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对面空屋曾经的主人是一名高瘦老人，他独自一人住，稀疏的头发被染成黑色，裁剪的不宽大的衣服包裹着瘦瘪的躯体。猛一看去，人们可能认为他是个孤僻难相处的老头子，但我们一家和其他街坊都知道，他其实是名孤独的可怜人。但知道又怎样? 我们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是无暇照顾他人感情的。
仅有过一次和那位老人的交谈。那天我忘了带钥匙，无奈只好等爱人下班回家，她拿着家里的另外一串钥匙。我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就瞧见对面的房门打开，老人把一个年轻男人送出房间。令我惊异的是，过了一会他又出来，招呼我进屋坐坐。房间里和我的想象中一样，陈设简单，只有一幅画挂在白墙上引人注目，画上是一只白鹿和几株松树，应该是寄托着什么人的美好祝愿吧。我正观赏那个同我家一样大小，格局却迥然不同客厅的时候，我的邻居要我坐下，倒了杯水给我，然后他也坐下，和我就这么闲聊起来。
这次闲聊在一些不着边际的寒喧后变成了我面前的孤苦老头一个人在诉说，我对老人往事仅有的一些了解也是从这次谈话中得来的：老伴早早去世，之后没有再娶，刚刚那个男人是他的儿子，还算孝顺，但也只闲时来看看他。他老年的孤苦在青年时代就已经显现——没几个朋友、也没出过远门。“每天都有许多我的同龄人在病床上死去，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尚未来得及讲出的秘密世界，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准人们去阅读吧”他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然后朝着我笑笑，打开了电视机。我们就在那儿坐着互不言语，直到一阵锁头转动的声音传进屋里，我向他告辞。
我时常在对面楼房的玻璃窗影中看见我的邻居，那个老人摆张躺椅在阳台上，然后歪在上面看窗外的景色；他还常常在窗边撒一把小米，于是鸟儿们就纷纷聚过来啄食；我回家时总要朝对面的门口望一望，如果只有纱门关着，我有时就可以看见他在看书或者写毛笔字。我惊讶于他那种清修士的生活，我认为他是可以作为生活作风优秀之典范的。后来社区评模范我选了他，但自然的，那位或许不是孤苦伶仃，但确实没什么人缘的老人家没有当选，那年的社区模范是某位成功企业家，我经常可以见到他的奔驰出没于社区附近的一条酒吧街。
三月份我的邻居染上恶疾，但是他坚持不去医院养病，那个儿子就雇了名保姆来照顾他，老人和鸟儿依旧出现在阳台上。但是到了六月，我终于见不到老人出现在阳台上了，月初一辆闪烁着三色光焰的救护车急匆匆送走了他，鸟儿也不来了，好像基督教神话里描述的瘟神站在窗旁把他的长矛舞的呼呼作响，吓得鸟儿们不敢飞近。每当我看见对面那扇紧闭的铁门都会想到有一个灵魂就像他无数同龄人遭受过的那些，正在病床上痛苦呻吟，在瘟火灼烧下，他的灵魂会不会也变成奇形怪异状呢，他心里的种种故事是不是存在的根基也被扭曲了呢？这些种种幻想让我感到对门的那间空屋内始终流淌着低沉阴郁的物质，而且因为被铁门铁窗困住，郁积的愈发炽炽。
又过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人向我说起老人的事。“你对门那个老人家前些时候去世了，葬礼听说搞得蛮大，去了很多人”我终于知道了关于我的邻居最后的事，当我看向对门的空屋时，那些低沉阴郁的物质在须臾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觉，由于我无法为这种感觉找到恰当的名字，在这里姑且把它称之为“安宁”吧，这应该是一个适合中秋佳节的词汇。
另附上七夕感触，作成小诗一首，是真是假无需纠结，平仄也不要太在意，原想另开一贴，但不知本次活动是否允许一人两贴，索性一并贴上，诸位权且看看，博君一笑是我幸，嗤之以鼻我也只能道声抱歉罢了。
惊闻牵牛萦他藤，心愁意乱难咽羹。
愁绪潸然满睫眶，贵阳江头人彷徨。
忽闻黄鹂翠啼声，望去无人舟自晃。
咿咿呀呀声声劲，未成曲调先有情。
腹下三寸平地长，躬身忙把凶物藏。
环视四野夜俱静，唯有高高秋月明。
方倚河石听风聆，夜来此乐不虚行。
舟外独自慰平生，舟内唱咏随低昂。
明月同照独偏喪，适悟造化委实妄。
乍欲探春悄推窗，但见帘内自家娘。
铁棍银枪开花萼，玉足轻轻悠悠晃。
一丛高鬓绿云光，两腿无力双眼长。
鬓从今日添新白，菊到明年依旧黄。
[ 本帖最后由 性不二 于 2015-8-28 11: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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