂时的避难处。

  前方的慌乱稍微平息了一些,传来唐工的声音:“水势还不算大,不知道是支巷还是主巷。”

  人们顿时心情纠结,谁不想尽快升井回到地面?可摸不清前面的情况,又不敢贸然前进,否则被水堵在巷道里,那就死得更快了。

  “是南巷透水。”

  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慌乱嘈杂的巷道里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齐然还扶着陈怡,弯腰借着头戴式矿灯的辉光,查看地面奔涌而来的水流。

  众人本能的一喜,透水的支巷离这里越近,抢在来水前面冲过去的机会越大,南巷在中间,那里发生透水,情况比最近的西巷糟糕一点,但又比最上方的东巷稍好。

  同时,无论哪条支巷透水,都比主巷透水好得多。

  可接下来他们就又失望透顶,因为发现是从齐然嘴里说出来的,人们根本不相信这个中学生比众多技术专家还强,竟然能在没有通讯、没有别的信息的情况下判断透水事故地点。

  “你怎么知道是南巷透水?”

  “小孩子别瞎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还是先往后退吧,来水越来越大了,我看过图纸,下面的北巷有一段是斜向上的,地势较高……”

  “图纸不准确啊,到处都是导水裂隙带!”

  “再说这是废井,风管水管和电话线都没有,困在里面肯定凶多吉少!”

  专家们又吵成了一片,可惜现在不是技术研讨会,而是在地震中发生了透水事故的矿井里边。

  陈怡防尘面罩下面的脸已是一片铁青,“都停下来,听齐然说他的理由!”

  女强人积威尚在,人们很快停止了争论,尽管他们投向齐然的目光还是充满了不信任。

  一个中学生,有没有搞错!

  齐然低头指着水流:“看见没有,水有点发红,只有南巷那边有红土。”

  上次和林嫣到这口矿井里边来,为了寻找当年的初遇之地,他们往每条支巷都走了那么一小截儿,所以齐然很清楚情况。

  他的判断并非基于高深的技术知识,而是来自简单的生活常识,可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却比任何分析判断都简洁明了,直接有效!

  人们顿时喜形于色,齐然的这句话,简直就是来自天堂的福音,点燃了生的希望!

  “迅速前进,尽快升井!”陈怡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

  井口,林为民一行人又被逼了回来,刚刚发生了余震,煤尘噗噗的往下掉,矿井里面又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明显已经发生了透水事故,他们都不是专业的抢险人员,矿上几个干部也是坐办公室的,也没带什么救生设备,迫于无奈只好退出了井口。

  林为民脸色发青,当透水事故真正发生时,他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比起几十条生命,他的官位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还有女儿的同学,那个曾经帮助过他的齐然也在井下,想到少年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林为民就觉得胸口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吕治国白着一张脸,还试图往井里冲,被几个矿上的干部死死拽着:“吕局长,不能冲动啊,咱们等抢险队伍来!”

  人人都清楚吕治国为啥这么着急,他这个工业局长身上还背着处分,如果陈怡真正发生了不幸,老吕绝对完蛋了。

  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煎熬。

  终于齐思明带着抢险队伍,扛着各种救生设备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全是精壮的小伙子,每个人的脸都淌着豆大的热汗。

  半山腰,三辆履带式矿山挖掘机用抓斗撑着山坡,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排气管黑烟突突直冒,驾驶室里的职工咬着牙猛拉操纵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出事的矿井。

  山脚,数不清的煤矿职工正在沿着山坡往上,扛着担架、自动苏生器、氧气瓶,就连瘸了条腿的老劳模冯跃进,都拿着热水瓶一拐一拐的往上爬……

  “这么好的职工,盛华为什么不肯要?”林为民忽然觉得眼睛里有点热热的。

  齐思明带人到了井口,救援工作迅速展开,留在井口的几个煤矿干部面面相觑,没人敢去告诉他,齐然也被困在了井下的噩耗。

  “现在要下井勘察摸清情况,党员干部跟我来!”齐思明大手一挥,带着全套防护设备率先走进了井口,更多人紧随其后。

  齐思明的胳膊被抓住,钱二毛从后面跟上来了:“齐工,带上我,我不是党员,但也不是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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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章 善意的欺骗

  井下,地面的水流越来越急,越来越深,开始的时候还只淹到了脚踝,当人们往上走过了西支巷之后,水流就淹没了膝盖,冲刷的力量推得人们东倒西歪。

  好在这个特殊时期开工的老矿井,为了节约当时比较昂贵耗电的升降机,全部采用坡度不大的斜井设计,人们还能抓着安全绳串在一起,互相扶持着蹒跚前行。

  哗啦一声响,有个女工程师携带的仪器掉在了地上,还来不及捡拾,就被水流冲着浮浮沉沉的漂到了后面,消失在了幽暗的矿井深处。

  无论谁看到这一幕,心头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如果刚才被水冲走的是人……

  “不要回头!抓紧安全绳!”队伍最后面的陈怡大声下达着命令,又为员工们鼓劲儿:“前面不远了,穿过平巷就是南支巷,跑到南支巷上面就安全了!”

  求生的渴望产生了巨大的力量,人们牢牢抓住安全绳继续前进,慌乱的心情也因为陈怡的镇定而稍稍平复。

  谁也不知道,落在队伍最后面的陈怡,情况其实比任何人都糟糕,她毕竟是个快到五十岁的女人,体力怎么能和青壮年相比呢?

  年轻的周秘书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仅能自保,匀给陈怡的力量就相当微不足道了。

  多亏齐然始终在她身边搀扶,少年站在陈怡的身后,一只手抓住安全绳,另一只手推着她的后背,努力推着她往前走。

  陈怡几次想呼唤前面的下属,可她是整支队伍的领导,要是人们知道被视为主心骨的无所不能的女强人,实际上要靠一个少年的扶持,会不会让他们本来就不坚定的信心更加动摇?

  陈怡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她让别人不要回头尽快往前走,自己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

  齐然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透过防尘面罩的玻璃片,一双眼睛非常真诚,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可以清楚的看到两边腮帮子因为用力而鼓起。

  陈怡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触了一下,眼睛变得酸酸的。

  是的,她曾经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终于来到了地势较缓的平巷,水流的速度没有那么急了,人们总算可以稍稍松口气。

  但走在最前面的唐副总工,突然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悲叹,让人们的心又猛的抽紧。

  “陈总,平巷积水太深,过不去啊!”唐工带着哭腔。

  真正的国有大型煤矿的矿井,绝不是普通人想象中的那种仅能容几个人并肩走过的矿洞,而是一个非常复杂完备的地下空间,有的采掘作业面宽度达到几百米,能容纳大型采掘机械,还有的地方像个巨大的地下大厅。

  平巷就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和一般人印象里矿井总是斜向下不同,为满足地质条件和采掘作业的需要,很多地段会挖成水平的巷道。

  这处平巷的上方就是发生透水的南支巷,因为巷道是水平的,排水不像斜巷那么畅通,现在这处平巷里面的积水已经相当深了,大约一米三四左右,淹到了人的胸口往下,而且随着来水增多,水位还在不停的上涨!

  谁也没把握在水没顶之前,通过这条长达二百米的平巷!

  人们顿时慌乱起来,几个女的工程师低声抽泣着,幽深的矿井,不断上涨的水位,仿佛末日即将来临……

  “快,快淌过去,”陈怡又一次给下属们打气,“这是废井,没有风管水管和电话线,困在里面就是个死,冲过去还有一线希望!”

  齐然心头突的一跳,曾经听父亲说过,正在采

  掘作业的煤矿发生透水,地层中蕴含的地下水数量惊人,抽水的进展往往需要相当长时间,矿工被困在井下,主要靠给风钻送风的风管来提供新鲜空气,水管输送牛奶等液态营养物质,再加上电话线保持联系,才能坚持到获救。

  可这里是废弃的矿井,没有风管水管和电话线,如果被困井下,恐怕很难坚持到救援赶来!

  陈怡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

  但队伍前面的人看着不断上涨的水位和一眼看不到头的平巷,谁也没有勇气淌入水中,毕竟身后还有地势稍高的地方,暂时还不会被水淹到。虽然明知退后也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可蝼蚁尚且偷生,谁又有勇气去挑战平巷里迫在眉睫的危险?

  齐然咬了咬牙,突然大声喊道:“这个平巷其实挖得不规范,是斜向上的,越往前走地势越高,水就没那么深了!”

  人们顿时喜形于色,没有人会怀疑齐然的话,他之前判断是南支巷发生的透水,也已经得到了初步验证,因为头顶上只剩下东、南两条支巷。

  这个奇迹般的少年已经给了他们太多惊喜,这一次又将做出胜利的预言吗?

  前进有生的曙光,后退是黑暗中死亡!

  唐工带头淌进了水里,整支队伍在齐胸深的积水中前进,所有人都牢牢抓进了安全绳,如果谁滑了一跤或者被水流冲倒,前后的同伴就用力绷紧绳子让他借力重新站直。

  队伍最后面,齐然一直努力保护着陈怡,不管她多么强势霸道,毕竟是个年纪比老妈还大的阿姨,齐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应该负起保护她的责任。

  往前走了三四十米,并没有因为地势变高而水位降低,反而感觉水位更高了,快要淹到人们的肩膀,而有个身材比较矮小的女技术员,已经不能站直,几乎是用双手吊在了安全绳上,好在水有浮力,前后两名同伴就绷紧安全绳,“抬”着她往前走。

  “怎么水越来越深了?”

  “好像不是在往上走啊!”

  队伍中有人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齐然从后面大声喊:“就在前面,再走一点就越来越高了。”

  等队伍走到平巷中间的位置,水淹到了齐然的下巴颏,陈怡比他矮,脚尖挨不到地面了,费力的吊在安全绳上,周秘书自身难保,口中娇喘吁吁,也帮不上什么忙。

  齐然用一只手紧紧托在陈怡的腋窝下面,一步步往前走。

  实际上走到这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齐然的判断了,水位明显没有下降,反而在上涨。

  问题是,现在退回去和往前通过平巷的距离都差不多,势成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平巷长得好像没有尽头,所有人都在筋疲力尽的往前挣扎,压榨着生命中的最后一份潜力……

  就在离平巷尽头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水终于淹到了齐然的鼻子底下,他再也不能站在地上绷紧安全绳,只好抓着绳子让身体浮起来,用另一只手划水往前淌。

  安全绳一软,陈怡立刻保持不了平衡,周秘书伸手去扶却差了一点儿,发出了绝望的呼喊,眼睁睁的看着她沉进了水里。

  陈怡不会游泳,周秘书同样不会。

  齐然不假思索的松开了安全绳,将陈怡托出了水面,让她重新抓住了安全绳。

  这么一下子也耗尽了少年身体里最后一分力气,全身酸软无力,好想放弃……

  队伍前面有刺眼的矿灯光芒晃动,远处传来了齐思明惊喜的声音:“是盛华的人?快,快来,他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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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章 功臣小英雄

  千钧一发之际,齐思明带着抢险队员及时赶到,这群生力军全是专业抢险的棒小伙子,有他们加入之后情况立刻转危为安,张志强、钱二毛几条大汉争先恐后的扑进平巷,拽着安全绳,把被困人员拉出了积水过顶的平巷。

  盛华的被困人员喜出望外,回头瞥了眼积水越来越深,几乎要淹到洞顶的平巷,都有种险死还生的后怕,如果当时再迟疑那么一小会儿,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然,如果抢险队员没有及时赶到,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经过这条漫长的平巷,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最后的三十米将成为可怕的鬼门关,至少一半的人会永远留在平巷里面。

  透水事故中,抢险队员很少会下到比透水事故点高度更低的地方,齐思明带着抢险队员越过了水流涌出的南支巷,来到了这条平巷,对盛华的被困人员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

  确实是一个奇迹,事实上齐思明和抢险队员们冒着生命危险下到这里,他们能做的已经到了极限,没人能继续深入去平巷的那头了,因为水即将淹到巷道顶部,就算游泳健将,也会被活活闷死在里面。

  就在失望至极,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发现了盛华的被困人员,抢险队员们也兴奋得难以名状。

  许多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用力拥抱,热泪盈眶。

  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收购方和即将转岗的职工,而是在地下深处共同经历灾难考验的生死战友。

  当队伍最后的齐然、周秘书扶持着陈怡走出平巷,来到地势较高的斜巷时,齐思明终于看见了他的儿子,这位煤矿工程师在氧气面罩下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藏在玻璃片后面的瞳孔也猛的一缩。

  “爸,你来了……”齐然打了个招呼,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实在太累了。

  齐思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收拾起后怕的心情,回头大声喊:“都别磨叽,赶紧往上走,南支巷来水越来越大,抓紧时间升井!”

  现在是不需要任何动员的,大家都明白身处险地,必须尽快升井逃生。

  抢险队员们看被困人员中谁体力弱一点,就上去搀扶,甚至背着往上走,一行人踩着过膝的水流,急匆匆来到了南支巷口子。

  齐然的判断非常正确,大股大股的水流正从南支巷涌出,在矿灯照射下可以看清,水流的颜色有点泛红,浸染了红土的颜色。

  人们牢牢的抓住安全绳,顶着水流过了南支巷的口子,再往上就没有水流了,主巷的地面是干燥的。

  还不能松懈,人们一鼓作气往上走,在没有水流的主巷道前进,耗费的体力小得多,前进的速度也提起来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井口外的那一小片天空。

  门外守候的大群矿工看到矿井里面灯光乱晃,再也顾不得危险,一起欢呼着冲进矿井,扶着、抬着、背着被困人员跑出矿井。

  “哎哎,放我下来,草,张麻子王胖子你们故意的……”身为抢险队员的钱二毛也享受了一把特殊待遇,可他很快发现,是上次打麻将输了的工友趁机报复。

  抢险队员的体力消耗大,被困人员的消耗更大,从矿井出来,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瞬间得以放松,原本还能撑着走几步,现在全都一股脑儿瘫在了地上,即使威严的女强人陈怡,注重形象的年轻女秘书小周,也没有例外。

  矿上的职工们早准备好了清热解乏的绿豆汤——本来是为罢工抗争准备的,天气热,老人小孩用得上,现在却一碗碗的盛出来,端给不久前还被视为敌人的来自盛华集团的收购者,甚至有的被困人员累得动弹不得,职工们就端着碗喂他,像照顾亲人一样。

  又有职工家属从自己家拿来了干毛巾、干净衣服,让浑身湿透

  的被困人员到矿井旁边的小房子里边去更换,好在天气炎热,也不用烤火。

  井下作业,出了事就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煤矿工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钱二毛才说两句怪话就挨了齐思明的耳光,屁都不敢放嘛!

  盛华的专家们累得够呛,喝着甜丝丝的绿豆汤心头则百味陈杂,原本是以收购方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这里,把原来的这群老职工看成包袱、累赘,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被时代抛弃者,可现在呢?反而是这群矿工不计前嫌的救了他们!

  东川市的领导们眼巴巴的守在矿井口子上,看到陈怡升井,雷正福、尤建刚、吕治国一股脑儿的冲过去,毕竟男女有别不好去搀扶,就端绿豆汤,端葡萄糖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快,快拿担架过来,还有毛巾、干衣服!”雷正福焦急的催促着,然后又谄笑着冲陈怡点头,一张痴肥的胖脸抖得波浪起伏。

  陈怡被困井下,雷正福害怕她出不来,陈怡出来了,又怕她迁怒。

  陈怡理了理被水湿透的衣服,幸好她穿着深色衣服,还不是太狼狈,稍微缓了口气之后,冷淡、刚强的女强人又重新出现。

  “雷副市长,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考虑和龙泉煤矿的合作方式,”陈怡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看着雷正福,而是冲着林为民微笑:“林市长,我想改天和您谈谈改制方案。”

  林为民是看到齐然从矿井出来之后,才放心的走到了陈怡这边,听到女强人口中的话,顿时怔了一怔,接下来就微笑着伸出手和陈怡相握:“随时恭候陈总,龙泉煤矿乃至东川人民,希望和盛华的合作更上一个台阶。”

  陈怡提到雷正福的职务时说了个生硬的“副”字,提到林为民则是亲切的林市长,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至少在这位陈总的心目中,坚持原则的林为民得到了极好的印象,而雷正福则收到了她明确表达的不满。

  雷正福浑身一哆嗦,胖脸上堆着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

  那种尴尬,连尤建刚、黄智勇都替他难受。

  淡淡的应付着这群官员,陈怡的目光越过了人群,投在不远处的齐然身上。

  齐思明出矿井之后,把儿子的肩膀拍了拍,说了声好小子,就又投入指挥抢险的工作去了。

  鲁爱华拿着急救箱查看被困人员的情况,还算好,只有几个体力消耗过大导致虚脱的,给喂了葡萄糖就缓过劲儿,毕竟没有在井下困太久嘛。

  直到她发现了齐然也在这群人里面,**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那个美艳的周秘书穿件白色的衬衣,被水弄湿了之后春光乍泄,羞得满脸通红,和几个女技术员抢先占领了小房子,齐然和男士们就必须再等一会儿了。

  鲁爱华冲上去一把就揪住了齐然的耳朵:“刚才,你也在矿井里边?你、你吓死妈了!”

  “哎哎,老妈你放手,”矿井里的小英雄齐然,这会儿就成了老妈手底下的倒霉儿子。

  几个盛华的员工连忙劝解:“大姐,要不是这位小兄弟,咱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您就消消气吧,咱们还要感谢您儿子呢!”

  可不是嘛,准确判断透水事故地点,又在过平巷时用善意的谎言激励大家,终于使被困人员得以成功脱险。

  死里逃生的人们都很清楚,如果没有齐然,也许大伙儿还被困在井底,生死未卜呢!

  当然,盛华的员工们还不知道,齐然除了判断透水事故地点和过平巷时的善意谎言之外,还一路扶持着他们的老总陈怡。

  被官员们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陈怡,看到少年和他母亲相见的一幕,突然鼻子就有点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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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章 扶老奶奶过马路

  对废弃矿井被困人员的救援工作告一段落,龙泉煤矿一号矿区主矿井的抢险则进行得如火如荼。

  这条矿井有龙泉煤矿最重要的作业面,煤炭采掘量连续三年占到总产量的百分之五十以上,如果它被长时间淹没浸泡,作业面有冒顶垮塌的危险,采掘设备也将损毁,带来难以挽回的重大损失。

  经历了改制、转岗的风波,职工们人心浮动,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拿不定主意,被齐思明点醒之后都醒悟过来:不管怎么改怎么转,总要煤矿在这里,大伙儿才有希望;如果煤矿被水淹了不能开展生产,难道大家一起去混低保吗?

  刚刚从红旗井里救了人出来的抢险队员们,只休息了一会儿,就提着设备往山下走,准备加强主矿井那边的抢险自救。

  至于盛华的这群“残兵败将”,没人再理会他们了。

  “喂,你们?”唐副总工坐在大石头上,朝抢险队员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钱二毛回过头,笑容中满是不屑:“你什么你?大伙儿把你们救出来,又是绿豆汤又是葡萄糖的伺候着,总对得起各位老爷了吧?现在你们可以休息,我们还得去主矿井排水抢险……也不指望你们感谢,将来别逼着我们下岗就行……就这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咱们一拍两散吧!”

  矿上职工们到底对盛华方面憋着火儿,救人是救人,现在人家缓过气来了,也就没必要硬拿热脸往冷屁股上贴。

  唐工被呛得只能苦笑,嘴唇嗫嚅两下,没憋出词儿。

  齐思明抽空和鲁爱华、齐然说了两句话,时不我待,他又和李远方这几个领头人一块,组织工人去增援主矿井。

  听到唐工和钱二毛的对话,齐思明若有所思,转身就去找陈怡。

  看到矿长黄智勇也在陈怡身边,齐思明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黄,你不是在下面指挥主矿井的排水抢险吗?情况怎么样了?我正准备带人下去支援,你跑上来干什么?”

  黄智勇从一开始就没守在主矿井,吩咐两个亲信在那里盯着,他自己跟在雷正福和尤建刚屁股后面,马不停蹄的跑到红旗井这边来了。

  龙泉煤矿是否能经营下去,职工的生活是不是得以改善,黄智勇是绝对不会关心的,他只关心自己的官帽子和钱袋子,尤其是前者还决定着后者。

  当着众领导的面被质问,黄智勇恼羞成怒:“我担心陈总的安危,所以到这里来督促救援工作,齐思明同志有什么意见吗?或者说,你认为我不应该关心陈总的情况?”

  论技术和真才实学,十个黄智勇也比不上齐思明;但要论混官场打官腔说官话抖官威,齐思明拍马也追不上黄智勇。

  这不,齐思明立马就被黄智勇顶得无话可说。

  林为民都替齐思明难受,想替他说两句,可陈怡已经开口了。

  “齐工说得对,生产自救必须尽快开展,”陈怡没理会黄智勇,旗帜鲜明的赞同齐思明,“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吗?毕竟你更了解龙泉煤矿的具体情况。”

  黄智勇才是矿长兼总经理,可陈怡这话说的,就只把齐思明看成龙泉煤矿的当家人了。

  林为民和吕治国互相看看,笑容意味深长。

  黄智勇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难看,求援的看着雷正福和尤建刚,可这两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给不了他期待的支援。

  齐思明自己却没想那么多,急切的说:“陈总,主矿井的排水自救,非常需要盛华专家队伍的技术援助,我请求您让他们来指导抢险工作。”

  “为什么?”陈怡显然没有想到齐思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看得出来,矿上职工对盛华这批专家有本来就有敌意,成功把他们从井底救出来以后,更增加了轻蔑与不屑。

  事实上连陈怡自己,也非常不满意下属们的表现。

  齐思明有点急,说话跟连珠炮似的:“陈总放心,一线抢险的活儿我们自己干,同时也非常需要专家的指导。盛华是国内最强的煤电企业之一,您带的专家既有国外先进经验,又有很高的理论水平,抢险自救有他们帮助,一定会事半功倍!”

  齐思明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盛华的专家团每位都有硕士甚至博士学位,论技术力量实在比龙泉煤矿强了太多,前面的判断失误主要是受了黄智勇的误导,并不代表他们水平低。

  盛华的周秘书已经换好干净衣服回到了陈怡身边,听到齐思明的话,不禁把他多看了一眼:这就是那个少年的父亲吗?坚持原则实事求是,既不妄自菲薄,又不居功自傲,倒是很难得啊……

  陈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赏,立刻按齐思明的建议召集盛华专家团,带着他们下到主矿井口子上,为排水抢险工作献计献策。

  开始职工们还有点不服气,可专家们也知耻而后勇,提出的几个意见都非常中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得到了职工的信任,双方密切配合,排水抢险的速度明显得以加快。

  作为高级技术人员,他们在井下遇险的时候,表现肯定不如经常在井下作业、身强力壮的矿工,但指导技术工作就头头是道了,有点类似军队里边的参谋人员和一线特种兵的区别。

  地震导致大量透水,主矿井这边有完善的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显示作业面几乎全部被淹没。

  陈怡看到数据之后暗暗心惊,饶是这位女强人,脸色也微微发白。不久前如果不是齐然发现透水预兆,如果不是齐思明和林为民坚持原则,她强行下令恢复生产作业的话,作业面的矿工恐怕难逃厄运,而且死亡数字将会非常巨大!

  那样的话,不仅盛华收购龙泉煤矿的工作完全失败,战略布局也将受挫,陈怡一世英名付诸流水,更加可怕的是,她如何去面对那许许多多枉死的矿工,如何面对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儿女?

  恐怕她的后半生都将在无限的内疚和悔恨中渡过!

  齐然,多亏了齐然啊!这个少年,真是个福星!发现透水预兆,成功避免了大规模的群死群伤,又在矿井里面几次三番发挥作用,促成了全部被困人员无伤亡升井的奇迹!

  “齐然那个小家伙在哪儿?”陈怡亲自去找齐然。

  齐然已经和范韦、王建松两个朋友会合了,因为销售科的范平留在主矿井这边,这两位就一直待在山脚下,再碰到齐然之前,还不知道他在井底的光荣事迹呢。

  咱们的齐同学可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在两个同龄人面前大吹特吹,虽然不像范韦吹得不着边际、王建松吹得假冒伪劣,那牛皮也被他吹上天了。

  “嗨,那有什么,”说到扶着陈怡,齐然假模假样的谦虚一把:“小学时候就经常写作文扶老奶奶过马路,难道我还不如小学生?哈哈!”

  找过来的陈怡正好听到这句,一时间哭笑不得。

  周秘书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齐然的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总是老奶奶?这卖萌卖得有水平……被你彻底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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