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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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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巫王

  身体被炽热包围,皮肤仿佛被烈焰噬穿,骨头似乎冒出青烟,浑身的血液都
在沸腾、干枯。只有大脑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意识,让他不顾一切地用双刀
在岩浆中劈砍。

  就在程宗扬再无法承受的时候,刀锋突然一空,身体仿佛从烈火交织的地狱
穿过,灼目的火红退去,眼前出现一片绚丽的光辉。

  如同幻觉一样,翻腾的岩浆消失了,自己置身于一个广阔的厅宇中,头上拱
形的穹顶镶嵌着无数明珠,光芒交相汇集,如同光华夺目的星河,灿烂得令人无
法仰视。

  程宗扬双手拄刀,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仿佛被烈火炙伤,传来丝丝痛意。

  眼前绚烂的星光之下,矗立一个圆形祭台。一个男子立在祭台前,挺拔的身
形犹如一柄长枪,宽大的黑色斗篷从他肩头垂下,几乎覆盖了整个台面。在他手
边的木架上,放着一面银镜。

  他头上没有鬼角,长发从肩头直披下来,与黑色的斗篷融为一体。他面容出
入意料的年轻,皮肤像从来没有接触过阳光照射,苍白得毫无血色。他凝视着程
宗扬,双眸深邃而黝黑,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潭。

  「程宗扬……」

  男子平淡地说道,目光审视着指间一枚小小的竹片。

  程宗扬认出那是自己给的名片。他在脸上抹了一把,发现眉毛和发楷都被烧
得蜷曲。身上的衣物虽然完整,但像被高温烧炙过一样,变得又干又脆。他不明
白,为什么被岩浆淹没,自己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阁罗。」

  男子冷漠的声音响起。

  程宗扬这才看到祭台旁的阁罗。他无比谦卑和恭敬地跪伏在主人脚下,肩膀
不住战栗。

  「你真是个笨家伙。」

  男子道:「你根本不知道给我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愚蠢,简直是可
耻。」

  阁罗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水,连看也不敢看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吸了口气,用冒烟的喉咙叫道:「鬼巫王!」

  男子无动于衷地翻看着竹片,然后抬起眼,「你额角的伤痕从哪里来的?」

  他眼中的寒光如同实质,被他目光一扫,太阳穴上的伤痕仿佛被吸引一样,
霍霍眺动起来。

  二晅就是天命主人的标记吗?「

  鬼巫正像是任询问自己,「这样强烈的生命气息……难怪连炎煞的烈焰也无
法把你击败啊。」

  阁罗充满懊悔地说道:「神圣的主人,阁罗受到了欺骗,我愿意用自己的鲜
血来洗清——」

  鬼巫王打断他,「是你自己欺骗了自己。我告诉过你们,金子只是手段而非
目的,可你和达古都被金灿灿的钱币蒙蔽了眼睛。」

  阁罗惭愧地低下头。

  「你犯了太多的错误,阁罗。我让你管理归附的奴隶,你是怎么做的?」

  阁罗汗流浃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小紫,你还被蒙在鼓里啊。」

  鬼巫王气恼地抬起脚,踏在阁罗脑后,「笨蛋阁罗,听听红苗人的秘密吧。」

  鬼巫王宽大的斗篷分开一线,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她眼睛被厚厚的黑色丝
带蒙着,娇美的脸上充满羞愧的表情。

  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香肩一动一动,似乎正举着臀部,在斗篷内与鬼巫王
父媾,「尊敬的主人,我的丈夫!愚蠢的娄蒙受到蛊惑,决定与花苗人一起来刺
杀鬼巫王大人。我发誓,他们只是无知,一日一知道主人的伟大,娄蒙和苏荔都
会成为主人最忠诚的奴仆……」

  鬼巫王严厉地对阁罗说道:「你错过了红苗人反叛的秘密,还把没有接受仪
式的花苗人放到峒里,让他们杀害了我们的族人……阁罗,你老得无法做事,还
是那些温驯的奴隶让你放松了警觉?」

  他踩住阁罗的脑袋,大声说:「我应该用你的皮做成战鼓,来警示我们的子
民!」

  阁罗道:「如果能弥补错误,阁罗愿意献出自己的皮和骨头!」

  鬼巫王忽然露出宽慰的表情,「可你又给我带来了一件礼物。一个天命之人
……这件礼物太珍贵了,你将获得的奖赏远比惩罚更大。」

  他为难地思索片刻,「我还要再想想,究竟是给你惩罚还是赏赐。去,把那
些侵犯者都捕捉来。」

  阁罗感激地把额头放在主人脚背上,然后立即离开大厅,整个过程都没有看
程宗扬一眼。

  身上的灼痛感已经消失,额角那处伤痕却越跳越快,就像一头鲸鱼,贪婪地
吸食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这里是鬼王峒的最深处,所有的死亡气息都汇集
于此,腹中的气轮飞速旋转着不断嘭胀,真阳源源生出,仿佛不会穷竭,这真是
之前从未想过的意外好处。

  程宗扬盯着祭台上的男子。自己无法猜测让整个南荒都为之恐惧的鬼巫王会
是什么样,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如此年轻和苍白,就像生命被透支一空,只
剩下空荡荡的皮囊。

  「年轻的天命者,」

  鬼巫王道:「你带来了什么样的使命?」

  程宗扬听得莫名其妙,心里嘀咕道:他不会把自己当成黑魔海的信使吧?

  「不要想欺骗我。」

  鬼巫王冷冷道:「就在刚才,阁罗找到了你们遗留的四名伤者。剩下的十七
人,都在我的宫殿里。如果阁罗还有一点智慧,很快就能把他们捕来。」

  程宗扬清楚记得,自己一行除去乐明珠还有十八个人,看来神通广大的鬼巫
王也有犯错的时候。

  丹田中不断鼓胀的气轮似乎突破极限,使程宗扬信心越来越足,他举起刀,
「我不知道什么使命。如果有,就是干掉你这个魔鬼。」

  鬼巫王冶漠地说道:「是吗?这就是你的天命?」

  程宗扬道:「鬼巫王,你恶事做尽,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了。」

  鬼巫王佛然道:「我做了什么恶事?」

  程宗扬厉声道:「你指使手下屠杀蛇彝人,把南荒部族变成奴隶,难道不是
恶事?」

  鬼巫王深深看着他,良久他喉中低沉的声音响起,「千万年来,每一个鬼王
峒人都会被同样的噩梦惊醒。那些凶恶的蛇彝男人钻入地下觅食,把我的族人当
成猎物吞食。光明来临之前,每一个鬼王峒人从出生开始,一生都在不停地逃避
蛇彝人。」

  「你知道蛇彝人与我们的仇恨有多深吗?千万年来,鬼王峒人就在这样的威
胁下生存。直到他们吞食掉鬼王峒最后一个女人。」

  鬼巫王沉默栘时,然后缓缓道:「如果不是龙神,我的部族早已在地下默默
灭绝。天命者,当正义的火焰在你胸膛燃烧的时候,你应该先问问那些蛇彝人,
他们做过什么。」

  程宗扬瞠目结舌,蛇彝族相鬼王峒的恩怨超乎了他的想像。一个部族的女性
全部灭绝,为此向敌人复仇,似乎是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像鬼巫王这样骄
傲的人,也许会歪曲事实,但绝不屑于说谎。

  怔了一会儿,程宗扬大声道:「那么花苗和红苗呢?他们与你们相距千里,
又有什么仇怨?」

  鬼巫王凝视程宗扬片刻,然后道:「鬼王峒的祖先来自大地深处,我们用牙
齿和利角开凿岩石,在冰冶的地下生存,吞食青苔,喝着地下的硫磺水。承受饥
饿、病痛、灾难,还有蛇彝人的威胁,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南荒的阳光和绿地之间
生活?」

  鬼巫王抬手打断程宗扬的质疑,「你知道南荒每年要死多少人吗?南荒人很
少有人能活过三十五岁,不是因为气候,而是因为战争。胜利者成为主人,失败
者沦为奴隶,这是南荒奉行的法则。南荒有几百个部族,他们彼此撕咬,就像鬣
狗和野狗,只希望夺走对方的一切。」

  鬼巫王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变得亢奋,「现在我们鬼王峒已经征
服了上百个部族,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争斗!如果我征服整个南荒,将消除各个
部族每年几百次的战争,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娄蒙太蠢了,居然想反抗我!他不
知道,如果他活到三十五岁,一生要经历超过三十次战斗,他的生命可能在每一
次战斗中终结!而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他丧失一切。他的地位会被取代,权势
会被剥夺,财产会被抢掠,甚至连妻子都将成为别人的奴隶!」

  丹宸扬起脸,眼上的丝带已经被泪水打湿,她激动地位声说道:「仁慈而神
圣的鬼巫王!您挽救了无数生命,请饶恕我们卑微和愚蠢!」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

  鬼巫王用金铁般的声音说道:「软弱的白夷人垄断了湖珠交易,他们贪婪地
攫取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财富,却不愿意向自己的邻居施舍一粒米;黑獠人掠夺成
性,倚仗强悍的体魄,像蝗虫一样在山林里肆意抢夺;碧鲮人忌刻凉薄,他们在
背后诋毁强者,却当面耻笑弱者。红苗人鲁莽冲动而又傲慢,他们固执地认为只
有自己的祖神才是唯一的神灵,甚至作客时在主人的祖神像上刻画本族的图腾。」

  「我的主人!」

  丹宸光洁的身体从斗篷间暴露出来,却没想到要去遮掩,她祈祷般伸出手臂,
悬着两团丰满的美乳,雪白的腰肢不停起伏,为主人的评价感到无比羞愧,同时
又感激万分。

  「还有花苗人,他们精于算计,凭藉天赋的美貌而肆意放荡,以为靠肉体就
能获得一切。这就是南荒现在的部族,」

  鬼巫王滔滔不绝地评价道:「他们为了一头牛,一棵树,一个铜铢,甚至一
句话而争斗厮杀,让鲜血染红整个南荒。而我,将给南荒带来秩序与和平!」

  丹宸激动得浑身颤抖,「伟大的主人!」

  「对战争和死亡的恐惧将远去,公平和富足将降临这片土地。」

  鬼巫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表情依然平静,语气却越来越重。他抬起手,在
星光璀璨的穹顶下画了个圈,仿佛将整个南荒都囊括在自己手中。

  「我让地火奔涌,从黑暗中引来光明。我的祖先在岩石上刻下哭泣的面孔,
哭泣我们的命运。而我让它欢笑!南荒富有的族长们只会以高昂的价格从商人手
里换取无用的奢侈品,而我,请来六朝的工匠,建设南荒人的家园。我剥夺了族
长们的特权,却把公平带给更多的人!我收缴了所有部族的武器,在地火中铸成
农具。甚至不得不从你这样贪婪的商人手里购买兵器。」

  鬼巫王凌厉的目光,让程宗扬一阵心虚。如果他说的是谎言,那也太容易被
揭穿了;!也许鬼王峒的奴隶们真的在铸造农具。

  鬼巫王语调激越而充满自信,「在我,鬼巫王的统治下!南荒不会再有部族
间的杀戮,柔弱的妇女不用再担心会在一个夜晚失去家园,沦为别人的奴隶;强
壮的战上下用再害怕倒在流血的战场上,不再醒来;老人不会被族人抛弃或者被
敌人砍掉头颅;儿童不会被贩卖到异乡成为奴隶!

  「在我!鬼巫王的统治下,一切将井然有序!白夷人积敛的财富将属于南荒
每个部族所有!饥荒岁月,我会用尽最后一颗珍珠,哪怕只为我的子民换来一粒
米!黑獠人用来屠杀的战斧将砍向杂乱的灌木,为南荒人清理出大片良田,擅长
耕耘的纳措人将在这些上地上种植出足够所有人食用的粮食。丰收的晚宴上,每
个人都将得到吃不完的白米,篝火上烧炙着红苗猎手送来的鹿和野猪!碗中是碧
鳗人捕获海中的珍品!只在祭把时献上的美酒将斟满每个人的酒杯!」

  伴随着铿锵的话语,鬼巫王的手势越发强劲有力,激情万丈地说道:「没有
战争!没有杀戮!更不需要无谓的争吵!白夷、黑獠、红苗、碧鳗……每个部族
的祖神离像和图腾会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所有人将同时祭祀所有部族的祖神!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他们将在一起放怀欢饮,花苗的少女会跳起美妙的舞
蹈,从白天直到墨仅,闰从白天到黑夜来临!而鬼王峒忠诚的战士将守卫这一叨,
让欢乐的歌声和舞蹈永不止歇!灾难永不降临!「

  鬼巫王充满强大感召力的声音在耳中回荡,程宗扬只觉得两耳轰鸣,脑中像
暍醉了一样感到眩晕,心头怦怦直跳。

  身为南荒人的丹宸反应更强烈,她绷紧的皮肤透出亢奋的血色,乳头充血挑
起,身体像触电一样剧烈的颤抖,竟然在鬼巫王蛊惑力十足的演说中达到高潮。

  程宗扬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自己都忍不
住要相信他说的一切。

  如果换成另一个世界,他一定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雄辩的气势,富有感染
力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贯穿着他魔鬼般坚定的信心。连自己这
样的陌生人都被鼓动得热血沸腾,何况是那些受到巫术影响的南荒人?

  「天命者!」

  鬼巫王金石般的声音响起,「你的使命在哪里?南荒!六朝!还是整个天下!」

  程宗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他也有办法——最好的回答永远是抛出问题,主动引导话题。

  「鬼巫王大人!」

  程宗扬挺起胸,「你的梦想无比美好,但我想知道,你怎么实现梦想?是不
是靠战争和杀戮?」

  「这是一场战争,但是结束南荒所有争斗的战争。」

  鬼巫王的语速很平缓,「鬼王峒人在地底生活了千万年,其他部族在南荒的
阳光下生活了千万年。可他们始终是无知的孩童,不知道生存的意义。」

  他抬起手,「我带给他们的,首先是秩序。每个部族都将统一在鬼王峒的旗
号下,接受我给他们安排的使命。」

  「可你杀了那么多人!」

  「你错了,」

  鬼巫王沉声道:「我杀死的人远远比他们自相残杀时要少。纳措是最早归附
鬼王峒的部族,漫长的岁月中,纳措人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他们每年死于冲突和
饥饿的人口都超过一百人!我只消灭了十个顽固的长老,就将纳措置于我的庇护
之下,解除了他们面临的威胁。现在他们的人口已经接近三千。」

  鬼巫王竖起手指,「我杀死一个纳措人,就救活了一百个纳措人!」

  「你把他们当成奴隶!」

  鬼巫王下客气地说道:「他们需要管教!孩子需要管教是天经地义,为什么
无知的人不需要管教?我要求他们把偷懒的时间用来劳动,教会他们为自己积蓄
足够的食物。归附鬼王峒的每个部族,都得到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和平与富足。」

  「留在这里的奴隶呢?我从未见过那样贫穷的人,他们什么都没有。」

  「鬼王峒每天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发放合适的工具,他们不需要任何私
人物口叩。」

  「他们的尊严呢!我看到所有的洞窟都是敞开的,弥骨告诉我,任何一个鬼
王峒人都可以任意闯进奴隶的住处,享用里面的女人,无论她们的身分曾经多么
高贵。」

  鬼巫王不层地说道:「我们是秩序的维护者,能够为我的战士消除疲劳、提
供乐趣,是她们的光荣。我相信你已经见过碧奴。」

  鬼巫王道:「女人就和她一样贪心而且无知,爱慕虚荣,贪图享受,怯懦、
软弱并且不知羞耻。」

  丹宸涨红了脸,充满羞惭地低下头。

  鬼巫王分开斗篷,将身下的红苗美妇完全暴露出来,「是我带给她们秩序,
让她们学会服从,抛弃自私,知道怎样才能充分用肉体来取悦男性。」

  鬼巫王「啵」的一声拔出阳具,顶在丹宸臀间。丹宸露出害羞的表情,但还
是顺从地翘起屁股,让主人干进自己肛洞。

  「这是她丈夫也不曾进入过的禁地,但现在,她会让任何一个鬼王峒人享受
这里的乐趣。她抛弃了自私,变得温顺而主动。正如你看到一样,她们都为这样
的秩序感到满意。只有可笑的蛇彝女人,才像低等爬虫那样只有一个泄殖孔。」

  蒙着双眼的丹宸赤裸着光溜溜的肉体,无限谦卑地伏在他身下,卖力地耸动
着雪滑的屁股,她两腿间淌满湿淋淋的淫液,情绪却亢奋之极。

  程宗扬想起樨夫人的恐惧,鬼王峒的使者也是一开始就强暴了她身上所有可
以插入的肉孔。原来这也是鬼王峒秩序的一部分,充分利用她们的肉体来获得乐
趣。

  鬼巫王握住丹宸的长发,「鬼王峒没有女人,她们就是鬼王峒的女人。我甚
至违反了鬼王峒的传统,允许族人娶她们为妻。」

  停顿了一会儿,他用一种伤感的语调说道:「很久以前,鬼王峒还有女性的
时候,那些稀少的女人由全族的男人共有,好让她们尽可能的多繁衍后代。」

  鬼王峒这样原始的社会,他说的还真有可能。不过现在还这么说,未免太矫
情了。

  程宗扬冷笑道:「你的女人呢?每个被征服的部族都要给你献来新娘和伴娘,
现在也有几百个吧?你为什么下拿出来共有?」

  鬼巫王苍白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抬手一挥,大厅周围帏幕卷起,露
出墙壁上无数狭长的宠窟。数以百计来自不同部族的南荒少女静静立在宠中,身
体被一层水日明般的物体包裹。她们紧闭双目,仿佛正在沉睡,她们腹部不同程
度的隆起,有几个似乎已经孕满待产。

  「她们是繁殖者,担负着为鬼王峒繁衍后代的重任。但她们的孕育期实在太
漫长,直到现在,鬼王峒还没有新生儿的降临。」

  丹宸激动地哭泣道:「丹奴还没有生育过!愿意用自己的子宫为主人孕育后
代。丹奴乞求鬼王峒的主人能光临红苗,红苗人会举行盛大的仪式,所有未婚配
过的红苗女人,都会在仪式上献出子宫……」

  程宗扬忍不住喝道:「你疯了!」

  丹宸看不到他的身影,听到程宗扬的斥责,她露出憎恨的表情,「无知的男
人!神圣的鬼巫王大人为南荒带来光明,而你又做了什么?多少年来,我们就像
一群不知道明天的野狗,彼此追逐撕咬,是鬼巫王大人拯救了我们。你要知道,
能够服侍鬼王峒的主人,是南荒每个女人的荣耀啊。」

  丹宸忽然想了起来,「苏荔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一直想要个孩子,
可她总是太骄傲了。迭让她来服侍我们的主人,她身体比我更强健,为主人生下
的孩子一定会更强壮!」

  程宗扬彻底被她打败了。即便解除丹宸所受的巫术,她的思维也未必能够转
变。

  「天命之人。」

  鬼巫王道:「你的出现是一个吉兆。这是玄天的旨意,两天之后的夜里,当
光明再次降临,在圣光闪现的祭坛上,东方苍龙之神将与我融为一体!给予我纵
横天地的力量,成就不世功业!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伸出手,充满诱惑性地说道:「加入我们!你会分享我所有的权力!」

               第七章交锋

  身体仿佛失去所有水分,又干又痛。程宗扬喉头蠕动厂一下,没有咽下一丝
唾沫。

  他提起双刀,用发干的声音道:「你设想的秩序并不美好。我只相信,只有
每个人都能让自己过得美好,才是最好的秩序。」

  鬼巫王皱起眉头,「她过得难道不好吗?」

  「她只是你们的玩物。」

  程宗扬举刀指向鬼巫王,「也许你觉得让鬼王峒人任意享用每个女人,使她
们顺从地扭动屁股,是美好的秩序。但我不这样认为。没有被你蛊惑的花苗族长
也不这样认为。」

  「是那个杀害了我的巫师的女人吗?」

  鬼巫王露出一丝愤怒,「她很快会纳入我制订的秩序之中,在鬼王峒最卑微
的鬼仆身下心甘情愿地挺动屁股。」

  如果武二在这里多好。程宗扬懊恼地想道。这家伙敢拿苏荔这么说话,二爷
非跟你玩命。可这么长时间,谢艺他们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凝羽有没有受到
伤害。唯二让程宗扬放心的是,鬼巫王在这里,就意味着小香瓜暂时没有太大危
险。

  鬼巫王对他的钢刀看也不看一眼,「我会给你一次机会,天命者。加入我,
或者成为我的敌人。」

  程宗扬慢慢调匀呼吸,「还有别的选择吗?」

  鬼巫王摇了摇头。

  程宗扬试探道:「加入鬼王峒,能分享你的权力。那么成为你的敌人呢?」

  「我会把你交给一个人,他一直在寻找天命者。」

  鬼巫王比了个手势,「他会切开你的头颅,寻找他感兴趣的东西。」

  程宗扬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接着问道:「小紫呢?」

  鬼巫王却皱起眉头,「你的伤痕不再闪亮,难道已经吸完了这里的死亡之气
吗?」

  程宗扬狞然一笑,「你视力很好啊!」

  说着程宗扬拔身而起,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他站的位置离鬼巫王差不多有十米,程宗扬见过谢艺出手,这样的距离,他
飞身一跃就够了,可怜自己还得狂迈三步。如果对手是谢艺,等自己奔过去黄花
菜都该凉7……

  可鬼巫王显然没有移动的意思,反而身体向前一挺,将阳具尽数送入丹宸体
内,然后从身后拿起一柄青铜巨斧。

  鬼巫王苍白瘦削,身材并不高大,郡柄车轮状的巨斧看起来此他整个人都要
沉垂。斧轮刚一挥出,就带起强烈的风声。

  程宗扬丹田满溢,趁着与鬼巫王交谈的时间,他将吸入的死气一丝丝沉人丹
田,感觉真气从来没有这样充沛过,这会儿就是面对武二,自己都有信心硬撼一
把,何况是这个看着一身都是病的家伙。

  程宗扬双刀齐出,劈向鬼巫王的巨斧,一边叫道:「被蛇彝人吞掉的那个鬼
王峒女人,不会是你娘吧?」

  鬼巫王浑身一震。

  程宗扬暗骂自己无耻,但两军对敌,能占一分便宜就占便宜,大不了砍掉他
的脑袋再向他道歉好了。

  刀斧相交,程宗扬力贯双臂,从丹田升起的真气狂涌而出,硬生生将鬼巫王
已经偏斜的铜斧荡到二芳。

  鬼巫王神情大变,眼中泛起一丝狰狞的红色。

  程宗扬劈开巨斧,趁机一脚踏上平台,口中嘲笑道:「说得人五人六,以为
自己是革命家呢!这会儿露出真面目了吧。」

  趁鬼巫王铜斧斜在一旁,程宗扬右手的钢刀一翻压在他斧柄上,左刀从腰下
斜掠而起,刀尖一点寒芒挑向鬼巫王心窝。

  「看不出你还这么年轻,满脑子都是天真的念头。老弟贵庚?今年该有八岁
了吧?成为神人?你马上就要变鬼了。」

  程宗扬嘴巴不停,连讽刺带挖苦。

  鬼巫王斧柄被钢刀压住,刀身力道虽然不强,却正压在他使力的位置,程宗
扬只用三分之一的力量,鬼巫王想原招施出,却得拼尽全力。

  鬼巫王斧轮二讥,另一端的斧柄挑起,磕在程宗扬刀尖上,将他左手的钢刀
砸开。

  程宗扬虽然信心百倍,这招以巧对巧,立刻知道不妙,自己刚抢得的那点优
势被他这一挑就丧失殆尽。

  鬼巫王斧柄磕开钢刀,去挚笔不停顿,直接用柄端的尖首戳向程宗扬喉咙。

  自己如果闪避,刚踏上祭坛这只脚就要退回来,又回到自己在台下,鬼巫王
占据台上的局面。鬼巫王的大斧又是以长攻短,想对付自己,只用砍瓜切菜的招
术就够了。

  程宗扬硬起头皮,不去理会鬼巫王斧柄的尖首,双刀交错横挥,劈向鬼巫王
的脖颈。

  程宗扬这一把完全是赌命。自己的生命虽然很珍贵,但在鬼巫王眼里,他这
种无知愚虫的家伙,只不过烂命一条,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就好比拿法拉利去
撞四手的吉普,根本犯不着。何况鬼巫王志向远大,事业刚起步就这么死了,换
了程宗扬都不干。

  果然,鬼巫王已经挑到他喉头的斧柄猛地一收,然后上身后仰,斧柄左右一
摆,与程宗扬的双刀各拼一记。

  程宗扬得势不饶人,嘴巴更是阴损,「阁罗他们难道就没起过疑心?你这长
相,活脱脱就是个蛇彝人嘛。不信,旁边就有镜子。」

  鬼巫王头发披散,脸色冰冷地挺起身,两手横持巨斧,平胸朝程宗扬推来。

  论实力,鬼巫王比程宗扬高出不止一筹,可被迪言语挑得心神浮动,一个大
意就被他抢到台上。鬼巫王的巨斧擅长以长破强,当程宗扬踏到台上,距离他已
不足五尺,铜斧的威力无形中减了一半。这一招鬼巫王不图伤敌,只求将程宗扬
击离祭坛,抢得主动。

  程宗扬险些笑了出来,他最怕就是鬼巫王放手狂攻,自己双刀对他的大斧,
还真占不了多少便宜,鬼巫王这一推,正中下怀。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程宗扬却暴喝一声,脸上充满怒意。他双刀齐出,似乎
准备和第一招那样,结结实实与鬼巫王硬拼一记。招术使到半途,他左手忽然一
翻,手中的钢刀换成一柄模样古怪的匕首。

  「叮」的一声,珊瑚铁制成的匕首切开青铜铸成的斧柄,鬼巫王蓄满力道的
一推立刻落在空处,胸前空门大露。

  程宗扬早巳蓄势待发,匕首斩断斧柄的同时,右手的钢刀顺势从断口劈入,
刀锋撕开空气,发出虎啸般的风声。

  鬼巫王目光凶狞,叫曲的长发无风而起,仿佛无数细小的毒蛇,在他苍白的
脸侧浮动。

  眼看鬼巫王就要溅血当场,程宗扬双腿忽然一紧,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接
着那具滑腻的肉体扑来,将他撞下祭坛。

  「噢!」

  程宗扬一声惨叫,大腿被丹宸死死咬住。

  鬼巫王并没有把这个北方来的好商放在眼里,即使动起手来,还没有放开身
下的红苗女人。程宗扬怕伤了丹宸,好几个专门对付工二路的阴损招术都没有施
出来,没想到丹宸会被他利用,成了一着奇兵。

  如果咬的是别处,自己也就让她咬了,可她这一口离自己的命根实在太近。

  丹宸的小嘴很漂亮,让她舔一下肯定很爽,但这要命的一口咬中,自己下半
辈子的性生活就算提前结束了。

  程宗扬咬牙抬起手,倒转钢刀,用刀柄朝丹宸击去。如果可能,自己并不想
伤害丹宸,但这会儿还有个鬼巫王在旁虎视眈眈,自己往地上一倒,浑身都是破
绽。如果不摆脱这个被洗脑的女人,鬼巫王随便一斧,就能从自己身上留下点什
么。

  丹宸眼上的丝带掉落下来,秀美的眼睛充满憎恨地怒视着程宗扬。忽然,一
只拳头伸来,砸在程宗扬腕上,挡住他击向丹宸额角的刀柄。接着那个披着斗篷
的男子挟起丹宸,一手抡斧劈向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往侧方一滑,躲开巨斧,然后背脊在地上一挺,翻身跃起。

  这几下交手两人都是以快对快,完全靠身体的反应速度。程宗扬心头雪亮,
自己是全力以赴,甚王比以往的水准更高一筹。而鬼巫王被自己连番挑动,实力
顶多施展出来六成。自己趁乱都没能占到上风,接下来的搏杀肯定更不好过。

  鬼巫王抛下巨斧,右手挥开斗篷,露出腰间一柄形质古朴的长剑。「锵」的
一声,拔剑出鞘。

  程宗扬提刀笑道:「大人执斧的英姿大有蛮荒之气,没想到看家本领却是六
朝人玩的长剑。」

  鬼巫王冷冶道:「此剑名为鬼羽,饮血无数。今日能一饮天命者的鲜血,幸
何如之!」

  程宗扬心里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忽然道:「你是谁?」

  鬼巫王挑起眉峰。

  「你不像南荒人。」

  程宗扬道:「或者你很早的时候在南荒以外的地方游历过——我还没有听过
南荒人这样说话的。」

  鬼巫王冷笑道:「你也不似商人。」

  说着一剑挑出。

  劲风扑面而来,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变得阴冶刺骨。程宗扬如同置身鬼域,口
中充满苦涩的味道,双眼被劲风刺得发酸,禁不住流出眼泪。

  「幽幽黄泉,鬼隼剔羽。」

  鬼巫王冰冷的声音响起,=兰招黄泉剔羽,可令阁下葬身黄泉:水不超生。

                 「

  鬼巫王一剑递出,整个空间似乎都被剑气撼动。穹顶的星光迅速黯淡下来,
变得遥远,身体仿佛从高处急速跌落,陷入九幽之下的黄泉。

  满眼都是望不到边际的苦涩黄色,程宗扬看到地狱深处,一头鬼隼正用弯曲
的利喙剔着黑铁般的羽毛,怪眼透出毒汁般的寒芒,倏忽张开铁翌丁。

  程宗扬闭上眼睛,舌尖紧紧顶住上颚,收回左手的匕首,摸出腰侧的钢刀,
然后霍然开目,双刀斜飞而出,如同飞翔的鹰翼,击向鬼巫王的鬼羽。

  刀剑交击的震响一连串响起。程宗扬将速度提到极限,丹田气轮疾转,毫不
吝惜地挥洒着真气。

  这一招虎视鹰扬,程宗扬从来没有用过,不是他想留来当压箱底的宝贝,实
在是武二爷教得不清不楚。怎么也说下明白为什么要功聚双目、为什么双刀要由
虎击变成鹰阳。

  不过武二郎总算数了他一句能用上的: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白武族的五虎断门刀就那十几招,武二郎对每一招的解释,到最后差不多都
是这一句: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程宗扬很希望自己这个笨蛋能有命来验证二爷的谆谆教诲。

  刀剑倏然分开。鬼巫王立在祭坛上,长剑微微颤动,一滴鲜血从剑锋淌下,
在脚下光可监人的大理石上绽开一朵鲜艳的梅花。

  程宗扬双刀垂地,右臂的衣袖被剑锋刺穿,鲜血迅速渲染出来。他模仿着武
二郎的样子,狠啐一口,干笑道:「什么鬼巫王!实力不过如此嘛!哈哈!」

  大笑声中,程宗扬腾身而起,双刀张如雁翅,犹如一头生出双翌一的饿虎,
凌空扑向鬼巫王。

  鬼巫王一剑击出,暴暍道:「天王锻羽!」

  刀剑相交,程宗扬如受雷殛,臂上的伤口溅出一股血箭,身体像被掷出的石
头一样弹出,重重摔在地上。

  程宗扬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在他这一记天王锻羽下碎裂,没有一根完整的。

  他竭力撑起身体,持刀的双手稳若磐行,不敢让鬼巫王看出自己真正的虚实。

  鬼巫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血色。程宗扬发现他确实很年轻,似乎并不
比自己大多少。他虽然看着自己,眼角的余光却在审视着别处,眼底隐约流露出
焦急的神态。

  程宗扬心念一动,厉喝道:「看得我的虎战八方!」

  说着他挺身直纵,双刀斜挑竖抹,带出两片凌厉的刀光。这是五虎断门刀最
长于攻坚的招术,一招使出,仿佛猛虎脱柙而出,威震八方。

  程宗扬刀光呼啸而至,鬼巫王也不敢轻视,他斗篷鼓起,仿佛一条巨龙在斗
篷内绕着身体盘旋飞舞,随时裂衣而出。

  「妖龙解羽!」

  鬼羽剑划出,剑光粼粼闪动,仿佛无数闪亮的羽毛凋零飘落。

  程宗扬双臂一震,直贯双刀的真气仿佛流沙一样飞速流失,被鬼巫王的剑气
分割削弱,只递出一半就所剩无几。不过程宗扬这一招虎战八方只是徒有其表,
双刀一摆,挣脱鬼羽剑的牵绊,趁机勾头朝祭台一角的银镜瞧去。

  一哈!「

  程宗扬透出难以置信的惊喜,接着大笑一声,一颗心终于落到肚子里。

  银镜上,一个少女正在石柱林立的宫殿里穿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脚步轻
盈无比,曲线玲珑的身上只缠着一幅鲜红的鲛绘,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
丰翘的双乳把红绡高高顶起,不是乐明珠还能是谁?

  程宗扬心里乐开了花,这丫头竟然能从小紫手里溜掉,看来还不是很笨嘛!

  忽然眼前爆出一片寒芒,鬼巫王的妖龙解羽余势未衰,鬼羽剑狂飙卷起。程
宗扬举刀疾封,整条右臂的衣物一瞬间被剑气割碎,化为无数飞舞的蝴蝶。

  程宗扬急忙退后,摆脱剑气的范围。鬼巫王没有追击,面容反而隐隐抽动了
一下。

  程宗扬见微知着,立刻朝银镜望去。

  果然,银镜画面一变,一个生着虎斑的壮汉横冲直撞。在他旁边,凝羽左手
张开光盾,将武二郎触动的机关二挡住。后面的谢艺像一头大鸟般绕着圈子侧身
低掠,刀光挥向圈中一团火红的物体。那个岩浆怪物已经小了一半,身上的岩浆
不时被刀光带出,飞起一团团火焰。后面隐约还能看到易彪的影子,看来他们已
经会合在一处。

  程宗扬心头大石落地,更加意气风发,挺刀指向鬼巫王,「要不要听听我给
你的选择?投降,或者去死!」

  鬼巫王高傲地抬起头。丹宸卧在祭坛,无比崇慕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然后竭
力提起折断的铜斧。

  鬼巫王一手抚着她的发丝,缓缓道:「他是鬼王峒的敌人,南荒的敌人,也
是我的敌人,但不要杀死他。」

  他顿了一下,「我要切开他的头颅,寻找天命的指引。」

  丹宸挺身站立起来,为主人而战的信念给了她无比勇气。

  「可憎的异乡人!」

  丹宸将巨大的斧轮举过头顶,然后冲天而起。

  程宗扬吃惊地抬起头。丹宸笔直飞上星光璀璨的穹顶,白美的胴体在珠光下
熠熠生辉。他根本没想过丹宸还能上阵。这会儿程宗扬才意识到她和苏荔一样,
也是南荒女子。可她一下跃起五米的高度,而且还在不断升高,别说苏荔,就是
把武二郎拉来,也只有抬头看的份。

  鬼巫王似乎对另一边的威胁更在意,冶哼一声,掠出拱形的大厅。

  程宗扬仰头看着高飞的红苗女子。丹宸跃起难以想像的高度,接近穹顶时,
雪白的双腿忽然一分,身下现出一头白森森的猛虎。

  那头猛虎完全由白骨组成,巨大的头颅依然能看出往日的威猛,深陷的眼窝
中燃烧着鬼火一样暗红的光芒。它托着丹宸飞到穹顶,然后猛扑下来。

  无数明珠汇成的星河下,一个美艳的女子长发飞舞,手持断斧,赤裸着雪白
的胴体跨虎飞来,这一幕足以让程宗扬记上很多年。但这会儿,他首先要做的,
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人一虎从七、八尺的高度一击而下,这冲击力可不
是说笑的。

  「砰」的一声,程宗扬砍开一间宠窟的水晶,把身体紧紧贴在窟中。

  丹宸和她胯下的猛虎显然都没想到这个卑劣的异乡商人会溜,蓄满力道的一
击完全落在空处。

  那些水晶状的物体仿佛有生命一样包围过来,程宗扬下等水晶合拢,背脊用
力一撑,从龟窟扑出,倾尽全力一刀斩在猛虎白骨森森的足爪上。

  猛虎骨爪纹丝未动,反而是骨节组成的虎尾扬起,仿佛一条骨节累累的长鞭
横挥过来,抽向陧宗阳腰刚。

  程宗扬双臂剧震,手中的百链钢刀苋然在猛虎的骨爪上卷了刀。想拔出珊瑚
匕首已经来不及了,程宗扬不顾形象地扑倒在地,听着虎尾从背后呼啸而过,背
上冒出一层冷汗。

  「咄!」

  赤裸的红苗女子露出英武的一面,长发飘飞间,那柄比她还要沉重的巨斧直
劈而下。

  程宗扬真的很感激武二郎,那招虎落平阳,他特地躺在地上给自己施展过。

  双刀盘旋而起,将身体笼罩在刀光下。一连三刀,荡开铜斧,程宗扬趁势一
弓身,箭矢般跃出。

  忽然背后二凉,锋利的斧刀像刀片一样撕开衣袍,尖锐的痛楚仿佛要将整个
背脊切开。

  程宗扬「砰」的靠在石柱上,滚热的鲜血贴着冰冷的石柱流淌下来。这不怪
武二,都是自己学艺不精,才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出来。丹宸没有一斧把自己劈
成两片,就算自己运气够好。

  丹宸凝视着他,斧轮鲜血淋漓。她身下骨虎张开大口,无声地嘶吼着,骨尾
滚滚而动。丹宸双腿一紧,骨虎纵身而起,驮着丹宸扑来。

  程宗扬举起双刀,朝丹宸的铜斧架去。猛虎雄健的脊骨纵成一道斜线,丹宸
身体后仰,两手举过头顶,雪乳高耸,带着憎恶的目光举斧劈下。

  「铛」的一声震响,程宗扬双刀架住铜斧。背脊的痛楚像飞腾的火焰一样掠
向全身。丹田的气轮疾转起来,程宗扬大吼一声,将丹宸的铜斧推开。

  丹宸眼中的惊愕一闪即逝,再次催动骨虎冲来。程宗扬丹田气息虽然强盛,
消耗也极快。丹宸有骨虎助力,每一斧都居高临下,攻势强猛,程宗扬接连挡住
几斧,最后一斧腰背再无法支持,重重靠在石柱上。

  「格」的一声脆响,背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尖锐地扎在腰后。程宗扬
顾不得理会,眼看丹宸胯下的猛虎又一次人立而起,合身朝自己扑来,程宗扬身
体一旋,飞快地绕到石柱后面。

  猛虎粗大的骨骼重重撞在柱上,坚固的石柱仿佛要折断一样摇撼起来,让程
宗扬心头一阵发寒。

  鬼巫王召唤出的这头怪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比鬼巫王还难对付。如果
不是鬼巫王脑子进水,吩咐丹宸不要杀死自己,自己早就成这头死老虎的点心了。

  程宗扬喘息未定,猛虎白森森的头颅便从柱旁显露出来。

               第八章分路

  「可憎的异乡人!敢违抗鬼巫王人人的命令,你将是整个南荒的敌人!」

  丹宸跨在虎背上,充满恨意地目光盯在程宗扬脸上。

  她这会儿对鬼巫王敬若神明,完全是刀枪不入,说什么都没用。程宗扬干脆
闭紧嘴,趁机调息。

  丹宸白皙的双手握紧斧柄,然后用双腿驭使身下的骨虎。猛虎前爪在地上一
撑,昂身而起。

  这头猛虎骨骼比铁还硬,自己手里已经卷刀的钢刀给它搔痒都不配。程宗扬
屏住呼吸,盯紧骨虎的来势,寻机躲避。

  猛虎前爪落在地上,身体弓起,向前蹿出。忽然「哗啦」一声,它两只前爪
落地的刹那,骨节突然分I朋离析,接着硕大一头猛虎就碎成满地枯骨。

  丹宸的青铜巨斧已经挥出,身下的猛虎却突然崩溃,丹宸猝不及防,顿时跌
落下来,重重扑倒在程宗扬面前。

  丹宸勉力握住斧柄,忽然手腕一紧,被一只牛皮靴踩住。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醒醒吧。当女奴很好玩吗?」

  丹宸拼命摇动手臂,一边抱住程宗扬的小腿,张口便咬。程宗扬大腿被她咬
的一口还在霍霍作痛,气恼下,一个耳光抽在丹宸睑上,将她打得伏在一边。

  看到骨虎爪上的血迹,程宗扬突然醒悟过来。虎煞!这是鬼王峒驱使的四煞
之一。最初遇到的岩浆怪物应该是炎煞,它们和阴煞一样,都是在南荒游荡的阴
魂。

  自己背后被丹宸利斧劈伤,鲜血流在石柱上,刚才骨虎一扑,前爪和胸骨都
沾上血迹。由于生死根的关系,自己体内饱蕴真阳,正是这些阴魂的天敌。猛虎
的白骨被血一染,就迅速解体。

  丹宸雪白的胴体趴在地上,那张白美的雪臀正翘在程宗扬面前。雪滑的臀肉
间,刚被鬼巫王干过的淫穴和嫩肛还湿淋淋泛着艳光,让程宗扬一阵心跳。

  失去虎煞的支撑,丹宸的力量减弱大半。她挣扎着抓住斧柄,还要与程宗扬
搏杀。

  纠缠这么久,程宗扬早巳心急如焚喜田下不再客气,一脚踢在丹宸雪白的屁
股上。

  丹宸身体扑倒在地,白光光的雪臀一阵乱颤。眼看这个被洗脑的红苗女子还
要去捡铜斧,程宗扬索性一脚,把铜斧远远踢开。

  「鬼王峒的敌人!你去死!」

  门广尖叫着扑向程宗扬。

  钢刀虽然卷了刀,不小心扎到一样要命。苏荔交待过,让自己照顾丹宸,程
宗扬只好把刀扔掉,抓住丹宸的手腕。丹宸像疯了一样,手抓、脚踹、头撞、牙
咬……身体每个能动的部位都用上了。

  程宗扬背脊还有伤,一挣就痛得钻心。为了制服这个疯狂的女人,他费了九
牛二虎之力,最后把身体压在丹宸背上,才把她制住。

  程宗扬双手抓住丹宸的手腕,朝两边分开,两脚踩住她的脚踝,把她白滑的
肉体紧紧压在地上,叠成一个大字形。

  丹宸手脚都被按住,身体仍在不停挣动,她极力挺动腰肢,那张又圆又翘的
丰臀正顶在程宗扬腹下,充满弹性的臀肉在身下来回磨擦,让他身体本能地出现
反应。肉棒勃起,隔着衣物顶在丹宸滑嫩的臀缝间。

  丹宸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粉颈上,赤裸的胴体沾满汗水,散发出淫艳的肉欲
气息。她似乎感觉到臀间的异样,屁股从上下挺动变成左右扭动,想让顶在臀肉
里的肉棒滑出。但程宗扬阳具硬邦邦顶在她臀里,随着她的扭动越进越深。程宗
扬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肉棒挤进臀肉深处,隔着衣物顶在一片湿腻而火热的嫩肉
上。

  程宗扬大口大口喘着气,干脆用力一顶,吼道:「别动了!」

  丹宸浑身一震,身体僵住。她脸颊贴在冰冷的石面上,鼻尖掉落着一粒红红
的药片。嗅到药片特殊的香气,丹宸情不自禁地张开口,吞下药片。

  程宗扬这才发现自己背包里的瓶子被撞破。碎玻璃把背包扎出一个洞,几粒
红红绿绿的药片滚落出来。

  丹宸眼中的狂热渐渐散去,变得茫然,身体无意识地扭动起来。程宗扬试探
着松开她的手,丹宸臀部耸起,一手急切地伸到腹下。

  程宗扬慢慢放开丹宸,发现她不再对自己产生威胁,才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祭
坛。

  自己本来想瞧瞧谢艺他们杀到哪里,但失望地发现,银镜只停留在鬼巫王离
开的一幕。

  画面上能看到凝羽、武二、苏荔、易彪、祁远、花苗的女子……十几人中只
少了朱老头一个,不知道那老家伙躲在哪儿,怎么都看不到人影。

  程宗扬抓了抓脑袋,回头看到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肉体蠕动着,像一条白
光光的肉蛇。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然后抱起丹宸,扛在肩上。

  「萨安!你不是说没有活人吗!」

  商队里一个汉子吼道。

  萨安脸上鲜血直流,恐惧地说:「他们……他们是魔鬼!」

  「别吵了!」

  吴战威叫道:「是他奶奶的鬼武士!」

  祁远道:二一爷动静那么大,早就该把他们引来了。大伙谁都别怨!既然到
了这里,迟早都有这么一遭!「

  与程宗扬失散后,大伙会合在一处,一路直闯,最后在一处大厅陷入重围。

  无数生着鬼角的战士涌人大厅,对他们展开疯狂的围攻。

  厅中无险可守,众人被围困在四根石柱中间,武二郎、凝羽、易彪、苏荔各
守一边,其他人围成两层圈子。待在最中间不是云苍峰,而是朱老头。他蹲在人
群之中,两手抱头,一叠声地念着佛,连嘴角的白沫都顾不上擦。

  一条灰线从鬼战士背后疾驰而来,一路溅起团团血花。距离队伍还有三丈之
远,那个灰影便飞身而起。

  一名披着铁甲的鬼武士纵身扑出,在空中与他撞在一处。一片淡淡的刀光闪
过,鬼武士庞大的身体在半空一顿,腰部随即分开一条血线,颓然跌落。

  谢艺身上连血迹都未沾上多少,他抬手在石柱上一按,轻飘飘落下。

  卡瓦递来水囊,谢艺也不客气,接过来痛饮一口,然后道:「西南方向有个
出口,没有鬼武士出来。」

  易彪道:「也许是死路。」

  谢艺环顾四周,「四面受敌,只怕撑不了半个时辰。即使是死路,也能多支
撑一段时间。云执事,你看呢?」

  云苍峰道:「鬼王峒从四面同时杀出,必定早有准备。挑选此地动手,必定
不利于我而利于彼。」

  苏荔凤目生寒,「云执事说得不错。鬼王峒既然挑选此地,我们任换一个地
方,也不会比这里更差。」

  易彪刚准备调整人手,云苍峰止住他,「谢兄弟,你来安排。」

  谢艺不再推辞,身体一挺,沉声道:「易彪在前,吴战威在旁辅助;武二,
你当左翼,跟紧祁远,不许恋战。」

  武二郎一听就想发作,谢艺目光如电一扫,武二郎到了嘴边的粗话生生咽了
回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凶性一起,天知道会杀到哪儿。祁远小心谨慎,跟着
他,不王于误了大事。

  「苏荔族长和凝羽姑娘在右翼。卡瓦,你和同伴在中前部接应……」

  谢艺迅速分派人手,他声音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坚如铁石,充满自信,无
形中让众人感染了他的信心,振奋起精神。

  「得罪了!」

  程宗扬朝身前的大屁股上打了一掌。丹宸趴在他肩膀上,双腿低垂,那张雪
白的屁股在程宗扬脸侧不停扭动,柔滑的臀缝间水汪汪不住淌出淫水。

  程宗扬背脊被她铜斧砍到,幸好鬼巫王要留活口,自己才拣了一条命。这时
丹宸身体一动,丰挺的乳房顶到背后的伤口,让程宗扬痛得倒抽凉气。

  他把丹宸放下来,咬牙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口没有包扎,但程宗扬并不担心
失血过多。此时自己体内生气正旺,只要不是伤到大动脉,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止
血,只不过伤口癒合没那么容易。

  天知道自己在鬼王宫的什么地方,离谢艺他们还有多远。离开拱形的大厅,
光线就黯淡下来,程宗扬几乎是两眼摸黑的瞎走,也不知道自己是离他们越来越
近,还是越来越远。

  程宗扬喘了口气,盘膝坐下来歇息。手里两把钢刀都卷了刀,拿着只能摆个
样子。

  鬼巫王这会儿杀过来,自己只能拿匕首跟他贴身肉搏了。

  忽然,一声娇叱传来。程宗扬霍地站起身,顾不上理会丹宸,就提刀疾奔过
去。

  洞口透出摇曳的火光,一个弥猴一样瘦削的家伙又蹦又跳,急切地挥舞着手
臂叫道:「在那里!在那里!」

  程宗扬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地问道:「在哪里?」

  弥骨腐烂的脖颈扭过来,看着程宗扬笑咪咪的面孔,然后张大嘴巴。

  程宗扬提起刀,用刀背在他额头上「铛铛」敲了两下,「在哪儿?」

  弥骨脖颈裸露的血管滚过一个血球,手指僵硬地朝一边点了点。

  「你不饶舌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程宗扬随手用刀柄凿在弥骨脑门上,把他敲晕,一边接过他爪中的火把,把
他踢到角落里。

  娇叱声夹杂在拳脚带起的风声中,越来越清晰。程宗扬奔过去,那声音却突
然间消失,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程宗扬心头一紧,急忙加快速度。

  火焰在松枝下发出细微的爆响,程宗扬屏住呼吸,小心地伸出火把。

  火光映出一个巨大的空间,无数石笋从洞顶倒挂下来,经过亿万年的生长,
与洞底连在一起,形成一根根形态各异的石柱。程宗扬控制着心跳,警觉地听着
周围的动静。千万别是小香瓜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好不容易追到这里,要是她正
好被擒,那可太倒楣了。

  程宗扬小心地绕过石柱,忽然风声响起,直扑面门。程宗扬急忙抬肘去挡,
却看到一截雪白的小腿从下面踢过来,悄无声息,同时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向自己
的小腹。

  「小香……噢!」

  程宗扬抱着小腹,跪倒在地。小丫头那一脚力道十足,自己腹中的内脏似乎
都翻转过来,连腹中的气轮也几乎被她一脚踹碎。

  「哎呀!快躲开!」

  伴随着乐明珠的惊叫,一道风声疾掠过来,重重落在脸上,啪的一声,程宗
扬脸猛地扭到一边。

  程宗扬脸皮不算太薄,但这蓄满力道一掌还是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
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乐明珠气恼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让你躲开吗!大笨蛋!」

  程宗扬好不容易兀神归位,吼道:「知道是我你还打!」

  乐明珠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这招我都练过几百次了,先是拳头封眼,
然后踹肚子、打耳光,每次都是三招齐发,怎么收得回来?」

  程宗扬瞪了她半晌,最后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什么鬼巫王、小紫、天命者,这会儿都统统抛到脑后,只要这丫头还是原来
的样子就好。

  「小香瓜。」

  「唔?」

  程宗扬揉苔脸说:「你不是中了迷药吗?怎么会在这里?」

  乐明珠得意地说:「阿夕的迷药我才不怕呢。别忘了我是光明观堂弟子,只
用了半个时辰,我就把迷药都逼出来了。」

  程宗扬几乎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后来呢?」

  「后来我就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真大,我脚都快走酸了,也没找到你们,还
遇到几个坏家伙。」

  程宗扬急忙问道:「小紫呢?」

  「咦?小紫也来了吗?」

  乐明珠连忙朝他身后望去。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然后小心问道:「你是怎么逼出迷药的?」

  「这是我们光明观堂的秘技,不过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首先要屏吸
敛神,断绝六识,然后细心调理血脉,还归诸经,就把迷药逼出来了。一」断绝
六识?「

  「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啦。迷药是惑乱心智,只有六识都封闭掉,
才能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要不早就被迷倒了。连这个都不懂,真笨!」

  程宗扬呼了口气,原来这丫头自从中了迷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糊糊涂涂
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这该说好人有好命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喂喂,」

  乐明珠毫不客气地踢他起来,「帮我后面系一下。」

  程宗扬早就看得心头狂跳。这丫头从浴池出来,几乎什么都没穿,白生生的
胴体上只缠了一条鲛绾。那幅鲛绘只有尺许宽,一丈多长,鲜艳夺目,用来束胸
很合适,但掩在身上未免太小了。

  看得出,为了充分利用这块有限的衣料遮掩身体,小丫头很费了一番工夫。

  她先用鲛绘在胸前缠了一道,掩住双乳,然后从背后斜着拉过来,缠在纤细
的腰间。然后严严实实地把屁股包住。

  缠绕的方式与当日苏荔类似。但苏荔用的是一整匹丝绸,华彩华丽,这样缠
下来不仅风情万种,而且仪态大方,极具野性之美。鲛绾的宽度还不到丝绸的一
半,乐明珠紧紧缠在身上,就像在晶莹的玉瓶上系了条缎带,能遮住的肌肤不到
五分之一,大半身体都暴露在外,而且她缠的方式,鲛绘长度又不够,两端差了
一尺多,无法系住,只能掖起来,走几步就会松开,难怪她会急羞让自己帮忙。

  拐宗扬为难地说:一怎么系?「

  「不管了,你只要帮我系好。」

  =坦也差得太远了。「

  程宗扬看得挠头。「不如我帮你束胸吧。」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大笨蛋!我光着屁股怎么走啊?」

  她赌气说:「要不然,把你的裤子给我!」

  「好啊。」

  程宗扬做势欲脱。

  乐明珠皱着眉头道:「难看死了!我才不要呢!」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拉开乐明珠背后的红绾。

  「喂,你做什么?」

  「你这样缠肯定下行,我帮你重新系。」

  乐明珠将信将疑,「不许骗我啊。」

  程宗扬解开红绡,望着乐明珠莹白如玉的背影,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意从胸口
涨开,一点一点充满心头。

  小丫头身材发育得很好,背后看去,光洁的胴体就像一口精美的玉瓶,从背
后都能看到她那对丰腻的小香瓜,曲线玲珑动人。程宗扬张开手,放在乐明珠腰
侧,轻轻二?拇指便碰到一起,纤细得盈盈一握。她身体暖暖的,细腻的皮肤像
牛乳一样洁白柔滑。

  乐明珠上身赤裸,臀部还被鲛绡掩着。程宗扬松开手,然后扯住鲛绡,从她
粉嫩的雪臀间轻轻抽出。

  小丫头有些害羞起来,催促道:「快一点!大笨蛋!」

  程宗扬停下手。面前解下红绘的少女一丝不挂,白滑的胴体在火光下散发着
迷人的光辉,如雪如玉,香软动人。

  程宗扬一笑,从背后拥住她柔软的胴体。

  「你干什么?」

  程宗扬耍赖道:二让我抱一会儿。「

  乐明珠有些不情愿地挣了一下,程宗扬一声惨叫。

  乐明珠惶然道:「怎么了?」

  「我的背……」

  程宗扬丝丝吸着凉气。

  乐明珠不敢再动,乖乖让他抱着。背后的伤门们霍霍作痛,怀中拥着小香瓜
温香软玉的肉体,鼻端飘来少女幽馥的体香,程宗扬只想就此睡去。

  乐明珠瞋道:「好了吧!不要把口水滴到我睑上。一程宗扬叫道:」我又没
流口水!「

  「我听到你在咽了!还咽了好多!一」我口渴还不行啊。「

  「哼!」

  乐明珠用力踩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肩背,然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我瞧瞧你的背。咦,真的有伤啊。」

  「我怎么会骗你。」

  「别动。」

  乐明珠踮起脚尖,丰腻的乳球毫不避忌地压在他肩膀上,仔细看了一会儿。

  「没事啦。」

  乐明珠放开他,然后脸一红,抱住身体,「大色狼!一程宗扬从她身上栘开
目光,不层地说道:」你知道色狼是做什么的吗?「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

  「过来,我帮你系。」

  程宗扬把鲛绾披在她颈后,和以前束胸一样,在胸前交叉掩住乳球。托着她
丰腻圆硕的雪乳,程宗扬心神一阵激荡,忍不住揉捏了几把,换来乐明珠毫不客
气的一脚和一个大大的白眼。

  程宗扬满脸笑容,把鲛绡在她背后平挽了一下,掩好小香瓜的双乳,然后把
鲛绘从她洁白的躯体斜缠过来,在她腰侧打了个结。接着一端横缠,在她纤细的
腰肢上围了两圈。

  程宗扬拿起鲛绾另一端,放到乐明珠身下,小丫头很听话地分开腿,让他手
掌从自己腿间穿过。

  乐明珠对自己的信任让程宗扬感到意外,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托起柔滑如水
的鲛缩,从她白嫩的腿间塞过,无比温柔地覆住她处女的禁地。

  隔着鲛绾,手指触到那片令人销魂的柔软,程宗扬重重喘了口气,「小香瓜
……」

  乐明珠好奇地扭过脸,「怎么了?」

  一让我亲一口。「

  乐明珠身子一扭,「不要!」

  「就亲一下。」

  乐明珠感觉到他手指的动作,惊叫道:「亲这里?」

  说着她脸颊突然红了起来,小声道:「你又不是阿夕……」

  程宗扬一愣,「什么?」

  乐明珠红着脸说:「她好讨厌……」

  程宗扬追问道:「还有谁碰过这里?」

  乐明珠嘟起嘴,「还有小紫那个坏丫头。」

  这个程宗扬知道,他咽了口唾沫,「还有吗?」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还有就是你!」

  程宗扬如释重负,露出坏笑的表情,「我也要摸。」

  乐明珠生气地说:「你已经摸到了!」

  「还隔着布呢。」

  「我不要!不要!不要!讨厌!讨厌!讨厌!」

  程宗扬只好作罢,他把鲛绘从小丫头腿间塞过,向上缠在臀间,打了个结。

  鲛绾只在她腰臀间绕了两道,不但够用,省出一大截来。乐明珠这次很听话,
乖乖翘着屁股,让他用鲛绡在自己臀后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打完结,再把腰间两道横系的鲛绡拉开,包住圆翘的雪臀,这件简单的衣物
就完成了。鲛绡差不多有三十公分的宽度,拉下来就像一条漂亮的短裙,看起来
与办公室女郎的套裙有几分相似。虽然还很短,但重要的地方都掩住了。

  乐明珠喜滋滋地左看右看,随着她腰肢的扭动,那只鲜红的绾结在她小屁股
上一摆一摆,看起来就像一个丰乳翘臀的礼口叩娃娃,娇俏而又可爱。

  程宗扬举起火把给她照亮,被她纯粹的喜悦感染,唇角露出笑意。

  忽然,乐明珠抬起头,几乎同时,程宗扬也听远处的响动。

  「糟了!」

  乐明珠小声道:「有个家伙醒过来了!」

  「谁?」

  「嘘!」

  乐明珠竖起手指,然后朝程宗扬摆了摆手,一溜烟躲到石柱后面。

               第九章遗珠

  程宗扬旋身挡在乐明珠身前,拔出卷刀的钢刀。

  「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却像头卑鄙的狐狸一样欺骗了我!」

  阁罗脑后鬼角耸起,胸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也许换个时候,我们真的会成为好朋友。」

  程宗扬挺起钢刀,「但现在,我们只能成为对手。」

  乐明珠从他身后露出面孔,「大坏蛋!你们干了那么多坏事,我们要替南荒
入主持正义,除掉你们这些邪恶的家伙!」

  阁罗像受到污辱一样愤怒起来,「不守信义的商人,你也这样想吗?」

  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不。我是一个异乡来的商人,看不懂你们南荒的是
非,也不想评价什么。」

  小丫头在后面奇怪地说:「你怎么连是非都不懂呢?」

  程宗扬老实说道:「因为不好懂。」

  「笨死你了。他们是坏人,苏荔姐姐是好人!」

  「我是个商人,还是说利益比较好懂一点。」

  看着小丫头不满的表情,程宗扬连忙道:「你放心,我的利益和你一样。」

  「卑劣的商人!」

  阁罗怒吼声中,几名鬼武士从黑暗中跳出,朝他们扑来。

  「快走!」

  程宗扬往后面一推。

  乐明珠讶道:「为什么要逃跑?他们很呆的。」

  那些鬼武士实力都不弱,纵然赶不上易彪和吴战威,也相差不多。被四、五
名鬼武士缠住,自己可没有信心能顺利脱身。

  可乐明珠却从后掠出,抬肘击向一名鬼武士胸口。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这丫头的确比戴着朱狐冠的时候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明显高出一个等级,比起凝羽也不逊色。

  但那丫头赤手空拳,又对着一群鬼武士,就这么冲过去,也太托大了点。眼
看两名鬼武士从两翼逼来,把乐明珠围在中间,程宗扬抢过去护住乐明珠背后。

  程宗扬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阁罗,等他黑色的长鞭挥出,立刻扑上去,双
刀劈在鞭上,将长鞭弹了回去。

  程宗扬信心高涨,终于相信自己无论面对鬼巫王,还是其他南荒的强手,都
有了一拼之力。

  阁罗愤怒地瞪大眼睛,发蓝的面孔透出紫黑的颜色,挥鞭再次袭来。长鞭卷
到程宗扬脚下时,鞭梢突然昂起,直刺小腹,角度刁钻之极。

  程宗扬闪身避过,双刀如风,将阁罗潮水般的攻势硬生生挡住。

  这边乐明珠神采飞扬,她出招极快,虽然拳脚力道不大,但七八拳打在别人
脸上,就是鬼武士也被她打晕。

  「累死我了!」

  接连打倒几名对手,乐明珠靠在程宗扬背上,甩着手腕道:「我从来都没打
这么痛快过。」

  「拿着。」

  程宗扬百忙中把珊瑚铁匕首塞给她。

  没想到小丫头却不领情,「这么短,我才不用呢。又没有地方带,还是给你
好了。」

  说着又塞到他背包里。

  阁罗长鞭画着圈子攻来,程宗扬凝神应对。忽然一个黑影钻出来,扑到程宗
扬背上,张开白森森牙齿朝他颈中咬来。

  弥骨额头肿起一个血块,他张大嘴,脖颈的脓汁滴在程宗扬肩上,衣服嗤的
冒出一股白烟。

  乐明珠「砰」的一拳砸在弥骨身上,打得他一声怪叫。

  程宗扬顾不上回头,双眼紧盯着对面的阁罗,只见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浑身
的皮肤突然干瘪下去,血脉鼓起,仿佛裸露的树根虬伏在肢体表面。

  阁罗长鞭仿佛突然活过来,翻滚着卷住钢刀。程宗扬刀锋已经卷,只能力贯
双臂,让双刀不至于脱手,身体却一点一点被阁罗扯过去。

  乐明珠把弥骨揪下来,然后扬起拳头,忽然背后「哎呀」一声,小丫头立刻
扔下弥骨,「小紫!」

  小紫坐在一根石柱旁,似乎扭伤了脚,旁边一名鬼武士正举起长刀。

  程宗扬大叫道:「别去!」

  乐明珠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拳击出。鬼武士右手持刀,左手张开,一
把抓住她的拳头。乐明珠抬起粉腿,踢向鬼武士的小腹,一边道:「小紫,你没
事吧?哎呀!」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乐明珠和那名鬼武士同时罩在一起。鬼武士庞大的身
体将乐明珠紧紧压住,使她几乎透下过气。

  小紫露出冷笑的目光,脸上却带着天真的表情,用稚嫩的声音道:「小紫没
事啊,乐姐姐,你怎么了?」

  大网中,乐明珠白嫩的身体仿佛被鬼武士一点点吞没,她圆硕的双乳被压得
扁扁的,眉头难过地拧在一起。

  大纲越收越紧,被鬼武士压住的乐明珠已经无法挣扎。小紫笑意越来越浓,
程宗扬几次冲击,都被阁罗的长鞭挡住。

  忽然,冥冥中传来一声了亮的凤鸣,接着一道眩目的红光亮起,坚固的网绳
刹那间化为无数碎片,四散飞开。那名鬼武士岩石般撞在石笋上,将腰身粗的石
笋一撞两段,胸前的犀甲仿佛被高温烧炙过,变得焦黑。

  耀目的红光中,乐明珠玲珑的玉体浮悬在半空,仿佛一头骄傲的凤凰。她长
发飘起,柔美的手臂和双腿舒展着,束在玉体上的鲛绘仿佛浸满光芒,散发出夺
目的光学。

  一只骨节暴露的大手伸来,抓起倒地的同伴。那名鬼武士皮肤黝黑如铁,上
面刺满诡异的符文。他扳起同伴的下颔,一口咬断同伴的脖颈,大口大口吸食着
同伴的鲜血。

  乐明珠小脸扭曲起来,这血腥的一幕令她既恶心又难受。

  鬼武士张开血淋淋的大口,露出残缺的舌根,无声地咆哮着,接着大斧狂挥
过来。

  乐明珠举起小小的拳头,雪藕般的手臂红光大盛,一拳打在斧面上。青铜制
成的斧轮发出一声闷响,被她拳头击中的部位微微一红,凹陷下去。鬼武士侧过
身体,用岩石般的肩膀朝她撞来。乐明珠束在鲛绘下的雪白胴体红光流淌,她娇
叱一声,身体横飞,屈膝击在鬼武士肩上。鬼武士坚如铁石的身躯微微一震,露
出狰狞的表情,接着俯下身体,额头尖利的鬼角标枪般剌向乐明珠股间。

  乐明珠弓身两手抓住鬼角,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扳,比钢铁还结实的鬼角齐根
折断。那名鬼武士鬼角被折,身体山一样倒伏下来,不再动作。

  「死坏蛋!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乐明珠得意地扔下鬼角,像一个保护神一样说:「小紫别怕!躲到我后面来!」

  「好呀。」

  小紫走到乐明珠身后,精致的面孔浸浴在红光中,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姐
姐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功夫?」

  乐明珠意气风发,叉着腰道:「这就是我们光明观堂的镇堂之宝,天下第一
厉害的无敌神功,凤凰宝典啦!」

  程宗扬奋力挣开阁罗的长鞭,悬起的心刚放下又立刻吊了起来,「小香瓜!

  小心!「

  可他晚了一步,小紫微笑着依过来,从紫色的水晶戒指中抽出一根细针,亲
热地刺进乐明珠颈后。

  乐明珠身体晃了一下,喃喃说了句,「有蚊子……」

  然后身体软垂下来,像睡着一样倒在小紫臂间。

  程宗扬露出吃人一样的目光,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劈手掷出钢刀,斩向小紫
的脖颈。

  小紫抱起乐明珠,轻轻一跃,避开投来的钢刀,侧过脸贴在乐明珠甜美的面
颊上,甜甜笑着说:「真的好厉害呢。可是姐姐是花苗的新娘,还要给龙神作伴
呢。」

  程宗扬拔腿去追,阁罗的长鞭又如影随形地挥来。他狂奔几步,然后抬腿踏
在石柱上一撑,身体猛地翻过来,从背包中夺出珊瑚匕首,沿着鞭身一路挑刺。

  阁罗还没看清,自己的长鞭就像草绳一样被切成七八截,接着喉头二泺,锋
利的匕尖抵在自己喉头。锋锐无匹的刀锋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使他脖颈泛起一层
粟米状的肉粒。

  如果刚开始就以匕首对敌,阁罗小心防备,程宗扬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此时
珊瑚匕首一出,立收奇效。

  阁罗发蓝的丑脸程宗扬已经看得很熟悉了,他吸了口气,「也许你的那位鬼
巫王大人理想真的很崇高,但你们的秩序真的很可怕。」

  阁罗恶狠狠盯着他,狞声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程宗扬提起卷刀的钢刀,「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争论吧。」

  说着用刀柄重重击在阁罗额上。

  洞窟渐渐变得狭窄,两侧的石壁也越来越潮湿。小紫早已踪影全无,只能勉
强看到她留下的足迹。程宗扬举着已经快烧完的松枝火把,一路追去,心头的怒
火越来越旺。

  程宗扬从来没有这样愤恨过一个人。他可以放过阁罗,但绝下会放过小紫。

  想到那只鹦鹉在小紫手中挣扎啼血的惨状,程宗扬愤怒中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绕过一个弯,一股怪风突然从黑暗中涌出,所余无几的火把被风吹灭,眼前
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既然有风,出口肯定就在前面。程宗扬竭力瞪大眼睛,依靠身体的触觉,向
前摸索。

  洞窟一路向下,能感觉到石壁上生满肥厚的青苔。想到鬼王峒人就是吃这些
维生,程宗扬不由一阵恶心。

  又是一阵怪风吹过,风里夹杂着怪异的气息。

  程宗扬目不见物,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穿过山洞,来到另一个巨大的空间。

  背包中带着引火工具,但程宗扬犹豫着要不要点燃。

  潜意识中,他对小紫的忌惮更甚于鬼巫王。鬼巫王可能是个疯子,而小紫肯
定是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程宗扬汗毛耸起,接着吼道:「小紫!你给我滚出来!」

  小紫娇嫩的笑声在前方响起,「小紫在这里,你来呀。嘻嘻,乐姐姐的身子
好滑哦。」

  程宗扬屏住呼吸,冲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猛扑过去。

  忽然脚下一绊,程宗扬大叫不妙,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一头栽倒。

  身体并没有撞上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一片空虚,程宗扬骇然发现,自己正
朝一个无底深渊飞速跌去,身边空荡荡,只有潮湿的气流呼啸而过。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来得好快呢。」

  程宗扬心头狂跳,他从背包中抓出火褶,刚一摇亮,火光就被气流吹灭,但
就在这刹那间,他看到一个细小的凸起,立刻伸手攀住。

  肩膀传来脱臼般的剧痛,程宗扬死死扣住手指,急坠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手臂
拉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脚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背脊流进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意,程
宗扬才发坝自己浑身都是冶汗。

  「嘻嘻……」

  小紫清脆的笑声划破寂静,接着一点光芒亮起,映出她兰花般洁白而又精致
的面孔。她扬起脸,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红色蜡烛,用稚嫩的声音说:「程头儿
……你好着急哦,连路都不看就跳下来呢。」

  程宗扬惊魂未定,厉声道:「她呢!」

  「哪个她呀?」

  小紫眨了眨眼睛,「这个吗?」

  「唔……」

  小紫身下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

  心里像猛然多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程宗扬喘不过气来,他充满恐惧地瞪大
眼睛,盯着小紫身下一团白色的肉光。

  微弱的烛光下,映出一张雪滑白嫩的美臀。那张屁股像交合一样,光溜溜翘
在小紫身前,白腻的臀肉朝两边分开,敞露的性器湿淋散发着柔艳的淫光,中间
插着一根又粗又黑的物体。

  小紫穿着她的锦鲤紫衫,洁白如玉的右臂裸露出来,拿着一根红色的蜡烛,
笑吟吟看着程宗扬。她腰间多了一条宽边皮带,黑色的皮革与粗黑物体的底部连
为一体,前端没入那张白臀内。

  小紫手一倾,红色的烛油滴落下来。浑圆的雪臀烫得一颤,被棒状物塞满的
蜜穴抽动着挤出一股淫液。

  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这具肉体比小香瓜更丰满,看起来还有些眼热。但至
少她不是乐明珠。

  小紫眉花眼笑,腰肢后退,拖出一截黝黑的物体,然后挺腰,重重送进女子
的蜜穴。

  小紫伸过红烛,光芒从她身边一点一点亮起,照亮了她身前的胴体,也照亮
了那张美丽的面孔。

  「程头儿好坏呢,把人家光着身子扔在外面。」

  程宗扬重重吐了口气。是丹宸。自己把她留在洞窟里,不知怎么被小紫带到
这里来。此时她双手被绑在膝弯,像交媾一样趴在小紫面前,肥白的臀间被干得
淫液泉涌。

  小紫周围放着一圈齐膝高的蜡烛,白色的烛体有手臂粗细,光焰极亮。程宗
扬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圆井中。这口井不是一般的大,规模足以与最
大号的飞弹发射井相提并论,抬头望去,勉强能看到头顶圆形的井口。自己攀住
的是一个类似灯架的物体,身体贴着井壁,就像一只困在玻璃缸中的小蚂蚁。

  在他下方,光滑的井壁上伸出一个舌状的平台。小紫纤细的身影就站在平台
尽头,三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乐明珠呢!」

  「在里面啊。」

  小紫身后有一个拱形的洞口,黑沉沉听不到任何声息。

  程宗扬恨声道:「死丫头!这是你算计好的?」

  「才不是呢。」

  小紫嘟起小嘴,「小紫本来想让你跌下来,正好掉到平台上面,摔断两条腿。

  谁知道你那么笨,连摔的位置都不对。「

  程宗扬气极反笑,「你干脆摔死我得了。」

  小紫仰起脸,认真说:「那就不好玩了。」

  说着她朝身下拍了拍,细声细气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啊?」

  丹宸侧着脸,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

  程宗扬紧张地看着周围,自己离小紫有五六米高,距离七八米远,除非自己
有武二的身手,才有一半把握能跃过去,顺利落在平台上。

  一股气流猛然从脚底升起,把他吹得摇晃起来。程宗扬紧紧贴在井壁上,朝
下看去。只见井底深处有一片粗糙的岩石,正疑惑间,那片岩石突然张开,露出
一只巨大的眼珠。眼中黄褐色的瞳孔缩成一线,用一种无动于衷的眼神看了自己
一眼,然后重新合上。那股怪风随即消失。

  小紫若无其事地点燃最后一根蜡烛,一边道:二坦些蜡烛都是牛油和羊油做
的,很好吃呢。「

  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的毛孔都在冒着寒气。

  天知道那是什么怪物,自己看到的仅仅是牠一只眼睛。他无法想像那头怪物
体形有多么巨大,这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像力。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
真的看到了什么。

  小紫放下红烛,语带遗憾地说道:「你要摔断腿就好了。躺在那里哎呀哎呀
的叫……小紫最爱听了。」

  程宗扬怒气勃发,「听你娘叫去!」

  小紫说得高兴起来,「你在那边哭,然后我就在你旁边搞你的小香瓜。你的
小香瓜还是处女呢,小紫会用大棒子先搞她的小肉洞,破了她的处女,再搞她的
小屁眼儿,让她趴在你耳朵边哎呀哎呀地叫痛,求我不要搞她……」

  程宗扬吼道:「死丫头!你变态啊!」

  小紫扒开丹宸的屁股,从她湿透的蜜穴中拔出一根黝黑的物体,放在丹宸臀
上,笑靥如花地说道:「程头儿你瞧,是不是比你的还要大?」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小紫腰间束的那根物体确实很大,差不多有她手腕粗
细,衬着她小巧稚嫩的身体,更显得粗长骇人。这丫头,绝对是个变态!

  程宗扬稳住心神,冷笑道:「鬼巫王的家伙跟它差不多,死丫头,等他干你
的时候,你就知道爽了。」

  小紫笑咪咪把假阳具送入丹宸体内,干得她雪臀乱扭,口鼻「唔唔」哼个不
停。

  小紫偏着头看着她,「好像真的很爽呢。」

  看到丹宸吃痛的样子,程宗扬忍不住道:「她是你们鬼王峒的女奴,你就是
干死她有什么关系。」

  「是哦,小紫怎么没想到呢。」

  她扬起脸,天真地说:「那这个呢?」

  小紫亮出手里的紫鳞鞭,细长的鞭身拉得紧紧的,笔直伸人身后的山洞。她
娇美的唇角弯弯翘起,抬手一扯,从洞内扯出一个女子。

               第十章屈服

  那女子踉舱着站稳身体,她双手被绑在身后,紫鳞鞭像毒蛇一样缠在她光洁
的玉颈上,在她颈中勒出一道血痕。几缕发丝从她乌亮的发髻垂下,贴在憔悴的
面容上。

  她身材高挑,丰挺的双乳高高耸起,身体每一道曲线都充满野性的力量和美
感。

  唇角淌出一丝鲜红的血迹,身上差丽的花苗衣裙破碎不堪,同样沾满鲜血,
腰背却挺得笔直,显露出矫健而英武的身姿。

  苏荔冷冰冰盯着小紫,「卑鄙!」

  小紫天真地说道:「再说一遍好吗?小紫好喜欢听呢。」

  苏荔扭过脸,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惧,在微微颤抖。

  「苏荔姐姐,你身材好美哦。」

  小紫扬手一扯,苏荔踉舱着跌在她脚边,依然矫健的身体仿佛忽然间失去了
所有的力气。

  「对自己的朋友也很好哦,一看到她就冲过来,好多人都挡不住你,好厉害
呢,要不是这样,擒你还真是不容易。」

  小紫扯起紫鳞鞭,迫使苏荔抬头伸长脖颈。

  在苏荔冰冶的目光下,她嘻嘻一笑,解开苏荔手腕的绳子,「你现在一点力
气都没有了呢,小孩子都能把你推倒。」

  小紫对苏荔的目光毫不理睬,摊开手掌,天真地抚摸着她美艳的面孔,忽然
惊讶地赞叹道:「苏荔姐姐,你好漂亮啊。」

  苏荔愤怒地扬起手,一个耳光抽来。小紫轻易避开她的掌掴,却没有回击,
而是从她颈中抽出鞭子,朝丹宸臀上重重打了一记。

  丹宸发出一声闷叫,那张光溜溜的美臀猛得向上跳起,白滑的臀肉上立刻多
了一道血痕。

  苏荔手掌僵住,胸部下停起伏。

  小紫目光流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你的朋友真好玩,苏荔姐姐,
小紫好想摸摸你的身体呢。」

  苏荔厉声道:「你杀了我吧!」

  小紫弹出鞭柄中的尖剌,顶在丹宸白嫩的屁股上,慢慢用力。锋利的尖刺穿
透皮肤,剌下渗出一滴鲜红,接着一缕鲜血从雪白的肌肤上淌出。

  苏荔眼神从来没有这样仿徨过。丹宸被堵住的嘴巴发出痛楚的闷叫,赤裸的
屁股颤抖着,鲜血直流。忽然小紫拔出尖刺,接着重新剌入。丹宸的痛叫更加凄
厉。

  苏荔唇角抽动几下,突然挺身朝小紫扑来。

  平台三面悬空,宽度只够一个人横卧。苏荔这一下拼尽全力,就是死,也要
与小紫同归于尽。

  小紫笑盈盈看着苏荔,等她到了面前,才扬起鞭子。紫鳞鞭毒蛇般缠住苏荔
双腕,然后往侧方一荡,把她身体扯得横飞。

  苏荔身材高挑而健美,比小紫高了许多,然而失去力量的她,在小紫的紫鳞
鞭下就像一个无力的婴儿,重重摔在台上。那条染血的红裙翻开,一条修长的美
腿从裙缝间滑出,雪白而丰满的大腿根部黑色的刺青清晰可见,流露出成熟艳丽
的风情。

  苏荔手腕被鞭子缠住,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小紫露出猫戏老鼠一样残忍而又
开心的笑容,抬脚踩住苏荔膝弯,然后俯下身,白嫩的小手贴在苏荔大腿根部,
灵巧地滑入她裙间。

  苏荔双腿合拢,挣扎越来越剧烈,接着「嗤」的一声,小紫从她裙间撕下一
片内衣,娇笑着扔在苏荔脸上。

  苏荔露出一丝屈辱,没等她起身,小紫的手掌再次伸来,滑入她臀缝中。

  苏荔浑身一震,脸上一瞬间失去血色,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惊恐和耻辱。

  程宗扬再也看不下去,大声道:「死丫头!还不停手!」

  小紫歪着头,小手在苏荔裙间一动一动地摸弄,笑吟吟道:「苏荔姐姐,你
毛毛好多呢。」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你自己就没有吗?」

  「没有啊。」

  小紫扬起脸,像玩具娃娃一样浓密而弯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一派天真地说:
「小紫一根毛毛都没有啊。」

  程宗扬骂道:「死丫头!白虎精!克夫相!」

  小紫开心地说:「程头儿,你要娶小紫吗?」

  「我要娶了你这死丫头,一天干你一百遍!」

  二百遍好多呢二小紫笑嘻嘻道:「程头儿,小紫先干苏荔姐姐给你看,好不
好?」

  「干你娘最好!」

  苏荔变了脸色。小紫没有理会她,自言自语道:「热热的才好玩。」

  小紫挺起腹下乌黑的棒状物,一手托着,放在烛火上。烧炙片刻后,分开丹
宸的屁股,对着那张湿腻的蜜穴用力干了进去。

  丹宸水汪汪的蜜穴猛地收紧,她腰背弓起,闷叫着昂起头,蜜肉夹住滚热的
铁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起来。

  旁边的苏荔感同身受,身体微微颤抖。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你是不有病啊?一帮女人玩什么玩!」

  「傻瓜。」

  小紫不层地说道:「苏荔族长可比你聪明多了,你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好朋
友吗?她其实是怕自己挨鞭子。她早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还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也就能骗骗你这种傻瓜!」

  小紫嘲讽地提起鞭子,把苏荔扯到平台边缘,「这里这么高,掉下去就摔死
了。你想跳就跳吧。」

  苏荔伏在平台边缘,头颈悬空,令人眩晕的高度下,那个不知名的生物在井
底微微蠕动着,仿佛一片有生命的岩石。苏荔浑身血液仿佛被猛然抽干,脸上血
色全无。

  小紫插在苏荔臀间的手指猛然用力,厉声道:「把腿分开!」

  苏荔浑身剧颤,惨淡的玉容时而雪白,时而鲜红。

  那一刻,仿佛有一生那样漫长。最后苏荔紧并的双腿慢慢松开,带着无比的
屈辱和羞耻,让那只手掌侵入自己体内。

  小紫脸上嘻笑的表情一扫而空,变得冶漠而傲慢。她一边用力玩弄着苏荔下
体,一边冶冰冰道:「你已经成了我的俘虏,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凭什么还
装模作样?花苗的族长了不起吗?」

  小紫挺起身,「啵」的一声,从丹宸体内拔出粗大的棒状物,然后抓住苏荔
的长发,迫使她仰起脸。

  通体乌黑的棒身上,湿淋淋的淫液一点一点滴落下来,溅在花苗族长美艳而
苍白的面孔上。

  「跳下去,你还是花苗的族长。」

  小紫傲慢地说道:「如果不跳,你就是我的女奴隶。」

  苏荔咬着唇,任由那些淫荡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光洁的玉颊像透明一样冰
凉。

  小紫唇角慢慢挑起,露出一个绝对不属于她天真外表的残忍笑容,然后挺起
身,黑色的龟头顶住花苗族长饱满柔润的红唇,用力塞了进去。

  程宗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英姿飒爽的花苗族长张开嘴巴,给一个小
女孩的淫具旦父。

  粗大的棒状物在苏荔美艳的唇间搅动,不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小紫抓住
她的发丝,用力将棒子顶进苏荔喉咙深处,然后「啵」的拔出。

  苏荔低咳着,口水混着淫液从唇角淌出。

  程宗扬手臂酸痛,那种身体悬空的感觉,带来巨大的压力,使自己几乎无法
支撑。

  他知道自己再强也不可能这么一直悬下去。程宗扬一咬牙,冒险用力向上纵
起,把那根细小的支架撑在腋下,稳住身体。

  程宗扬紧张的思索着。苏荔既然在这里,武二他们肯定不远。很可能是被鬼
王峒的武士缠住,无法赶来。援军指望不上,自己又陷在这么一口井中,彻底是
孤立无援。

  身体虽然还带着一把卷刀的钢刀,但井壁实在太光滑了,连一道缝隙都没有。

  除非用那把珊瑚铁制成的匕首……程宗扬上下左右全看一遍,自己就算有本
领用一把匕首爬出去,也得半个时辰,况且这本领自己还真没有。如果有两把,
倒可以尝试一下。程宗扬像只蚂蚁一样贴在井壁上,一筹莫展。

  小紫显然很享受这种局面,把当着敌人的面凌辱他们的朋友当成乐趣。在她
的命令下,苏荔默默解开衣衫,除去红裙,将雪白的胴体一点点裸露出来,赤条
条站在她面前。

  小紫仰起脸,「你好高哦,就像一个女武神呢。」

  苏荔身材硕长,比小紫足星局出两个头,肤白胜雪,艳光照人。她肩很宽,
乳房又白又大,白腻的乳肉饱满耸翘,像盛满汁液一样,沉甸甸耸在胸前。她腰
身很长,小腹平烟一而结实,腹下被浓密而柔滑的毛发覆盖。臀部圆润而肥翘,
臀肉又肥又白,白美得令人眩目。

  小紫对她的沉默很不满意,忽然扬起鞭子,一鞭抽在苏荔丰挺的乳球上。

  「啪」一声脆响,那团白滑的乳球受惊一般跳动起来,乳上多了一道鲜红的
鞭痕。

  小紫以相同的节奏,一鞭一鞭抽打着苏荔的身体。

  「你选择了当奴隶,就该知道奴隶是没有尊严的!」

  苏荔拳头紧握,眼里透出愤恨的光芒。

  小紫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眼神渐渐冶厉起来,忽然长鞭一收,接着从平台悬
空的底部绕过,缠在苏荔颈中,用力一拉。

  苏荔根本无力抗拒鞭上的力道,被紫鳞鞭扯得踉跄几步,身体失去平衡,跪
倒在平台边缘。

  一股气流升起,将苏荔发丝吹拂起来。望着面前黑沉沉的深渊,苏荔本能地
伸出手,紧紧抓住平台边缘。

  缠在颈中的长鞭不住用力,将她朝深渊拖去。苏荔双手死命撑在平台边缘,
脸上露出恐惧与痛苦混合的神情。

  忽然臀后二泛,小紫的脚掌踩在自己臀上,似乎要把自己从平台上踢下去。

  苏荔浑身绷紧,双手和双膝死死撑住身体。

  苏荔脖颈被拉得昂起,竭力抵抗着鞭子的力道,同时身体后顶,抗拒着臀后
传来的压力。她赤裸的胴体因为用力而沁出汗滴,那张浑圆肥翘的雪臀被鞭子踩
得变形,腻脂般白嫩的臀肉滑开,美艳的性器暴露出来。臀沟上端,银亮而透明
的蠍甲微微鼓起,在她蠍尾的部位,扎着一枚闪亮的银针,阻止了她的变身。

  一个冰凉的物体伸来,坚硬如铁的顶端戏弄地在臀间滑动,沿着臀沟滑到她
柔软的下体,最后停在穴口。

  小紫扬起脸,甜甜笑道:「程头儿你看,她好淫荡呢。」

  看到苏荔险些跌下悬崖,程宗扬心也揪了起来。苏荔跪在平台边缘,脖颈被
拽得朝前伸出,半具身体都悬在平台外面,随时都可能被扯落深渊。程宗扬真以
为小紫是突然发疯,要把苏荔摔死。

  但小紫并没有十分用力,而是朝侧面使苏荔臀肉分开,性器暴露出来。然后
挺起那根金属制成淫具,对准她蜜穴入口的位置。

  直到这时,程宗扬才明白她要做什么: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苏荔双手攀住平台狭窄的边缘,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下身,她这会儿身体一丝
不挂,白生生的大圆屁股竭力向后翘起,肥滑的臀肉在小紫脚下被踩得绽裂开来。

  光润如脂的臀沟内,银亮的蠍甲、柔嫩的菊肛,娇美的性器……全部暴露出
来,被雪亮的烛光照得纤毫毕露,艳态横生。

  小紫踩在苏荔臀上的脚掌慢慢收回,那张雪滑的美臀强撑着一点一点向后移
动。

  臀间娇艳的性器顶住粗长的棒体,阴唇柔腻地张开,将黝黑的龟头一点一点
吞没下去。

  苏荔知道小紫在做什么,却没有任何选择。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使她不
得下放弃尊严,像一个娼妓一样主动挺起屁股,让那根淫具进入自己柔腻的蜜穴
中。

  小紫眼睛闪闪发亮,看着这个英武的花苗族长翘着屁股,迎向那根乌黑的淫
具。

  忽然,她脚掌猛地一松,那张雪白的大屁股向后重重一挫,柔艳的蜜穴猛然
张开,将淫具尽数套人体内。

  小紫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程宗扬只觉得毛骨竦然。这丫头不但是个发了疯的
变态,还是个变态的虐待天才……苏荔脖颈被紫鳞鞭勒住,一句话都说下出来,
只痛楚地拧紧眉头。那根淫具虽然沾满液体,但粗长的棒体重重撞入干涩的体内,
仍给她带来充满屈辱的剧烈痛楚。

  苏荔紧紧咬住牙关,她用尽所有力气撑着身体,不敢有丝毫放松。紧绷的身
体,使她下体也竭力收紧,蜜腔内温软而滑腻的嫩肉在冰冶的异物上不住夹紧。

  一滴滴冷汗出现在皮肤表面,在堪称完美的雪臀上汇集。苏荔臀部曲线极美,
臀肉丰满而白腻,充满弹性。这时沁满冷汗,像被水洗过一样,散发出艳丽的光
泽。而那根深深插在臀内的黑色棒状物,更使这张香艳的美臀充满了淫秽的气息。

  小紫踩住身前的雪臀,让花苗女族长丰腻的屁股朝前栘去。那根粗长的淫具
从臀间的蜜穴中一点点脱出,只留最顶端的龟头部分还留在穴口,被棒体带出的
蜜肉翻卷过来,从圆张的穴口溢出一圈红腻的嫩肉。

  「淫贱的女奴隶,你下边好紧呢。」

  小紫脚掌一松,雪臀弹丸般弹了回来,蜜穴撞在淫具底部的皮革上,再次被
粗大的棒体塞满。

  雪亮的烛光下,小紫精致的面孔如同宝石般光彩夺目,她带着恶魔一样开心
的笑容,一下一下踩着苏荔的屁股。

  在她身前,花苗女族长颀长美艳的肉体如同一件玩偶,她带着屈辱的表情,
被迫翘起白滑如脂的大屁股,一下一下竭力套弄她腹下的淫具。

  小紫眼中光芒越来越亮,神情也越来越亢奋。她立在苏荔身后,紫鳞鞭从平
台下绕过,缠住苏荔的脖颈,将她扯在平台边缘,身体摇摇欲坠,勉强维持平衡
的位置。

  然后挺起小腹,长鞭一松一松,像一个狡猾的主人,让自己美貌的女奴主动
举臀奉迎。

  强大的气流再次从洞底升起,程宗扬抱紧自己唯一的支撑,背后紧贴井壁,
避免被气流吹走。

  洞底那个未知生物在程宗扬心底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甚至不敢去思索。对
于未知存在的恐惧,深深蛰伏在每一个人类的血脉里。程宗扬不敢想像,牠一旦
冲破樊笼,将会带来怎样的震撼。

  苏荔快要窒息一样伸长脖颈,抓紧平台边缘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束在颈中
的紫鳞鞭变得更紧,使她无法动作,只有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臀部高高翘起,让
小紫在她高翘的臀问恣意奸淫捅弄。

  苏荔从未经历过如此屈辱的时刻,面对死亡的恐惧和被凌辱的羞耻感交替袭
来,几乎使她眩晕。

  鞭子猛然松开,失去束缚的苏荔向后一挣,颓然倒在地上。

  小紫收回紫鳞鞭,一手提起苏荔的小腿。苏荔没有反抗,她用痉挛的双手掩
住双乳,被勒出血痕的脖颈扭到一边,任由小紫将自己双腿拉开,然后像个男人
一样骄傲地挺起淫具,贯入自己体内。

  小紫干得很用力,笑得也很开心。苏荔张开双腿,柔嫩的蜜穴不断被粗大沉
重的淫具撑满、拔出、再撑满、拔出……小紫沉浸在自己游戏的乐趣里,她对苏
荔的征服使她充满了成就感。而在死亡边缘遭受强暴的苏荔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
志,不出声地承受着这一切。

  小紫把堵着嘴巴的丹宸扯过来,把她嘴里的堵塞物掏出来,让两个成熟的美
貌妇人并肩跪在一起,自己从后面轮流插弄。丹宸反应极为强烈,她挺着屁股,
被小紫干得淫水四溢,身体像触电一样扭动着,不时发出尖叫。

  「在南荒,被俘的女奴要在服侍主人的时候唱歌,你们也来唱吧。」

  小紫开心地命令道。

  丹宸低喘着妖淫地唱道:「妹是林间一朵花……敞开花心让……让哥插……

  长藤塞进花心里……插得嫩花水哗哗……啊……「

  小紫拽住苏荔的秀发,「该你了!」

  苏荔喉头动了一下,然后低声唱道:「月光下的金孔雀,追逐着妩媚的白孔
雀……」

  忽然她咬住唇,眉头拧紧。

  小紫扒开她的屁股,观赏着她雪滑的臀肉,笑道:「你这里好多肉呢。上面
是肉,下面是肉,左面是肉,右面也是肉。软绵绵白花花一团,里面插个黑乎乎
的大棒子,真好看。」

  说着她贴到苏荔耳边,柔声道:「你的后面还有个小洞洞没搞过,我来搞你
屁眼儿好不好?」

  苏荔伏在地上,丰满的双乳微微起伏,无言地垂下头。

  小紫从她蜜穴中拔出淫具,顶住她的肛洞,慢慢用力。苏荔下体被淫具干得
翻开,毛发茂密的股间,蜜穴充血般红艳欲滴。小紫抱住她白白的大屁股,沉重
而坚硬的淫具顶在臀间,越进越深。

  「死丫头!给我住手!」

  程宗扬一声大吼。

  小紫扬起睑,「我都忘了你还在呢。程头儿,你看这张屁股好不好玩?」

  程宗扬在架上快悬了半个时辰,脸色发青,他钢刀只剩了一把,另一柄早已
失落,这时拔出来,指向小紫,厉声道:「放手!」

  小紫不层地说道:「你能跳过来吗?嘻嘻,她屁股这么大,后面还没有被人
用过,好浪费哦。呃,她的屁眼儿看起来好小好嫩哦。用我的大棒子干进去二日
定很好玩。」

  小紫一边说,一边示威般用淫具挤弄着苏荔的屁眼儿。

  程宗扬暴暍一声,双脚蹬住井壁,猛地一撑,箭矢般朝小紫扑来。

  小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程宗扬这一跃虽然威猛,但他根本不可能跃过这将
近三丈的距离,就算他从高处掠下,顶多再多跳几尺,构不到平台就会直接掉下
去,摔个粉身碎骨。

  「傻瓜。」

  小紫冷笑一声,顶住苏荔的肛洞,「我要干进去了呢。高兴一点啊。」

  忽然一股气流涌起,程宗扬急坠的身体速度一缓,接着他在空中一个翻滚,
正好掠过那多出来的一段距离,落在台上,接着一个虎跃,冲到小紫面前。

  小紫来不及抽鞭,身体一旋,鞭楷从腰间飞出。

  程宗扬一刀斩在鞭上,将紫色的长鞭荡开,不等小紫出手,就一把叉住她的
喉咙,把她举了起来。

  「死丫头!」

  程宗扬刀尖挺起,顶在小紫颈下,「把戒指扔掉!」

  小紫一脸崇慕地望着他,用娇嫩的声音道:「程头儿,你好厉害哦。」

  「少废话!」

  程宗扬手指一紧,扼住小紫的喉咙,厉声道:「老实点!别跟我玩花样!」

  被他一吼,小紫乖乖把戒指摘下来,扔在地上。

  「鞭子!臂钏!」

  小紫很听话地都取下来,扔在程宗扬脚下。

  还有她的上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程宗扬一把扯开她的衣襟。把她外衣剥
掉,突然间脸色大变。

  小紫松开的衣襟问,掉出一角鲜艳的红巾,分明就是小香瓜用来遮掩身体的
那条鲛绡。

  程宗扬慢慢抬起眼,恶狼一样盯着小紫。

  小紫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乐明珠在哪儿?」

  「在里面啊……」

  小紫怯生生说……

  「真的,小紫不骗你。」

  程宗扬眼角余光一闪,急忙叫道:「苏荔族长!」

  苏荔不知何时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深渊,然后慢慢张
开手臂,似乎想就此踊身跃下。

  程宗扬心提到喉咙里,却不敢再喊。

  苏荔静静立着,时间仿佛在她背影上凝固。

  突然,一个猛虎般的吼声响起,接着传来一阵金铁交击的震响。

  程宗扬失声道:「武二!」

  那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又似乎离得极近。但那种老子天下第一,永远最
蛮横的气势,自己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程宗扬大叫道:「武二你这个傻鸟!
还不快滚过来!」

  搏杀声并没有靠近,反而渐渐远去。

  平台边缘的苏荔突然打了个哆嗦,踉舱着退回来,跌坐在地,零乱的发丝遮
住了她的面孔。

  良久,苏荔扬起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情平静地说道:「乐姑娘
在里面。」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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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集

  内容简介:

  面对杀不死的美艳尸煞和强大鬼巫王,程宗扬与苏荔为了逃命奋不顾身,而
一个意外令他们获得契机——程宗扬削断了鬼巫王的头发!在这个相信神力与预
言、充满巫术与鬼瘴的鬼王峒,断发预言代表了的是……

  为了实现自己的大同理想,鬼巫王与黑魔海合作,联手奴役南荒诸部族,但
另有图谋的黑魔海暗中留了一手,用以反制鬼巫王,这个预留的「后门」被程宗
扬撞破,成了有用的一步棋,也让程宗扬成为南荒的新神?

               第一章转机

  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易彪胸膛沉重地起伏着,鲜血沿着长刀缺口的锋刀淌下。他手里的铁盾被重
斧击碎一角,崩裂的碎片割伤了他的手臂,也为他挡住了对手必杀的一击。

  这名来自北府兵的精壮汉子已经记不清打退对手多少次进攻,他只知道这一
个时辰中,自己已经砍断了两把精炼钢刀。对面一片黑暗,那些魔鬼般的武士就
隐藏在黑暗中,随时可能露出致命的獠牙。

  吴战威大腿挨了一枪,几乎能见到骨头,却满不在乎。「痛什么痛?你把痛
当成痒不就得了。嘿,还真痒啊,霍霍!痒死我了!」

  易彪呼了口气,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这一仗两人并肩而战,吴战威那把刀救
了他两次命,他也救了吴战威两次,这是过命的交情。

  吴战威龇牙咧嘴地吸着气,一边道:「我说易老弟,这些家伙怎么样?」

  「很强。」

  「跟你们北府兵比呢?」

  易彪老实答道:「一对一,北府兵能胜过他们的不多。」

  吴战威嘿嘿一乐,「连你们北府兵都打不过,若照云老爷子说的,鬼巫王真
要领着这些怪物打六朝,难道还真没人能挡住他们?」

  「那可不一定。」

  易彪道:「一对一,北府兵胜过他们的不多;十对十,两伍北府兵至少能留
下他们六个;一百对一百,他们全灭,北府兵还能剩下两成。如果五千对五千,
这些家伙没有半分胜算。」

  吴战威听得纳闷,「这是怎么算的?」

  易彪道:「行军打仗,跟江湖汉子拼命是两码事。这些家伙基本的战术配合
都不懂,真到了战场上,打的是战术和阵法。这些鬼武士武器粗糙简陋,连护甲
都没有几具,只能在南荒欺负欺负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仗;上了战场,数量再
多也是乌合之众。」

  吴战威有点不信,「我是老粗,你可别蒙我。」

  「比如咱们这些人,能打的也就十几个,如里让我来指挥,就挑出十几个最
强的武士,缠住谢先生、武二爷和凝羽姑娘,其余人就用重兵器全力猛攻,毕竟
这边人少,只要不留给咱们喘气的工夫,就算拿十个换一个,最多半个时辰也能
攻下来。」

  「如果我不中你的计,」

  谢艺忽然开口,「就让武二在最前面以强对强,死守不退,你怎么办?」

  易彪应声道:「那我就结阵。这里地势狭窄,以十二人一组,三四成阵,使
用长枪重斧,劈刺二十次后退回,换生力军再上。武二爷再强也不是铁打的,能
挨过五组他也该吃不清了。只要他一退,我就趁势而入。」

  「我方有凝羽姑娘这一着奇兵,」

  谢艺徐徐道:「避其锋芒,击其侧翼,你有几成把握能保持阵形?」

  易彪想了一下,「要是北府兵,我有六成把握。换他们,一成也没有。这些
蛮族武士勇是够勇,但要让他们令行禁止,比登天还难。不过我兵力充裕,只要
强攻不止,必有斩获。」

  谢艺笑道:「那阁罗和你想法一样,为何屡攻无果?」

  易彪不服气地说道:「那是他调度无方。」

  谢艺微微笑道:「此处地势狭窄,我方有武二一人在前,再配一、二名接应
的汉子,就能稳守。阁罗也未必想给咱们喘息的机会,但我守在通道中段,他一
次最多也只能上三人,死伤十余人道路就被堵住,即使他不想退,也必须清理后
才能再攻。」

  吴战威道:「这么说,有二爷守着,咱们就高枕无忧了?」

  「未必。」

  谢艺道:「易彪说的没错,人都不是铁打的。就是武二,久战之下也必定疲
惫。所谓攻守,乃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一味死守,便成困兽之势。所以武二坚
守以外,还需有人扰敌,一旦有机会就放手攻击。」

  吴战威一拍大腿,「我说你跟凝侍卫长怎么只攻不守呢!」

  虽然以寡敌众,谢艺却从不困守,而是不停地主动出击,以进攻换取喘息的
机会。

  凝羽隐匿行迹的功夫令众人印象极深,她常常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突然从
敌人侧方出现,以变换不定的刀法化解掉敌人的攻势。而谢艺的攻击更是堪称恐
怖,他每次出击,都如同一条巨龙扫过整条通道,掀起一片血海。即使和他同属
一个阵营,吴战威禁下住心匠发寒。

  谢艺对易彪道:「如果你是阁罗,会怎么做?」

  易彪想了片刻,「我会让开通道,不与你硬撼,诱你深入,再展开围击。」

  谢艺笑道:「如果我将计就计,直冲你主帅大营,你退还是不退?」

  易彪豁出去道:「不退!就算你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我只要踏平你的主
营,剩下你自己也无法久战!」

  谢艺抚掌笑道:「好汉子。但我除掉你的巫师,你还能指挥如意吗?」

  「我巫师数量不少,而且都在阵后,有重兵守护。待我踏平你的主营,你也
未必能杀尽他们。到时我大军回转,前后合击,你若还恋战不退,只怕连你也走
不脱。」

  谢艺拔出刀,微笑道:「要试试吗?」

  尖锐而冷硬的铜鼓声再一次响起,生着鬼角的武士从黑暗中涌出,最前面一
名的肩膀又宽又厚,体型强健得如同一头野牛。

  正在喝水的武二郎扔下水囊,猛虎般朝最前面的鬼武士直闯过去,两个山峰
般的庞大身影重重撞在一起,发出山崩般的震响。

  飞溅的血光中,武二郎脸色凶狞如虎,他手臂肌肉隆起,一手扳着鬼武士的
鬼角,钢刀捅进鬼武士腰间,然后狂吼着拔出刀,一刀斩下鬼武士的头颅。

  谢艺眉角微微跳了跳。武二郎一直在最前方厮杀,此时虽然凶悍如故,但已
经是强弩之末,否则起手一刀就足以把那名鬼武士拦腰砍断。

  从遭遇围攻到现在,他们已经与这些悍不畏死的对手搏杀了一个多时辰。如
果不是他们突围成功,从大厅转战到这处只容两三人通行的洞窟据险而守,这支
队伍早已全军覆没。

  「崩」一枝短弩飞入黑暗,隐约能看到远处一个披发的巫师头颅骨猛地向后
一仰,跌倒在地。

  小魏拿着射完最后一枝弩矢的弩机,抬手往洞壁上狠狠一磕,把这支陪他走
过整个南荒的弩机砸成两段。

  祁远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朝谢艺投去佩服的一瞥。就凭自己这些人,能在鬼
武士的围攻下撑这么久,谢艺功不可没。最危险的一次出现在转移途中,花苗的
族长苏荔突然离开队伍,被鬼王峒的战士包围。武二郎狂性大发,花苗人也乱了
阵脚,若不是谢艺单刀闯阵,冲乱敌人的攻势,他们这点人早被敌人一口吞下。

  祁远最佩服的还是谢艺的眼力。那个总是淡淡微笑着的男子,对他们的了解
似乎超过了他们自己。对每个人的实力深浅都了如指掌,并且在合适的时间做出
最恰当的调整。

  如果说最初完全是抱着舍命的念头,现在祁远已经开始相信,在谢艺的指挥
下,他们凭藉这一点人手,也能支撑下去,直到打倒最后一名对手。

  黑暗中忽然掠出一条黑色的长鞭,犹如夜的触手,翻滚着卷住易雄的腰身,
然后挥起,在空中微微一抖,以狂猛的力道甩上洞壁。那名擅长照料马匹的军汉
来不及脱身,就被撞得头破血流。

  阴影中洒出一片刀光,凝羽总是在没有人能够预料的位置出手,一刀挑开长
鞭,救下重伤的易雄,随即没人黑暗。

  「我去瞠阵。」

  谢艺拔地而起,朝阵后那个脸色发蓝的汉子掠去。阁罗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
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男子简直成为他的噩梦。每次他出手,自己的脖颈都能感
受到他刀锋的寒意。

  谢艺身在半空,忽然仿佛听到什么声息,身形陡然在半空一顿,就那样悬在
空中,接着返身朝洞后折去,喝道:「易彪!」

  易彪闻声立刻抢上,挡住谢艺留下的缺口。

  谢艺身影微闪,轻烟般消失在洞窟深处。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离开,但每
个人都知道最艰苦的时候来了。

  吴战威扶着祁远的肩膀站起来,吼道:「拼了吧!」

  卡瓦两手握紧刀柄,叫道:「拼了——拼了!」

  商队中所有能动的汉子都支撑着爬起来。

  朱老头面无人色,弯着腰钻到岩石后面的缝隙中,只伸出耳朵听着周围的动
静。

  众人这时才意识到,谢艺的出击至少为他们减轻了一半的压力。谢艺一退,
每个人的压力都陡然增大一倍,连凝羽也无法再像往常一样隐匿形迹,被迫现出
身形,与武二死死守住洞窟入口。

  阁罗无由地松了口气,他额头被硬物撞破,血迹斑斑,阴沉着脸大声下令,
鬼武士凌厉的攻势如同海浪,再次朝这支伤痕累累的商队扑来。

  易彪的铁盾已经碎裂,手里的钢刀也换了两把。在鬼武士强大的压力下,每
个人都在拼命支撑,任何一个人的倒下,都可能造成整个队伍的崩溃。

  云苍峰微叹一声,摘下腰问翠绿的玉佩,用手指摩拭片刻。一层白色的光幕
从玉佩上缓缓放出,圆球般扩张开来,将负伤的众人罩在其中。

  朱老头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烤熟的地瓜,前面的祁远揉着眼睛,有些不敢相
信地看着云苍峰手里的白光,期期艾艾地说道:「云老爷子,你这……你这法阵
……这法阵……」

  云苍峰苦笑道:「老夫不通法术,不过是多了两个臭钱罢了。」

  光球已经延伸至通道中段,将那些浴血的汉子笼罩在光幕内。不断变幻的白
光边缘犹如实质,坚韧而富有弹性,鬼武士的刀斧劈在上面,随即弹开。

  祁远终于喘过气来:「你这是龙睛玉啊!原来那传说是真的!真有人能把法
术藏在龙睛玉里面!」

  云苍峰叹道:「可惜这玉佩质地劣了些,只能容纳下一个法阵,法力也不甚
多。」

  武二郎啐了口血沫,恶狠狠道:「死老头!有宝贝不早点拿出来!」

  云苍峰无奈地说道:「这龙睛玉佩满打满算也只能支撑半个时辰,若早些拿
出来,就留不到现在了。」

  朱老头酸溜溜道:「有钱真是好啊,连法术都能拿钱买。这世道……」

  凝羽和易彪一言不发,迅速坐下调匀呼吸,在龙睛玉的光芒下恢复体力。卡
瓦右危被长矛洞穿,一条手臂差不多废了,这时伤口也缓缓收拢。伤亡最小的反
而是花苗的女子,她们在战场上丝毫不逊于同行的花苗战士,但无论是谢艺还是
易彪,都小心地把她们放在最后面,这时连忙过来给众人包裹伤口。

  对面的鬼武士停止了他们疯狂的进攻,在主人的命令下,慢慢向后退去。

  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机会,众人都聚拢过来,浴血的身体笼罩在龙睛玉柔和的
光芒下,仿佛浸在温热的水中,酸痛的肌肉放松下来,伤口收拢止血,体力迅速
恢复。

  但谁都知道,他们喘息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时辰。

  苏荔丰腴而颀长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出白艳的光泽,她赤条条走来,「帮我。」

  说着她转过身,毫不作态地耸起雪臀。在她白美的雪臀上方,一枚细针深深
穿透蝎甲,刺进尾椎深处,只露出短短一截针尾,在烛光下闪现出诡异的银光。

  程宗扬虽然不知这枚细针是怎么回事,但能猜出是它控制了苏荔的力量,使
她在小紫手下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程宗扬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两指捏住针尾。就在这时,远处的格斗声
忽然停止,程宗扬心头一震,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甩了甩头,把杂乱的念头
驱出脑海,然后轻轻一拔。

  苏荔双手扶腰,身体如受雷殛,如雪的肌肤猛然绷紧,浑身的骨骼都仿佛被
细针扯动,发出细微的响声,接着颓然倒在地上。

  程宗扬连忙松开细针,一手叉住小紫的喉咙,喝道:「你来!」

  小紫听话地捏住针尾,先把细针推进数分,然后向左略旋分毫,再向侧方轻
提,用了一连串繁复的手法,才把那根弯曲的长针从苏荔体内拔出。

  程宗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根针看似极短,留在苏荔体内的部分却超过二
十公分,针身呈螺旋状,尾部还有一个弯钩,锋锐异常,真不知小紫是怎么把它
刺进苏荔体内的。

  苏荔脸色像虚脱般苍白,她捡起散落的衣物,一手掩在自己腿间,然后直起
腰,双腿微微发颤。

  苏荔急促地呼吸着,沾满冷汗的肌肤迅速恢复血色。她喘息片刻,走到丹宸
身边,解开她缚在一起的手脚。

  不用程宗扬吩咐,小紫就老老实实把长针丢在地上,脸上又露出那种天真无
邪的笑容,用稚嫩的声音道:「程头儿,你的包包真好看。」

  程宗扬手指始终卡在她喉咙上,不敢有丝毫分神。这丫头实在太会骗人,稍
不留神就可能栽到她手里。

  小紫绘着锦鲤的外衣摊在地上,上身只穿了件薄薄的小衣,两团柔润的乳房
撑起衣物,皮肤像雪一样滑腻。程宗扬抬脚把紫鳞鞭、戒指、臂钏、长针统统踢
到里面,然后一把提起,塞进背包。

  手指触到那幅柔滑的鲛绡,程宗扬顿时一阵火大,咬牙道:「死丫头!你再
敢耍花样,我先砍掉你一只手!」

  小紫似乎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了,小嘴一瘪,几乎要哭出来。

  明知道这死丫头是装出来骗人的,程宗扬还是禁不住心头发软。他重重哼了
一声,把她放下来,一手紧紧拧住她的手腕。

  丹宸面色潮红,赤裸的身体不停蠕动。苏荔扶起她,丹宸失神的眼睛忽然亮
了起来,用含糊不清的语调唤道:「主人——」

  小紫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程宗扬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里,他旋风般转过身
体,拔刀在手,肩背绷紧,全部心神都用来防备背后突然出现的鬼巫王。

  平台上空荡荡没有任何异状,甚至连影子也没有一个。程宗扬背后冷汗缓缓
流下,心里暗骂:多半是这女人服药后出现幻觉,却吓了自己一跳。

  程宗扬环顾四周,圆形的洞壁光滑如井,脚下细长的平台像一条飞桥,悬在
井壁上。平台后方的洞窟内,隐约能看到一道铁门。

  想到乐明珠就在里面,程宗扬将小紫交给苏荔,把仅剩的一把钢刀也递了过
去,「看紧她!如果有危险,就一刀砍了这死丫头!」

  程宗扬拿起一枝牛油蜡烛,朝洞窟走去。

  小紫很安分地待在原地,丹宸却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苏荔不得已,只好一掌
轻轻切在她颈后,使她昏迷过去。

  苏荔搂起丹宸,走到小紫身前,小紫扬起脸,「苏荔姐姐,你好高呢。」

  苏荔神情平静地看着小紫,然后拢了拢头发,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啪!」

  小紫秀发散开,虽然被苏荔掴了一掌,精致的脸颊却笑容不改,甜甜笑道:
「苏荔姐姐,你力气好大呢。」

  苏荔道:「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

  小紫笑吟吟道:「小紫是程头儿俘虏的女奴,姐姐不能随便打我呢。」

  苏荔冷冷看着她,然后一刀挑断她腰间的皮革,将那枝带着自己体液的淫具
挑进深渊。

  程宗扬伸手轻轻一推,厚达尺许的铁门随即滑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轻巧
地让人不敢相信。门后一片柔和的光芒随即涌出,映亮了他的眼睛,微湿的空气
中,弥漫着奇特的香气。

  洞窟中央有一座圆形祭台,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祭台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
钟乳石。奇异的是,那层钟乳石不仅质地透明,而且像夜明珠一样散发出莹白色
的光泽,宛如一层明亮的琥珀,将祭台上一具女体映照得通体光明。

  乐明珠双目微闭,恬静的姿容仿佛一朵沉睡的兰花。她遮掩身体的鲛绡被小
紫拿走,光洁的肉体浸浴在柔和的光线中,白美无瑕的肌肤仿佛透明的美玉一样
晶莹润泽。

  最吸引入的还是她胸前那对大到夸张的乳房。

  即使平躺的姿势,小香瓜双乳仍保持着挺翘的姿态。丰满而硕大的乳球圆圆
耸起,柔腻的乳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乳头像樱桃一样红嫩。

  一条金色的细链缠绕在她曲线玲珑的胴体上,那条金链做工出奇的精致,金
灿灿的链身呈圆形,节与节之间几乎看不到环抑,只有一点火一样的红光。链身
紧贴着白嫩的肌肤,从少女颈中绕过,然后斜着穿过乳沟,在纤细的腰间挽了一
下,再贴着光滑的小腹,垂到白嫩的腹下。

  她的玉阜微微隆起,白腻如脂的雪肉又软又嫩,上面生着几丝柔软的耻毛。

  那条金色的细链贴着耻缝垂入股间,金黄的光泽与大腿内侧雪白的肤光交相
掩映,隐约能看到少女下体濡湿的蜜肉。

  乐明珠肌肤上涂抹了一层油脂,雪嫩的肌肤光可监人,芳香扑鼻。她发出均
匀的呼吸,赤裸的胴体光洁而又莹润,就像一个沉睡的小仙女。

  一看到乐明珠,程宗扬顿时把所有的威胁都抛到脑后,什么鬼巫王、生着鬼
角的武士,井底的莫名生物……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根脚趾。

  程宗扬腾身跃上祭台,叫道:「小香瓜!」

  小香瓜睡着了,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程宗扬伸手扶起乐明珠,一直紧盯着小紫的苏荔看到她眼中波光一闪,立刻
扬声示警道:「小心!」

  手指触在祭台琥珀般的表面上,指尖突然一空,仿佛穿过祭台表面,触到一
片令人恐惧的寒意。

  紧接着指尖一痛,程宗扬急忙拔出滴血手指,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尖肢贴着乐
明珠雪滑的腰身伸出,接着一团黑乎乎的物体从祭台内钻了出来。

  程宗扬指尖传来麻痹的痛意,他暴喝一声,从背包中抓出珊瑚匕首,狠狠剌
下。

  刀锋穿透阴蛛坚固的外壳,将蜘蛛钉在祭台边缘。阴蛛被刀锋刺透的部位流
出浓绿的汁液,八条触肢收拢,缩成一团,身体僵毙。

  苏荔旋身掠上祭台,抓起程宗扬的手,毫不犹豫地把他受伤的手指放在口中,
用力吸吮毒液。

  程宗扬狠狠盯着小紫,小紫笑嘻嘻道:「程头儿,你好厉害哦,被阴蛛咬一
下都没死。」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麻痹的伤口渐渐开始痛楚,程宗扬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苏荔吐出一口乌血,然后抹去唇上的血污。伤口的毒素被吮吸出来,血变得
鲜红。

  程宗扬呼了口气,诚心实意地向苏荔道谢。苏荔只淡淡一笑,撕下衣角,给
他裹住伤口。

  程宗扬想起鬼巫王对花苗女子的评价:无知而精于算计。但爽朗的苏荔与这
样的评价根本沾不上边。

  程宗扬低头细看,这才发现祭台上刻着鬼王峒的鬼脸图案,乐明珠娇小的玉
体正躺在鬼脸大笑的口中。

  与此同时,那条金色的细链不仅缠绕在她身上,还系住她的手脚,两端与祭
台连为一体。他不知道这里面埋藏着怎样的巫术,却直觉感受到,如果自己就这
样抱起小香瓜,她永远也不会离开祭台。

  程宗扬抬起匕首,用力朝细链斩去。「叮」的一声,无坚不催的珊瑚匕首竟
然被单了回来。

  「不要吵……」

  乐明珠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在睡梦中小声抱怨道。

  「小香瓜!」

  程宗扬一阵惊喜,抓住乐明珠的肩膀。

  那丫头身体柔若无骨,她嘴巴张开,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嘟囔道:「身上好
热……」

  然后头一歪,又沉睡过去。

  「别动!」

  苏荔拉住他。

  程宗扬一怔,发现那条金色的细链仿佛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收紧,陷入乐明珠
雪滑的肌肤中。

  程宗扬朝小紫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紫眨了眨眼睛,「乐姐姐是献给龙神的新娘啊。苏荔姐姐,还是你把她送
来的呢。」

  程宗扬心头一震,想起洞底那个莫名的庞然大物,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苏荔脸上毫无血色,慢慢道:「他们说,鬼巫王得到龙神的帮助,为了答谢
龙神,要把最美的少女作为祭品。」

  关于鬼巫王的传说不下百种,也许只有这个才是真的。

  程宗扬恼道:「所以你就让这个傻丫头来冒险?」

  苏荔咬住嘴唇,没有回答。

  程宗扬扭头看向小紫,「把她解开!」

  小紫娇媚地笑了起来,「解不开的哦。她上了祭台,只能等鬼巫王大人来了。

  鬼巫王大人会在祭台上给龙神的新娘开苞,榨干她的阴精,然后把她和那些
蜡烛投给龙神当点心。乐姐姐身上涂了香脂,龙神最喜欢吃了。「

  程宗扬用匕首指着小紫,寒声道:「过来!把她解开!要不换你躺上去!」

  小紫笑容更加灿烂,她双手背在身后,可爱地偏着头:「我不!」

  程宗扬心头一凛,这丫头最善于看人脸色,被自己擒住后真是要多乖有多乖。

  这会儿突然改变态度,肯定是有恃才能无恐。一团黑色的烟雾从小紫背后升
起,一只苍白的手掌伸出,扶在小紫肩头。烟雾收敛成黑色的斗篷,然后鬼巫王
毫无血色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你做得很好。」

  鬼巫王平淡地说道。

  小紫笑道:「是他们太笨了呢。」

               第二章斗尸

  沉甸甸的珊瑚匕首握在手中,仿佛一块寒冰,可程宗扬手心仍禁不住冒出汗
水。

  鬼巫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程宗扬。

  「天命者。」

  他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加入鬼王峒,或者失去一切!」

  说程宗扬不犹豫那是假的。自己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刚刚找到一点
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面临生死选择,程宗扬有一万个理由要活下去。但拒绝鬼巫
王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够了。

  「跟你混也没什么。」

  程宗扬开出自己的条件,「把她给我。」

  程宗扬指向祭台上的少女。

  鬼巫王皱起眉头,「你在亵渎神灵,天命者。她是龙神的祭品。」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手,「那就没得谈了。」

  「你拒绝了我的好意。在南荒,拒绝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鬼巫王收回手指,黑色的斗篷无风而动。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身旁升起,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嚎叫。那声音犹如地狱最
深处恶鬼发出的嚎叫,令人彻骨生寒。岩石像染墨般荡出一圈黑色的涟漪,一只
手掌从涟漪中挥出,青色的手背几乎被利刀砍断,伤口中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受
伤的手掌扳住地面,一具庞大的身形随即从地面涌出。

  那是一个持矛武士,它的皮肤被粗大的骨骼撑起,呈现出死亡的青色,曾经
强壮的身体遍布伤痕,大部分都是死后留下的,已经无法愈合。

  如果说鬼武士是狰狞凶悍,有着非人的力量。眼前这个从地狱召唤出的持矛
武士则是阴森可怖。它体表没有任何生命的特征,就像一具直立的尸体,散发着
浓郁的死亡气息。

  鬼巫王的身体掩藏在黑色的斗篷下,只露出苍白的面孔,那对幽深的黑眸犹
如深潭,平静中透出疯狂的意味。

  「你的刀法很有趣。南荒很少有人修习过来自北方的武学。我会得到你的身
体,把它炼制成一具令人满意的尸鬼。」

  鬼巫王斗篷下闪出一点碧绿的磷火,射进持矛武士体内。尸鬼空洞的双眼张
开,燃起一点碧火。它腾身向前纵去,长矛直剠程宗扬面门,身手出人意料的灵
活。

  程宗扬几乎能看到行尸笼罩在一层青黑色的死气之下,但不知鬼巫王使用了
什么样的禁制,使尸体的死亡气息聚而不散,连自己的生死根也无法吸动。

  身后传来一声娇叱,苏荔扬手掷出钢刀。「噗」的一声,已经卷刀的钢刀直
直插在尸鬼肩头,刀尖穿透了它的肩膀。尸鬼不理不睬,长矛如同巨龙,翻滚着
卷来。

  程宗扬连它的长矛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抵挡,眼看着重重矛影带起劲风逼
来,他急忙向后跃去。

  「砰」的一声,长矛击在石上,将那块尺许大小的岩石击得粉碎。尸鬼僵死
的面孔毫无表情,他抽回长矛,然后「呼」的一声,长矛抖开,在身前洒下一片
扇形的矛彭。

  程宗扬握紧匕首,挡在祭台前,对苏荔道:「你带乐姑娘快走!」

  苏荔皱起眉头,「她身上的链子会收紧。」

  「那也比变成点心强!」

  程宗扬大喝一声,匕首对准长矛狠狠斩下。尸鬼武士肩膀微沉,长矛忽然一
翻,避开匕首的锋锐,扫在程宗扬肋下。程宗扬肋骨一阵剧痛,几乎吐出血来。

  他狼狈地向旁一跌,错开矛锋,躲到一根从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柱后面,一手
按住肋骨,丝丝地吸着气。

  小紫清悦的笑声响起,「乐姐姐长得好美,被主人开苞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苏荔姐姐,一会儿小紫也给你开苞,看你们谁哭得更大声……「

  幸好肋骨没断,程宗扬忍痛嘻笑道:「小紫,能和你娘共侍一夫,肯定很开
心吧?」

  小紫笑声一滞。

  「你娘又乖又听话,干起来真的好爽,哈哈……」

  程宗扬笑声未绝,忽然「砰」的一声,颈侧石层纷飞,毒蛇般的长矛穿透石
柱,紧贴着脖颈剌出。

  程宗扬心跳险些停止,不等尸鬼拔出长矛,他匕首一挥,将长矛斩下尺许长
一段,然后双足一点,从石柱后掠出,举起匕首朝尸鬼额头刺去。

  尸鬼受伤的手掌抬起,握住肩头的刀柄,伤口中的骨节一根根绷紧,硬生生
将钢刀从肩头拔出。

  那柄钢刀已经卷了刀,除了刀尖还有点威胁,砍在身上就像用刀背砸一下差
不多,但珊瑚匕首就不同了。自己昼局临下,纵然那尸鬼武士抵挡,自己也能抢
先一步,刺穿它的额头。

  程宗扬执匕加速刺落。匕首已逼近尸鬼眉心,尸鬼不但没有抵挡,反而钢刀
平举,划了半个圆弧。

  程宗扬心里冷笑,就是想同归于尽,也得有这个能力。只要手中的匕首钉进
这家伙脑门,无论它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盯着尸鬼鬼火般的眼睛,程宗扬心头忽然一震。自已苋然忘了这家伙已经是
个死人,即使匕首剠穿它的头颅,也不过在它额头多添一个伤口而已。

  它钢刀子举,并不是来不及变招,而是等着自己送上门来,只要刀锋一递,
就能轻易刺穿自己的腰腹。这个死人额头被匕首剌穿无所谓,自己腰上被捅一刀,
肯定一命呜呼,活人变死人。

  程宗扬身在半空,已经能感觉到尸鬼身上的死亡气息。眼看着它刀尖挺起,
而自己却像扑火的灯蛾飞向死亡,程宗扬一颗心直沉下去。

  忽然一道银光划过,灵蛇般卷住钢刀,扯到一边。「噗」,匕首穿透尸鬼的
额头,陧宗扬在尸鬼头颅上一撑,借力向后翻出。

  昆鬼额头显出一个平整的伤口,青色的皮肉下,白森森的颅骨清晰可见,神
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不远处,苏荔修长的身体立在祭台一角,她昼兄的长发随意挽了一把,几缕
零乱的发丝贴在雪白的脸颊上。她双手按在纤美的腰上,白美而修长的双腿笔直
分开,大挝根部的刺青微微闪动着暗青色的光泽。

  在她身后,一条银亮的蝎尾长长伸出,卷住尸鬼手中的钢刀。分节的蝎尾由
粗到困,在尾端形成一个锋利的弯钩,钩尖呈现出紫黑的色泽。

  武士死尸般的手臂绷紧,蝎尾在刀上发出金属磨擦一样的声音。忽然弯钩一
翻,钩住尸鬼的手腕,将钢刀连同一片皮肉同时撕下,然后蝎尾弓起,在空中一
荡,倏忽收回。

  长及两丈的蝎尾从身后昂起,接着弯曲过来,蕴藏着剧毒的弯钩悬在头顶,
钩尖昂起,缓缓浮动。苏荔凤目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在她腰间,一层银亮透明的
蝎甲正贴着雪白的肌肤迅速扩张。

  鬼巫王冷冰冰道:「花苗的族长,你没有让我失望。一具能够变身的行尸,
将足我的珍藏。」

  小紫拍手笑道:「苏荔姐姐,你变过身更漂亮了。嘻嘻,小紫还没有玩过这
么漂亮的母蝎子呢。小紫再抓到你,就让你变成蝎子样,再找人跟你交配。」

  苏荔挑起唇角,蝎尾低伏下来,弯成弓形,然后悄无声息地弹出,箭矢般剌
向失去武器的尸鬼。

  变身后的苏荔实力大增,顷刻间,尸鬼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程宗扬死里逃生,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他长吸一口气,然后猱身上前,准备
与苏荔联手围攻。脚步刚一迈出,小腿忽然一紧。程宗扬低头看去,顿时魂飞魄
散。

  如墨的地面中,不知何时伸出一只秀美的手掌,抓住自己的小腿。程宗扬暴
喝着用力一扯,从地下扯出一具曼妙的女体。

  那名女尸鬼同样身无寸缕,她蜿蜒的长发遮住面孔,裸露的身体曲线饱满丰
乳、纤腰、美臀、长腿,有着慑人的美丽,然而洁白的皮肤失去血色,透出死亡
的淡青色泽。

  她乳下有一道长长的刀痕,凄惨的伤口朝两侧翻开,深入胸骨,几乎能看到
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

  与男尸鬼不同的是,这具女尸胴体上几乎挂满了饰物,两枚长长的乳钉从她
乳晕穿过,挺翘的乳头挂着两排乳环,环上系着铃铛,肚脐中镶着一颗鲜红的宝
石。

  她腹下的毛发已经被拔除干净,白皙的小腹两侧刺着两条青黑色的毒蛇,弯
曲的蛇体一直延伸到阴阜下方。在她腹下,细小的阴蒂被人剥出,扯得变形,上
面至少挂了三只黑沉沉的铁环。两片肥厚的阴唇挂满各种饰物,被坠得拉长,甚
至连会阴处都嵌了装饰品。

  她右手握着一根铁链,黝黑的链身穿透她的腕骨和锁骨,另一端穿过腹下的
圆环,消失在股间。沉重而粗糙的黑色铁器与女尸失去血色的惨白胴体交织在一
起,诡异而又凄艳。

  程宗扬竭力挣开她的手掌,然后侧过身,匕首雪亮的锋刀斜挑撩起。女尸身
体向后一仰,避开锋刀,覆在面上的发丝顺着鼻尖滑开,露出一张僵硬而不失美
丽的面孔。

  苏荔凤目扫来,顿时浑身一颤,失声叫道:「朱诺!」

  程宗扬飞身后退,与苏荔背靠背立在一处,「她是谁?」

  苏荔吃惊地咬住嘴唇,片刻后说道:「她是江纳丝人的族长,一直在沼泽与
鬼王峒人作战。一年前,我们失去了她的讯息,还以为她带领族人退入山林。」

  「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

  鬼巫王道:「一个可恶的反抗者。」

  鬼巫王从斗篷下伸出手,手指轻轻一勾。女尸幽灵般闪动身形,在鬼巫王身
前出现,她身上满缀的饰物摇动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她违抗了我给南荒制订的秩序,像野狗一样攻击我的使者。达古花了很多
力气才抓到她。」

  鬼巫王手掌伸到女尸腹下,抚摸着那曾经鲜美的阴户,「她给我们带来很多
欢乐,最后我把她炼成行尸,让她去屠杀以前的同伴。」

  鬼巫王摘下悬在女尸下体的铁链,「去杀了他们。」

  女尸鬼挽住铁链,从体内用力拔出,然后「飕」的一声,挥向靠肩而立的苏
荔和程宗扬。

  程宗扬的匕首虽然锋锐异常,毕竟太短;他一边闪避女尸的铁链,一边叫道:
「你干掉男的,我来对付她!」

  苏荔一言不发,蝎尾闪电般掠出,攻向男尸。

  两名尸鬼中,朱诺实力明显在男尸之上,如果以苏荔对朱诺,自己对付男尸
鬼,即使能胜也要耗费一番工夫。程宗扬选择了更强的朱诺,希望苏荔能以压倒
性的实力迅速干掉男尸,再联手对付女尸鬼。

  要紧的是在苏荔干掉对手之前,自己千万不能被女尸鬼干掉。

  铁链呼啸着破开空气,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挥来。程宗扬闪身从祭台掠出,
利用林立的石柱与她周旋。铁链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柱间石层纷飞。

  丹田内充盈的真气大量流失,消耗速度快得惊人。程宗扬暗暗叫苦,趁女尸
鬼铁链再次挥来,他看准位置,匕首「叮」的一声从铁链的环扣穿过,反手钉在
钟乳石上,然后冒险跃出,徒手朝女尸攻去。

  女尸鬼赤裸的皮肤泛着塑胶一样毫无生气的光泽,她右手腕骨被铁链穿过,
回手用力一扯,铁链在腕骨间发出格格吱吱的磨擦声,却没能挣开珊瑚匕首。

  程宗扬闪身欺近,一拳打在她腹下。女尸双乳向上跳起,乳头沉甸甸的铁环
和铃铛跳动着撞在一起,将乳头扯得变形。

  女尸双眼睁开,瞳孔中摇曳着鬼火一样的碧光。程宗扬骇然退后,忽然一股
大力从背后涌来;女尸张开双臂,搂住程宗扬的腰背,然后张口咬向他的脖颈。

  女尸舌头被人剪开,像蛇信一样分叉,舌根嵌着一颗珍珠,口腔像死尸一样
苍白。

  程宗扬被她死死搂住,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用力撑起。

  女尸双腿攀在程宗扬腰间,双臂蛇一般伸来,扼住他的喉咙,程宗扬一手推
住她的下巴,一手拧住她的手腕,脖颈竭力后挺。

  女尸身体光滑而冰冷,肌肉像死尸一样僵硬,只有乳房还略带弹性,却没有
一丝温度。她脖颈扭曲,惨白的面孔透出死亡的青色。

  程宗扬头皮发麻,死死拧住女尸的手腕。女尸双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掐入
皮肉。

  程宗扬呼吸断绝眼冒金星,窒息的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

  忽然丹田气轮一震,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头顶涌入。程宗扬一怔,意识到自己
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程宗扬挺起胸膛,屈膝重重顶在女
尸臀间。

  女尸脱手飞出,她右腕穿在铁链上,被铁链一挣,跌落在地。她双腿张开,
下体的饰物翻到两边,露出被摧残过的美穴。她下体同样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松弛的穴口留着被硬物磨擦的痕迹。

  程宗扬急喘几口气,两人同时向石柱后掠去,但朱诺更快一步,程宗扬刚靠
近石柱,她已经握住匕首。石层纷飞中,铁链犹如黑色的毒蛇缠在程宗扬的手臂
上,链尾旋转着收紧,接着雪亮的匕首挑出,刺向他的心口。

  程宗扬手臂被铁链缠住,避无可避,眼看匕首就要透胸而入,旁边突然人影
一闪,一个赤裸的女子扑过来,张口咬住朱诺的手臂。

  程宗扬死里逃生,立刻甩开铁链,闪身退后。

  看着两具赤裸的女体纠缠在一起,程宗扬大惑不解。丹宸不知何时醒来,千
钧一发之际挡住女尸的攻击。

  她们一个是鬼巫王驭使的行尸,一个是鬼王峒的女奴,怎么会突然间自相残
杀起来?

  女尸无论格斗技巧还是力量都远在丹宸之上,她用铁链缠住丹宸的纤腰,把
她悬空拉起。丹宸手掌竭力伸出,插进女尸丰满的乳下,抓住她裸露的心脏。女
尸一手塞到丹宸口中,干净利落地把她头部扳得后仰,露出喉部,然后一口咬穿
她的喉咙。

  森冷的洞窟中,丹宸赤裸的胴体抽动片刻,白美的双腿软垂下来,腿间失禁
般滚出大量液体。她颈骨仿佛被女尸咬断一样反折过来,下巴挑起,面孔正对着
程宗扬。

  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她露出一个崇慕的笑容。

  「主人……」

  丹宸无声地说着,口中涌出一股鲜血,眼中的光亮渐渐消失。

  程宗扬一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鬼巫王和小紫却齐齐变了脸色。丹宸那
声主人绝不是对鬼巫王喊的,可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效忠?

  「格」的一声,苏荔蝎尾绞碎持矛尸鬼的颈骨,接着飞身掠起,在空中画出
一条曼妙的弧线,与朱诺绞杀在一处。

  丹宸的死令苏荔愤怒异常,她凤目泛红,嘴唇紧紧抿着,蝎尾将女尸逼得节
节后退。忽然尾钩射出,钉入女尸的手背,把珊瑚匕首从她掌中击飞,斜斜插在
石柱上。

  程宗扬飞身跃起,一把抓住匕首。鬼巫王斗篷无风而起,鬼羽剑如同一片轻
盈的羽毛飞出,在掌心一旋,直刺过来。

  程宗扬暴喝一声,与鬼羽剑硬拼一记。鬼巫王蓄势已久,这一击看似从容,
蕴藏的力量却强大之极。程宗扬手臂剧震,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进裂,鲜血
像箭一样贱出。

  小紫身上的东西被程宗扬搜罗一尽,躲在鬼巫王身后。几滴鲜血沾在她白玉
般的面颊上,小紫伸出舌尖轻轻一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精致的面孔上绽出笑
靥。

  程宗扬被鬼羽剑击中的手臂像被折断一样,空空的使不上力气,幸好苏荔百
忙中蝎尾掠来,挑住鬼巫王的长剑,自己才没有被鬼巫王趁机一剑干掉。

  程宗扬退到祭台上,长吸一口气,腹中气轮疾转,真气撞开闭塞的经脉,重
新贯人手臂。忽然心神一晃,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从高处猛然冲下,身体还在原
地,灵魂却仿佛冲出身体,离开肉体的束缚。

  程宗扬勉强稳住心神,接着又是一阵恍惚。

  「程头儿……」

  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来啊……」

  那声音从舌尖旋转着轻轻吐出,像晶莹的水珠溅在自己心头。脑海中浮现出
小紫绝美的面孔,无限媚惑地朝自己微笑。那里仿佛是灵魂的家园,让自己禁不
住想蜷起身体,像胎儿一样回归母体,在温暖中沉睡。

  苏荔挥舞的蝎尾仿佛远去,女尸缀满饰物的胴体一片模糊。

  额角的伤痕震跳着,传来火热的炙痛感。程宗扬清醒过来,用力咬破舌尖,
重新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神。游离的灵魂被拉回肉体,视线变得清晰。

  小紫白嫩的双手像莲花般张开,右手中指指尖沾着一点鲜红的血迹,她惊讶
地看着程宗扬,脸颊像被抽干鲜血一样变得雪白,然后软软坐倒。

               第三章艳毒

  「死丫头!」

  程宗扬知道是小紫弄的鬼,却不知道自己刚才又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小紫用程宗扬的鲜血施展噬魂的巫术,如果成功,程宗扬就会和阿夕一样,
沦为小紫的俘虏。结果小紫的巫术被程宗扬挣脱,自己却受到巫术反噬。

  若程宗扬是擅长灵魂巫术的行家,这时用自己的鲜血为媒介,就能轻易抽走
小紫的灵魂,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难得的良机。

  苏荔独力挡住女尸的攻势,一边还要防备鬼巫王,早已左支右绌,几次险些
被女尸击中。程宗扬揉身向前,离鬼巫王还有丈许时腾身跃起,双手握住匕首,
朝他颅顶剌去。

  鬼巫王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不闪不避,等匕首离头顶还有数寸,他头顶披
散的长发忽然分开,一只金色的鬼角笔直伸出,标枪般刺中匕首。

  程宗扬双臂剧震,身体笔直弹起,翻到鬼巫王身后。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站立
不稳,踉跄着冲出几步,撞到小紫身旁。他一把抓起小紫,匕首抵在她颈侧,厉
声道:「住手!」

  小紫被法术反噬,浑身毫无力气。鬼巫王却对程宗扬的威胁视若无睹,身影
一闪,就落到程宗扬面前,平平一剑对着小紫脖颈刺去。

  程宗扬看得清楚,他这一剑并不是想要小紫的性命,而是冲着自己的心口,
至于小紫根本就不在他眼中,有没有小紫挡在前面,这一剑都没有分别。

  程宗扬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掷出匕首。

  「叮」的一声,鬼巫王的长剑被削去寸许长一截。匕首贴着鬼巫王苍白的脸
侧飞过,将他头发削下一篷。

  程宗扬肩头一痛,被失去剑锋的长剑击中,他趁势抱住小紫滚到一边,然后
弹起身来。

  鬼巫王长剑低垂,张手握住自己的发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

  苏荔蝎尾一荡,挑住珊瑚匕首,接着递出,将女尸飞舞的铁链一削两段,蝎
尾中部趁势抡起,击在女尸腰间,将她撞开,蝎尾随即倒卷,将珊瑚匕首抛给程
宗扬,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喝道:「走!」

  苏荔摆脱女尸的攻击,蝎尾贴着祭台扫过,卷起沉睡的乐明珠,朝另一侧的
洞口掠去。

  程宗扬挟住浑身发软的小紫,一步步向后退去。

  鬼巫王低着头,金色的鬼角仿佛失去光彩,变得黯淡无光。失去操控的行尸
僵直地立在原地,她苍白的唇上沾满鲜血,冰冷的躯体妖艳而又诡异。

  鬼巫王缓缓抬起头,然后大声嚎叫起来,「该死的天命者!你将死在我的剑
下!被我炼成行尸!」

  程宗扬抱起小紫,飞速跃上台阶。他心里大惑不解,只是削断几根头发而已,
这鬼巫王怎么表现得这么愤怒?

  浓重的杀气从背后袭来,程宗扬几乎能看到鬼巫王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
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意。

  程宗扬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前猛冲。鬼巫王斗篷带出的风声迅速接近。忽然
背后压力一轻,程宗扬不顾一切地闯出洞口,朝着黑暗的洞窟奔去。

  在他身后,一个刀锋般的黑影挡住台阶上方,女尸惨白的胴体与黑影一触,
便轻烟般消失了。

  鬼巫王身影一凝,悬在半空,惊讶中露出一丝慌乱:「是你?」

  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回去吧。」

  鬼巫王一怔,下意识地重复道:「回哪里?」

  那个黑色的影子突兀地挡在鬼巫王面前,虽然没有本体,却充满不可触犯的
威严,仿佛一个骄傲而尊贵的王侯。

  「你来的地方。」

  鬼巫王最初的慌乱消失了,他脸色慢慢涨红,忽然像一个愤怒的孩子一样叫
道:「你从来就没理解过我!」

  黑色的影子寂然无声,只有鬼巫王激昂的声音在洞窟中回响。

  「我做的有什么不对!难道看着他们在愚昧中出生,又在无知中死去吗!我
会改变他们,我也能改变他们!为什么你不愿意支持我?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
弟子!你为我骄傲!可当我负起责任的时候,你却疏远了我!」

  鬼巫王朝黑影吼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他们都是些好人,我在黑魔
海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找到了那条路,可以改变南荒的路!即使你不同意,我也
要去做。」

  他大声说道:「因为你说过,道之所行,不让于师!」

  「黑魔海?」

  黑影轻蔑地说道:「他们只会教你一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向你索取报酬,然
后为一个铜铢把你出卖掉。」

  「那是你的偏见。」

  鬼巫王反驳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他们。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黑魔
海,可他们常常提起你,对你推崇备至。他们无私的帮助我,告诉我龙神的秘密,
可你又做过什么?」

  鬼巫王声音低沉下来,「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

  「你的头发已经断了,谶语开始应验了。」

  「我不陷。」

  鬼巫王摊开手掌,亮出削断的发丝,然后像把整个世界握在掌心一样握紧拳
头,「只要能改变南荒,我宁愿去死。」

  那个黑影沉默良久。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他低声说:「但我仍为你骄傲。」

  鬼巫王头也不回地踏上台阶。在分别前,他突然说道:「我遇到了你一直在
寻找的天命者。他的伤痕和你在梦中见到的一样。我想,这个应该是真的。」

  他说:「我会想念你的。」

  程宗扬追上来,心有余悸地看向背后,「好险!」

  苏荔抱起乐明珠,「给你。」

  程宗扬二话不说接过熟睡的小丫头,不顾苏荔还在眼前,就在她脸上狠亲一
口,「笨死你了!被人捆成这样还不醒。」

  乐明珠睡得正熟,身子热乎乎又香又软,活像一头熟睡的小香猪,就算把她
卖了也不知道。

  苏荔扯起小紫,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小紫笑盈盈道:「苏荔姐姐,你变身的样子好威风。」

  苏荔轻抚着她粉嫩的脸颊,蝎尾缠住她纤软的腰肢,带着剧毒的尾钩挑起,
蜿蜒伸入小紫裙底,在她裙内蠕动,柔声道:「你不是要找人和我交配吗?」

  小紫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乐姐姐快死了呢。」

  「你说什么!」

  程宗扬一把拽过小紫。

  「你好笨哦,乐姐姐身上抹的油脂,有很厉害的催情药。如果不帮她解毒,
浑身的血液会越来越热,很快就死掉了。」

  程宗扬抱着乐明珠,一边猜测小紫这番话有几句是真的,「怎么解毒?」

  小紫看了看周围,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就在这里和她交配好了。」

  程宗扬为之气结,扭头道:「武二他们在哪里?」

  苏荔摇了摇头。她被小紫擒获后昏迷了一段时间。至于程宗扬,自己身处何
地都不知道。

  小紫扬起脸,「小紫知道路啊。」

  摆在程宗扬面前的有两件要紧的事,一件是与武二会合,一件是找地方救醒
乐明珠。他沉声道:「带我们去找武二郎!」

  「他们逃得很快,连小紫也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迟疑问,苏荔道:「先离开这里。」

  程宗扬明白她的意思,武二、谢艺和凝羽他们在一起,实力比自己和苏荔只
强不弱。乐明珠身体有异,即使与他们会合也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此时的鬼王峒
只怕再没有一处能称得上安全,找什么地方安置乐明珠,就够他头痛了。

  小紫甜甜笑道:「小紫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你和乐姐姐在一起。」

  苏荔道:「要不要剥光她的衣服,免得她再耍花样。」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紫,程宗扬苦笑道:「算了吧。」

  就在程宗扬他们头顶不远处,龙睛玉佩的光芒逐渐消退。武二郎第一个站起
来,从吴战威手里夺过钢刀。

  武二郎眼一瞪,「二爷拿你把刀怎么了?瘸驴!还不快滚!」

  吴战威也是猛人,但碰上武二这种横人,只有吃瘪的分。不过武二的举动,
他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要他们先走,自己拦住鬼王峒的追杀。

  吴战威嘿嘿一笑,「二爷,你也太小看老吴了,要死就死在一块儿!老吴要
是不要脸的自己逃命,被人骂也骂死了。」

  武二郎横着眼道:「你们也配跟二爷死在一起?我呸!做什么梦呢!」

  谢艺仍然杳无音信,能拿主意的只有云苍峰,他低咳一声,「大伙不用吵,
听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

  「咱们这些人能支撑这么久,也挣够了面子,到哪儿说出去也不丢人。大伙
拼也拼够了,血也流够了,我老头子没什么本事,事到如今,能保住大伙的性命
最要紧。」

  云苍峰道:「武二,你一个人断后。其他人现在就走,遇到岔路,大伙就分
开。不管是能闯出去,还是能藏起来,只要能活下来就好。」

  众人一片哗然。凝羽轻轻道:「如果他在这里,不会这样做。」

  云苍峰知道她说的是程宗扬,如果他和谢艺有一个人在这里,云苍峰也不会
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法阵眼看就要失效,鬼武士一旦开始攻击,到时就是想走也
走不了了。「再撑下去,迟早要全军覆没。左右是个死,能逃的一个是一个吧。」

  「可不是嘛!」

  朱老头一拍大腿,从缝隙里钻出来,「就是这个理儿!还傻愣着干啥?快跑
啊!」

  易彪扶起吴战威,祁远和小魏抬起受伤的卡瓦,众人都忙碌起来,只有凝羽
仍留在原地。

  「我留下。」

  云苍峰知道她不见到程宗扬,绝不会离开,只好道:「小心。」

  耗尽最后一点法力的玉佩「砰」的一声碎裂,白色的光幕微微一晃,消失在
黑暗中,鬼武士低沉的吼声随即传来。

  武二郎暴喝着长身而起,手中钢刀画出两道耀眼的电光,仿佛要劈开黑暗的
天「卡!」

  程宗扬用匕首撬开一扇隐蔽的铁门,然后用肩膀一扛,撞开铁门,眼前出现
一条狭窄的通道。

  小紫第一个钻进去,在前面领路,她外衣被程宗扬拿走,上身只剩了一件贴
身小衣,雪藕般的双臂赤裸着。紧接着是苏荔,她身上衣物大都破碎,索性将碎
衣拧起来,束住双乳和下腹,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她双手抱在胸前,长
长的蝎尾在身后蜿蜒浮动,仿佛游离于身体以外。

  程宗扬抱着乐明珠走在最后。小丫头身上金色的细链越收越紧,使她肢体反
弓过来,两团丰腻的乳球在胸前晃个不停。

  程宗扬把那条鲛绡拿出来,替她围住身体,一边盯着小紫。

  同样小心的还有苏荔,她视线紧跟着小紫,只要她稍有异动,带着毒钩的蝎
尾就会剌穿她的脖颈。

  小紫对这条通道似乎十分熟悉,毫不停顿地绕了几个弯,然后停下来,在洞
壁上一扳。一道石门分开,眼前透出久违的光线。

  「咦?」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阵香风扑来。

  苏荔的蝎尾闪电般挥出,缠住小紫的脖颈。程宗扬飞身上前,一把卡住那女
子的喉咙,合身把她压在墙壁上。

  眼前是一间卧室,四壁纱幔低垂,一张软榻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华丽中充
满了淫靡的气息。旁边一个圆形的门洞悬着一道水晶帘,看上去十分眼熟。

  身下的肉体丰腴而又富有弹性,有着令人销魂的触感,程宗扬目光移到那女
子脸上,不由一怔,「是你?」

  碧奴被他卡住喉咙,媚艳的面孔一片惊骇。

  程宗扬醒悟过来,这条通道原来通向碧奴的住处,难怪小紫会知晓。她在鬼
王峒时,肯定不止一次见过母亲经过这条暗道去服侍鬼巫王。

  程宗扬把乐明珠放在榻上,飞快地在室内搜索一遍。那对姊妹花已经离开,
外面的鬼武士也不见踪影。

  程宗扬松了口气,放开碧奴。阁罗他们在下面厮杀,不会有闲心来找这个奴
妓。

  危机四伏的鬼王峒里,这里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跪下。」

  苏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紫乖乖跪下,双手伸到背后,被苏荔捆住。

  碧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惶恐间,看到这一幕反而眉花眼笑。

  「客人是想玩这个小贱人?」

  她吃吃娇笑道:「原来客人喜欢这种调调。」

  这女人还真是天真,看到自己从鬼巫王的暗道出来,仍把自己当成鬼王峒的
客人,没有半点戒备。至于小紫,在她眼里更像是陌生人般,毫无关爱。

  程宗扬朝苏荔使了个眼色,微笑道:「可不是吗。」

  碧奴鄙夷地瞥了小紫一眼,「那个白痴,什么都不会。」

  「外边的人都去哪儿了?」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正在服侍你的好朋友阁罗大人,刚做到一半,他忽然
就走了。客人——」

  碧奴倚过来,无比柔媚地抚摸着他的身体。

  苏荔手掌按在她颈后,温言道:「不用急,你先睡一会儿好了。」

  碧奴嘤咛一声,身体软软躺下。

  程宗扬放下紧握的匕首,长长吐了口气,一直高度戒备的肢体松弛下来。

  小紫向他保证鬼巫王不会追来。整个鬼王峒暗道何止千百,连鬼巫王也不可
能在短时间内搜遍。如果他们要发动所有的奴隶搜索入侵者,至少也要等一个时
辰之后。这一个时辰是难得的喘息机会。

  对小紫的话,只信一半也太多了,但程宗扬没有选择。

  把鬼巫王的威胁抛开,程宗扬才发现室内群芳苍萃。鲜红的地毯上,衣衫暴
露的碧奴玉体横陈,薄薄的轻纱悬在乳上,雪白的大腿伸在一旁,妖艳迷人。

  旁边一个小美人儿如同宝石般精致,她双手被捆,乖乖跪在地上;另一边花
苗的族长衣不蔽体,高挑丰满的玉体大半暴露在外。卧室正中的软榻上,还有那
个只裹着一幅鲛绡的小香瓜。

  程宗扬敢发誓,自己这辈子还没有独自一个人与这么多美貌女子同处一室,
问题是这些美女一点都不让人轻松。这里面有一个最善于伪装的敌人,一个绝非
可靠的盟友,一个淫艳与白痴同样惊人的舞姬,而自己唯一可以真正信任的小香
瓜,这会儿睡得像一头猪。

  小紫说的催情药物,程宗扬有九成相信。这一路,乐明珠体温不断升高,红
绡下,雪滑的皮肤透出玫瑰般的红色。程宗扬怀疑,如果没有鲛绡,这丫头身体
早就会燃烧起来。

  「那个……」

  程宗扬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还当着苏荔和小紫的面,可苏荔丝毫没有回避的
意思,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他尴尬的样子。

  程宗扬只好当她不存在,朝小紫问道:「她身上涂的是什么东西?」

  「有麝香、花露、铅粉、香脂……」

  小紫说了十几种物品,最后才道:「还有一种草汁。」

  「什么草汁?」

  「小紫也不知道啊。不过小紫听说,涂上这种草汁,连处女也会情欲高涨,
如果不与男子交合,就会血脉爆裂而死。」

  小紫肯定是演戏的天才,表情丝毫没有撒谎的样子。程宗扬沉声道:「怎么
解?」

  「只要你和她交合就没关系啊。阴阳交会的时候,乐姐姐泄了身子就会好的。」

  程宗扬皱起眉头。

  苏荔道:「救人要紧,乐姑娘纵然不高兴,也会明白你的苦心。况且……她
未必会不高兴。」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程宗扬苦笑道:「她练的什么狗屁凤凰宝典的功夫,据说一破体就会伤及性
命。」

  苏荔也皱起眉头。不救血脉爆裂,救的话,又会因为破体危及生命。似乎怎
么选择,结果都是死。

  看着乐明珠沉睡的面容,程宗扬越发不安起来,「她怎么睡这么久?」

  小紫毫不隐瞒地说道:「她颈子后面有一根细针,拔出来就醒了。」

  有苏荔的前车之监,程宗扬分外小心,他托起乐明珠,在她颈后找到一根细
若牛毛的小针。这次的细针远没有苏荔身上的可怖,轻轻一拔,便即脱出。

  小丫头呻吟一声,眼睛没有睁开,反而闭得更紧了,痛楚地拧住眉头。

  「小香瓜!」

  「好痛……」

  程宗扬连忙掀开鲛绡,只见那条缠在她胴体上的金链几乎缩短了一半,乐明
珠本来是平躺,这会儿手脚都挨在一起,难怪她会喊痛。

  「把她解开!」

  「没办法啊。」

  小紫认真道:「这条神链是用在龙神祭台上的,绑到身上,越挣扎就会越紧,
只有献祭完才会自动松开。」

  乐明珠呻吟着眼睛睁开一线,「身上好热……」

  接着她清醒过来,「该死的大笨蛋!你又在我身上乱摸!」

  程宗扬满脸尴尬,小丫头叫这么大声,唯恐大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
在她身上乱摸了。

  「咳,咳,那个……你中了毒。」

  「我才不信呢!」

  乐明珠低头看了看,接着惊叫起来,「好啊!你还把我绑住!你这个大坏蛋!」

  程宗扬连忙道:「不是我!哎,你别动!」

  程宗扬晚了一步,乐明珠挣扎中,身上金色的细链彻底收紧,她身体向后反
弓,手脚并在一处,鲛绡下的肉体曲线毕露,呈现出撩人的姿势。小丫头被捆得
叫也叫不出来,身体又痛又难受,眼睛一眨,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怕,别怕!」

  程宗扬贴在她耳边,小声把原委告诉她。乐明珠脸颊越来越红,但还不信是
小紫捣鬼,满脸委屈地说:「你骗我!」

  程宗扬无奈地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

  失落手打他小声道:「喂,身上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乐明珠看了看苏荔,又看了看小紫,最后咬着程宗扬的耳朵小声道:「我下
面好热,出了好多汗……」

  程宗扬用身体挡住旁边的视线,一手伸到乐明珠腿间。果然,她下体湿了一
片,腿间又湿又滑。

  「哎呀!」

  手指触到敏感的嫩肉,乐明珠低叫一声,接着看到苏荔,连忙咬嘴唇,小脸
像红透的苹果一样。

               第四章解淫

  苏荔俯下身,温言道:「姐姐来看看好么?妹妹放心,我们都是女人,有什
么不好意思的?如果你觉得害羞,姐姐也脱光好了。」

  程宗扬吓了一跳,她是存心来考教自己的吧?他急忙道:「苏荔族长!」

  苏荔瞟了他一眼,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程宗扬哑口无言。自己不但看过,还看得挺清楚,可是……这女人也太豪放
了吧?

  程宗扬尴尬地栘开视线,苏荔不再理他,迳自脱去衣物,赤裸着白生生的胴
体,扶起乐明珠,柔声道:「让姐姐看看好吗?」

  乐明珠可怜兮兮地说:「不要……」

  苏荔不由分说地分开她双膝。那条金链正把乐明珠束缚成适于交媾的姿势,
她手脚压在身下,雪白的身子向上弓起,双膝朝两边一分,下体便无可遮掩地暴
露出来。

  少女柔润的玉阜微微隆起,软软的又白又嫩,那条金色的细链嵌进软肉,正
压在花蒂上。蚌口微微张开,吐露出红腻如脂的蜜肉,里面早已春潮涌动,水汪
汪淌满清亮的蜜汁。

  苏荔掠起发丝,俯在乐明珠耳边道:「这催情药物确定很厉害,只怕真的会
血脉爆裂。」

  她声音更加细微,「我瞧他人也不坏,不如你就把处女之身给他好了。」

  「我不要……」

  乐明珠小脸哭丧着说:「师傅说,凤凰宝典没有到第七层,一破体就会死的。

  我才十六岁,我不要死。呜呜……「

  程宗扬抱怨道:「你们练的什么鬼功夫?」

  乐明珠脸上挂着泪花,怒视程宗扬,「不许你说我们的坏话。」

  程宗扬只好闭嘴。

  「有一个法子,可以不用破体。」

  程宗扬仿佛捡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什么方法?」

  小紫笑吟吟没有开口,等程宗扬板起脸,才道:「一命换一命,这个交易公
平吗?」

  跟小紫耍心眼,多半是自取其辱。程宗扬很光棍地点点头,「公平。只要她
没事,我就放你走。」

  小紫爽快地说道:「有一种药膏,能让乐姐姐保持处女的同时还能泄身。」

  程宗扬眯起眼睛。

  「乐姐姐身上的草汁要在交合中泄身才能解除。这种药膏呢,可以涂抹在身
体其他部位,让那里变得敏感……」

  「什么药膏?在哪里?」

  小紫细声细气道:「在你背包里啊。」

  程宗扬打开背包,按照小紫的指点,从她那堆物品中,找出一只红珊瑚制成
的臂钏。

  那只臂钏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种淡红色的药膏,散发出古怪的气味。

  「把它涂在身上,涂药的部位被阳物一触,就会感到酥痒。程头儿,你用别
的位置,也能让乐姐姐泄身。」

  乐明珠努力张大眼睛,想看清那药膏的样子。程宗扬挑起一团,指尖传来细
针轻刺般的凉意。

  程宗扬看了片刻,然后盯着小紫,伸出手指,「你先试试。」

  上过几次当,程宗扬也学聪明了,鬼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自己要这么蠢的相
信小紫,恐怕将来哭都没地方哭。

  但小紫应付自如,笑吟吟道:「好啊。只不过药膏就这一点,只够一个人用
呢。你要给小紫,乐姐姐就不够用了。」

  程宗扬又吃了个瘪,他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恶狠狠道:「不要以为我不打女
人,你敢骗我,小心我把你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小紫笑嘻嘻道:「她本来就不怎么认得我。」

  程宗扬一阵气馁,在这丫头面前,自己总占不了上风。他俯在乐明珠耳边,
小声道:「试试吧。」

  乐明珠瞪了他半晌,就差在脸上写两个字:不信!但身体的灼热感越来越强
烈,心跳也越来越剧烈,最后无奈地点点头。

  程宗扬商量道:「抹在哪儿?」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脚趾头!」

  苏荔嗤然一笑,「傻妹妹,那里不成的。」

  「那你说哪里?」

  苏荔瞟了程宗扬一眼,程宗扬只好干咳一声,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乐明珠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怒道:「你去死!大笨蛋!大笨蛋!」

  程宗扬又说了两个字。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你在我身上乱赠!」

  程宗扬只好又换了两个字。

  乐明珠脸色一变,像听到恶心之极的事物一样,忍不住一阵干呕。苏荔轻拍
着她的背脊,一边瞪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手,「我什么都没说。」

  「你还没说!」

  乐明珠小嘴一瘪,眼泪汪汪地说:「你要敢把你尿尿的脏东西放到我嘴里,
我……我就咬死你!」

  苏荔忍住笑意,抹去乐明珠的泪花,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乐明珠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吗?」

  苏荔点了点头,脸上突然一红。

  程宗扬道:「你自己选吧。不过要快一点。再等一阵,可能就不用选了。」

  乐明珠思来想去,最后带着哭腔道:「第一个好了……苏荔姐姐,你不要骗
我……」

  程宗扬松了口气,要说服这丫头,简直比打仗还累。他咳了一声,「苏荔族
长,你们是不是……回避一下?」

  「不要!」

  开口的竟然是乐明珠,「苏荔姐姐你别走,他要欺负我,你就替我打他。」

  苏荔一脸好笑地看着程宗扬。

  程宗扬忍不住拉住乐明珠耳朵,咬牙道:「笨死你了,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
看呢!」

  乐明珠不服气地把脸扭到一边,嘟着嘴说:「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

  「你慢慢哄她吧。」

  苏荔一笑,拉起小紫。

  小紫道:「我闭上眼睛好了。」

  程宗扬哼了一声,用鲛绡把她眼睛蒙上,「你在这儿老实待着。」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好找这丫头算帐。

  苏荔拉起昏迷的碧奴,转身离开。那具艳丽的肉体终于离开视线,程宗扬大
大松了口气。

  虽然那道水晶帘什么都遮不住,但总比她在一旁瞧着自己跟小香瓜肌肤相亲
好此一。

  室内安静下来,除了小紫,相干、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程宗扬与乐明珠四
目相对,只见那丫头一脸紧张,像一只小老虎,充满戒备地盯着他。那张小脸红
红的,柔嫩的唇办像涂了胭脂一样娇艳欲滴。

  程宗扬忽然一笑,张臂抱住乐明珠,狠狠吻住她的红唇。

  小丫头的唇舌柔滑之极,充满了醉人的香气。程宗杨毫不客气地挑开她的牙
齿,含住她软腻的香舌。

  乐明珠开始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的举动,气恼地想咬他一口,但齿尖触到
他的舌头又犹豫了。

  就犹豫那么一下,就再也咬不下去。程宗扬舌头越进越深,在她温润的小嘴
中恣意亲吻。乐明珠只能乖乖张开嘴,任他吮吸自己的唇办,挑动自己的香舌。

  口鼻中满是浓郁的男子气息,火热的唇舌彼此纠缠,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使他们仿佛在彼此怀中融化。

  良久,程宗扬松开乐明珠的小嘴,只见她双颊火红,柔嫩的唇办像花办一样
娇艳,禁不住又吻了一口,低声道:「小香瓜。」

  乐明珠星眸半闭,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程宗扬心头升起一丝怜惜,他捧住小香瓜那对丰腻的乳球,在掌中抚轻揉捏
着。

  乐明珠舒服地闭上眼,鼻中发出细细的呻吟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爱抚这对乳球,但小香瓜圆硕的美乳每一次都令自己爱不释
手。

  她这时身体弓起,胸部更加突出,两团丰腻的乳球又圆又大,在程宗扬掌中
柔柔滑动。

  程宗扬力道愈发轻柔,涂过香脂的肌肤香滑异常,两团充满弹性的乳肉柔美
的改变着形状,每一寸肌肤都晶莹雪嫩,完美无瑕。

  程宗扬呵了口气,红嫩的乳头立刻翘起。那两粒乳头小小的,衬着雪球般的
美乳,像玛瑙一样嫣红。

  「喂,」

  乐明珠脸红红的睁开眼睛,鼓足勇气道:「让我看看你的那个。」

  程宗扬笑道:「什么?」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就是你那个东西。」

  「你不是说它恶心吗?」

  乐明珠悻悻道:「我都答应让你用它插我的屁股了,总要看看它长什么样子
吧?」

  说着她嘟起嘴,歪局兴地说:「我都被你看光光了,连那里都被你看过。我
也要看你的!」

  程宗扬大度地解开衣服。这段日子的跋涉,使他身上最后一丝赘肉也消失无
踪,肌肉变得结实,手臂和背部的伤口已经收拢,不再血肉模糊,反而显示出男
人剽悍的一面。

  乐明珠眼睛一亮,「你有腹肌呢。」

  程宗扬一收腹,肌肉绷紧,显示出腹肌清晰的轮廓。

  乐明珠喜滋滋看着,正要开口,眼睛忽然瞪得浑圆。

  程宗扬一脸坏笑地解开裤子,掏出一根怒胀的阳具。那根肉棒硬邦邦挺在腹
下,龟头向上昂起,棒身略呈上翘的弧线,色泽发亮的龟头又硬又大,充满了威
胁。

  乐明珠口鼻像被人堵住一样屏住呼吸,直勾勾看着他的阳具,良久才呼出一
口气,「好大啊……哇,你每天带着它,不觉得累吗?」

  程宗扬啼笑皆非,用力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看着小丫头目不转睛的样子,程
宗扬故意说道:「是不是很丑?」

  乐明珠想也不想地说道:「哪里丑了?很帅啊。」

  程宗扬笑道:「不觉得它讨厌了。」

  乐明珠脸忽然一红,「讨厌!恶心!恶心!」

  程宗扬一边逗着小香瓜,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小紫。她唇角微微上翘,保
持着恬静的笑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哎呀!」

  乐明珠忽然想了起来,迭声说:「不行!不行!」

  「怎么了?」

  乐明珠凑到他耳边道:「你的东西那么大,怎么可能放进去?」

  嗅着少女身上的香气,程宗扬心神微荡,「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乐明珠嘟起嘴,「苏荔姐姐说……咦?武二郎的东西很小吗?」

  幸好没有被武二听到,要不二爷非一头碰死不可。程宗扬忍笑宽慰道:「放
心吧。他的东西恐怕比你手臂还粗,他都能插到你苏荔姐姐屁股里面,我这个肯
定能放进去。」

  乐明珠琢磨了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快一点,我身体好热……」

  程宗扬抱起身无寸缕的乐明珠。金色的细链从少女柔美的四肢绕过,在身后
连在一起,链上看不到任何连接的痕迹。

  小丫头双臂伸直,小腿弯翘起来,被捆得动弹不得。程宗扬发现那条细链缠
绕得很有技巧。被它缚住的新娘如果顺从地与鬼巫王交合,贴在肌肤上的细链并
不碍事。

  如果新娘挣扎,链子就会收紧,把她手脚拉到一处,就像小香瓜现在这样身
体反弓,下体被迫挺起。鬼巫王只需要分开新娘的双膝,就能从容与新娘交媾,
而新娘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不过这对程宗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既要保留乐明珠的处女之身,还要她在交合中达到一同潮,这本身就是一个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小紫提供的粉红色药膏可以通过其他途径的交合方式,让
乐明珠高潮。乐明珠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对口交、乳交和肛交更是抵触之极,
幸好有苏荔现身说法,才说服她答应接受肛交。

  第一次与乐明珠真正肌肤相亲,又是她主动答应肛交,程宗扬心里早已乐开
了花。问题是想和手脚反绑的小丫头肛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把乐明珠俯身放在榻上,然后分开她的小腿。乐明珠小腿折叠过来,压在
臀上,分开的缝隙只能插进一只手掌,而且姿势别扭之极。

  「哎呀,难受死了!」

  程宗扬也很伤脑筋,他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把乐明珠扶起来,一手扶着她的
肩膀,一手托住她的小腹,系在一起的手脚下栘,把她反弓的身体弯折过来。

  乐明珠双膝顶着软榻,小腿翘起,与手腕连在一起,变成跪伏的姿势,臀部
向后挺起,只要分开小腿,就桃源在望。可程宗扬刚放手,乐明珠又叫了起来,
「不行!不行!」

  乐明珠双手被绑在身后,无法支撑身体,反弓的躯体又使她胸部前挺,结果
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那对圆硕的乳球上,比刚才的姿势还要难受。

  「笨死你了!把我抱下来。」

  按照乐明珠的指点,程宗扬把她抱到榻侧。那软榻齐膝高矮,小丫头双膝跪
地,上身正好伏在榻上,感觉顿时轻松许多。她得意地说:「怎么样?还是我聪
明吧!」

  程宗扬笑道:「最聪明的就是小香瓜了。腿放松一点……」

  程宗扬握住乐明珠的脚踝,慢慢朝两边推开,小丫头身体柔若无骨,虽然细
链系得极紧,两只白嫩的脚丫仍顺利滑到臀侧,露出雪嫩的小屁股。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这丫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姿势有多么诱人。她
身子跪伏在榻侧,白美的大腿跪在地上,小腿弯折过来,贴在臀侧,与双手绑在
一起。

  金色的细链伸入腹下,贴着大腿根部绕过,一直缠到脚尖。她纤美的腰身盈
盈一握,浑圆的小屁股向上翘起。

  由于肢体拉紧,雪滑的臀肉朝两边分开,从后面看去,光润的臀沟一览无余。

  那姿势就像她主动趴在榻侧,抱住光溜溜的小屁股,把下体的秘境展不给自
己观赏。

  程宗扬喉咙发干,那丫头身子光洁如玉,晶莹的肌肤下透出一层玫瑰红,细
嫩得仿佛吹弹可破。她臀部像精心雕琢的玉球一样光滑圆润,臀沟间柔嫩的屁眼
儿暴露在空气中,宛如一朵小巧的雏菊,嵌在白腻的臀肉间,可爱之极。

  程宗扬心头一阵悸动,第一次和小香瓜做爱,竟然是用她的后门,不知道等
她长大,回想起今天这一幕,会不会觉得吃亏。

  乐明珠用力挣了一下细链,气恼地说道:「快一点!该死的链子,我都……

  我都快爆炸了!「

  程宗扬拿起红珊瑚臂钏,挑出一团药膏。

  臀后忽然一凉,一团软滑的物体涂在柔嫩的肛洞上,带来丝丝凉意。乐明珠
刚要叫喊,忽然闭上嘴巴。

  这片清凉中,一根火热的手指在肛洞上轻轻揉弄,抚过肛洞周围每一丝细小
的纹路。乐明珠脸都红透了,渐渐的,那股凉意变成微烫的感觉,屁眼儿仿佛浸
在温热的水中,越来越敏感。指尖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撩拨在她最在意的地方,带
来令人战栗的触觉。

  散发着刺鼻气息的药膏涂在嫩肛上,粉红色的药膏迅速被肉体吸收,转眼就
消失无踪。柔嫩的菊肛仿佛涂了一层胭脂,在雪臀间泛起娇艳的光泽。

  涂完最后一点药膏,程宗扬俯下身,对乐明珠说:「小香瓜,我现在要进去
了。」

  「嗯……」

  乐明珠小声应了一声。

  忽然间,她咬住嘴唇,连耳朵都红透了。

  程宗扬哑然失笑,这丫头有够迟钝的,这会儿才开始害羞。他轻轻爱抚着小
丫头滑嫩的臀肉,低声道:「小香瓜,别担心,你不会后悔的。」

  程宗扬龟头在香软的臀肉上一滑,顶住柔嫩的肉孔。乐明珠绯红的脸颊贴在
榻上,弯弯的眉峰渐渐颦紧,忽然她扬起头,发出一声低叫。

  那只又粗又硬的龟头硬邦邦顶住肛洞,乐明珠心跳蓦然加速。她能感觉到自
己的屁股中间,那个小小的肉孔正在发热,突然被一只火热的龟头顶住,顿时被
烫得抽动起来。

  粗硬的龟头向下一沉,那朵柔嫩的雏菊在重压下软软散开。

  「哎呀……」

  乐明珠皱着眉头道:「好了吗?」

  「还差一点。」

  程宗扬缓缓用力,能清楚感觉到小巧的屁眼儿在龟头下一点一点张开。雪滑
的臀在龟头的挤压下凹陷下去,夹住火热的肉棒。

  「好了吗?」

  乐明珠再次问道。

  「还差一点。」

  涂过药膏的肛洞变得柔软而滑腻,乐明珠只觉得自己屁股中间那个细小的入
口,在他又硬又热的龟头下像朵菊花一样圆圆张开,越来越大。

  「好胀……哎呀!」

  程宗扬龟头挤进一半,小丫头的肛洞已经张开到极限。乐明珠忍住臀间挤胀
的痛意,蹙眉道:「好了吧?」

  「还差一点……」

  「你骗我!」

  乐明珠努力伸出手指,往臀后一摸,顿时惊叫起来,「怎么会这样?不要!

  你太大了!「

  「别怕,」

  程宗扬安慰道:「你只要放松一点,就进去了。」

  乐明珠用绑在一起的双手推搡着他的身体,「我不信!你骗我!苏荔姐姐—
—哎呀!」

  迟早要进去,长痛不如短痛。程宗扬悄悄吸了口气,握住乐明珠的脚踝,用
力挺入。小丫头尖叫声中,柔软的肛洞在龟头的挤压下向内陷去,雪白的臀肉紧
紧夹住棒身。

  软腻的屁眼儿始终卡在龟头上,一直被顶到臀沟深处。正当程宗扬以为这一
次要无功而返的时候,那小巧的嫩肛猛地弹起,龟头忽然一暖,陷入软嫩的肛洞
中。

  乐明珠喉头「呃」的一声,身体猛然绷紧,雪滑的圆臀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挺
着,一动也不敢动。

  肛洞被火热的阳具硬生生捅入,又胀又痛,屁眼儿被撑到极限,像要裂开一
样,传来火辣辣的痛意,肠道内仿佛塞进一颗松果,撑得满满的。

  「呜……」

  乐明珠痛得哭泣起来,「我好痛……屁股裂开了……」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分开身下的臀肉,小香瓜红嫩的肛洞已经被挤入体内,肉
棒被雪白的臀肉鱼畏着,仿佛直接插在她雪球般的粉臀内。

  小香瓜呜咽道:「快……快拔出来……我不跟你玩了……」

  「好吧,好吧。」

  程宗扬也觉得心痛,慢慢退出阳具,想等她的痛楚平复下来。

  小紫轻笑声传来,「乐姐姐,你哭得真好听。」

  乐明珠抽噎了一下,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程宗扬气恼地叫道:「死丫头!你给我闭嘴!」

  蒙着眼睛的小紫乖乖坐在墙角,唇角却娇俏地弯起,笑吟吟道:「时间要来
不及罗。」

  程宗扬一惊,自己伏在小香瓜身上,感觉到她的心跳比平常快了至少一倍,
血行加速,浑身炽热。离开鬼王宫已经大半个时辰,再拖延下去,只怕真让那死
丫头说中厂。

  乐明珠身体一耸一耸,那种梨花带雨的娇态让人心生怜意,程宗扬在她耳垂
上亲了亲,「小香瓜,忍着点。」

  阳具退出少许,身前雪嫩的圆臀被扯得微微一动。程宗扬心一横,挺身用力
顶入。

  粗大的肉棒挤开狭紧的嫩肛,龟头撑紧肠壁,在富有褶曲的肠道内笔直挺入,
干进小香瓜粉嫩的雪臀内。

               第五章劝降

  「啊呀!」

  乐明珠痛叫失声,「大坏蛋,你去死……呜呜……」

  「别哭,别哭,」

  程宗扬用呵哄的口气道:「再忍忍就不痛了。」

  程宗扬也想轻一点,可小丫头的屁眼儿实在太紧。他两手张开,手指撑住乐
明珠光洁的小腿,拇指扒开她雪滑的臀肉。

  小巧的屁眼儿早已被挤得不见踪影,只能感觉到绵软的臀肉间,一个紧揪揪
的肉环箍在阳具上,那团粉嫩的白臀被挤得似乎膨胀起来。

  「痛死了……呜呜……我……屁股让你插烂了……哎呀!」

  龟头在紧窄的肠道内穿行,带来异样的快感。小丫头拼命抗拒,但她手脚都
被缚着,根本无法阻止阳具在她身内越进越深。屁股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那根大
肉棒仿佛被火烧红一样炙热,一直顶到屁股深处,然后开始抽动。

  「呀……呀……」

  乐明珠抽噎着不时发出吃痛的尖叫。她做梦也想不到,那根看起来挺帅的肉
棒会变得如此凶狠。从未被人进入过的部位突然塞进来一根又粗又硬的大棒子,
除了痛楚,还有强烈的不适感。乐明珠哭着发誓,等程宗扬放开她,非狠狠咬这
个大坏蛋一口。

  「哎呀!你顶到我肠子里面了……好痛……大坏蛋……」

  乐明珠哭着想躲避他的阳具,但屁股被那个大坏蛋分开,柔嫩的肛洞暴露出
来,被那根大肉棒狠狠戳弄。整张屁股仿佛裂成两半。

  小香瓜的叫声被小紫和苏荔听得清清楚楚,程宗扬尴尬之余,又有种刺激的
感觉,阳具一下一下在小香瓜雪臀内进出。

  不知被插了多久,乐明珠哭泣声慢慢停止。身子被一具强壮的躯体压住,顶
住屁股不停磨擦。

  渐渐的,肉体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屁眼儿虽然还是很痛,却没有刚插入时
那样生涩。乐明珠渐渐止住哭声,心神被不住在自己体内挺入抽出的肉棒吸引。

  小丫头的屁眼儿依然很紧,但涂在上面的药膏软化了她的紧张,阳具进出渐
渐顺畅起来。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时才开始感受到小香瓜后庭的美妙。来到这个世界,与
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虽然不少,但干过屁眼儿的却没几个。

  肯与男人肛交的女子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倾心相爱,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隐
私都奉献出来;另一种很简单,就是被当成妓女那样玩弄。可惜这两种自己遇到
的都不多。

  白夷的樨夫人算是后面一种,那只妖淫的母兔子屁眼儿玩起来确实过瘾,但
仅仅是肉体的快感而已。

  小香瓜伏在榻侧,涂过药膏的嫩肛又软又腻,紧紧夹住肉棒,随着阳具的进
出,在臀间时鼓时陷,柔韧中充满诱人的弹性。

  那张小屁股圆润之极,肌肤晶莹而又粉嫩。虽然自己动作强烈时,小丫头还
会发出痛叫,但哭泣声已经停止,脸上泛起令人心动的红晕。

  程宗扬双手托住少女的雪臀,阳具拔出半截,只留下龟头还留在她臀内。小
香瓜肛洞周围细密的菊纹消失了,柔嫩的屁眼儿被撑得圆圆的,仿佛一条红红的
细线套在肉棒上。龟头轻轻一退,柔嫩小屁眼儿被带得翻开,露出一圈红嫩的肛
肉,在肉棒上微微抽动,娇艳欲滴。

  程宗扬握住乐明珠白玉般的秀美脚掌,阳具往前一挤,那小屁眼儿立刻收紧,
被带得陷入臀内。柔嫩的菊肛紧夹着棒身,从龟头下方一直磨擦到阳具根部,整
根阳具都被柔腻的肠壁包裹着,紧密异常。程宗扬动作渐渐加快,身下的少女也
渐渐适应了肛门被异物插入的感觉,颦紧眉头一点一点松开。

  时间缓缓流逝,伏在杨侧的少女低声娇呻着,长发披散在颈后,曲线玲珑的
玉体渗出一层香汗,火光下像无瑕的美玉一样白里透红。

  她身上的链子略微松开,双脚张开的幅度更大,白美的雪臀向后翘起;雪滑
的臀肉上,柔嫩的屁眼儿变得湿濡,散发出亮晶晶的光泽。

  「小香瓜。」

  「嗯……」

  程宗扬抱住她的腰肢,把她上身托起。乐明珠雪臀一滑,顺着他的阳具坐到
他怀中,被大肉棒捅得低叫一声。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握住她两团白光光的美乳,
低头在她颈侧亲吻。

  乐明珠胴体火热,已经在催情剂的作用下情动十分。她星眸朦胧地挺起光滑
的玉体,雪臀在程宗扬腹下滑动。

  最初的痛楚过后,痛疼欲裂的屁眼儿变得柔软而滑腻,对强行插在里面的肉
棒也不再排斥,反而感到一种异样的充实感。

  蒙胧中,她有种错觉,自己的屁眼儿仿佛就是为那根阳具而生,在等待十六
年之后,终于等到它的来临。

  当那个坏蛋用动听的声音告诉自己,他有多喜欢自己的屁眼儿,自己竟然感
到一丝甜蜜,甚至不顾屁眼儿还在火辣辣的作痛,主动把屁股挺得更高,让他插
进来。

  那只又大又硬的龟头带着自己身体的温度,热热的顶在屁眼儿上,然后挤进
娇小的肉孔。自己从未被人碰触过的肛洞,在那只大龟头的欺负下被挤得变形,
最后害羞地张开,乖乖吞下他散发着雄性气息的肉棒。

  肛洞带着胀裂般的痛楚被阳具撑满,硬邦邦的龟头刮在肠壁上,每一丝细微
的触感都令自己心颤。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粗大的肉棒在柔嫩的肉孔中,
在体内一突一突,让自己的身体仿佛融化。

  乐明珠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别人回避,两个人这样的亲密,怎么好被人看
到。

  乐明珠面红如火,软软靠在他肌肉分明的身体上,感觉着自己白嫩的乳球在
他手中滑动,羞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啊……啊……」

  朦胧中,她依稀听到女人低叫的声音,充满了满足与喜悦。怔了一会儿,她
才意识到那柔媚的声音居然是自己发出的,不禁又是愕然又是害羞。

  程宗扬拨开乐明珠的发丝,小香瓜还没有发现她身上的链子已经松了许多,
她翘着双腿坐在自己怀中,温香软玉的胴体贴在自己胸前,亲密无间,没有一丝
缝隙。

  程宗扬托起她双乳,把她压在榻上,阳具奋力挺入。小香瓜肉体光滑无比,
散发着少女迷人的香气,她臀间一片湿腻,被自己阳具贯穿的肛洞仿佛融化的油
脂,在肉棒的抽送发出叽叽的轻响。她下体更是淫液泉涌,阴囊触在上面,能感
觉到她处子的蜜穴内一片火热。

  程宗扬这一轮密集的挺弄,使乐明珠身子颤抖起来。她绝美的面孔布满娇羞
的神态,屁眼儿夹紧肉棒,无意识地抽动着。在手中滑动的乳球皮肤绷紧,乳头
硬硬翘起。

  「屁股……屁股要裂开了……」

  程宗扬俯在她耳边,「小香瓜,舒服吗?」

  「你的大肉棒好热……屁股都要烫化了……啊——啊——」

  肠壁上一圈圈的嫩肉在龟头上滑动,传来令人销魂的酥爽感觉。少女玉颊火
红,她双手并在身后,本能地挺起屁股,粉嫩的雪臀被干得啪啪作响,密穴淫液
四溢。

  程宗扬轻舔着她的耳垂,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小香瓜,你现在是我的了。

  永远都是……「

  乐明珠叫道:「我是你的……屁股要被大肉棒插裂了……我要……我要尿…

  …尿出来了……啊……「

  小香瓜叫声越来越急促,雪嫩的屁股在肉棒的插弄下,不住跳动。忽然她浑
身一紧,屁眼儿紧紧夹住肉棒,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程宗扬已经坚忍许久,这时阳具陷在肠道内,肠壁一圈圈缠在棒身上,不停
蠕动,他立刻放松精关,在她肠道深处尽情喷射。

  这次精液分外量多,程宗扬一边喷射,一边拥住乐明珠的身体。他一手伸到
她腹下,包住她柔腻的玉户。那张鲜嫩的美穴在手中剧烈的抽动着,半秒钟之后,
一股湿热的液体猛然喷出,从他指缝间直溅出去。

  小丫头生平第一次高潮强烈之极,她尖叫着昂起头,像要晕厥过去一样两眼
翻白,屁股抽动着一抖一抖,不时夹紧,红嫩的乳头充血般高高挑起。

  她火热的蜜穴敞露出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程宗扬手中一连喷射三次。淫
水远远溅出,淋淋漓漓洒在她臀后的地毯上。

  程宗扬从未见过这样强烈的高潮,如果小香瓜被鬼巫王破体,真可能在高潮
中活活泄死。他小心翼翼地拔出阳具,小丫头雪臀微微战栗,白嫩的臀肉间露出
一个圆圆的入口,被撑大的肉孔隐约能看到破肛时的血丝,肛洞那圈嫩肉被干得
微微肿起,红艳无比。

  在她臀沟下方,那张娇美的蜜穴仍在不停收缩,忽然穴口一鼓,吐出一股浓
白的黏液,然后颤抖着收紧。

  「哗」的一声碎响,那条金色的细链从少女光洁的玉体上滑落,仍是首尾相
连的一条。

  高潮过后,乐明珠像虚脱一样伏在榻上。程宗扬拥着她的身体,等她身体的
悸动平复,才小声道:「舒服吗?」

  乐明珠有气无力地说:「我以为……我都要死了。」

  程宗扬摊开湿淋淋的手掌,小声笑道:「小香瓜,你尿了好多。」

  乐明珠闹了一个大红脸,过了会儿才说:「你还尿到我屁股里了。」

  程宗扬大笑道:「那叫射精!不是尿尿。」

  乐明珠被他笑得越发不好意思,埋怨道:「你还笑,我屁股都被你插得流血
了,里面还让你射了好多东西。」

  程宗扬搂住她,低声道:「小香瓜,你身体里有我的精液,往后你就是我的
人了。」

  「为什么要是你的人?」

  「就是说,从今往后,只有我一个人能把肉棒放到你身体里面。」

  乐明珠不满地嘟起嘴,「我都答应过了。」

  「还有,」

  程宗扬得寸进尺,「以后我什么时候要你的屁股,你都要乖垂让我了口。」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最后红着脸点了点头。

  小丫头矫羞的样子让程宗扬心中一荡,「我现在就要插。」

  乐明珠连忙道:「不行!不行!我屁股还好痛,等我好了你再插。」

  过了会儿,乐明珠忽然小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

  乐明珠羞怩地不愿开口,程宗扬又哄又劝,小丫头才贴在他耳边,咬着耳朵
说:「你刚才的样子好威风。」

  程宗扬失笑道:「是吗?」

  乐明珠点点头,「你那样骑在人家屁股上,用大肉棒插人家屁股,还那么用
力。我都快吓死了,又觉得被你压着很安全,一点都不用怕。虽然屁股被你插得
好痛,可心里其实还是高兴。喂,你不许笑!」

  程宗扬抱住她香软的身子,在她耳边悄声说着,等她呼吸渐渐平顺,像只小
猫一样睡着,才小心地放开手。

  小紫坐在墙角,笑容更加灿烂。程宗扬扯下她蒙眼的鲛绡,盖在乐明珠身子
上,一边拖起小紫,走到水晶帘外,迎面是苏荔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隔了这么一道什么都挡不住的帘子,自己和小香瓜那点事,不用说,肯定
让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好了,我们看过你和武二,现在你该看、不该看的也
都看了,大家算扯平了吧。」

  苏荔啐了他一口,然后瞟向小紫,「她呢?」

  「我有点事问她。」

  苏荔挑起眉梢,「怎么?你真要放过她?」

  「说好的一命换一命,总不好说话不算数吧。」

  「你很守信吗?」

  程宗扬叹了口气,「守信也是有条件的。如果换成鬼巫王,不用你说,我就
把他大卸八块了。可这丫头……」

  苏苏冷笑一声,抱住手臂。

  小紫扬起脸,轻笑着柔声道:「程头儿,你好厉害,乐姐姐的阴精都被你榨
出来了呢。」

  程宗扬慢慢道:「你知道你娘是谁吗?」

  小紫朝地上沉睡的碧奴瞟了一眼,「她啊。」

  「你爹呢?」

  小紫唇角的笑意消失了。

  「你生父姓岳,叫岳鹏举。」

  程宗扬耐心地说道:「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在六朝,别人都叫他武穆王。

  这个武穆王比鬼巫王可厉害多了。谢艺就是他以前的手下。「

  小紫娇美的唇线抿紧,眼睛却泛起异样的光彩。

  「你爹爹当年到南荒,把你娘收为姬妾。可惜你娘那个白痴什么都不懂。谢
艺这次来,就是专程找你们母女,准备给你们一个好的归宿。」

  小紫忽然进出泪花,「他呢?」

  小紫泫然欲滴的表撞让程宗扬心头一软,「武穆王已经过世了。不过他留下
一些遗产,现在由他的旧部管理。如果你跟我们回去,那些东西都由你来继承。

  对了,你父亲的旧部在星月湖,你会喜欢那里的。「

  小紫低着头,泪水顺着光洁的面颊一滴滴淌落下来,「小紫从来都不知道有
爹爹……星月湖离这里很远吗?」

  「别担心,谢艺能走到这里,也能把你们带回去……」

  程宗扬解开她腕上的绳索,温言道:「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鬼巫王。你跟
了他这么久,总该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小紫,来帮我们打败他。」

  程宗扬这几句话说得真心实意,诚恳之极。小紫深受感动,可她用力想了半
晌,最后楚楚可怜地说:「小紫不知道啊。」

  「那些鬼武士呢?还有鬼巫王召唤的行尸,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小紫一边揉着被捆痛的手腕,一边眉头很努力的皱起,使劲想着,最后还是
摇了摇头。

  程宗扬一阵灰心。

  小紫细白的手指按在地面,忽然用力一撑,身体斜掠而起,燕子般穿过水日
开帘,飞入卧室。

  程宗扬心里大叫糟糕,立即抢上去,抓向小紫的背影。乐明珠还在卧室里睡
着,如果被小紫挟持,就麻烦了。

  小紫风一样掠向乐明珠,快触到她的肌肤时,忽然身体一旋,越过轻纱织成
的帷幕,足尖在通向鬼王宫的暗道洞口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惊呼。

  程宗扬扑了个空,立即转身,匕首寒光一闪,割开帷幕,冲向摇摇欲坠的小
紫。

  小紫像是畔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朝后倾斜过来。程宗扬抓住机会,张手
抓向小紫的肩膀。

  小紫甜甜一笑,小手场起,兰花般张开,放出几点细小的光芒。饶是程宗扬
躲得快,脸上也挨了一针,险些剠中眼睛。

  小紫做了个鬼脸,「你以为我会上当吗?大傻瓜!什么武穆王、星月湖,他
们有那么厉害,我们还会回到南荒吗?」

  苏荔抱着肩走来,横了他一眼,「几滴眼泪就把你骗了。」

  程宗扬气得险些吐血。这死丫头眼泪说来就来,表情装那么像,其实心里一
点都不信。他咬牙拔出脸上的细针,略微松了口气,幸好上面没毒。

  小紫笑吟吟道:「苏荔姐姐,如果你现在投降,我可以把你收为我的奴隶。

  如果还反抗……嘻嘻,我们抓到朱诺,玩了她好久呢。苏荔姐姐,你身子好
美,能穿好多环。我每天在你身上穿一只,等玩够了,就把你变成用来性交的行
尸,让那些奴隶看看反抗者的下场。「

  看着这个眉目如画的小美人儿,笑吟吟说出这样刻毒残忍的话语,程宗扬心
底阵阵发寒。

  苏荔蝎尾悄然挥出,小紫身子轻盈地一旋,退入暗道,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来啊。里面都是抓你们的人呢。」

  黑暗中,一只手稳稳伸出。小紫清楚看到他食指抬起,却避无可避,被轻轻
一指点在眉心。

  小紫身子一震,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那根手指吸走,软绵绵落在地上。

  谢艺平静地从暗道内踏出,伸手扶住跌倒的小紫。

  「他说的都是真的。」

  谢艺说道:「谢某此行,就是要迎你们母女回去。」

  小紫冷冰冰盯着他,一言不发。

  「嘿嘿,几位好啊。」

  朱老头猥琐的嘴脸从谢艺身后伸出半截,嘴里成车的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倒,
「咱们可是又见面了。我说小程子,你这一脸的红光,一瞧就是有什么好事。瞧
瞧,印堂发亮,红鸾星动,不是升官就是发财。年轻有为,春风得意啊……」

  程宗扬讶道:「老头,你怎么没死在里面?」

  「瞧你说的。」

  朱老头腰弯得像虾米一样,一脸谀笑,「多亏咱们谢爷,一路照顾咱老人家,
运气运气。嘿,苏荔族长,你这满面红光,老头儿一瞧就是有什么好事儿啊,看
看看看,印堂发亮,红鸾星动……」

  程宗扬抓住小紫的手臂,笑咪咪道:「人算不如天算。小心话说得太满,谁
没有倒霉的时候呢?」

  小紫冷冷道:「你们找错人了。我是个野种。那个武穆王,和我一点关系都
没有。」

  乐明珠蜷着身子伏在榻上,睡得正熟,她身上只盖了幅鲛绡,大片大片的肌
肤裸露在外,令人怦然心动。

  谢艺扫了乐明珠一眼,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层,然后放开小紫,「你信不
信都可以。但谢某立过誓,要找到岳帅的后裔,把她们带回星月湖。」

  「现在想起来要照料,当初为什么把我们赶出来?」

  「岳帅遣散姬妾的时候,不知道你母亲怀着身孕。」

  小紫讥笑道:「连她怀孕都不知道,看来我那位爹爹一点都不在乎她。」

  谢艺道:「如果岳帅知道有你这个女儿,一定不会让她走。」

  他轻轻按住腰侧的刀柄,「只要除掉鬼巫王,我就立刻带你们回去。」

  小紫讶然道:「随便编个故事就想骗我去对付鬼巫王,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傻
吗?」

  程宗扬摇摇头,这丫头戒心太重了,打定主意不相信任何人。谢艺又没什么
凭据,空口白话的,怎么可能说服她。

  谢艺盯了小紫片刻,然后站起身,挽着碧奴进来。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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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佯成

  碧奴悠然醒转,看到谢艺不由一怔,然后吃吃笑道:「又是你啊。」

  谢艺温和地说道:「上次我问你的事,你想起来了吗?」

  「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呢……」

  碧奴依在谢艺肩膀上,挂着轻纱的乳峰在他臂上磨擦,一边媚态十足地抚摸
着他的胸膛,「客人身体好壮呢;:人家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压在身上好结实…
…」

  谢艺轻轻拨开她的手掌,彬彬有礼地说:「夫人,我是岳帅以前的部属。岳
帅过世后,留下一些遗产……」

  碧奴想了半晌,恍然道:「那个男人啊。他已经死了吗?」

  「谢某此行准备迎回夫人和小姐,将岳帅遗留的产业交还给两位。」

  碧奴道:「奴家在这里过得挺好啊。那个大院子,整天都没有几个男人,闷
也闷死了。」

  说着她飞了个媚眼,「如果你肯陪我几日……」

  谢艺仍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眼神却黯淡下来。

  碧奴丝毫没留意谢艺的眼神,美目顾盼间,看到旁边的小紫,先是白了她一
眼,然后露出笑脸,对程宗扬说:「公子给这个小贱人开苞了吗?嘻嘻,这个小
白痴才一点点大,就会撅着屁股勾引男人呢。」

  程宗扬笑道:「我还是喜欢成熟一点的。」

  碧奴娇笑着柔媚地贴在他身上,手掌朝他腹下摸去。

  谢艺低叹一声,抬手封住碧奴的穴道。

  程宗扬揶揄道:「你们那位岳帅,好像很博爱啊。」

  「这个……娶妻以德,娶妾以色……岳帅对身边的姬妾……」

  谢艺徒劳地解释几句,最后也苦笑起来。那个人看上碧奴,只是因为她的媚
艳,其他的既不关心,也不在乎。

  谢艺扶起碧奴,送回原处。

  小紫唇角挑起一丝冷笑,「觉得她丢脸吗?其实你们还不是和她一样。你们
这些男人,除了她的肉体,还在乎过别的吗?」

  「这完全是心态问题。」

  程宗扬笑咪咪道:「你看我,我就从来不在乎女人是不是只爱我的肉体——
对吧?」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好无耻哦。」

  「哪里哪里。」

  程宗扬谦虚地说着,一边蹲下来,「你娘的事,咱们就先不谈了。还是先谈
谈你吧。我刚才放了你一条生路,可惜你运气不够好,又落到我手里——这会儿
你该想通了吧?」

  小紫把脸扭到一旁,「不用白费工夫了。你们斗不过鬼巫王的。」

  「斗不斗得过,那是能力问题。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对付鬼巫王,可是立场
问题。」

  程宗扬饱含威胁地说道:「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对付鬼巫王?」

  「如果我不愿意呢?」

  程宗扬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伸手拂起小紫的发丝,「听说你还是处女…

  …你不是说过,在南荒,你这样被俘的小处女,都要被主人……嘿嘿……「

  小紫笑吟吟看着他,忽然提起声音,「乐姐姐,程头儿要禽我呢——」

  程宗扬连忙捣住小紫的嘴巴。

  乐明珠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好吵……又怎么了?」

  「没事没事。」

  程宗扬小声哄着。

  小紫绷着脸,压低声音道:「想给我开苞,你来啊!等我抓到跟你相好的几
个女人,就把她们手脚都砍了!」

  乐明珠蠕动了一下,想换个姿势接着睡,忽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程宗扬连忙道:「她发烧了,在说胡话。」

  小紫白了程宗扬一眼,「想对付鬼巫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到明天这个时
候,你们就会死在他手里。」

  「啊!」

  乐明珠惊呼道:「小紫,你真的站在鬼巫王那边?」

  面对乐明珠惊讶的目光,小紫垂下头,语气也软了下来,「也不是啦。不过
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起对付鬼巫王。」

  「为什么?」

  乐明珠瞪大眼睛,「他是个大坏蛋啊。」

  「你们打不过他的。」

  小紫看着乐明珠的眼睛,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直说吧。我不帮你们,
你们最多把我杀了。我若帮你们,明天被鬼巫王抓住,会惨一千倍。再傻的人都
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是明天?」

  程宗扬皱起眉头,接着猛然倒抽一口凉气,「他要和龙神合礼!」

  小紫撇撇嘴,「你还不是很傻嘛。」

  「什么合体?哎呀!」

  乐明珠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身上还是赤裸的,连忙抱住双乳,一边把程宗扬
踢开,「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

  程宗扬无奈地站起来:「这里恐怕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程宗扬嘴里开着玩笑,心里却沉甸甸的,仿佛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阴影。

  洞底那个庞大莫名的生物,难道就是他们所说的龙神?鬼巫王说他将与龙神
合体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那个恐怖生物的存在。如果鬼巫王真的与它合体,一
个眼睛就比自己整个人还大的怪兽,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程宗扬离开卧室,扬声道:「谢兄!」

  乐明珠披着鲛绡从榻上跳下来,弯腰在箱子里翻拣衣服。

  小紫目光从乐明珠窈窕的胴体掠过,忽然间表情一呆,看着乐明珠背后涌现
出的黑影。

  「是你……」

  「我没有遇到鬼巫王。」

  谢艺道:「我赶到的时候,洞窟里是空的。但我看到打斗的痕迹,而且你受
了伤。」

  「连我受伤你都能看出来?」

  「你的血不太一样。」

  谢艺简短地说了一句,然后道:「在外面我遇到朱老头,他说商队已经被打
散了。」

  「打散了!」

  程宗扬差点跳了起来。

  朱老头都能逃出来,也许还有人能够活下来。想到凝羽,程宗扬心里一紧,
半晌没有说话。

  谢艺道:「你说鬼巫王将与龙神合体?」

  「那家伙亲口说的。」

  谢艺沉默片刻,「合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那些奴隶。岩浆快要冷却,一旦那些奴隶收工,也加入追捕,我们连今晚
也未必能躲过去。」

  程宗扬想起骑着白骨猛虎的丹宸,如果鬼王峒上万名奴隶都和她一样,不用
拿武器,只用牙齿就足够把他们活活咬死。

  程宗扬忽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们这时再回去刺杀鬼巫王呢?」

  这会儿说退已经不可能。不如与鬼巫王死拼到底。

  谢艺也颇为心动,「你知道鬼巫王的踪迹?」

  程宗扬叹了口气,小紫多半知道,但她肯定不会说。忽然他眼睛一亮,「那
口井!鬼巫王要与龙神合体,肯定要到那个井口去!」

  有这条暗道在,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突然变得简单起来。他们只要原路返
回,埋伏在井口附近,就能在合体之前,劫杀鬼巫王。

  苏荔道:「我同意。」

  谢艺眼睛也亮了起来。程宗扬遗憾地想到,如果凝羽和武二郎能有一个在这
里,他们会更有把握。

  「我去看看小紫。」

  程宗扬头痛地说。

  谢艺忽然一笑,温和地说道:「别吓她。」

  程宗扬一阵尴尬,小紫那声喊,他们大概都听到了。自己威胁未成年少女的
无耻形象,算是有目共睹了。

  这丫头实在太狡猾了,跟她说话,处处都要留神。一不小心就被她骗了,还
没地方喊冤。

  乐明珠在帷幕后翻捡衣衫。

  朱老头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馋痨一样咂着嘴,两眼四处乱转,「有啥吃
的没?」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青苔你吃不吃?」

  朱老头眼巴巴道:「你背包里不是有吃的吗?」

  程宗扬刚要赶他出去,忽然露出恶作剧的笑容:「糖豆吃不吃?」

  朱老头两眼顿时放出光来,「哪儿呢?哪儿呢?」

  程宗扬大方地拿出两颗「糖豆」,一红一绿,递给朱老头。

  「这个香!」

  朱老头吧唧吧唧嚼着,「嘿,这个是苹果味儿的!」

  朱老头一口一个吃了个干净,涎着脸道:「还有没?」

  「没了。」

  程宗扬笑咪咪道:「多好的东西,我都不舍得吃呢。」

  「味儿怪好,就是太少了点。」

  朱老头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见程宗扬实在是不欢迎自己,才转悠着出去。

  小紫低头坐在一旁,两手抱着膝盖,似乎在想什么。

  程宗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放心,就算你不与我们合作,我也不会伤害
你。但是,你也不能给我捣乱。」

  小紫扬起脸,忽然很认真地说:「小紫想过了。可以跟你们合作,和你们一
起打败鬼巫王。」

  程宗扬盯着她的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紫挑起眉梢,「你不相信?」

  程宗扬吸了口气,不确定地说道:「我是不是学聪明了?我这还是头一次听
出来你在撒谎。」

  小紫撇了撇嘴,「傻瓜!」

  「我相信你啊。」

  乐明珠跑过来拉住小紫的手,坚同采烈地说:「我就知道小紫最好了!肯定
会和我们一起打倒那个大坏蛋!」

  小紫甜甜笑着,「乐姐姐,谢谢你啊。」

  程宗扬板着脸说:「你还不去找衣服?」

  「好啊!你在瞪我!」

  乐明珠生气地说:「我屁股被你插得还在痛呢,你就瞪我!」

  程宗扬堆起笑脸,「你不是找衣服吗?这件就挺好。」

  乐明珠气鼓鼓接过衣服,狠狠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想知道鬼巫王的力量吗?我可以告诉你,传说鬼王宫里没有活人是
真的,鬼巫王最信任的只有行尸和魇魅,其次才是他的族人和受他们驱使的鬼武
士。你的同伴今天杀死了很多鬼武士,但如果你们以为这样能削弱他的力量那就
错了。整个鬼王宫就是一座庞大的法阵,所有死亡的生灵都会成为法阵的一部分,
所以鬼巫王才没有召唤他最强大的凶煞和魇魅。」

  反常,太反常了。这死丫头又在搞什么阴谋?

  程宗扬试探道:「鬼巫王的来历好像不简单啊,他一个南荒的上着,怎么会
建造这样的法阵?还有,那家伙和龙神合体是怎么回事?」

  「鬼王峒本来就要灭绝了,鬼巫王那时候还很年轻,一个人爬出地面,看到
南荒的阳光和山林。他离开鬼王峒,在南荒游历,后来跟随一个很强大的人,学
了很多东西。」

  程宗扬生出一丝警觉,「你是说鬼巫王有一个师傅?」

  小紫没有否认,「听说那个人和黑魔海关系很深,因此鬼巫王得到了黑魔海
的帮助——你知道黑魔海吧?」

  她在探自己的底?程宗扬露出笑容,「知道一些。但我不介意再听听。」

  「黑魔海的人告诉鬼巫王龙神的存在,并且派人来帮他改建鬼王宫,教他奉
献祭品,让龙神沉睡,逐步吸收龙神的力量……」

  这个世界真的有龙?不会是恐龙吧?

  「黑魔海的人也在这里吗?」

  「现在只剩下一个,就是那个石匠。他在为鬼巫王雕刻,人们都说他有神一
样的技巧。但除了雕刻石头,他什么都不会,常常连饭都忘了吃。」

  小紫忽然停下来。程宗扬看着她:「你的表情很奇怪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天龙神将吞下最后一个涂抹香料的新娘,然后鬼巫王
会在祭台上施展黑魔海传授给他的法术,以所有被龙神吞食新娘的灵魂献祭,把
龙神的精魄附着在自己身上。如果能够成功,鬼巫王就会拥有龙神的力量……」

  这件事情太诡异了。程宗扬不知道小紫是不是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你在怀疑什么?」

  「黑魔海这样做,白白创造了一个强者,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小紫白了他一眼,「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连小紫都怀疑黑魔海的用心,黑魔海混到这一步也真够失败的。不过程宗扬
倒不怎么在乎:「这个该头痛的应该是鬼巫王吧。告诉我,怎么才能打败鬼巫王
那家伙?」

  「跟我来。」

  小紫起身朝水晶帘外的洞口走去。

  程宗扬盯着她的背影,似乎想看穿她的真实目的,然后叫道:「谢兄!」

  深渊中的火光一点一点消失,奔涌的岩浆凝固下来,渐渐冷却。奴隶们沿着
崎岖的小路,从近乎垂直的崖壁攀缘而上,他们背着沉重的货物,络绎走过崖顶
的篝火。

  数以千计的奴隶井然有序,周围几乎看不到监工。

  鬼巫王没有说谎,奴隶们打造的货物大多都是农具,只有少量兵器。一天的
劳动之后,那些奴隶已经疲惫不堪,但路过洞口象征鬼巫王的石雕,都会流露出
崇敬的目光。

  小紫立在高处,俯视着脚下蚁群般的奴隶,程宗扬和谢艺隐藏在她身后的阴
影中。

  蜂窝般的山体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小紫对这里的路径了如指掌,带着
他们东绕西拐,路上没有遇到一名守卫的鬼武士。

  谢艺注目良久,低叹道:「近万人聚而不乱,鬼巫王若以此法治军,再有二
一擅长兵法者辅佐,定然是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军。」

  「我见过他们搞的仪式,」

  程宗扬道:「他们用香炉烧一种烟,然后巫师在旁边念经,搞的和催眠术差
不多。」

  「催眠术?」

  程宗扬一怔,「你没见过催眠术?被催眠的人就像梦游一样,听从催眠者的
命令,让举手就举手,让抬腿就抬腿。」

  谢艺摇了摇头。「操纵灵魂的巫术有很多,催眠术谢某还未见过。不过这些
巫师本领再大,也不可能同时操控这么多人吧?」

  最后一句问的却是小紫。

  「鬼王峒的巫师们用毒蝇伞的粉末调和鲜血,炼成一种黑色的泥膏,这是鬼
巫王从黑魔海得到的秘密,在黑魔海,它的名字叫销魂别香。进入鬼王峒的部族
首领都被要求接受鬼王峒仪式,由峒里的巫师在仪式上用它施展巫术。」

  小紫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然后,这些虫子就会感受到从未见识过的神秘
世界,听到神的声音,从此对鬼王峒奉若神明。」

  程宗扬想起丹宸,鬼巫王在她眼中就是神的化身。他摸了摸下巴,「给几万
人施巫术,这些巫师够不容易的。」

  「哪用这么麻烦?南荒的部族都是单一血脉,巫师们只要对部族的首领采用
巫术,就能通过他们影响鬼王峒范围内的奴隶。」

  程宗扬怀疑地问道:「是吗?」

  小紫挑起下巴,「你看红苗人不就知道了。而且这种巫术有个弱点,销魂别
香与巫术的效果是分开的。简单的说,巫师们施展的巫术只让那些首领产生崇拜
和服从,而他们效忠的对象是由销魂别香决定的。如果有一种药物效力超过毒蝇
伞,他们服从的对象就会转移。」

  程宗扬半信半疑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太麻烦了吗?」

  小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连这都不明白?」

  「黑魔海一向如此。」

  谢艺淡淡道:「他们留下这样大一个漏洞,是为了防备鬼巫王。鬼巫王的药
方既然是从他们那里得来,他们手里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想必不少,如果有一
天鬼王峒的奴隶突然成为黑魔海的忠仆,我也丝毫不会奇怪。」

  程宗扬想起樨夫人,怪不得在白夷族的时候,她那么容易就会听自己的。他
怔了一会儿,忽然指着小紫,「原来你是想——你怎么会知道我身上带着——丹
宸!我干!」

  小紫撇撇嘴,「傻瓜。要不那个红苗女人怎么会替你死?」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小紫从丹宸的异常表现,猜出自己身上带有比销魂别
香更强的药物。这也很正常,销魂别香是用梦幻蘑菇简单加工成的,和自己手中
高纯度的麻古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小紫把自己领到这里,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已经
昭然若揭。

  「原来你是想利用黑魔海留下的漏洞,把那些归附鬼王峒的部族都变成我的
奴隶?」

  程宗扬呼了口气,突然间变成一个拥有上万名奴隶的大奴隶主,这感觉还真
不适应。

  小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才明白过来。难怪乐姐姐总叫你大笨蛋。」

  「废话!」

  程宗扬抓出一把铜铢,挑出几枚,「这是两枚铜株,这是三枚,加起来,再
去掉一枚,还剩几枚?」

  「四枚啊。」

  「简单吧。连猪都知道。」

  程宗扬手工口,然后伸出一只拳头,「这会儿有几枚铜铢?」

  小紫眨了眨眼睛。

  「猜不出了吧。你怎么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啊。」

  程宗扬得意地说道:「明白了吧,不是我笨,是你们总给我玩神秘。没有过
程,直接让我猜结果,以为我是神啊。」

  「七枚。」

  「你就蒙吧。」

  程宗扬摊开手……然后一把收起来,板着脸说:「废什么话呢!时间就是生
命,没人教过你吗!」

  小紫用手指刦着脸颊,朝他做了个鬼脸,程宗扬只当没看见。

  「哎呀!」

  小紫手指不小心被划破,流出血来。

  小紫把手指含在口中,过了会儿伸出手掌,「程头儿,你身上药物有多少?

  不要告诉我你不够哦。「

  程宗扬板着脸说:「你不是很会猜吗?猜猜够不够。」

  小紫笑吟吟道:「有几个女族长很漂亮哦。」

  程宗扬拉开背包,抓起散落的药片,「需要多少?」

  「那些部族是轮流来鬼王峒作工,每次大概有二十个。」

  「三十一、三十二……」

  麻古和摇头丸每样都有五十片,凝羽用过一些,剩下的程宗扬全都拣出来,
一把递给小紫。

  小紫伸手欲接,手腕却被谢艺握住。谢艺从容而坚定地把她的手推到一边,
「你去星月湖,用不了这么多奴隶。」

  小紫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

  程宗扬醒悟过来,这丫头真是狡猾,一路上都十分合作,在自己戒心降到最
低点的时候悄悄耍了个花招。

  程宗扬握住药片,笑咪咪道:「用血对不对?」

  「小气鬼。」

  小紫哼了一声,悻悻收回手掌,「那就用你自己的血好了。」

  程宗扬画破手掌,然后把染血的药片递给小紫,「够了吗?」

               第七章倒戈

  空气散发着汗水与野兽气息混杂的味道,大批奴隶居住在一条街道两侧狭窄
而拥挤的洞窟内,他们多半是半人半兽的混合体,身上生着野兽的皮毛和斑纹,
体格强健,眼神却显得混浊而麻木。

  长长的街道内挤满模样丑陋的奴隶,小紫从人群间穿过,接触到她身上散发
出的鬼王峒气息,奴隶们都露出敬畏而恭顺的表情。对谢艺和程宗扬却流露出明
显的敌意,显然不欢迎他们两个陌生人。

  人群中不时出现几名女奴。作为鬼王峒人的泄欲和生殖的工具,她们大都容
貌姣丽、身材柔美,神情间充满迷人的媚意。

  小紫双手握在身后,轻松自如地走在人群间,笑吟吟道:「看来你的朋友给
阁罗带来不少麻烦泥。」

  程宗扬却不这样认为。鬼武士虽然像消失一样不见踪影,但峒内依然平静,
说明失陷在鬼王宫内的同伴现在还没有闯出来。

  自己能脱身是抓到小紫带路,谢艺眼力超卓,朱老头那老东西是运气够好,
其他人这会儿只怕凶多吉少。

  忽然谢艺肩膀一动,程宗扬身不由己地跌进路旁的洞穴中。挤住在洞内的几
名奴隶同时扭过头,露出敌视的目光。紧接着谢艺一个箭步冲进来,手掌一分,
蜻蜒点水般在奴隶身上拂过,将几名奴隶迅速击倒。程宗扬刚要开口,就被他一
把捣住嘴巴。

  弥骨一瘸一拐从人群间蹿过,在他身后,几名女子被鬼武士捆成一串,牵着
走来。

  她们衣衫破碎,大半身上带伤,神情委靡,正是他们熟悉的花苗女子。

  「怎么在这里小紫你?」

  弥骨额头一个肿块高高鼓起,但一点都不耽误他说话,舌头依然转得飞快,
不等小紫回答就说:「阁罗大人抓到花苗的叛逆,要把她们杀死!屋有人逃出来
——」

  如果不打断他就别想说话,小紫抢道:「阁罗大人呢?你来做什么?」

  「阁罗大人很生气,来召唤奴隶命令我!你看到叛逆的首领了吗?阁罗大人
当朋友把他,他却打伤了弥骨!」

  「你们只抓到这几个吗?」

  「死的都被吃掉了。阁罗大人还在找。有一个很危险的家伙跑出来。弥骨要
召集所有的奴隶,撕成碎片把他们!」

  「好啊!」

  小紫高兴地说着,瞟了洞窟一眼。

  通!通!通!

  带着金属颤音的鼓声在布满洞窟的山腹中回荡。

  生着鹿一样枝状弯角的大汉;皮肤发蓝,覆盖着鳞片的老人;有着獠牙和巨
大颌骨的武士;眼睛深陷,有着鸟一样细长脖颈,耳骨隆起的汉子……纷纷涌入
石窟。

  石窟中央站立着一尊巨大的鬼巫王雕像,他神情冷峻,伟岸的身形仿佛独自
撑起整个石窟。在他身前,放着一面青铜铸成的大鼓,鼓面直径超过二米,细腰
平顶,通体镂刻着繁复的纹饰。

  「叛逆!」

  弥骨尖声道:「鬼王峒竟然出现了可耻的叛逆!从未有过的可怕罪行!他们
闯进鬼巫王神圣的居所,袭击了主人忠诚的武士,卑劣地暗算阁罗大人,甚至还
妄图攻击神圣的鬼巫王!」

  弥骨愤怒地声讨着叛逆者的罪行,短暂的震惊之后,愤怒和仇恨随即蔓延开
来,那些被奴役的部族首领空洞的眼中闪动出骇人的怒火。程宗扬裹着一张粗糙
的兽皮混杂在人群中,忍受着兽皮呛人的气味。他看到娄蒙——丹宸的丈夫,那
个年轻的红苗人。他脸上留着还未愈合的烙印,目光却已经变得和那此一奴隶一
样狂热。

  旁边的谢艺面容隐藏在阴影中,他从头到脚都包在一张黑白相间的兽皮内,
脸上神奇地戴上那副墨镜。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使兽皮鼓胀起来,身形变得臃
肿不堪,让程宗扬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伪装成猫熊人。

  小紫站在弥骨旁边,似乎很开心地听着他的饶舌,「……还有花苗人!可憎
的花苗人!她们与那些卑劣的商人勾结,妄图颠覆主人为南荒制订的秩序!我们
要摧毁她们的家园,焚烧她们的房屋,全部杀死把她们!」

  弥骨尖声道:「叛逆者必须死!鬼王峒的武士,砍下叛逆者的头颅,在神圣
的鬼巫王面前!」

  鬼武士拖着一名花苗女子,把她的头颅按在鼓面上,一手举起斧头。程宗扬
握住匕首,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小紫伸出小手,喜孜孜说:「让小紫来好不好?」

  鬼武士的斧头停在半空。弥骨摆了摆头,「给她!」

  小紫握住斧头,吃力地向上举起,闪亮的美目中中流露出嗜血的意味。那名
花苗女子脸颊贴在冰冷的鼓面上,忽然开始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神情哀伤。

  程宗扬把匕首反握在腕下,手掌悄悄从兽皮中伸出。忽然手背一热,溅上一
滴鲜血。程宗扬愕然抬起头,只见一个长大的身影在洞顶蜷缩成一团,然后长身
而起,猛虎般从洞顶扑下,身在半空,便发出一声震雷的暴喝:「孙子!吃二爷
一拳!」

  整座洞窟都被那声暴喝震得嗡嗡作响,弥骨两耳发麻,脖颈仿佛被恐惧扼住
一样僵住,腐烂的伤口膨胀出一个血球。

  小紫嫣然一笑,然后举起斧头,一斧劈断弥骨的脖颈。弥骨脑袋砰的掉在铜
鼓上,眼皮飞快地眨了几下,断颈喷出一篷鲜血,溅在鼓上,宛如一片殷红的血
扇。

  武二郎先声夺人,一拳擂在鬼武士额上,鬼武士额骨碎裂,鬼角齐根折断,
迸出一股血箭。武二郎两把刀早巳砍断,这会儿赤手空拳,身上大小七八处伤口
皮开肉绽,仍然虎威凛然。

  后面一名鬼武士闯过来,只一个照面,就被武二郎扳着脖颈摔倒,然后屈膝
压住他的背脊,力贯双臂,「卡」的将他颈骨拧成两段。

  最初的震惊过后,近乎疯狂的怒意在人群中滋长。武二郎挺起腰背,一手挽
起铜鼓上的花苗女子,饿虎般环视一周,最后盯在小紫脸上,炸雷般喝道:「是
不是你?苏荔呢!」

  娄蒙反手握住背后的铁矛,厉啸一声,剠向武二郎的喉头。武二郎劈手抓住
铁矛,手臂隆起的肌肉突突跳了几下。

  与众人分散后,武二郎一路杀出鬼王宫,刚才拼尽余力击杀最后两名鬼武士,
已经精疲力竭。这一把竟然没能夺下娄蒙的铁矛。

  一条黑白相间的兽皮挥出,搭在铁矛中间,矛尾从娄蒙手中滑出,重重打在
他胸口,那个年轻的红苗汉子一跤坐倒,脸色微微发紫。

  娄蒙出手的同时,人群也骚动起来;娄蒙刚一跌倒,最前面的十几名首领已
经将武二郎和谢艺围住,疯狂地展开攻击,另外的则冲向那些被捆坐在地上的花
苗女子。

  程宗扬跟着人群一同冲出来,距离那些花苗女子还有丈许的距离时,程宗扬
忽然沉腰侧身,肩膀用力一撞,将旁边一名大汉撞开,几个人顿时跌成一团,然
后借势弹起身,匕首「叮」的将一柄长刀斩去半截,接着挥开兽皮,扔到他们脸
上。

  突袭得手,为程宗扬赢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依仗匕首的锋锐左劈右剌,
暂时阻住众人的攻势,一边抬眼朝小紫看去。那死丫头若无其事地提着斧头,笑
嘻嘻看着混乱的场面,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

  「死丫头!」

  程宗扬咆哮道:「玩我们啊!」

  小紫嘻嘻一笑,拿起鼓槌,击在染血的鼓面上,然后曼声吟唱。

  带着奇异共鸣的吟唱声传遍洞窟,奴隶们的攻势缓慢下来。谢艺独自挡住九
成的攻势,他用刀背敲在一名女族长腕上,震落她的弯刀,然后扯着武二郎飘身
而退,与程宗扬会合在一处。

  「鬼王峒的巫鼓为我而响,」

  小紫优美的声音宛若天籁,「我才是鬼巫王选定的使者。」

  小紫念诵的咒语证明了她的身分,奴隶的攻势停止下来。片刻后,一名头发
花白的老者走出来,躬下身,恭顺地说:「尊敬的使者,是谁背叛了我们的主人
鬼巫王大人?」

  小紫张开手掌,那些沾过程宗扬鲜血的药片一粒粒掉在鼓面上,她傲慢地挑
起下巴,用命令的口气道:「吃下它,你就会知道真相。」

  对主人奉若神明的老者没有任何迟疑,拿起一粒药片吞下。剩余的奴隶一一
上前,娄蒙、被谢艺敲伤手腕的女子……先后吃下那枚散发着异香的药片,眼神
随即变得空洞而迷茫。

  程宗扬低声道:「这样行吗?那东西可是有毒的。」

  「有毒怎么了?」

  小紫不层地说:「这些傻瓜又蠢又笨,就像小虫子一样,就是把他们踩死也
没关系。」

  那些部族首领相貌各异,有一些气度不凡,看来都是本族内出类拔萃的人物。

  程宗扬皱起眉头:「喂,说话客气点。」

  「他们如果够聪明,就不该归附鬼王峒。不管他们原来身分多高贵,中了鬼
巫王的巫术,就成了不值钱的奴隶啦。」

  小紫笑着问一个女子,「你说是吗?」

  那女子眼中的迷茫散去,接着流露出无比的敬畏,仿佛面对神只一样,身体
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落在程宗扬身上,融化在灵魂深处的鲜血气息使她认出自己的主人,
随即俯下身:「神圣的主人……」

  程宗扬一怔,小紫却娇笑起来,她上下打量着那女子,「你的脸好红呢。」

  说着把手伸进她的衣襟,一边揉弄,一边诱惑地对程宗扬说:「你不想试试
你的奴隶有多听话吗?」

  「怎么试?」

  小紫笑道:「就在这里搞她啊,她肯定开心得要死。」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你没毛病吧!要不要脸啊?」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后牵起那女子,冷冰冰道:「跟我来。」

  那个美貌的女首领顺从地跟着小紫走到石像后面,没有朝鬼巫王同大的塑像
看一眼。片刻后,石像后传来一声充满媚意的淫叫。

  旁边的奴隶似乎都没有听到,大半仍沉浸在毒品带来的神秘体验中。程宗扬
与谢艺面面相觑,彼此都露出几分尴尬。

  程宗扬干笑两声:「这死丫头还真是……」

  谢艺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此女颇有岳帅的风骨。」

  程宗扬嘟囔道:「你们那岳帅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干咳一声,「武二,你怎么样?」

  武二郎两腿笪一张,坐在地上,他啐了口血沫,沙哑着喉咙道:「你这小工
苋然没死!嘿,凝丫头可被你害惨了。」

  程宗扬神情大变,「她怎么了?」

  「那丫头……跟我一起闯了出来。」

  程宗扬又惊又喜,「啊!」

  的一声叫了起来。

  武二郎翻了他一眼,悻悻道:「到了门口,凝丫头又自己回去了。」

  程宗扬蹦起来,「什么?她怎么又回去了!」

  武二郎哼了一声,「那丫头八成是犯迷心了,说什么要回去找你。我呸!那
个没良心的家伙早就出来了,还用她找?」

  这厮拿大惯了,越是求他,越摆他的臭架子,还说什么虎死不倒架。程宗扬
小声道:「我在下面见到你的小依依了。」

  武二郎跳起来,「在哪儿!」

  「怎么,你要再回去?二爷,你不是犯迷心了吧?」

  武二郎瞪了他一会儿,「凝丫头没事。她隐身藏形的功夫比我还好,她若存
心想躲,那帮孙子连她影子都捞不着。」

  程宗扬松了口气。「苏荔跟我们在一起——哎,你别急啊!等这边忙完,我
带你回去见她。」

  那些花苗女子已经被谢艺解开,听说族长还在,神情都激动起来。

  周围的部族首领逐渐从毒品带来的幻觉中挣脱,看着程宗扬的目光充满敬畏
和狂热的崇拜。程宗扬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那感觉……似乎自己不上台像希特
勒那样发表一场鼓动性十足的演说,就对不起这些崇拜者。

  程宗扬低声问谢艺:「我若不说话,他们会不会觉得不满,冲上来把咱们都
杀了?」

  谢艺想了一会儿,「你最好还是说几句。」

  程宗扬第一次发现被人崇拜的滋味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受,他硬着头皮跳上铜
鼓,面对着下面狂热的目光酝酿片刻,开口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来自南
荒不同部族,都是这片土地的强者。」

  程宗扬不伦不类的开场白并没有引发笑声,那些南荒人狂热的眼神没有丝毫
动摇。程宗扬升起一丝信心,朗声道:「你们因为不同的原因来到这里,却都拜
服在同一个脚下。谁能告诉我,这是因为什么?」

  那名头发苍白的老者说道:「因为秩序。鬼巫王告诉我们,他将给南荒带来
秩序。」

  「是的。他承诺给你们带来秩序,可他的秩序是什么?所有人都成为奴隶,
而鬼王峒人凌驾于一切之上。像这个渺小的鬼仆。」

  程宗扬指着弥骨的头颅,大声道:「他比你们更聪明?比你们更强壮?比你
们更勇敢,还是比你们更忠诚?仅仅因为他是鬼王峒人的奴仆,他就可以向你们
任意索取,难道你们喜欢这样的秩序吗?」

  「娄蒙,还记得你自己的遭遇吗?」

  程宗扬低声道:「你美丽的妻子刚进入鬼王峒,就被这些丑陋的奴仆诱惑,
这样的屈辱你能够忍受吗?」

  石像后传来女子急切的叫声,打断了程宗扬的话题。娄蒙迷茫地说道:「可
他是神的仆人……」

  他的话引起许多人的附和,「是啊,他们是伟大的神明……」

  「你这样是不行的。」

  谢艺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站出来,沉声道:「南荒只有一位神明,就是你们
现在的主人。鬼巫王既不崇高,也不神圣,更不伟大。他欺骗了你们,他与南荒
的敌人黑魔海合谋,所做的一切只会把南荒带向毁灭。而你们真正的神明,将会
拯救整个南荒。」

  程宗扬满脸陌生地打量着这个满口大话的家伙。谢艺没有理会他的表情,一
脸凝重地说道:「鬼巫王冒充神明,罪孽深重,而你们这些无知的愚人向伪神跪
拜,亵渎了真正的神明,同样沾染了罪孽。但神是宽容的,他会给你们一个洗脱
罪孽的机会。去召唤你们的族人,向冒充神明的恶徒开战。记住!你们的敌人是
鬼武士、巫师、所有的鬼王峒人!其他人都是你们的朋友!」

  人群一阵骚动,却没有人离开。

  「该你了。」

  谢艺细细的声音传来。

  程宗扬板起脸,一挥手,「去吧,杀死鬼巫王!」

  首领们激动地大叫着,纷纷涌出。石窟内只剩下商队的几个人。

  「是不是觉得我厚颜无耻?」

  谢艺淡淡道。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啊,你这人一脸正义,撒谎眼都不带
眨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的说辞在南荒晕无用处。」

  谢艺道:「对于南荒来说,鬼巫王给他们的选择,比你的好一千倍。」

  程宗扬讶道:「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谢艺忽然道:「你知道云老爷子的六弟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

  「云氏这一代兄弟六个,云老爷子虽然是长兄,却是庶出,平常寄情山水,
真正掌事的是六爷云栖峰。如果不是他发了话,云老爷子这一把年纪,也不会来
这里打生打死。」

  「你是说,那位云六爷对鬼巫王不放心?」

  「南荒的商路一向操控在云氏商会手中,他们怎么会不去留意这位鬼巫王?

  连云栖峰都开始不放心,可见鬼巫王的作法不是胡来。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
他可能真会把南荒这些部族凝聚在一起。「

  程宗扬有些动摇,「那对南荒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如果鬼巫王野心到此为止,也许是的。但他野心太大了,南荒不可能满足
他。所以我没有撒谎,能够拯救他们,避免他们为鬼巫王的野心而送命的人,只
有你。」

  程宗扬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谢艺微笑着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温和从容。

  程宗扬眼神与他一触,却有种被他看得通透的感觉,似乎他的目光一直抵达
到自己意识最深处。

  「第一次遇到你,我就有些奇怪。」

  谢艺声音很淡,「你对自己的信心似乎不足。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他在说自己缺乏自信?太荒唐了吧。程宗扬刚想大笑,却又顿住了。

  外面传来一阵躁动,那些奴隶被首领们鼓动起来,纷纷走出洞窟,去寻找他
们的敌人。那些花苗女子取来水,武二郎牛饮一样大口大口喝着,身上的血迹被
水冲淡,露出金色的虎斑。

  谢艺看得很准。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缺乏自信。

  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道的有太多不一样,唯一的同伴段强也早早死去,只剩
自己孤零零一人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

  他对这个世界如此陌生,每走一步,都心怀忐忑,根本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
遇到什么。

  而这一切的根源,也许该追溯到那个细雨蒙蒙的傍晚。程宗扬从未想过,失
业给自己带来的打击如此之深,宣让自己的信心跌至谷底,甚至在来到另一个世
界之后,仍然阴影未散。

  程宗扬闭上眼,这些天的经历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滑过。如果是段强,也许在
王哲的大帐中,他就会做出相反的选择。他不会像自己拼命逃避,似乎在潜意识
中想逃出这个世界。

  一切像流水一样从身畔滑过,自己却从未想过抓住些什么。因为在自己也无
法察觉的内心深处,始终在期盼着离开。

  良久,程宗扬喃喃说道:「我对不起凝羽。」

  谢艺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程宗扬叹了口气,「她是我的女人,我却……把她当外人。嘴里说着要带她
走,心里却总想着逃跑。一个人跑出南荒,跑出这片天地,一直跑出这个星系,
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外面……」

  程宗扬不担心谢艺,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你知道,我和你们那个
岳帅,大概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都不属于这里。」

  谢艺把玩着他的墨镜。「岳帅什么都想做,什么都要做,他喜欢在这里留下
他的痕迹。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他过得很开心,你似乎并不。」

  程宗扬无精打采地说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有时
候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怎么关心,总觉得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啊!」

  一声尖叫响起,接着是液体进涌的声音。叫声中饱含着浓到化不开的媚意,
令人几乎下意识般阴囊收紧,绮念丛生。

  程宗扬瞪眼看着石像。片刻后,小紫一脸满足地从石像后面出来,一边揉着
手腕,笑吟吟道:「手都酸了呢。」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扶着石像出来,她满面酡红,两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

  小紫伸出手指,让她跪下来舔着,一边道:「你们三个男人真无聊。不如来
和她玩玩……程头儿,她下面又热又软,像化了一样呢。」

  程宗扬忽然用力揉搓了几下脸颊,直到脸膛发热,才大声说:「大家都回去
休息!四个时辰之后,一起去鬼王宫,砍掉鬼巫王的狗头!」

               第八章赴援

  离开石窟,程宗扬才知道外面有多热闹。整个鬼王峒都仿佛沸腾了,数不清
的奴隶四处奔突,袭击他们遇到的每一个鬼王峒人。时间过去还不到半个时辰,
已经有大批鬼仆尸横就地。

  连峒里守卫的鬼武士也无法幸免,那些奴隶一个个悍不畏死,每次丢下十几
具尸体,也要换下一名鬼武士的头颅。

  眼前血腥的一幕让程宗扬想起碧鳗村的复仇屠杀,一旦被奴役的奴隶反抗,
爆发出来的破坏力堪称恐怖。小紫使用的巫术并没有百分百成功,偶然有一些没
有被转变的奴隶面对这纷乱的一幕,又没有得到反击的命令,本能地逃离地窟,
整座鬼王峒陷入一片混乱。

  局面虽然混乱不堪,但程宗扬并不担心。近万名奴隶不要命的暴动,足够鬼
王峒那些家伙应付一阵的。

  自己这边已经拼了几个时辰,连武二那种猛人都累得趴下了,这会儿最要紧
的是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

  四个时辰的时间并不多,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那些奴隶一鼓作气冲进鬼王
宫,到时自己只需去下面拣鬼巫王的脑袋就行了。武二郎与苏荔见面整个起腻,
连程宗扬都看得肉麻;那边小香瓜又睡着了,他只好装作没看见,跟谢艺有一搭
没一搭的闲聊。

  谢艺对他突然间的振作大感意外。程宗扬道:「还不是因为那个死丫头!奶
奶的,世上竟然有这么可恨的丫头!我要不鼓起劲干掉鬼巫王,不但这些花苗姑
娘,连凝羽、小香瓜,还有武二郎那个小依依都要倒霉。」

  程宗扬揉了揉太阳穴:「就是那一刻,我想通了。既然来了,又走不了,不
如在这里好好过。我也算两世为人,上一世失败还没有来得及翻身,已经够憋闷
的了。不知道哪位大神开眼,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总不能还留在上一世的阴影
里吧。」

  程宗扬重重吐了口气,然后眉飞色舞地说道:「对了,谢兄,你说的那个鞠
社,有没有女队啊?我听说临安的相扑大赛,可是有女人比赛的。」

  一听到鞠社,谢艺眼中立刻放出光来。

  「当然有!不过女子鞠赛多是白打,以炫技为主,少有竞逐,远不及男子正
赛。」

  他高声吟道:「鹰鹊胜双眼,龙蛇绕四肢,蹑来行数步,跷后立多时!这是
当日一位宰相的手笔,写的就是蹴鞠大赛。」

  「听起来很跩啊。」

  「再过三个月零七日,便是山岳正赛。哦,程兄可能有所不知,山岳正赛一
年一次,是六朝最要紧的鞠赛,每年都在山间举行,故称山岳正赛。我们七星社
苦练多时,又从长安请了一位跷球名家,这一次定要与齐云社一较高下!」

  「谢兄不会要亲自上场吧?」

  谢艺微微一笑,谦虚地说道:「在下是队中副挟,鞠技平常,程兄见笑。」

  程宗扬连连摆手,「你们的鞠赛我一点都不懂。」

  正聊着旁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程宗扬掀开帷幕,只见朱老头蹲在墙
角正捧着一块东西吃得下亦乐乎。

  「朱老头,你是属蟑螂的吧?什么东西都吃,怎么拍都不死。这会儿吃什么
呢?」

  朱老头含含糊糊道:「地瓜——」

  「连地瓜都有?」

  程宗扬一阵纳闷,他记得地瓜原产于美洲,这地方不会离美洲也挺近吧?

  朱老头抹了抹嘴,嘿嘿笑道:「小程子啊,那个……糖豆还有没有?」

  程宗扬这才想起来自己骗他吃的糖豆,他打量了朱老头一会儿,这老家伙似
乎没什么异样……

  「蹲下。」

  朱老头一脸莫名其妙地蹲下来。

  「站起来。」

  朱老头站起来。

  「学个狗叫!」

  朱老头发气,抖着手指住程宗扬,「俺就想吃个糖豆,犯哪条王法了!你就
这么欺负俺老人家啊你!」

  「小紫!小紫!」

  程宗扬把小紫叫过来:「怎么让这老头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

  小紫眨眨眼,「你要让他也去打鬼巫王吗?」

  「开什么玩笑?他能打得过鬼巫王吗?你只要把他也变得跟外边人一样,我
好叫他下去,让鬼武士把他砍死!」

  朱老头「咕嘟」咽了口吐沫,连忙道:「我不吃了,不吃了!」

  程宗扬斜眼看着他,「老头,你吃了糖豆没有焕发第二春?是不是真老得不
能用了?」

  朱老头那张老脸恰到好处的一红,程宗扬「哈」了一声,手指着朱老头,半
晌才贴在他耳边说:「老头,你不会真干了吧?找谁啊?」

  说着程宗扬脸沉下来,猛地抬起头。

  还好,小香瓜还在熟睡,身上并无异状。苏荔更不可能,除了她们两个,只
剩下一个女人……

  碧奴伏在角落里,身上盖着谢艺披上的毛毯。程宗扬一手伸进毯内,在她臀
间一摸,果然一片湿滑。

  程宗扬一脸坏笑地小声说:「老头,你还真行啊。爽不爽?」

  朱老头老脸涨得通红,「别……别胡说!俺……俺练的童子功!」

  程宗扬失笑道:「瞧你长得蛤蟆样,难道还能挤出童子尿来?」

  「可不是?俺就是九十,也是童子——」

  「童子鸡是吧?行了,秀才和尚,」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你要是热得睡不着,就给我盯着点时间,四个时辰之
后,喊我起来。」

  朱老头叫起来,「你这不是为难人吗?这没日没夜的地界,俺到哪儿给你看
日头去?」

  程宗扬打了个呵欠,闪身进了水晶帘,抬手把旁边的帷幕扯过来,遮住外面
的视线,然后爬上软榻。

  乐明珠趴在榻上,脸埋在一堆妖冶华艳的衣物间,睡容像一个婴儿,纯净无
瑕,身体睡得暖暖的,散发着香喷喷的气息。

  那些衣物是她从碧奴箱子里找出来的,大都冶艳暴露,穿上比不穿还羞人。

  乐明珠找来找去没有一条合适的,倦意上涌,又睡着了。

  程宗扬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小丫头只是哼咛了几声就趴在他胸口,乌亮的长
发丝一样从她雪白的肩头滑落,软软拂在身上。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酸困的肢体,这时他吸收的死气已经所剩无几,不过有谢
艺和武二郎在,再不用提心吊胆的防备。他放开心事,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程宗扬是被热醒的。怀中的小香瓜依然沉睡,她通体发热,雪白的肌肤下透
出浓浓的红色,像云霞一样,不断变幻涌动,渗出一滴滴晶莹的汗珠。

  程宗扬小心碰了碰她额头,顿时吓了一跳。乐明珠身体热得烫手,温度甚至
超过了不久之前的异样。难道是小紫又摆了自己一道?

  「小香瓜……」

  程宗扬把她摇醒。

  乐明珠星眸朦朦胧胧睁开一丝,嘟囔道:「你又要插我屁股啊……我好热…

  …要睡觉……「

  小丫头翻了个身,把粉嫩的小屁股翘到程宗扬腹下。

  程宗扬哭笑不得。虽然小香瓜雪嫩的小屁股极具诱惑力,被她滑嫩的臀肉一
赠,自己就情不自禁地硬了起来。但毕竟是性命要紧,万一她出了什么岔子,自
己就后悔莫及了。

  程宗扬放开乐明珠,连忙到外面找谢艺。谢艺盘膝靠在岩壁上,闭目凝神。

  他呼吸极慢,气息细细一缕,在鼻中往来不绝,没有明显的停顿。程宗扬略
一靠近,他便睁开眼睛,目光沉静从容。

  程宗扬悄悄把乐明珠的情形告诉他,然后低声道:「我看她不像是生病,倒
像是……我也说不上来,你对光明观堂了解得比我多,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
事?」

  谢艺露出讥讽的神情,「你该恭喜她。」

  「喂,我正经找你商量呢。说明白点会死啊?再说小香瓜又没惹你,怎么总
对她冷嘲热讽呢?」

  「光明观堂……」

  谢艺冷笑道:「若非岳帅遗命,我早就端了那个娼窠。」

  「不王于吧?」

  程宗扬把光明观堂放在一边,「你先说她有事没事吧。」

  「不就是浑身发热,红光涌动吗?不用担心。你所说的情形,与当日如出一
辙。」

  「什么当日当日的,当日还没我呢!」

  谢艺沉默片刻,然后道:「那时岳帅刚刚成名,遇上一名女子。她当时不过
双十年华,美色较之你那个丫头也不遑多让。岳帅明知她心怀鬼胎,还非要与她
虚与委蛇。两人纠缠有大半年,那女子始终推拖,却暗地设计引诱,让岳帅趁醉
强行与她交欢。破体之后,那贱人生命垂危,岳帅愧疚之下,不得不耗费真元为
她疗伤,结果大伤元气。那贱人却吸取了岳帅三成功力,非但未毙命,反而藉此
突破至凤凰宝典第七层,随即销声匿迹……哼哼!」

  「喂,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日那贱人突破第七层时,就是周身火热,通体红光涌动。我说过,她们
的凤凰宝典其实是种驻颜采补之术。小子,你被她吸了几成功力?」

  程宗扬试着催转气轮,然后皱起眉头,「没有啊。喂,别搞错了,我可没有
给她破体,我只是……」

  程宗扬在谢艺耳边说了几句,「明白了吧?」

  谢艺用奇怪的眼神瞪了他半晌,叹道:「傻小子!你吸收那么多死气,自己
半点未用,全便宜了她,还说自己没有吃亏?」

  「不是吧?」

  谢艺道:「你用生死根吸收死气已经是奇闻,如果能调息打坐一日,将那些
生机转为真元,即便无法尽数吸收,也对你的修为大有裨益。可你却像个没见过
金子的乞丐,平白捡了一个金元宝,随便扔掉一些,剩下的又转手塞给旁人!」

  程宗扬笑道:「行了行了,我自己的东西,你就别替我心痛叫冤了。只要那
丫头没事便好。嘿,那丫头出的汗一股奶香,图档:阿良扫描:阿良OCR:l
eaflife好像是从小吃奶长到现在的。」

  谢艺露出古怪的表情,最后挤出一个字:「干!」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这样温文尔雅的上流人,竟然也会骂粗话?」

  谢艺呼了口气,最后勉强摆了摆手:「你去吧。那丫头是你的了,不干白不
干,干了也白干……竟然便宜了你!」

  程宗扬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来,「话说明白,别跟我打哑谜。再兜圈子,小心
我翻睑!」

  谢艺叹了口气:「这丫头……多半是光明观堂给岳帅准备的谢礼。」

  程宗扬沉着脸,「往下说!」

  「当日岳帅大破黑魔海,光明观堂曾经答应送给岳帅两名弟子做为姬妾,嘿
嘿,好笑吧。什么光明观堂,逼急了也拿女人当礼物。但事成之后,她们又改口
称要为岳帅挑选绝色,自小培养。岳帅喜欢圆脸、丰乳、细腰,曾吩咐过,让他
未来的姬妾自小饮牛乳,食木瓜,那个乐明珠活脱脱就是照岳帅当年说的模样画
出来的。哼哼,果然天网恢恢,最后落到你手里。」

  扬脸想了半天,程宗扬终于断定,乐明珠说她要嫁给一个大英雄,说的就是
那位岳帅。光明观堂把这丫头养那么笨,不会是故意的吧?

  就在这时,室内传来一阵清悦的声音,悠长而圆润,犹如凤凰的鸣叫。

  程宗扬冲进室内,便闻到一股暖融融的异香,乐明珠胴体上鲜艳的红色已经
褪去,肌肤愈发光洁莹润。

  「还没醒?再睡把脸都睡歪了。」

  乐明珠睁开眼睛,先「啊」的一声捧住脸,看是不是真不小心把脸睡歪了,
然后才白了他一眼。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了个懒腰。那对硕大的乳球在胸前
微微抖动,在鲛绡下显露出饱满的形状。

  乐明珠爬过来,像猫咪一样趴在程宗扬膝上,舒服地蜷着身体,「我做了个
梦……」

  「什么梦?」

  「梦到你又要插我屁股。我困得要死,又想着答应过你,只珏让你插……你
插啊插啊,我屁股就热热的发起烧来……」

  两人四目交投,空气中浮动着迷人的香气,乐明珠睑慢慢红了起来。

  「我们先去找鬼巫王。等干掉他……」

  程宗扬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再来干你的小屁股,你可要乖乖的,不许喊痛
……」

  武二郎睡足四个时辰,又是龙精虎猛一条好汉,他弓腰走在最前面,庞大的
体形几乎把暗道两侧的岩石挤碎。

  紧跟着武二郎的是苏荔,然后是小紫、程宗扬和乐明珠。谢艺留在最后面。

  王于他后面跟的朱老头,大家都默契地把他忽略掉了。

  小紫的计谋完全击中了鬼王峒的弱点,突然倒戈的奴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四个时辰中,他们已经肃清了峒里所有的鬼武士,把阁罗带领的主力堵在鬼王宫
内。双方反覆搏杀,奴隶们固然伤亡惨重,数量太过悬殊的阁罗也没能重新控制
局势。

  程宗扬硬起心肠,放手让那些部族首领在前面拼杀,用他们来消耗鬼王峒的
力量,自己则养精蓄锐,利用暗道潜入鬼王宫,赶在鬼巫王与龙神合体之前,把
他干掉。

  解救出来的花苗女子都留在碧奴的住处。这时的鬼王峒已经不设防,她们随
时可以退走。至于碧奴,她也许是鬼王峒留在鬼王宫外的唯一幸存者。

  「你真的是鬼巫王的弟子啊?」

  乐明珠问着小紫。

  「你都问过我七遍了。」

  「可是你好笨啊。」

  「是啊,」

  小紫可怜兮兮地说:「乐姐姐,你一定要保护小紫哦。」

  「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好了。对了小紫,你看到我的朱狐冠了吗?」

  「在鬼王宫里面,一会儿我帮你找。」

  乐明珠一手捣住肚子,「我好饿……」

  「程头儿有糖豆,很好吃呢。」

  「你给我闭嘴!」

  程宗扬喝了一声,然后声音软化下来,「别这样看着我。那不是给你吃的。

  不信你问朱老头。「

  「哼!我才不吃呢,不许你吓小紫!」

  程宗扬酸溜溜道:「你对她怎么比对我还好?」

  武二郎抓住被程宗扬撬开,又被谢艺小心复原的铁门,直接把它从岩壁上拧
下来,丢到一旁。气流立刻涌入暗道,吹得火把一明一灭。

  武二郎背上背着两柄长刀,腰侧左右各挂着两柄,一共六把长刀,一副大开
杀戒的样子。苏荔静静跟在他身侧,目光游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紫忽然停下来,冷着脸神情凝重地对程宗扬说:「如果真的杀掉鬼巫王,
我要去杀一个人。你不许拦我。」

  「只要你不杀我们的人,我管杀谁呢。哦,你要想杀朱老头,那就随便吧。

  他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朱老头在后面小声道:「天地良心啊,真不是我干的。」

  程宗扬笑道:「占了便宜还卖乖,行了,老头,不是你是谁?」

  「是我。」

  苏荔扭头对小紫一笑,挑衅道:「你想杀我吗?」

  乐明珠不解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别吵了!」

  程宗扬喝道:「不行你们就在这儿打一场,死的找个坑埋了,活的继续往前
走。」

  苏荔朝小紫勾了勾手指,「来啊。」

  程宗扬对小紫仍不放心,那些臂钏、戒指都留在背包里,没有还她。小紫却
丝毫不惧,针锋相对地与苏荔瞪视。

  武二郎挤过来,霸道地把苏荔挡在身后。「怎么?想找事啊!」

  乐明珠挡在小紫前面,气愤地瞪大眼睛,「好啊,武二!你那么大,还欺负
小紫!」

  小紫雪白的面孔从乐明珠身后露出半截,忽然一笑,「你以为她喜欢你吗?

  她其实只把你当成育种的……「

  程宗扬一把捣住小紫的嘴巴,咬牙道:「想死啊!」

  他心里后悔不迭。

  这死丫头真不是个好种,自己不放心才把她带在身边,可带上她更不放心。

  果然,武二郎脸黑了下来,眼看就要无法收场,谢艺忽然手一扬,火把流星
般飞出;火光跳动间,映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廊。

  那一截山洞像被血洗过一样,壁上、地上满是猩红的鲜血。卡瓦的头颅被扔
在一块岩石上,那个剽悍的花苗汉子眼睛大睁着,肢体却不知去向。地上散落着
大量骨骸,仿佛被野兽撕咬过,残缺不全。角落里,一串银铃清晰可辨,躯干却
被啃食殆尽。

  眼前的一幕显然经历一场血腥的屠杀,其他花苗女子终究没能逃出鬼武士的
追杀,惨遭杀戮,连尸体也没能幸免。

  失陷在鬼王宫内的,除了凝羽,还有祁远、小魏、吴战威、易彪、云苍峰…

  …这时恐怕都凶多吉少。

  众人不再作声,快速穿过这片血腥的区域。

               第九章聚杀

  易彪浑身浴血,他旁边的吴战威也好不了多少,被长枪扎穿的大腿连血都不
再流出,只能靠在门洞上勉强支撑。

  凝羽皮甲已经破碎,腰侧一个伤口鲜血直流,染红了雪白的衣衫。连云苍峰
都受了伤,他长衫卷在腰间,胸前晕出一片血迹。小魏手臂挨了一刀,筋腱几乎
被砍断,用撕碎的衣服胡乱畏住。祁远运气最好,只是肩头中了;刚,这会儿砍
去箭羽,只剩一截箭杆还留在皮肉中,青黄的面孔毫无血色。

  被鬼王峒打散之后,他们先是找地方躲藏,又一路退到此处。不谙地形的他
们退进那扇沉重的铁门,才发现走到了绝路。

  铁门后面是一条窄窄的石桥,三面悬空,周围是黑沉沉的深渊。若非阁罗带
领大批鬼武士突然离开,又遇到凝羽援手,他们也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围攻的鬼武士数量并不比他们多几个,但完全占了上风。这样残酷的搏杀中,
才显示出他们非人的强悍。这些鬼武士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恐惧,就像一具机
器毫不停歇的杀戮。他们亲眼看到几名鬼武士用鬼角剌穿易雄的胸膛,把他的肢
体分食一空,随即便恢复了精力。

  凝羽撕下破碎的皮甲,咬住月牙弯刀,将淌血的长发挽紧,然后握住刀柄,
美目冷冷盯着鬼武士攻来的重斧。

  青铜铸成的斧轮带出沉重的风声,离身体还有尺许,凝羽闪身向前,弯刀弧
形挥出,雪亮的刀光透过斧影,重重劈进那名鬼武士胸口。

  鬼武士胸骨折断,岩石般的胸膛凹陷下去,他双臂合拢,斧柄横握手中,把
凝羽的身体圈在臂间,折断的胸骨扇状张开,血液喷涌着,仿佛要吞噬掉凝羽的
身影。

  凝羽纤手张开,一层透明的圆盾旋转着飞出,挡住飞溅的血迹,然后刀光一
闪,斩在鬼武士的手臂上。

  鬼武士手臂一震,却没有折断,接着一枝长矛毒蛇般穿透他的胸膛,重重击
在那面透明的圆盾上,将凝羽的月光盾击得粉碎,顺势剌向凝羽的胸口。

  凝羽目光微微黯淡下去,这是一个圈套,第一名鬼武士以身体为诱饵,吸引
了她的全部精力。另一名鬼武士却利用同伴的身体为掩护,施出真正的杀着。此
时自己的身体被鬼武士圈住,不仅避无可避,甚至无法阻挡。

  长矛忽然一顿,上面蓄满的力道突然间化为无形。接着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
声音:「看我的风虎云龙!」

  程宗扬右刀斩断长矛,左刀盘旋而起,劈在那名鬼武士颈中,一副声威烈烈
的样子。

  武二郎将一名鬼武士拦腰斩断,破口骂道:「你小子先出刀才开声,算什么
好汉!」

  「少说那些没用的。你瞧我这一刀怎么样?不比二爷你差吧?」

  程宗扬说着踢开那名持斧的鬼武士,一把搂住凝羽的腰身,在她脸上狠狠亲
了一口,大声道:「我程宗扬又杀回来了!」

  凝羽一手摸在他脸上,绽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哈哈,不但我回来了,还有武二、谢兄弟……我们都回来了!」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跟众人打招呼,「易彪!吴大刀!你们命真够硬的,挺到
现在!老四,怎么见我也不说话?」

  祁远龇龇牙,「你要再不来,老四骨头渣子都被人啃光了。」

  说着一滩泥一样倒下去,累得再也爬不起来。

  「还是老四会偷赖,说歇就歇,一点都不含糊。小魏!把你的手看好,回去
还要用你的弩呢!」

  小魏笑道:「弩机没了,回去我再弄个好的。程头儿,先说清楚,我给你卖
命,弩机的钱你要替我付了。」

  「跟祁远学的吧?这一路你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到五十句,怎么就跟祁远学得
这么油嘴滑舌了?」

  程宗扬放开凝羽:「云老爷子,你身子骨还硬朗?」

  云苍峰笑着拱拱手,「托福托福。一点小伤,要不了我这条老命。」

  程宗扬笑道:「那好!等回去一定跟云老爷子好好喝一场!」

  武二郎、谢艺和苏荔联手,将余下的四、五名鬼武士一股脑收拾干净。乐明
珠跑过来给众人验看伤势,虽然手边没有药物,但被她按摩过穴位,痛楚稍减,
流血的速度也减缓下来。

  角落里传来一声痛楚的呻吟,武二郎举起火把,用脚把那具浴血的尸体踢过
来,却是萨安。他一条手臂被整个咬掉,伤口血肉模糊。

  武二郎扯下他的衣服,帮他包住伤口,一边摇了摇头。这样的伤势能撑到现
在已经是个奇迹。

  云苍峰低咳几声,「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程小哥来了,我们快些离开。」

  「不用走,」

  程宗扬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鬼巫王那家伙。」

  众人都是一怔。打到这地步,大伙已经一败涂地,这位爷哪儿来的信心再打
下去?

  程宗扬扭头道:「小紫,通知他们了吗?」

  「已经说了,奴隶们在前面围攻,各个部族的首领和挑选出来的勇士从暗道
下来。」

  「你们还不知道吧,」

  程宗扬笑道:「鬼王峒的奴隶现在都归我了。哈哈,鬼王峒只有几百人,上
万名奴隶里外夹攻,踩也把他们踩死了。」

  众人又惊又喜,急忙追问。程宗扬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比鬼巫王更强的
致幻药物,只道:「你们就当那些人弃暗投明好了。嘿嘿,鬼巫王这会儿恐怕肠
子都悔青了。辛辛苦苦十几年,全都给我做了好事。跟黑魔海合作,算他小子倒
霉!」

  黑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光芒一点一点亮起。鬼巫王立在被琥珀般
钟乳石覆盖的祭台上,脸色愈发苍白。在他身后,数十名鬼武士森然而立,额头
的鬼角在火光下泛起铁器般的光泽。阁罗半跪在主人脚下,双目像血一样通红。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纹丝不动,慢慢道:「小紫,你也背叛我了吗?」

  小紫笑吟吟道:「船要漏水了。小老鼠当然要跳到别的船上。」

  「没有我,南荒再大,也没有你立足的地方了。小紫,你还是和你娘一样愚
蠢啊。」

  「她能活下来,为什么我不能?」

  「因为你娘是一条可笑的虫子,而你是一条毒蛇。即使你装成虫子,还是会
咬人的。除非他们拔了你的毒牙,把你装进罐子里。哦,你提醒了我,等我杀掉
这些人,就会这样做的。」

  众人大多是第一次目睹鬼巫王的真容,易彪目中露出彻骨的恨意。祁远倒抽
着凉气,「我怎么一瞧见他,身上就发冷呢?」

  吴战威道:「这家伙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

  武二郎狠啐一口,「原来是他娘的一个小白脸!」

  云苍峰慢慢拈住胡须,仔细打量这个只手颠覆南荒的人物。谢艺目光沉静如
初,腰侧的刀柄却动了一下,似乎想跳出刀鞘。

  「你杀不掉我的。」

  小紫柔声道:「没有人会帮你。你瞧,连你的奴隶都背叛你了呢。」

  一名南荒人从洞口钻出,他手脚细长,皮肤像蜥蜴一样布满鳞片,在火光下
隐约变幻着颜色。他冷漠的目光从鬼巫王身上掠过,停在程宗扬脸上,随即爆出
精芒。他张开口,用夹杂着嘶嘶声的喉音道:「神圣的主人!我们已经杀死了峒
里所有的敌人,外面已经没有一个活的鬼王峒人!」

  「无耻的背叛者!」

  阁罗咆哮着道:「我要杀了你们!」

  鬼巫王抬脚踏住阁罗肩头,把他踩在地上。阁罗浑身颤抖,嘶声叫道:「主
人!是阁罗带来这些毒蛇一样的异乡人!请放开我,让阁罗死在你面前!」

  「你早就该死了。但不能死。」

  鬼巫王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谁让你是我最后的族人呢?达古已经死了,还
有很多人也死了。你们都死掉,鬼王峒的血脉就没有了。」

  阁罗发出一声悲鸣,两行血泪从他发蓝的面孔淌下。鬼巫王身边的鬼武士有
四、五十名,即使加上受伤的易彪他们,数量也相当于自己的四倍以上。

  虽然依靠毒品把鬼巫王的奴隶据为己用,可程宗扬还没办法像鬼巫王那样自
如的操纵这些奴隶,至少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去把那些奴隶同时召唤过来,只能等
他们接到消息之后陆续赶到。

  现在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程宗扬转着眼睛,与小紫目光一触,顿时
有了王意。他提起刀,高声叫道:「鬼巫王!你奴役的部族现在都姓程了!想群
殴,一人一泡尿也能把你淹死!要单挑,嘿嘿,有我们武二爷在,想也知道你会
把裤子都输掉。不如让我的奴隶跟你斗上一场,大家热热身。」

  鬼巫王盯着程宗扬,然后松开脚,「起来吧,让你的武士替你战斗。」

  阁罗大声嚎叫着,召唤他的武士。

  一名鬼武士挤出人群,他身上刺满符文,头顶的鬼角不是一个,而是一对,
宽阔的背脊像山一样隆起。阁罗打开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罐子,几点碧蓝的鬼火飞
出,鬼武士皮肤上黑色的符文同时亮起,闪动着碧磷般的光焰,在身上游动。

  那名蜥蜴般的首领毫不畏惧地扑过去,细长的手臂抡起一柄用来锻造铁器的
重锤。

  鬼武士不带感情的瞳孔微微收缩,接着屈臂举起一面沉重的铜盾。那面铜盾
足有常人肩膀高低,盾下带有尖刺,本来是钉入土中阻挡对方冲锋的重型护盾,
需要三名壮汉才能抬起,他却轻易挽在臂上。

  「篷!」

  青铜铸成的盾牌发出一声震响,重锤随即弹开。蜥蜴模样的首领如受雷殛,
双臂弯曲过来,鬼武士右手一枝三股尖叉挺出,凌空穿透了他的躯体。

  鬼武士甩开叉尖的尸体,然后妖魅般一旋身,在众人身前出现。

  首当其冲的就是武二郎,他狞笑一声,双腿蹬地,身体斜扑上前,然后屈起
手臂,用他铸铁般的手肘砸在盾上。

  那名鬼武士浑身的光焰一暗,重盾发出难听的闷响,摇摇欲坠。

  「我闻到猛虎的气息……」

  鬼巫王皱起眉,「是白武族的勇士又回到南荒了吗?」

  武二郎两米多的身高面对异化过的鬼武士也不落下风,他抬起长腿,一脚踏
在盾上,把那名鬼武士蹬得后退数步,横眉竖眼地骂道:「南荒没了我们虎族,
哪儿蹦出来你这个孙子充大王?」

  鬼巫王脸色沉了下去,那名鬼武士挥起重盾,尖叉紧贴着盾牌刺出,捅向武
二郎的大腿。武二郎身体横飞,空中一记鸳鸯腿,连环踢在鬼武士胸口,接着反
手握住背后的刀柄,喝道:「程小子!看清二爷的风虎云龙!」

  剌耳的风声响起,整个洞窟的空气都仿佛被他的刀锋扯动,奔腾着汇聚在刀
锋上。他右手长刀在风雷中仿佛幻化成噬人的猛虎,扑向鬼武士执盾的左臂。左
手长刀犹如翻滚的巨龙,龙首一摆,便将尖叉绞得粉碎。鲜血同时从鬼武士的手
臂和脖颈进出,随着凌厉的刀风溅到洞窟顶部。

  武二郎收回双刀,雪亮的刀锋没有沾上一滴血迹,他一脸牛气地说道:「小
子!看到了吗!不是跟你吹,二爷这刀法……」

  程宗扬啧啧赞叹道:「刚才还被打得跟死狗一样,这一眨眼就脱胎换骨,二
爷,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不等武二郎开骂,程宗扬就叫道:「鬼巫王!你手下的鬼武士都是草包!谁
敢跟我们武二爷斗一场?」

  阁罗喘着粗气,他罐子里收集的魂魄可以大幅强化鬼武士的力量,没想到那
个猛虎般的汉子如此凶悍。他弹出磷火,两名鬼武士同时跃出,皮肤上的符文刺
青磷光流动。

  程宗扬叫道:「两个打一个,鬼巫王,你还要不要脸?」

  苏荔不作声地掠出,银亮的蝎尾弯钩般荡起,替武二郎挡住一枝长矛。武二
郎心里那点芥蒂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一张凶脸乐开了花,抖擞精神跟苏荔并肩对
敌。

  阁罗狂叫着接连掷出磷火,鬼武士不断跃出,都被武二郎和苏荔挡住。

  程宗扬提刀指向鬼巫王,「光叫喽罗有什么意思,敢跟我斗一场吗?只要你
赢了,我立刻走人,你想怎么跟龙神亲热就怎么亲热。你如果输了,就给我滚到
地下去,一辈子都别出来!」

  乐明珠在旁边帮腔,「鬼巫王!你敢不敢!」

  小紫翻了翻眼睛,程宗扬开出的条件是赤裸裸的无耻,只有乐明珠才以为是
公平的。

  鬼巫王道:「你还想走吗?天命者,你小看了我的力量……」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一阵波动,阴寒的气息随即从地下涌出。

  「哇!这是什么妖怪?」

  乐明珠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抱住程宗扬的手臂。

  武二郎暴喝着腿部用力往上一提,一只女人的手掌抓住他的脚踝,惨白的躯
体从他脚下飞出,在空中腰身一折,落在地上,双乳僵硬地跳动几下。

  她赤裸的身体泛着毫无生气的光泽,修长的脖颈间留着一个被牙齿咬出的创
口,美丽的面孔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

  濒死的萨安已经接近弥留,不停发出呓语,这时突然睁大眼睛,嘶声叫道:
「丹宸!」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使他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朝丹宸走去。

  「小心!」

  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萨安却充耳不闻。

  丹宸张开双臂,美丽的面孔呈无表情。她赤裸的双乳挺起,展臂将萨安拥入
怀中,小腹挺起,磨擦着他的手臂,接着咬住他的脖颈。

  「嗷……」

  萨安痛极而叫,手臂却被丹宸圆润的大腿夹住。他身体抽动着,仅剩的手掌
在丹宸丰满的臀间迅速干瘪,直到被丹宸吸尽最后一滴鲜血。

  「啊!」

  洞口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接着变成长嚎,「啊——啊——」

  娄蒙挤开人群,嚎叫着从台阶上奔下,冲向自己变成行尸的妻子。

  丹宸慢慢抬起头,沾血的唇办变得殷红。她松开手,已经干枯的尸体从她胴
体上滑下,那只皮肤鱼畏着骨头的手臂还插在她腿缝间。桃花般的鲜血溅在她胸
乳上,皮肤透出异样的光泽。血迹蜿蜒而下,淌入腹下弯曲的耻毛中,那些细软
的毛发色泽愈发乌亮。

  娄蒙刚奔出几步,身体就猛然扑倒。一具惨白的躯体攀在他身上,双腿像两
条白蟒盘在他腰间,与他纠缠着在地上翻滚;穿在那具肉体上的铁链与乳尖和腹
下的饰物碰撞着,发出金属撞击的碎响。娄蒙强壮的身体每翻滚一次就变得更为
干枯,当在丹宸脚旁停下,已经化为干尸。

  乐明珠虽然很害怕,仍然瞪大眼睛,嘴巴张成圆形。

  朱诺与丹宸并肩而立,就像从坟墓中走出的双姝,散发着妖艳而诡异的阴森
气息。

  凝羽刀光匹练般挥出,两具女尸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朝武二郎掠去。凝羽
闪身向前,拦住最强的朱诺,把丹宸放给武二郎和苏荔。

  乐明珠嘴巴「啪」的合上,然后叫道:「我去帮凝羽姐姐!」

  程宗扬一把拽住她:「你去给大家裹伤!」

  让这丫头上去添乱,凝羽就真危险了。

  程宗扬守住通向井底的唯一通道,在他侧前方是进入洞窟的入口,鬼巫王则
占据了洞窟中央区域。与娄蒙一起赶来的部族首领与鬼武士撞在一起,场面随即
变成混战。

  「你以为这些奴隶就能击败我吗?可笑的天命者。」

  鬼巫王冷冰冰道:「再多的麻雀也斗不过一只雄鹰,成群的绵羊也害怕孤狼。」

  他厉声道:「南荒的秩序将由我建立,即使你有着天命的印记也无法更改!」

  鬼巫王斗篷飞起,腰侧的鬼羽剑跳出寸许,他探出拇指,在剑锋一搪,然后
抬起手。

  一滴鲜血从他苍白的手指涌出,随即滴落下来,悬在距离胸前尺许的空中,
微微滚动。

  忽然一团阴风掠过,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本能地露出恐惧。武二郎已经砍翻
工二名鬼武士,苏荔却陷入危险。面对自己过往的好友,苏荔只用手里的弯刀抵
御丹宸的攻势,蝎尾几次挥出,都犹豫着收回。

  武二郎用刀柄磕开对手的兵刀,毫不客气地抬腿一蹬,踹在丹宸胸口。丹宸
身体向后弯折过去,反手撑住地面,接着那团阴风从她腿间涌出,袭向武二郎。

  「什么破玩意儿!」

  武二郎「呼」的一刀劈过去,那团阴气一滞,然后水一样绕过刀锋,缠住武
二郎的手臂。

  「阴煞!」

  苏荔惊惧地叫道。

  武二郎牙关「格」的一声咬紧,粗壮的手臂像被一团雾气缠住,变得灰白。

  他臂上肌肉暴跳,似乎正在被无形的阴煞吞噬血内。

  接着人群中发出一串惨叫,那头白骨猛虎从虚空中出现,弯刀般的獠牙撕开
奴隶战士的肢体,骨尾钢鞭一样甩动着。一名生着熊臂的南荒战士奋力挡住骨虎
尾巴的一击,身体随即被一团滴着火焰的岩浆吞没。

  赶来的奴隶越来越多,他们毫不畏惧地冲入洞窟,接着被那些可怕的敌人击
溃。

  他们大都是各个种族的勇士,但和他们一样,那些鬼武士也来自于各个部族。

  他们无情地搏杀着,各自充满对主人的忠诚。

  随着不绝于耳的嘶嚎声,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不住溅血倒下。一个自己不认
识的南荒汉子被骨虎咬去一条手臂,却拼命将长刀斫入骨虎胸腔,砍断它一根胸
骨。还有一个被鬼武士剌穿身体,仍死死抓住长矛,让同伴趁机把武器砍在鬼武
士身上。

  近距离目睹这血肉横飞的一幕,乐明珠手掌微微发抖,小紫唇角却挑起一条
漂亮的弧线,目光变得兴奋。

  而自己……程宗扬发现自己苋然没有感觉。就和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一样,平
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知道那些人在为自己而死,却激不起一点怜悯、同情,甚至惊讶的感觉。

  他们就像棋子,从一只手交到另一只手中,而自己完全抽离于棋局之外。

  程宗扬看得眼花缭乱,忽然手臂一紧,被苏荔的蝎尾缠住。程宗扬倒抽一口
凉气,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抗议,便看到尾钩中紫黑色的毒液一收,变得透明,接
着画破他的手臂,带出一片血花。

  程宗扬惨叫道:「用不了这么多吧:」苏荔蝎尾甩出,鲜血点点滴滴洒下,
那团阴气尖啸一声,放开武二郎,消失在人群中。武二郎退开一步,勉强稳住身
体,被阴煞缠过的手臂明显细了一圈,血管一条条鼓起。

  赶来的奴隶不多时已经伤亡殆尽。阴煞如同一团扭曲的空气,旋转着扑向凝
羽,却被她的月光盾挡住,无功而返。

  程宗扬按住伤口,朝鬼巫王道:「不是四煞吗?还有一个怎么不出来?」

  小紫细声细气道:「那个在水里,还没有被鬼巫王大人收服呢。」

  程宗扬呸了一口,「什么破玩意儿!一滴血都抗不住。下次大爷用尿试试,
一泡尿就把他们都浇灭了!」

  「天命者,我不会把你变成行尸。」

  鬼巫王道:「我会切开你的额头,找寻迩让凶煞畏惧的秘密。」

  程宗扬笑道:「太麻烦了。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就直接拿去喂狗。」

  朱诺的铁链在月牙刀上不断溅出火花,即使变成行尸,依然能看出她曾经矫
健的身手。她攻势越来越凌厉,凝羽的月光盾已经被击碎数次,光芒渐弱,腋下
的伤口让衣上绽出一朵血花。

  程宗扬按住刀柄,却被谢艺挡住。

  他掏出墨镜戴在鼻梁上,然后挽住衣襟,双手一分,撕开外衣。

  凝羽发丝散乱开来,她倔强地咬住嘴唇,弯刀毫不退让。忽然布影一闪,谢
艺双手递出,隔着衣物扣住尸鬼的双腕。

  朱诺僵硬的面孔抽动一下,然后朝谢艺颈中咬来。她嘴唇和分叉的舌头都苍
白得毫无血色,令人毛骨悚然。

  谢艺十指一扭,女尸腕骨错开,铁链「铛啷」一声掉在地上,接着谢艺斜身
上前,手掌一抹,准确地刺进她乳下的伤口,拧住那颗已经干枯的心脏。

  朱诺浑圆的乳房向上鼓起,双目上视,瞳孔中碧幽幽的鬼火微微跳动一下便
消失了,变得一片空洞。谢艺一手扯下她的心脏,用布块包住,从她体腔内扯落
出来。

  朱诺赤裸的身体慢慢跪倒,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十章决战

  谢艺把裹着心脏的布包放在一旁,淡淡道:「生死,命耳。技不如人,虽死
无怨,大人将生人炼为尸鬼奴役,未免太过。」

  鬼巫王冷冷道:「生死在我一念之中,这些蝼蚁生既无用,死后受我驱使,
也是她们的用处。」

  「天地自有其道,大人纵有通天巫术,如此逆天地之道而行之,终究也不过
石中之火,徒劳无功。」

  「无知之徒。」

  鬼巫王怒道:「一旦我获得神力,便与天地同寿。即便你摘去尸心,我也能
让她起死回生!」

  苏荔终于鼓足勇气,一声娇叱,蝎尾破空挥出,闪电般贯穿了丹宸的腹部,
尾钩击在她的椎骨上,发出格的一声脆响。

  丹宸椎骨几乎折断,脸上却没有一丝痛楚表情;她若无其事地伸出手,一把
握住苏荔的蝎尾,被贯穿的小腹没有丝毫血迹流出。

  苏荔凤目生寒,蝎尾一卷一挥,将变成尸鬼的好友用力甩出。丹宸腰身重重
磕在石柱上,身体几乎弯折过来。

  鬼巫王手微微一抬,丹宸慢慢起身,裸露着腹部的创口走到鬼巫王身边。

  「这是世间最忠诚的奴隶,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鬼巫王抬起腿,女尸鬼顺从地俯下身,让主人把脚放在自己背脊上。虎煞拖
着白骨森然的庞大躯体,格格作响地走到主人身旁,昂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白森森的齿骨沾满鲜血。炎煞攀在鬼巫王身后的石柱上,像一团燃烧的液体,不
住滴下带火的岩浆。看不到形体的阴煞在空气中盘旋移动,散发出阴寒的气息。

  阁罗咬着牙,面颊的肌肉微微抽动。在他旁边,体格壮硕的鬼武士岩石般矗
立着,只要他一个动作,就会毫不犹豫地扑来。

  武二郎、凝羽已经无力再战,完好无伤的只剩下自己、苏荔和谢艺。丢失朱
狐冠的乐明珠虽然修为比自己想像的要高,但程宗扬对她的希望只是不拖大家后
腿。至于小紫,她不在自己背后插一刀,自己就该谢天谢地了。

  谢艺按着刀柄,刀削般的身影如同一块锋利的礁石面对着鬼巫王,令众人平
添无数信心。

  如果不是有谢艺,自己根本不会与鬼巫王正面硬撼。程宗扬心里暗自嘀咕,
谢艺一个人就这么猛,当日岳帅身边的星月湖卫士该有多强?

  空气仿佛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走进洞窟。

  他脚步虚浮,一看就不是身有武功的样子,却毫不迟疑地走进这片杀戮场。

  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手掌被铁凿磨出厚厚的粗茧,头发草草挽了个结,里
面夹杂着岩石细碎的层粉——木然的表情,就和程宗扬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石匠目不斜视地走到祭坛前,对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视若无睹,然后扬起脸,
「我要走了。」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语调刻板生硬,就像说别人的事一样平淡。鬼巫王
却眼角一跳,随即露出勃然怒意。即使所有的奴隶都背叛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如
此失去冷静。

  鬼巫王脸色变得铁青,他压抑着怒意二泛声道:「你为我雕刻的石像还没有
完成。你不是喜欢雕刻吗?我会让人给你找来最好的石头!不要忘记你主人的承
诺!他允诺派来最好的石匠,使我的功绩永世流传!做为回报,每征服一个部族
我都给他送去相应的报酬!」

  石匠不带感情地声音道:「主人感谢你的慷慨。」

  「可是你竟然背弃了承诺!」

  「我已经遵照承诺,雕刻下你所有的功绩。」

  「我将与龙神合体!」

  鬼巫王咆哮道:「这样的神迹应该刻在南荒每一块石头。」

  鬼巫王的吼声在洞窟间滚滚传开。石匠不为所动,仍然用他刻板的声音说:
「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后面没有了。」

  鬼巫王暴怒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下来。片刻后,他疯狂地大笑道:「可笑啊!

  连你的主人也背叛我了吗?「

  鬼巫王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怒吼道:「可憎的黑魔海!我早该知道你们不
可信任!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错了!没有谁能够阻止我!即使没有你们,我仍然
会与龙神合体!成为南荒永远的主人!」

  「主人说他不能再与鬼巫王大人合作非常遗憾,同时祝愿鬼巫王大人能顺利
与龙神合体。」

  言辞虽然客气,石匠的语气却殊无敬意,他像宣告一项无关紧要的工程进度
一样,说完,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向鬼巫王道别。

  被他无礼的举止激怒,阁罗尖啸着挥出自己的长鞭。

  「让他走。」

  鬼巫王喝道:「鬼王峒从不乞求朋友!」

  长鞭重重落在一根石柱上,纷飞的石层溅在石匠脸上,那个年轻的石匠面无
表情,浑然无所觉地往前走,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鬼巫王像深思一样微微低下头,片刻后唤道:「阁罗!」

  鬼巫王放缓语调,「从这个洞口出去,在第七根石柱旁边,你会找到一个入
口。在它的尽头有我们祖先留下的钟甲——我命令你,以你最快的速度赶去,把
它取来。」

  阁罗在脸上抹了一把,毫不犹豫地掠向洞口,去为自己的主人效劳。

  阁罗带出的风声迅速远去,守在平台前方的几个人心都悬了起来。鬼巫王现
在的实力就足够压他们一头,再加上那件鬼知道有什么巫术的铠甲,大伙都可以
考虑逃命的事了。

  小紫忽然一笑,「他不会回来了。」

  她眨了眨眼,天真地说道:「那条地道没有尽头,鬼巫王知道自己要死了,
才把他骗走。」

  鬼巫王宽大的斗篷飘落下来,露出身上黑色的钟甲。

  「碧奴的白痴女儿,」

  鬼巫王声音像雾一样弥漫开来,「你忘了告诉他们,魇魅会扑杀一切有生命
的物体……」

  鬼巫王手指抬起,用鲜血在空中绘出一个殷红的鬼脸图案。

  鬼脸缓缓旋转,圆形中间的三角向上翘起,仿佛一个大笑的嘴巴,当它掉转
过来,弯垂的嘴角又如同一个大哭的表情。

  「在黑暗的最深处哭泣的魇魅,我在召唤你们……」

  鬼巫王用低沉的声音吟诵道。

  一具妖艳的女体从血泊中升起,鲜血顺着她的发丝,流过她那张模糊不清的
面孔,忽然她一甩长发,血滴四散飞开。

  她雪白的脸庞从滴血的发问露出,程宗扬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自昌苋然看到凝羽的面孔。她神情冰冷,长长的眉毛像羽翼一样飞起,眉宇
间隐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凄婉。

  程宗扬连忙朝旁边看去,凝羽也同样露出震惊的表情。乐明珠吃惊地叫了起
来:「哎呀!大笨瓜!它怎么长得和你一样!」

  程宗扬惊醒过来,急忙叫道:「不要看它的脸!」

  武二郎望着魇魅,不知看到了谁的面孔,表情古怪之极。片刻后他扭头看向
苏荔,两人四目交投,苏荔唇角扬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武二郎精神大振,伸出那条完好的手臂,抄起一块岩石,暴喝着朝魇魅的影
子砸去。

  石块带着凌厉的风声飞到半途,忽然「砰」的一声碎裂。一只血淋淋的拳头
从虚空中伸出,硬生生将岩石击得粉碎。那是另一具魇魅,他五官一片朦胧,只
有一张巨口像野兽一样张开,吞下飞溅碎石,在齿间咬得格格作响。

  鬼巫王身前的鬼武士同时迈步,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朝众人逼近。

  「都退回来!」

  程宗扬叫道:「守住洞口!他的手下已经不多了,那些奴隶很快就能攻进来!」

  祁远和小魏把易彪、吴战威扶到铁门后面,程宗扬和苏荔左右守住入口,只
有谢艺仍站在最前方。

  他握住刀柄,身体犹如离弦的利箭般射出。魇魅张口喷出一片咬成砂砾的碎
石,谢艺拔刀在手,刀锋在砂砾间溅出一道眩目的火花,劈入魇魅的额头。

  魇魅头颅像影子一样凹陷下去,在谢艺墨镜中映出一个诡异的图像。谢艺撤
刀,左掌拍向魇魅还未复原的头颅。魇魅身形一瞬间变得坚如铁石,伸出尖长的
指爪,朝谢艺腰间插来。

  「我来帮你!」

  乐明珠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口,不顾程宗扬的阻拦,朝那些鬼武士掠去。

  程宗扬看着这个冒失鬼直接陷入鬼武士的包围中,鬼巫王身边的骨虎和炎煞
左右扑去,不由瞠目结舌。

  小紫同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游目四顾。易彪和吴战威靠在门后的死角处,
还能动的祁远、小魏在旁守着。武二郎与苏荔立在一起,凝羽靠在程宗扬身侧,
连云苍峰都拿起刀。只有一个人不见踪影——朱老头。他嗅觉比耗子还敏锐,鬼
巫王刚出现,他就嗅出危险,溜得不见踪影。

  一只只魇魅被鬼巫王召唤出来,这些介于鬼魂与尸体之间的鬼物比鬼武士更
强悍,比尸鬼更灵活。谢艺刀法锐利,往往出其不意地找出对手的弱点,一击必
杀。这些魇魅却仿佛全无弱点,即使被谢艺砍中,也能迅速复原,仿佛一群不死
的妖魔。

  乐明珠大声道:「看我的——凤——凰——宝——典!」

  随着一声清唳,那些没有颜色的魇魅被映上一层火红的光泽。乐明珠雪白的
胴体在空中扬起,发带飘落,乌亮的发丝瀑布一样滑下。

  她双手握拳,一足提起,一足虚点,像只骄傲的凤凰般昂起头,白玉般的肌
肤透出眩目的红光。然后她回过头……

  「给我一把剑!」

  刀还有几把,毕竟武二郎带着。走南荒,剑可以不带,刀是绝对少不了的。

  能劈能砍还能当菜刀用,用途比剑多几十倍。事实上整个商队除了乐明珠那
柄平时看不到的短剑,没有人用剑。问题是这丫头都冲上去了,才想到没拿武器,
这疏忽也太过分了吧。

  「快点啊!」

  小丫头着急地说。

  谢艺刀如闪电,霍霍跳动着将两只魇魅劈开,然后旋身斩下一名鬼武士的鬼
角,对旁边的乐明珠理也不理。

  骨虎挺起足有乐明珠半个身体大的头颅,张口朝她咬来。小丫头「哇哇」大
叫,一边握紧拳头,带着流淌的红光打在虎煞弯刀般的獠牙上。虎煞白森森的齿
骨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然后「卡」的一声咬紧。

  乐明珠飞鸟般从虎煞齿缝间掠出,头上的穹顶一团暗红的岩浆陡然鼓起,伸
出一只火焰巨掌,抓向她的脖颈。

  乐明珠散开的发丝被火焰烧炙得弯曲,忽然一把沾血的钢刀飞来,钉在炎煞
掌中。沾上血迹的岩浆立即凝固如同岩石,使乐明珠逃开一劫。乐明珠娇呼着双
拳齐出,火热的劲风发出一串爆响,将受创的炎煞击成四溅的岩浆。

  「咦?」

  乐明珠惊讶地叫了一声。

  乐明珠这一拳之威不但自己惊讶万分,连谢艺也为之动容。他眼光远超程宗
扬等人,乐明珠的修为深浅,他一眼就能看得八九不离十。这丫头虽然出自光明
观堂,修为可平常得紧,不过三级上下,与易彪相仿。可她摘掉防身的朱狐冠,
修为立刻升了一个等级,只比苏荔略逊一筹。而此时,她的修为更有突破,已经
有四级上的水准,隐隐超过了凝羽。难道是因为……

  谢艺回头看了程宗扬一眼,那小子一把掷出钢刀,扯开嗓子叫道:「回来—
—」

  「我才不要和你一样躲在后面!」

  乐明珠大声说:「我们光明观堂弟子从来都不怕危险!」

  小紫朝程宗扬做了个鬼脸,一边伸出手指,在脸上羞羞地刮着。

  程宗扬很想把她拽过来按到自己膝上,狠狠打她一顿屁股,至少把她的小屁
股打肿。

  「你不是不怕危险吗!」

  程宗扬叫道:「和它们打有个屁用!来和我一起杀龙神!」

  乐明珠顿时来了兴趣,「在哪儿?」

  众人里,只有苏荔到过这里,闻声顿时惊道:「你疯了!」

  凝羽身体一颤,抬起眼睛。程宗扬笑道:「放心,我这人最怕死。自杀的蠢
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干。在这儿乖乖等我。」

  说着放开手,返身朝平台掠去。

  乐明珠一脚踹在一名鬼武士胸口,趁势飞起。半空中,一个无形的屏障突然
张开,在她涌动的红光下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形。

  乐明珠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阴煞,她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个人影就破开红
光,森冷的气息水一样涌来。

  谢艺身随刀走,一刀劈开阴煞,然后咬指出血,一指点在阴煞眉心。阴煞从
乐明珠身旁退开,消失在空气中,额上那滴鲜血却再也无法抹去。

  谢艺对光明观堂芥蒂极深,这时出手相救,让乐明珠也有点发呆,愣了一会
儿才说:「谢谢你啊。」

  谢艺转身掠出,径直朝鬼巫王扑去。

  程宗扬立在平台尽头,深深吸了口气。他说要杀龙神并不是心血来潮,与鬼
巫王正面硬拼,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胜过鬼巫王。

  鬼武士、魇魅……程宗扬相信,他的尸鬼绝不止丹宸一个,还有更多没有召
唤出来。

  相比之下,井底那个蛰伏的生物也许是个更好的目标。如果小紫没有说谎,
龙神一直在祭品的作用下沉睡,他们就有机会在鬼巫王煮成这锅熟饭之前,先干
掉龙神,砸了他的锅。

  「哇!」

  乐明珠低头看去,失声道:「这么高!」

  程宗扬把她挡在身体前面,然后伸手解开她的鲛绡。乐明珠小脸一红,「你
干嘛!」

  「嘘!」

  程宗扬拉开鲛绘,把两端缠在腕上,「抱住我。」

  乐明珠虽然不愿意,但身体已经被他看光光了,只好抱住他的腰,两团丰挺
的硕乳顶在他身上。

  气流从井底涌起的一刻,程宗扬抖开鲛绡,挺身朝黑暗的深渊跃下。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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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内容简介:

  众人齐心仍挡不住鬼巫王与龙神合一,气焰高涨的鬼巫王却没有发觉自己是
为他人作嫁,人龙合体合是合了,但不是鬼巫王合龙神的体,而是龙神合了鬼巫
王啊!!!面对暴怒的巨龙,程宗扬一行与南蛮诸部落该如何求生?

  弑母的小紫、借种的苏荔,就算程宗扬能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南荒人坐下来谈
判,也挽不去刻入他们血骨中的不安与杀戮,面对这无解的纠葛,程宗扬也只能
但尽人事??

  终于挥别南荒这个令他惆怅又费解的地方,程宗扬却发现,自己的冰蛊离发
作只剩十几天,而距离五原城还有一个多月路程!!!

               第一章布阵

  强大的气流从井底升起,剧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使人几乎无法呼吸。

  程宗扬竭力舒展四肢,身体水平,手中鼓满风的鲛绡弓起,仿佛一道彩虹悬
在空中,减缓了两人坠落的速度。

  程宗扬紧盯着黑暗的井壁,一边计算着心跳。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十三次心
跳之后,从井底升起的气流突然消失,鲛绡传来的拉力减弱下去,身体的坠势猛
然加速。

  被小紫暗算而困在井里的时候,程宗扬已经发现井底上升的气流不但强劲,
而且很有规律。每隔三百次心跳出现一次,持续时间是十三次心跳。

  十三次心跳的时间大约是十秒,平常情况下,足够他们落到井底,但这股上
升的气流太过强烈,大大阻缓了坠落的速度,以至于气流消失,自己离井底还有
三十公尺的高度。这样的高度即使是跳水也极端危险,一旦角度失误,平跌下去,
强大的冲击力也足以致命。

  虽然早有准备,气流消失的一刻程宗扬背后仍禁不住渗出冷汗,抱在他腰间
的乐明珠更是吓得不敢睁眼,两团充满弹性的美乳紧紧贴在他胸前,传来急切的
心跳。

  程宗扬紧盯着飞速掠过的井壁,然后双臂一挥,鲛绡贴住光滑的井壁,猛然
绷紧,扯得手腕一阵剧痛。程宗扬旋过身,背脊在井壁上狠狠一撞,那条充满韧
性的鲛绡晃动着慢慢停住。

  忍着手腕的疼痛,程宗扬暗暗透了口气。幸好是这幅鲛绡,换作其他布料承
受两个人从高处坠下的重量,肯定要被撕烂。

  乐明珠悄悄从他怀中抬起眼睛,惊讶地看着鲛绡悬在井壁一个细小的凸起上
面。

  程宗扬笑道:「小香瓜,怕了吗?」乐明珠脸色雪白,仍强撑着声音发抖地
说:「我……我才不怕……」

  「那就好。等会儿我们再跳一次——喂,你的腿是不是在发抖?」乐明珠讷
讷说:「我想回去……不是啦,我是想,怎么回到上面去?」「啊?」

  程宗扬惊讶地说道:「你还要回去?我难道没有告诉你吗?跳下来就回不去
了。

  往后我们只能待在井底,哪儿也去不了。「

  乐明珠生气地说:「你骗人!你肯定有办法回去!」程宗扬道:「想听实话
吗?真的没有。不过在下面也没什么不好,平时让他们给咱们扔点吃的,然后我
们就……」程宗扬贴在她耳边道:「玩插屁股的游戏,到时在井下没有人打扰,
我们每天想插几次就插几次……」

  程宗扬在乐明珠耳边开着玩笑,缓解她的紧张,其实自己也心头忐忑。井底
那个庞然生物很可能就是鬼巫王说的龙神。不管它是否真的是龙,体形够大是肯
定的。

  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冒险,但有些危险无法躲避。如果在上面的洞窟强撑下去,
等到鬼巫王与龙神合体,获得龙神的力量,众人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好在龙神一直沉睡,干掉一条睡龙的危险总比面对获取龙神之力的鬼巫王要
小。至于小香瓜,程宗扬再大度也不愿意拿了她的鲛绡,让她光着身子给鬼巫王
看,只好带她一同冒险。

  当气流再次涌起,程宗扬用脚撑住井壁,奋力向上一纵,双手抖开鲛绡,带
着乐明珠朝黑暗的深处坠去。

  身体被气流托起,井底岩石般的凸起依稀可见。气流停止的刹那,程宗扬一
翻身把乐明珠抱在身前,背脊朝下,失去凭借的身体石块般堕入井底。

  「篷」的一声,背脊重重撞在一片坚硬的物体上。程宗扬眼冒金星,浑身的
骨骼仿佛都被摔得散开,发出格格的响声。

  乐明珠骑在他腰间,巨大的冲击力使她上身弹起,两团丰满的乳球在胸前沉
甸甸跳起,抖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光,然后又跌到他怀中。

  程宗扬搂着乐明珠香软的肉体,吃力地调匀呼吸。

  平台距离井底差不多有二十层楼高,从这样的高度跳下来,无疑是一个巨大
的冒险。幸好,自己赢了。

  第一次被小紫暗算跌进井里,能攀住井壁的凸起完全是凭运气。这一次凭的
则是勇气和眼力。

  乐明珠余悸未消,伏在程宗扬怀中不停发抖。程宗扬忍痛摸出火褶,去掉封
在上面的石棉,用力吹了几口,火光亮起,映出眼前一个巨大的空间。

  待在井底,程宗扬才真切认识到这口井有多么巨大,自己就像一只偶然闯进
巨人国的小蚂蚁,向上仰望只能隐约看到井壁中段透出的光亮。而那个不知名的
生物盘踞在井底,深井巨大的空间甚至无法容纳它的头颅。

  洞窟内没有程宗扬想像中满布的尸骸,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上面淌着
龙涎一样透明的液体,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奇异的香气。那条庞然巨物伏在洞
底,头颅半埋在岩石间,在这股异香中沉沉入睡。

  它凸起的眼球像山丘一样巨大,此时覆盖着一层岩石般的眼睑,正在沉睡。

  宽长的嘴吻前端没入岩石,嘴吻后部一对弯齿交错咬紧,每一枚都有三四个
人那样高。在它吻部两侧,各生着一条长长的软须,鼻部山峰一样隆起,颈后与
颔下长满浓密而坚硬的鬃毛。头顶一对巨大的弯角,一直延伸到井壁的岩石中,
角质苍黑如铁。

  那巨兽体表覆盖着鱼一样的鳞片,仅仅额头一片鳞甲,直径就比程宗扬整个
人还长。鳞片色泽乌黑,上面生长着金属般的纹路,像年轮一样密集,最上面的
部分由于久远的岁月,纹路已经连为一体。厚重的鳞甲与山体黑色的玄武岩交融
在一起,分不出哪个是鳞片,哪里是岩石。

  「这……这是什么东西?」「龙。」程宗扬用发干的声音道。

  没想到自己会见到一条真正的龙,而且是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它的头颅和传
说中的龙一模一样,龟目、鱼鳞、鹿角、狮鬃、鲇须、牛耳……那条披着鳞片的
庞大身躯伸入岩石,与大地融为一体,就像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兽,充满了远
古的神秘气息。

  本来对干掉龙神兴致勃勃的乐明珠这会儿大气也不敢出,直瞧着这头庞然大
物发呆。

  程宗扬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像一名骑士那样去完成屠龙的壮举。望着
巨龙庞大的头颅,程宗扬觉得给自己一根牙签去宰一头大象可能更容易一些。

  这家伙实在是太大了。站在它的鼻梁上,看着它的额头,就像山一样,浓密
的龙须低垂下来,每一根都有两丈的长度。

  「哇……」乐明珠两手捂着胸口,小声惊叹道:「真的是龙呢……它好大啊
……喂,你要怎么杀它?」程宗扬老实答道:「不知道。以前没杀过。」

  「你先想。」乐明珠眼睛发亮地说:「我要拔一根龙须带回去给师傅!」

  程宗扬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知不知道你光屁股的样子很惹火
啊?再晃你那对大奶球,我就先干你的屁股,再去干掉龙神。」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抢过鲛绡裹在身上,然后小鸟一样快乐地朝巨龙颈侧飞
去。

  巨龙伏在岩石间,对身上多出的两人毫无反应,不知道是他们太渺小,还是
因为巨龙仍在鬼巫王的巫术中沉睡。

  程宗扬抬起手放在巨龙厚厚的眼睑上,仿佛摸到一片坚硬的岩石。

  巨龙眼睑再结实,总硬不过钢刀,真不行自己还有珊瑚匕首,就算它眼皮真
是岩石做的,也能掏出一个洞来。

  程宗扬暗道:只要刺瞎它一只眼睛,不怕它不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鬼巫王
想合体,要面对的就是一条发狂的怒龙。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然后拔出钢刀。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头
发都竖了起来。

  那只生物眼睑忽然一动,向上翻起,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珠。它的眼球呈现出
金属般的银白色,瞳孔如同黑色的巨潭,望不到尽头。

  在它瞳孔中央映着一道清晰的人影。那人衣衫褴褛,手臂和肩膀被鲜血染红,
曾经多余的赘肉消失不见,露出肌肉结实的线条,头发已经长及脖颈,面颊变得
削瘦,表情多出几分坚毅,但唇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恍惚中,程宗
扬看到自己从前的影子。一个平凡的小职员,像蝼蚁一样在人海中挣扎,寻找一
滴属于自己的蜜糖。

  程宗扬挺身挥刀,朝自己的影子劈去。

  巨龙漠然垂下眼睑,钢刀劈在岩石般的眼睑上,随即反弹回来,仅仅留下一
道细微的白痕。

  巨龙鼻中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接着一股狂风陡然卷起,洞窟瞬间变成暴风
的世界,强大的气流奔突涌动,使人无法站稳。程宗扬不得不把钢刀插进巨龙鳞
片的缝隙里,两手握紧刀柄。

  耳膜被奔雷般的风声震动,片刻后,程宗扬才听到乐明珠的惊叫。她双手紧
紧抓住一根龙须,身子被吹得飞起。那条鲛绡被气流扯得几乎从她的胴体上滑脱,
大半乳峰暴露出来在风中摇动。光滑的龙须无法握紧,乐明珠身体一点一点后滑
欲去。

  「别慌!握紧!」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用力钉入巨龙的鳞片,像攀岩一样
贴着鳞片朝龙颈攀去。

  乐明珠吓得「哇哇」直叫,鲛绡打结的尾端松开,雪白的臀部裸露出来,光
洁的身体仿佛一条光溜溜的美人鱼,在空中游动。

  程宗扬拔出匕首,身体刚一抬就被气流卷起。他顺势抱住乐明珠纤软的腰肢,
右手一挥,匕首钉入龙鳞,身体逆风飞起。

  气流在洞窟中激荡,洞壁上的青苔凹陷下去,透明的龙涎从青苔的缝隙中挤
出,缓缓向下流动。气流旋转着涌入深井,隐约能看到平台上几个正试图攀缘下
来的人影低头躲避着气流。

  突然间,呼啸的狂风猛然停止。程宗扬两耳的轰鸣声仍在持续,乐明珠浑身
冰凉,紧紧摸着那根龙须,偎依在他怀中。

  程宗扬松开发酸的手臂,在巨龙颈上喘息片刻,然后挥刃斩断那根被小香瓜
看中的龙须,「拿好。」

  「刚才是它在呼气吗?好厉害啊……它为什么没有吸气?是不是另一只鼻孔
在吸?它是不是还在睡觉?为什么不醒?」乐明珠惊魂甫定,叽叽喳喳抛出一串
疑问。

  「大概我们两个太小了。就像一只蚂蚁落在你身上,你也不会理它吧。」

  程宗扬拿着那根龙须,试着打了个结。龙须有拇指粗细,色泽苍黑中微微发
蓝,质地柔软而富有韧性。他把龙须结在乐明珠腰间,但小丫头又改了主意,指
着巨龙嘴侧那条鲤鱼一样的软须,说道:「我要那个!」程宗扬没好气地说:
「它比你人都粗,拿得动吗?」乐明珠兴奋地说:「我可以把它它背回去啊。

  那些小师妹们看到它,就知道我有多厉害了!「程宗扬被她兴奋的样子逗得
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想想怎么干掉它吧!「」你不是扎它眼睛
了吗?「」太硬了,没砍动。「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我们可以从它耳朵里钻进去!」这个主意不错,不过
巨龙头颅嵌在山体中,耳朵被坚硬的玄武岩堵住,想从岩石间开出一条路通到它
的耳朵,大概需要两个人钻上一个月。

  「鼻子也可以啊。」

  「瞧见刚才的风了吗?它都不用打喷嚏,只要呼口气就把我们吹跑了。」

  「嘴巴!」程宗扬打量了巨龙一会儿,小声道:「记得以前的祭品吗?这里
连根毛都找不到。我敢肯定,咱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连续几个主意都被否定,乐明珠不高兴地说:「只让我出主意,你怎么不想
呢?不知道动脑筋很累的吗?」程宗扬抬头望着嶙峋高昂的龙角。那条巨龙呼吸
间隔极长,伏在山岩间的龙首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沉沉入睡,对他们这两只小
蚂蚁不屑一顾。

  「趁它没醒,我们上去看看。」

  程宗扬揪住龙须,挺身朝龙颈上面攀去。在两人脚下,龙神凸起的眼睛忽然
一动,眼睑微微睁开一线。

  一点明亮的光芒在龙神眼前出现,仿佛像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谢艺像猎豹一样半伏着身体,然后侧身疾掠,手起刀落,砍断一名鬼武士的
大腿,随即与一只魇魅绞杀在一处。那些魇魅来去无声,每一只都有着非人的力
量,即使谢艺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一只魇魅突然在洞口附近出现,绕过凝羽,扑到武二郎身上。武二郎一条手
臂虽然被阴煞吸食而肌肉萎缩,身体的力量却丝毫不减。他低吼一声,沉腰坐马,
生着虎斑的肩背一侧,将魇魅撞出丈许。

  魇魅飞向一丛斜生的石笋,眼看尖利的石笋就要刺穿胸背,魇魅胸口忽然裂
开,任凭石笋从胸口穿出。它站起身,将身体从石笋上拔出,只有眼白的双眼泛
起血光,胸部的伤口缓缓愈合。

  「啵」的一声轻响,仿佛密封的纸盒被人刺穿。魇魅身体一晃,扑倒在地。

  小紫笑靥如花,细白的纤指从魇魅脑后一个隐密的部位拔出。「又死了一个
呢。」

  小紫美妙的童音响起,笑吟吟道:「神圣无比的鬼巫王大人,你的奴仆越来
越少了呢。」

  「无知的蠢才。我征服的部族像天上的星辰一样多。」

  鬼巫王抬起双手:「大地与星辰的力量都将为我而战!」鬼巫王挺起胸膛,
身上黑色的铠甲与琥珀般的祭台光辉交织在一起,散发出金属般乌亮而深邃的光
芒。他抬起左腕,右手拿起鬼羽剑,剑锋缓缓切开苍白皮肤下暗青色的血脉。

  「东宫苍龙,列星成阵!」鬼巫王喝道:「角木蛟!」泛着金属般暗红光泽
的血珠从剑锋下滚出,鬼巫王面沉如水,轻若羽毛的鬼羽剑轻轻一振。

  「天田!」一颗硕大的血珠飞出,悬浮在他身前尺许的空中,不停滚动。

  斗天门!「又一滴血珠飞出。两滴鲜血一左一右,左为天田,右为天门,如
同苍龙纠劲的双角,结成东宫苍龙七宿中的第一宿——)角宿。

  「亢金龙!」鬼巫王剑锋轻振,接连弹出四滴细小的血珠。

  「库楼!摄提!贯索!飞血!」四滴鲜血点缀出苍龙七宿第二宿——亢宿,
宛如四颗星辰依次在角宿右侧弧形陈列,勾勒出苍龙昂起的咽喉。

  「氐土貉!」「阳门!阵车!天驷!河间!西咸!明堂!钩铃!列肆!

  「鬼巫王每一声喝出,都有一滴暗红的血珠从腕间飞出,准确地飞入星位,
罗列出苍龙七宿第三宿」氐宿四星:阳门、阵车、天驷、河间,然后是第四宿∣
房宿四星:西咸、明堂、钩钤、列肆。

  氐为天根,氐宿四星紧贴龙颈向前凸起,仿佛苍龙探出的利爪,房为腹房,
房宿四星垂直而下,犹如苍龙强健昂扬的胸腹。

  「喔!」易彪暴喝声中,用残盾砍在一具尸鬼颈上。尸鬼青灰色的皮肤绽开,
头颅歪向一边。

  一只魇魅突然出现,重重撞在易彪胸口。武二郎挺肩把魇魅撞开,然后一把
抓住尸鬼,猛虎般的头颅「砰」的砸在尸鬼脑门上,将它颅骨撞得粉碎。

  易彪浑身伤口迸裂,虎目中淌下两行血泪。坐在地上的吴战威张手抱住他的
腰,翻身用背脊挡住炎煞的一击,衣服顿时着起火来,露出发黑的皮肉。幸好凝
羽的月牙弯刀及时赶到,才救下他们两人的性命。

  谢艺刀如闪电,先荡开鬼武士的重矛,再劈开骨虎破碎的利爪,然后翻起,
用刀背磕在一只尸鬼的膝上,再与一只魇魅硬拼一记,将它震得飞开,硬生生从
群敌中闯出一道缝隙,闪身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鬼巫王身前十余血珠宛如天空的星辰,交错罗列,隐隐勾勒出二十八宿中东
方苍龙七宿的轮廓。

  小紫目光微微闪亮,忽然弹出一枚细针,直射谢艺背心。

  「心月狐!大火!大辰!鹑火!」鬼巫王腕上接连迸出三滴硕大的血珠,每
滴血珠迸出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飞至房宿侧旁的星位。大辰在左,鹑火在
右,中间一颗血珠大如拇指,色泽鲜红夺目,正是七月流火的那颗星辰:大火。

  三颗大星心形排列,密集地聚在一处,组成苍龙七宿的第五宿——心宿三星。

  谢艺身在半空,鬼巫王已经喝道:「尾火虎!」「宗正!帛度!天江!

  天纪!杵东!九河!屠肆!市楼!异雀!「腕上暗红的血珠连串溅出,血光
疾闪,组成第六宿——尾宿九星。九颗星辰弯曲如钩,向上挑起,宛如苍龙凶猛
有力的尾部。

  龙尾伏辰,多战而凶,尾宿也是苍龙七宿中最为凶险的一宿。鬼巫王接连挥
出九滴鲜血,完成尾宿的排列,也耗费了大量精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深
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箕水豹!」「孔雀!东海!占不人!」四滴血珠飞向
苍龙七宿中最后一宿——箕宿。

  箕宿四星犹如龙尾带出的云气。四星一旦就位,用来召唤龙神精魂的苍龙星
阵便宣告完成。即使黑魔海天王亲至,也无法阻档他与龙神合体。

  洞窟内尸骸遍布,一具惨白的女尸僵硬地横在地上。她双乳高耸,乳下被摘
去心脏的伤口被阴影笼罩,正是被谢艺破去心脏的女尸鬼朱诺。

  就在谢艺掠过的刹那,朱诺突然抬起手臂,从腕骨穿过的铁链飞砸向谢艺的
面门,谢艺身体游鱼般在空中一摆,避开铁链。

  谢艺移身的同时,小紫弹出的细针紧贴着他脖颈飞过,流星般射进鬼巫王鲜
血凝成的星宿间,占据了一个星位。

               第二章唤龙

  鬼巫王血珠依次飞向箕宿的星位,第一星孔雀、第二星东海、第三星宗人,
第四星星位却被那枚小小的细针占据,飞溅而出的血珠与细针一触,便星星点点
溅开,在空中化为无形。

  鬼巫王切在腕中的鬼羽剑震颤了一下,骇人的目光射向小紫。

  如果小紫直接弹出细针,他只需轻轻一拂便能把细针击飞。但小紫狡黠地利
用谢艺为掩护,细针飞到中途才突然从谢艺背后射出,使鬼巫王的苍龙星阵仅差
最后一颗星,功败垂成。

  小紫笑道:「鬼巫王大人,你流了好多血呢。」

  鬼巫王面容微微抽动。此时谢艺已经甩开朱诺的缠击,杀到面前。

  凌厉的刀风扑面而来,鬼巫王昂起头,被程宗扬削断的发丝猎猎飞起。

  二十九滴血珠组成的阵法在他身前尺许的空中悬浮滚动,每一滴都散发出暗
红的光泽,仿佛夜空中滴血的星辰隐隐闪亮,却因为最后一颗星位的细针而无法
闪露光芒。

  谢艺刀光乍然亮起,像闪电一样照亮了鬼巫王的面孔,几乎映出他皮肤下苍
白的颅骨。

  「星月湖谢艺,送鬼巫王大人上路。」谢艺沉声喝道:「此去黄泉,已无多
时!」鬼巫王面冷如冰,腕间的鬼羽剑陡然爆出一团带血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夺
目的电光,绚烂无匹,迎向谢艺的刀锋。

  刀剑相交,谢艺抓住鬼羽剑转瞬即逝的细微破绽,刀尖一旋,破入剑光,斩
在鬼巫王握剑的掌上。

  鬼羽剑「锵啷」落地,鬼巫王手背由指到肘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线,接着迅速
变得殷红。

  谢艺一刀斩落鬼巫王的长剑,随即回刀朝他颈胸挑去。

  鬼巫王手臂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斜斜伸出。他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越来越大,最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谢艺瞳孔陡然一缩,只见鬼巫王右手溢血的中指按住那枚细针,指尖正点在
箕宿第四星的位置,一滴鲜血从他受伤的手指流入星位。

  鲜血组成的苍龙七宿刹那间活了过来,龙角飞扬、龙亢高昂、龙爪威探、龙
胸怒张、龙心收拢、龙尾舞荡,带着箕状的血色风云,昂身盘绕在鬼巫王闪亮的
锁甲上。

  谢艺劈往鬼巫王颈侧的一刀被星阵阻挡,刀锋发出细碎刺耳的响声。

  鬼巫王抬起滴血的手指,厉声道:「我苍龙星阵已成!即使九天诸神,也只
能俯首退避!」伴随着鬼巫王的呼叫,那些妖魔般的魇魅放开围攻的商队众人,
仿佛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向后急速飞来。它们发出鬼叫般扭曲的嚎泣声,被鬼巫
王身畔飞舞的星宿吞噬,一只只化为乌有。

  接着隐藏在地下的尸鬼接连破土而出,它们被苍龙星阵强大的力量吸引,胸
腔裂开,已经干枯的心脏脱体飞入星阵。朱诺像处在狂风一样身体向前弓起,僵
硬的双乳被扯得变形,乳头的铁环和铃铛笔直伸出,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绽开,
还未成形的心脏被拉出体外。伏在地上的丹宸肢体扭曲,雪白的臀部像裂开一样
被吸得抬起。

  旋转的星阵透出血一样暗红的光芒,虎煞松散的骨爪踏入血影,白森森的骨
骼变得透明,一点一点消失在血腥的星光中。炎煞火红的岩浆像水一样从石柱上
流淌下来,汇入流动的群星中。阴煞嚎叫着想要躲开,却被龙尾卷住,那个透明
的影子像气泡一样鼓胀起来,「噗」的一声轻响被苍龙七宿吞没。仅剩的几名鬼
武士颓然倒地,头顶的鬼角失去光泽,变得黯淡下来。

  强大的气流像飓风一样卷过全场,鬼巫王毫不留情地吞噬着自己的奴仆,将
它们化为自己的血肉和的力量。他身上黑色的铠甲一点一点鼓起,苍白的皮肤浮
现出龙鳞细密的纹路,在血腥的星光下泛起诡异的血光。

  两名赤裸女尸鬼俯在鬼巫王脚下,惨白的躯体仿佛涂上血光。鬼巫王张开滴
血的手掌,一把抓住朱诺和丹宸的头发,狂吼道:「大地之下的龙神!我、南荒
的主人!命令你从沉睡中醒来!」「吞下你的祭品!将你的神力赋予你的主人!」
随着鬼巫王的厉吼,大地深处传来一阵震动。

  「这是什么东西?」程宗扬和乐明珠瞪大眼睛。

  巨龙眼前的星芒一点一点亮起,组成星宿的图案,在它黑曜石般巨大的瞳孔
里投下影子,先是两点,然后是四点、四点、四点、三点、九点、三点……最后
一点隔了片刻才出现,但它一出现,整个星图都仿佛活了过来。

 星群耀目的光芒映出巨龙厚重的眼睑、苍黑色的鳞片、雪亮的撩牙和它深潭

  般的瞳孔。

  从沉睡中醒来的巨龙眼睑慢慢抬起,等那三十颗星光组成的星宿亮度攀到最
高峰,它脖颈一动,半陷在岩石间的头颅微微抬起。成吨重的玄武岩在它巨大的
头颅前轻易破碎,山体扭曲破裂,发出恐怖的碎裂声。

  「抓紧龙角!」程宗扬把乐明珠压到胸前,叫道:「它醒过来了!」说着弓
起腰背,准备承受将要袭来的冲击。

  巨龙头颅缓缓抬起,洞窟顶部生满青苔的岩石磙落下来。程宗扬和乐明珠紧
紧挤在龙角下方的空隙中,心头完全被震惊和恐惧充满。

  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不知在地下沉睡多少岁月的巨龙摆动头颅,撕开井口
的岩石,昂身朝洞口飞去。无数石块如同雨点般落下,头顶巨大的深井被龙角撕
成两半,光滑的岩壁轻易被龙体的巨鳞挤碎。

  「四哥!」小魏扑过来,把祁远推进洞口。那道凸起的平台随即断裂,像一
条石梁翻滚着落入井底。吴战威靠在易彪身上,一手紧拉着站立不稳的云苍峰。

  洞口的铁门朝两边倾斜过去,然后脱落下来,重重拍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巨
响。

  龙吟声响起,小紫脸色就变得雪白,凝羽轻轻一拉,她才退开,紧靠着背后
的岩石。连一向牛气冲天的武二郎这会儿也傻了眼,本能地把苏荔抱在臂间,和
众人一样盯着身后那口深井。

  伴随着悠长的龙吟,一对纠曲的龙角从井中升起,成块的岩石从裂开的井壁
上脱落,然后露出龙神像山丘一样巨大的眼睛。

  每个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把心提到喉咙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完全被这超越
自然的一幕震骇。

  「走!」谢艺掠过来,先扯起小紫往洞窟深处一抛。小紫身不由己地飞出十
几丈,眼看就要跌在石上,忽然身下一软,身体像落在一团棉花上般轻轻坐倒。
接着吴战威、易彪、小魏、祁远……都被一一掷来,即使伤势最重的易彪也没有
牵动伤口。

  谢艺这手功夫令众人又惊又佩,武二郎也醒过神来。他「啪」地合上那张没
有遮拦的大嘴巴,用力抹了把口水,一把抱起苏荔大步奔过去。

  凝羽拉开小紫,自己却没有动。她发丝零乱,美目紧盯着龙角,叫道:「见
到他们了吗?」山体破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谢艺扯住凝羽,不由分说地掠向洞
窟深处。

  巨大的龙首升起,隔着洞口与鬼巫王遥遥相对。

  那个可供几个人并肩通行的洞口甚至无法容纳龙神的嘴巴,只能看到它巨大
的牙齿在唇中时隐时现,和下颔的龙须飞扬。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祁远脸色发青,那条能说出花来的舌头,这会
儿一个劲儿的打结。

  「龙。」谢艺简短地答道。

  「祖宗……」祁远瞪着龙首,发出一声惊叹。

  谢艺道:「鬼巫王要与它合体?」小紫最初的惊惧很快消失,有些不情愿地
说道:「这下好了,他的法阵已经结成了,过一会儿他吸取了龙神的力量,我们
就等着死光光吧。」

  武二郎虎着脸道:「杀了鬼巫王!」「杀不了啦。」小紫道:「你没看到那
些鬼物都消失了吗?他身边的星阵比铠甲还厉害。」

  苏荔忽然道:「那他还在等什么?」鬼巫王双目泛起异样的光彩,一向隐没
不见的鬼角此时也显露出来。他克制住狂喜的冲动,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龙神!
是我唤醒了你!这是你的祭品!拿去吧!」鬼巫王抓住朱诺和丹宸的头发,把她
们推向前去。

  「他在等龙神上钩。」小紫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事物一样,绽开一丝笑容,
「她们身体里面有毒。」

  苏荔冷冷道:「你还笑得出来?」「反正要死了,为什么不笑呢?」

  小紫嘻笑道:「苏荔姐姐,你不如自杀好了,就算被鬼巫王炼成尸鬼也比活
着强呢。」

  苏荔寒声道:「你为什么不去死?」「因为小紫还小啊。」小紫踮起脚尖,
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以为你装得很乖,他就会放过你吗?别做梦了,鬼巫王
就喜欢玩你这样的女人。朱诺活着的时候就被他玩了好久,肚子还被玩大了呢…
…」

  苏荔羞怒地挑起眉峰,抬掌朝她精致的面孔挥去,却被谢艺拦住。

  忽然整座洞窟像要翻倒般一震,龙神巨大的嘴巴挤进洞口。

  程宗扬肩膀被滚落的岩石擦伤,血淋淋一片,幸好乐明珠用拳头打了一记,
才避免整块岩石砸到他身上。两人藏在弯曲的龙角下面,乐明珠一叠声问:「痛
不痛?痛不痛?」程宗扬咬牙动了动肩膀,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乐明珠正要
为他裹伤,却惊叫一声。

  巨龙头颅昂起,伸进洞口,弯曲的龙角顶进岩层。岩石纷然碎裂,被龙角划
出两道深痕,巨大的山体朝两人直压下来。两人急忙躲在龙角后面,背脊贴紧龙
角,看着粉碎的岩石从身边划过。

  鬼巫王周身旋转的星阵流溢出血泊一样的红光,东宫苍龙七宿龙角、龙亢、
龙爪、胸房、心脏、龙尾、箕云,首尾相连,犹如一条赤红的血龙盘在他身上,
在他黑色的铠甲上翻滚游动。

  鬼巫王盯着靠近的龙神,神情越发亢奋,苍白的面孔露出病态的红色。忽然
他昂首发出一声狂吼,「你看到了吗!我比你希望的更加强大!连上古的龙神也
拜服在我的脚下!殇侯!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崭新的南荒!比你梦想得更华丽!」

  咆哮声中,鬼巫王把两具美艳的女尸鬼推向龙神:「拿去吧!」鬼巫王张开
双臂,握住身旁盘旋的星辰,迎向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巨龙,胸腔深处发出低
沉的轰鸣。「把你的力量交给我!」龙神岩石般的眼睑翻开,巨大的眼珠停在鬼
巫王身上,然后嘴侧软须轻摆,不屑地将朱诺和丹宸弹开,接着张开巨口,宽阔
的龙舌朝鬼巫王卷去。

  沉浸在狂喜中的鬼巫王神情大变,大理石般苍白的面孔一瞬间露出惊恐欲绝
的表情。他大叫着拔出鬼羽剑想阻挡巨龙的长舌,但身旁旋转的星阵陡然收紧,
苍龙七宿如同一道血珠组成的血色枷锁,将他身体牢牢捆住。

  龙首将一连串钟乳石撞得粉碎,巨大的嘴巴张开,露出弯刀般的龙牙和深不
见底的咽喉。

  鬼巫王表情扭曲,他的四肢被自己施展的星阵紧缚着,手指握紧鬼羽剑,却
怎么也拔不出来。

  龙神巨大的嘴巴一口吞下鬼巫王,然后像山一样合上。

  「格」的一声,巨龙的嘴巴像咬到硬物一样停住。

  鬼巫王额上金色的鬼角伸出,卡在龙神的齿缝中。他咬紧牙关,苍白的面孔
透出暗紫的血色,被斩断的头发披散下来,黑色的铠甲一块块鼓起,又被星阵缚
得凹陷下去。

  巨龙牙关慢慢合上,鬼巫王握紧剑柄,浑身的骨骼格格作响。忽然「卡」的
一声,鬼巫王头顶的鬼角折断。

  「黑——黑魔海!该死的骗子!我作鬼也!」鬼巫王疯狂的叫声蓦然断绝,
龙神嘴巴合拢像品尝美味一样,眼睛微微闭上,齿间发出格格的碎响。

  「叮」的一声,鬼羽剑从龙神齿间滑落掉在石上,剑锋殷红的血迹仿佛被抽
干鲜红,变得乌黑。

  「吁……」冥冥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在为鬼巫王送行。

  「这……这……」祁远舌头打结得更厉害了。

  突如其来的异变,不仅每个人都呆若木鸡,连小紫也一脸发怔,完全被这意
外的一幕惊呆了。

  鬼巫王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备了多年——吸取龙神的力量,成为南荒无可匹敌
的王者。谁知道鬼巫王召唤出的龙神却把他本人一口吞食。鬼巫王的血肉、灵魂
和力量,都成为龙神的祭品。

  巨大的碎石从洞窟顶部掉落,在巨龙苍黑色的鳞甲上碎裂开来,一块块滚入
破裂的深井。龙神昂起头,喉咙微微一动,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然后沉重的
眼睑低垂下来。

  正当众人以为龙神又陷入沉睡时,龙神眼睛忽然张开,巨大的眼球透出一缕
异样的光彩,原本冷漠的眼神变得凶狠而恶毒。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紫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转身朝洞口的台阶奔去,
娇叱道:「是鬼巫王!他与龙神合体了!」巨龙发出一声巨吼,众人被强大的气
流抛起。祁远一声怪叫,中箭的肩膀狠狠撞在岩壁上,若不是乐明珠已经取出箭
头,他这条膀子便废了。

  武二郎怪叫道:「不是鬼巫王和龙神合体吗?怎么反过来了?」没有人能回
答他,已经裂开的深井向下倒塌,龙神庞大的躯体从地层深处脱出,带着纷飞的
岩石冲出地窟,巨大的力量使整个鬼王峒都为之倾颓。

  程宗扬和乐明珠紧紧攀着龙角,看着那口深井在脚下飞速远离。巨龙破开岩
层在山体中穿行。他们看到山体整片整片地崩裂碎落,深陷地下的鬼王宫被龙神
庞大的身躯带得倾斜,那些精心雕刻的石像像细小的棋子一样碰撞在一起。

  忽然眼前露出暗红的火光,龙首冲开最后一层山岩,从鬼王峒的山峰一侧伸
出。

  无数碎石从巨龙庞大的躯体上滚落,鬼王峒巨大的山体破开一个大洞,峒后
的深渊像被刀锋切开,布满交错的裂缝,橘红色的岩浆潮水一样沿着裂缝奔涌而
出,碰撞着迸出巨大的火球。

  龙神巨大的龙爪抓住山体,眼中透出恶毒的光芒。在它身下,整座鬼王峒火
光四起,目光所及到处是奔涌的岩浆,不多时就变成一片火海。幸存者像蝼蚁一
样从洞窟中涌出,发出恐惧的叫喊,不辨方向地相互碰撞着乱成一团。大地震裂
的轰鸣声与人们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

  枝状的龙角向后弯曲,在龙角下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程宗扬和乐明珠拥抱
着躲在里面。龙神一路破岩而出,纷落的岩石都被龙角击碎,两人幸运地没有受
伤。

  地底奔涌出的岩浆越来越多,火红的光芒奔涌着,像燃烧的血池将鬼王峒的
山峰包围起来。无数细小的人影从破碎的山体中四散逃出,靠近山脚的人群来不
及逃避,随即被奔涌岩浆吞没,爆出一个小小的火球,像蚂蚁一样挣扎几下就没
入火海。

  鬼王峒山体大半被龙神破坏,露出蜂窝状的内部。几匹健马嘶鸣着从洞窟内
奔出,程宗扬认出是商队的马匹,领头一匹毛色乌亮,正是自己的黑珍珠。几块
巨石磙落下来,黑珍珠灵巧地一跃,跨过巨石,后面一匹却被击中,滚入山下的
岩浆中。

  终于,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谢艺从碎石间掠出,流星般在倾颓的
岩石上飞驰。这时程宗扬才看出谢艺真正的底子,这样山崩地裂的巨变,他仍能
从容飞翔,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的自由。

  武二郎更猛,他一手挟着易彪,一手挟着吴战威,肩膀上扛着云苍峰,手里
还抓着苏荔的手腕,带着四个人如风一样闯出来。

  「凝羽!」程宗扬大声叫道。

  「小紫!」乐明珠也在旁边喊。

  谢艺倏忽停下脚步,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祁远和小魏陆续逃出来,接着小紫
跃上地面,一边掠向高处,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乐明珠大叫着朝她挥手,小紫扬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最后一个上来的
是凝羽,她衣衫几处着火,连鬓发也被燎去一截,白玉般的脸颊上泼着几滴鲜血。

  程宗扬两手放在口边,叫道:「凝羽!我在这里!」凝羽抬起脸,露出惊喜
的表情。她大声说了几句,程宗扬一个字都没听见,只好伸伸胳膊和腿脚,表示
自己安然无恙。

  山体倾颓,大地沉降,震天的轰鸣中却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亲娘哎……」那声音撕心裂肺地叫道:「救命啊……」

  那声音带着哭腔,听在耳中,让程宗扬油然生出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我是不是耳鸣了?」程宗扬疑惑地说道。

  乐明珠道:「我好像也听到了呢,像是朱老头的声音。」

  程宗扬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怎么可能!那老家伙不是死在洞
里面了吗?」乐明珠望着纷乱的人群:「好像很近呢。」

  「救……救命啊……」

  程宗扬心里忽地一动,他一手攀着龙角低头望去。朱老头像只跳蚤一样吊在
龙神颈旁,两手紧紧伤着龙须,翘着山羊胡拼命呼救。

  程宗扬收回脑袋,乐明珠道:「怎么了?」「哈哈,我眼花了。没事,没事。」

  「救命啊!」「咦?」乐明珠伸长颈子,眨了眨眼睛,「好像在那边呢。」

  程宗扬拉住她:「那边没人。」

  「小程子……救命啊……」

  「我听到了!真的是朱老头!他在叫你呢!」「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
程宗扬皱起眉头,一脸凝重地说道:「我看这条龙很麻烦……」

  「小程子……救命啊……我在这儿呢……」

  程宗扬充耳不闻地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保住性命,从这儿逃出去。」

  「小程子……我……我看见你了,哎哟!别踩,是我!朱八八啊……」

  「八你个头啊!。」程宗扬一脸不爽地踢了踢龙须。

  乐明珠探过身子,「他真的在这儿呢!」「我是朱老头!朱老头啊!救命啊
……」

  程宗扬假意低头看了一眼。「哎呀,原来是你啊,怎么在这儿呢?」朱老头
带着哭腔喊道:「小程子……瞧在咱们这一路同行的面子上,拉老头一把啊……」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想拉你,这上面……实在是没位置了。」

  「我来!」乐明珠挤过来,「抓紧啊!」一边说,一边两手交替拉动龙须,
把朱老头拉了上来。

  朱老头死狗一样趴在龙鳞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第三章破峒

  程宗扬堆起笑脸,「朱老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气色很好嘛。」

  「我是招谁惹谁了?」朱老头哭丧着脸道:「好不容易找个桥缝躲着,桥却
塌了。幸好俺手快抓了根龙毛,要不老头就见不着你了……小程子,老头可想死
你了啊。」

  「可不是吗,我也想死你了。」程宗扬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这龙怎么突然
醒过来?鬼巫王呢?他搞出什么狗屁法术?」「鬼巫王?被这家伙给吞了!」
「什么!」程宗扬失声道:「它把鬼巫王吞了?」「可不是嘛。」

  朱老头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是没看见哪。惨!真惨哪!打鸟的让鸟给啄了,
你说这算哈事呢?」朱老头哀声叹气地说:「鬼巫王那憨货,做梦都想跟龙神合
体。这下倒好,弄到龙肚子里跟龙神一块儿过日子去了。我就知道,黑魔海那帮
孙子没一个好鸟!打一开始就揣着贼心!欺负鬼巫王那憨货不懂事,说是帮他,
把他骗得死死的。」

  乐明珠道:「鬼巫王真的被它吃了?」「渣都没啦!你是没见到,鬼巫王搞
的那个什么苍龙星阵!那玩意儿!七宿齐出!吓得俺腿都软了。结果没收掉龙神,
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合体是合体了,可把自己合给龙神了。抢鸡不成,连米缸
都赔出去了。惨啊……」

  程宗扬小心地拍了拍龙角。鬼巫王那家伙竟然变成这样子,恐怕他自己也没
想到吧。

  「你说这都是黑魔海搞的鬼?」「可不是嘛!」朱老头吹着胡子说。

  「为什么他们要扶植鬼巫王呢?黑魔海这么厉害,自己来不是更方便吗?」

  「南荒这鬼地方,邪气太重!」朱老头抹了抹嘴角的唾沬星子,「几百个部
族看外人都跟看贼一样!谁愿意听外人的?黑魔海自己做,这活儿不好干啊,他
们先弄出个鬼巫王,把南荒的部族吞并得差不多了,再教鬼巫王那憨货玩什么苍
龙星阵,把鬼王峒底下的龙神给召出来。这下可好,鬼巫王没了,龙神也被那帮
孙子收了,要不是撞到你们这几个外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南荒弄到手。高!真
高啊。」

  朱老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身下的巨龙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吼声中充满了愤
怒和不甘。

  程宗扬急忙攀住龙角,「它不会是听懂了吧?朱老头,这家伙这会儿是鬼巫
王呢?还是龙神?」朱老头面如土:「这我哪儿知道?如果是鬼巫王,它可不会
放过你啊,小程子。」

  龙神用狠毒的目光盯着鬼王峒蜂拥而出的奴隶,它的头颅已经昂到山腰,尾
部还留在地层深处,庞大的躯体覆盖着苍黑色的鳞片,背部生着暗紫色的龙鳍,
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洪荒巨兽。

  从鬼王峒逃出的幸存者被这一幕震骇,本能的敬畏使这些来自南荒不同部族
的人纷纷跪下,朝龙神顶礼膜拜,祈求它的饶恕。

  程宗扬暗叫不妙,鬼巫王变成这副鬼样子,肯定对自己这帮人恨之入骨,南
荒人却把它当成神明,不用打就先败了。

  程宗扬聚起功力,放声喝道:「南荒的子民们!鬼巫王已经被这条妖龙吞掉
了!它还要毁掉南荒!我命令你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杀死它!」短暂的惊愕之
后,几名幸存的部族首领首先反应过来。他们敬畏地看着龙首上的主人,然后大
声下令。剩下的南荒人如梦初醒,纷纷拿起兵刃,疯狂地朝龙神冲去。

  地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接着地面裂开,一只龙爪从地层中伸出,在虚
空中一按,龙神昂起头,沿着鬼王峒刀锋般的山体盘旋而上。它巨大的躯体连绵
不绝地从地底伸出,岩石在它鳞片上纷然破碎,整座鬼王峒都为之震动。

  龙神一直升到山峰顶上,然后一爪扣住倾斜的山体,庞大的躯体在岩石上磨
擦着,留下深深的凹痕。它威严的头颅在刀尖般的山峰顶部昂起,对着黑色的天
幕发出一声怒吼。

  大地裂开,沸腾的岩浆四处奔涌,橘红的火光占据了整个视野。程宗扬从龙
首往下看去,鬼王峒庞大的山峰如同火海中的孤岛,又仿佛一柄在熔炉中冶炼的
弯刀,浸没在翻滚的岩浆中。

  岩浆不断上升,吞噬着残存的山体。鬼王峒仿佛燃烧的地狱,空气中充满硫
磺的气息。南荒的奴隶们挽起弓箭和他们能找到的所有武器朝龙神攻击。

  巨龙庞大的躯体盘在山峰上,一半躯体仍留在岩石中。岩浆顺着它的鳞片涌
出,地面向下沉降,整座山峰渐渐向一侧倾斜。再过不了多久,整座鬼王峒都将
坠入奔涌的岩浆里。

  龙神扭过龙首,苍黑的瞳孔带着无比的厌憎和恨意盯着身下崩溃的世界,然
后昂身而起,朝鬼王峒没有光明的天空飞去。

  大地深处传来震雷般的轰鸣,龙神巨大的躯体脱出岩层,长长的尾部夭然舞
动,燃烧的岩石从它躯体上滚落,坠入岩浆,溅起一片片火光。它毫不停顿地扑
上鬼王峒的天空,用龙角和龙爪撕开头顶的大地。

  岩石和泥土伴随着强烈的气流雨点般洒落,程宗扬紧紧搂着乐明珠,用肩背
承受着纷飞的土石。朱老头趴在龙角下,嘴里不停叫着「菩萨啊,亲娘哎……」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巨龙角上的泥土中射出。

  阳光亿万年来第一次射入鬼王峒,明亮得令人眩晕。巨龙咆哮着撕开大地,
龙躯苍黑的鳞甲带着坠落的火光,掀开厚厚的泥土,从地底蜿蜒飞出。

  程宗扬眼酸得几乎流泪,片刻后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阳光下,天地万物都鲜明耀眼。头顶是碧蓝的天空,大地上繁茂的森林在阳
光下一片青绿,白色的鸟群从林中飞起,盘旋着飞向远处连绵的山峦。

  大片大片的鲜花在草丛间盛开,空气中也不再充斥着死亡和腐败的气息,到
处浮动着醉人的花香和阳光的味道,美得令人眩晕。

  看惯了鬼王峒单调而沉重的黑色,眼前一瞬间被鲜艳的色彩占据,程宗扬重
重吐了口浊气,让清新的空气充塞胸臆。

  乐明珠纤柔的发丝在颈中飞舞,带来酥痒的触感。小丫头几乎忘掉了龙神的
威胁,圆圆的面庞满是兴奋的神情。她攀着龙角低头朝下看去,就像第一次坐云
霄飞车的小女孩一样,发出半是惊恐半是兴奋的叫声。

  说实话,坐在龙首上可比云霄飞车刺激多了。龙神头颅一摆,就摆动出上百
公尺的幅度,刺激的程度足以让人心脏都跳出来。但小丫头一点都不怕,反而兴
高采烈。

  巨龙强劲有力的尾部从地下甩出,将地面撕出一个方圆数里的巨大裂口。深
埋在地底的鬼王峒亿万年来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奔涌的岩浆仿佛燃烧的湖泊,
吞噬着倾颓的山峰。

  失去目标的幸存者拼命向高处攀去,但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山峰却在向下沉陷,
无论他们逃到哪里,也无法避免被岩浆吞噬的结局。

  在地底沉睡万年的巨龙冲出岩层,在天空中越飞越高。乐明珠紧张地攀着龙
角,不时发出兴奋的惊叫。朱老头缩成一团,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龙鳞下面。

  龙神一直飞到天际,直到鬼王峒的裂口看来只剩下碗口大小才停下来。四周
的云气仿佛被龙神的力量吸引,潮水般涌来,围聚在它苍黑的躯体旁。云气越聚
越多,晴朗的天空在云层遮蔽下迅速变得阴暗。

  龙神嘴侧两条软须上下浮动,眼中寒光四射。它呼出的气体融入云雾,云层
越发浓密,白色的云团迅速凝聚成浓重的乌云。

  龙神利爪拨开云层,巨大的鳞片在云中时隐时现,然后咆哮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密集的雨点涌入敞开的鬼王峒,落在火红的岩浆上,化为一股白烟。龙神摆
动着龙尾,云层滚滚翻动,雨势越来越大。

  程宗扬浑身都被大雨淋透,肩膀的伤口一片痛楚。透过云层能看到鬼王峒奔
涌的岩浆在雨水冲刷下渐渐停止流动,火红的色泽变成暗红,又冷却为岩石的黑
色。那起岩石仍保持着奔涌的形状,仿佛一片凝固的波涛。

  幸存的南荒人并没有幸运太久,暴降的雨水迅速泛滥成灾,刚经历过烈火焚
烧的人群很快被洪水吞没。

  暴雨中,龙神巨大的头颅低昂下来,盯着山峰上一群人影,然后探出锋利的
前爪,朝人群抓去。

  人群中传出一片惨叫,被龙爪扫中的人群肢体纷飞,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溅出
来。龙爪挥击的前方,一个身影正在岩石间飞驰,离爪尖越来越近。

  在龙爪触及腰背的刹那,谢艺忽然退身,拧腰双手握住刀柄,刀锋避开锋利
的龙趾,从它爪根结合处破入鳞甲,硬生生劈入尺许。

  巨龙怒吼着爪尖一挑,谢艺身体弹丸般飞出。

  鬼巫王的意识融入龙神体内,同时也将他对商队众人的刻骨仇恨烙入龙神脑
中。它的爪尖被谢艺刺伤,虽然这样的伤口对它庞大的躯体而言微不足道,但足
以引起龙神的愤怒。

  龙神再次伸出前爪,巨大的爪影遮住天空,仿佛一道山脉从天而降,将谢艺
和他旁边的商队同伴笼罩在爪影下。众人面露惧意,连苏荔眼神都变得绝望。

  武二郎放开苏荔,暴喝声中,周身骨骼发出一串炸响,身形迅速膨胀。他额
头凸起,口中抽出两对虎齿。被阴煞咬过的手臂肌肉重新鼓起,身上的衣物不堪
重负地迸裂开来,露出肌肉纠结的强健躯体。

  武二郎精赤着上身,发出一声虎啸,身上金黄的虎斑四处扩张,蜿蜒着覆满
皮肤,如同一头斑烂猛虎咆哮着冲向巨龙。

  龙神低下头,不屑地盯着化为虎形的武二郎。武二郎身形膨胀将近一倍,野
虎般掠过山体,与扑下的龙爪撞在一起。

  「喀」的一声,龙神魔隼般的爪尖裂开尺许长一条裂缝,武二郎也被这股巨
大的力道震得倒飞出去。

  龙爪略微一阻,笼罩在爪影下的众人趁机逃脱。龙神须鳞怒张,那些被它巫
术操控却效忠于程宗扬的南荒奴隶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击,龙神金属般的鳞发出连
绵不绝的响声。

  武二郎像头猛虎般一挫,然后翻身跃起,他「嘿」的一声,抱起一块牛犊大
小的岩石,将这块重逾千斤的巨石举过头顶,奋力朝巨龙眼睛砸去。

  龙神头颅微摆,牛犊大的石块砸在它鼻侧的鳞片上纷然碎裂,雨点般洒落下
来,坚硬的龙鳞也被砸得凹陷。龙神眼中腾起怒火,龙爪扑上山体,带来地震般
的撞击声。

  碎石纷飞中,一条猛虎般汉子撺出,密集的劲气交击声连串响起,武二郎赤
手空拳,狂喝着击向巨龙的利爪。

  武二郎一连数拳都打在巨龙趾爪相接处的同一个部位,龙爪坚逾钢铁的鳞片
裂开一道细缝,边缘卷起。

  受阻的巨龙愈发愤怒,它头颅低垂,身体浮在空中,长长的龙尾一直伸入云
层,左爪攀住倾斜的山体,右爪扬起,要将这只该死的小虫子拍死。

  「抓住我!」程宗扬松开龙角,翻身朝龙首下方掠去,乐明珠连忙抓住他的
脚踝。

  朱老头吓得脸都白了:「小子,你不要命了!」程宗扬身体倒悬,双手握住
刀柄,力贯双臂,朝巨龙眼球挑去。巨龙头颅一摆,程宗扬身体荡开,刀锋刺在
巨龙眉骨上,被它坚硬的鳞甲弹起。乐明珠惊叫一声险些脱手。程宗扬顾不上害
怕,叫道:「用那根龙须绑住我!」乐明珠叫道:「你要做什么?」

  程宗扬指着巨龙蜿蜒的鼻梁:「顺着那里能爬到它眼睛旁边!把我放到它的
眼角,只要它睁开眼睛,我就让它变成一条瞎龙!」乐明珠尖叫道:「小心!

  「巨龙利爪扬起朝额上的程宗扬抓来。就在这时,」叮叮叮「一串金铁交击
的脆响密集响起,龙神脸上立刻多了一片弩矢。

  劲弩从头顶雨点般飞来,那些弩矢锋利异常,虽然没能穿透龙神的鳞甲,但
每一枝都深深钉入鳞片。其中一枝弩矢长及两丈,比寻常用的长矛还粗了几倍,
准确地射在巨龙嘴侧没有鳞片覆盖的部位,绽出一片血花。

  负痛的龙神弓起身体,发出一声龙吟。仿佛回应它的咆哮,密布的乌云中射
下无数闪电,大地为之震动,裂缝边缘一棵千年巨松被闪电击中,像火炬一样燃
烧起来。

  「第二组!射!」随着一声号令,又一片劲弩飞来,目标是龙神的眼睛和鼻
梁。

  朱老头怪叫着险些被一枝流矢射中,连滚带爬地钻到另一侧龙角后面,蜷着
身瑟瑟发抖。

  程宗扬抬起头朝弩矢射来的方向望去。覆盖在鬼王峒上的地面原本是一片森
林,此时地面被龙神撕开一条长达数里的裂隙,成片的树木与泥土一同陷入地层。

  断裂的森林边缘立着一支陌生的军队。他们身穿黑色的布衣,每三十人一组
分成六个方阵,在暴雨中仍站得丝毫不乱。每一组都有二十名弩手,剩下十人守
着中间一架巨弩。

  那架巨弩宽及丈许,长度更是超过两丈,放置在槽中的弩矢由整棵松木削成,
表面涂成黄色,铁制的弩首两翼张开,宽及两尺,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寒光。

  「大黄弩!」程宗扬失声叫道。

  「好厉害的弩。」乐明珠小脸雪白,这一轮劲弩如果朝自己射来,最多只能
避开其中的一半。

  程宗扬紧盯着那架巨弩,惊愕之余又疑惑不已。他曾在资料上见过这种弩,
虽然仅仅是文字记载,可第一眼看到这架巨弩,他就断定这是传说中的劲弩。

  大黄弩!车弩中最凶猛的一种。这种弩是汉军最犀利的远程武器,曾有过用
大黄弩一箭射塌城墙的纪录,堪称冷兵器时代的神作。

  可是一支有所编制的汉军为何会在偏僻的南荒出现?而且还帮自己攻击龙神?

  难道是……程宗扬心头闪过「黑魔海」这三个字,立即朝那些陌生的军士望
去。

  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见过不少军队,每支军队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这支军
队没有带甲,无法从铠甲的形式判断他们的身份,虽然使用汉军才有的大黄弩,
但他们的佩刀刀形狭长,显得轻快灵便,而汉军最典型的配备是长达一公尺、刚
猛强劲的环首刀。

  汉军使用的大黄弩通常用牛马绞动弓弦,这支军队完全是依靠人力。两名军
士负责搬运弩矢,一名军士负责瞄准,余下七人绞动弓弦,将放在矢槽中的大黄
弩迅速拉紧。

  黑魔海的人总不可能站在自己一边,攻击龙神吧?谢艺曾经说过,黑魔海的
势力十几年前被岳帅连根拔起,不可能这么快就建立起一支军队。

  一名指挥官站在这支陌生的军队前大声发号施令。两个准备好的方阵瞄准巨
龙的眼睛和嘴巴,弩矢撕开雨幕,带着尖锐的响声飞向龙神的头颅,其中两枝大
黄弩分外醒目,即使以龙神之威也不能无视它的锋芒。

  巨龙须齿怒张,咆哮着挥出利爪,一爪将那两枝饱含威胁的大黄弩击开,一
爪扑向鬼王峒,龙爪一按一抬,爪下便多了数十具碎裂的尸体。

  残存的南荒部族从下仰攻,他们或是放箭,或是掷矛,更多的则像蚂蚁一样
攀俯在巨龙身上,在它坚如金石的鳞片上刀砍斧劈。虽然他们武器不够犀利、力
量不够强大,但胜在人数够多,数十人合力,时不时地从巨龙身上剥下一片鳞甲。

  那支陌生军队的六个方阵分为三组,持续对龙神造成威胁。他们的弩矢锐利
异常,大黄弩更是不可小觑。

  虽然与龙神庞大的躯体相比,两丈长的大黄弩就像根牙签,但只要射中就能
撕开龙神的坚甲,带出一片血花。

  「鬼巫王!」程宗扬大声喊道:「你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还能做什么?

  就算你能统治南荒,就算你在南荒无敌,你还能做什么!还有人会把你当人
吗?

  你永远都是一条不人不鬼的怪物了!「龙神蜿蜒的躯体一震,然后发出一声
怒吼,龙尾脱离云层,在鬼王峒的山峰上盘旋翻滚。每一爪挥出都收割下一片生
命,不多时已扑杀了数以百计的奴隶。

  谢艺身影迅捷无伦地在龙爪的空隙间飞驰,却始终再没有出手,目光闪闪不
知在找寻什么东西。

  武二郎势如疯虎,狂呼恶战,独自牵制了一只龙爪。在他的重击下,龙爪的
鳞片不时破碎飞开。

  越来越多的奴隶攀附在巨龙身上,弓箭和飞矛雨点般朝龙神射去。

  苏荔抢过一张弓,跃上巨石,纤手一张将弯弓张成满月,闪动寒光的箭矢瞄
向龙神两角之间的程宗扬,然后挑起唇角,箭镞微沉,流星般射向龙神瞳孔。

  龙神本来俯首下扑张口咬向武二郎。箭镞一点寒光袭来,它眼睑微闭,箭矢
射入眼睑,穿透了它眼部岩石般的皮肤,阻止了它下扑的威势。

  南荒人士气大振,一名生着狼尾的南荒勇士攀上龙神尾部,用长矛撬开坚固
的龙鳞,贴着龙鳞的缝隙朝内刺去。龙神吃痛地甩动尾部,将他远远甩得飞出。

  与龙神庞大的躯体相比,那些过往是鬼王峒奴隶的人就像蚂蚁一样细小,纵
使是最勇猛的战士也只能用生命为代价,在龙神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程宗扬这时才见识到噬魂巫术的厉害,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人都敢和坦克肉
搏。他禁不住朝小紫看去,如果不是她,这些奴隶此时应该是和龙神一起来攻击
自己,胜负根本不用怀疑。

  幸存者大多已经离开洞窟,其余人不是被崩塌的山体砸死,就是被封在洞窟
内经受岩浆和暴雨的双重侵袭。小紫远远站在一旁,目光却在洞窟间游移,似乎
在找一个还没有出现的人。

  「你看!」乐明珠扯住程宗扬,用力指着远处一个身影,「凝羽姐姐!」

  凝羽立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面对着愤怒的龙神,她扬起脸,洁白的面孔在
暴雨中愈发莹润。她朝程宗扬微微一笑,飘飞的白衣仿佛被遮掩的月光一样渐渐
散去,身形凭空消失。

  「哇!」乐明珠惊叫着瞪大眼睛,「这就是凝羽姐姐的匿纵术?好厉害!

  「朱老头喉结滚动着咳出一口浓痰,呸的一口吐远,嘟囔说:」怪好的女娃
娃,就是心眼死了点儿。「

  程宗扬的心悬起,顾不上理会朱老头,叫道:「凝羽!别过来!」凝羽搏杀
的时间远长于自己,这会儿冒险拼上最后一点余力,万一失手,连自保的余地都
没有。

  龙神伏下头颅,咆哮着喷出一片烈焰。光秃秃的岩石燃烧成一片火海,几名
南荒战士来不及闪避,顿时被烈焰焚成枯骨。

  龙神头颅抬起,避开又一轮弩矢。苏荔射来的长箭落在尖利的龙齿上,撞得
粉碎。武二郎钢鞭般的虎尾卷住龙神的利爪,盘身扑上巨龙爪背,虎掌连击,撕
开巨龙爪背的鳞片。

  龙神庞大的躯体不停翻滚,鬼王峒黑色的岩石在它鳞甲下被磨得粉碎。在它
龙角上方有一片厚密的乌云旋转着,云下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浓黑的云层边缘
被阳光镀上一道金色的光环,远处阳光普照的森林清晰可见。这种亦雨亦晴的诡
异天象,令人过目难忘。

  龙神脖颈弓起,龙目歹毒地转动着。

  忽然,一个飘飞的纤影在它头颅正前方出现。凝羽张开手,月光流动着凝成
一枝光矛,然后奋力朝龙神双目正中的部位射去。

               第四章围猎

  月矛银白的光芒在闪电间一闪而过,龙神嚎叫着垂下头颅,两眼正中的鳞甲
破碎,溅出一团鲜血。

  程宗扬嘶声道:「小心龙息!」龙神受伤的鼻孔张开,龙须潮水一样在颔下
浮动着,呼出一股强大的气流。

  凝羽真元几乎耗尽,被这股气流一卷,身体落叶般从空中飘落。

  「凝羽!」程宗扬大叫道。

  凝羽苍白的面孔迅速远去,程宗扬一颗心紧绷得似乎随时都会爆裂。他盯着
凝羽,看她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却在龙息中身不由己地旋转。

  「凝羽姐姐!」乐明珠伸出手想拉她,两人却隔着数丈的距离。

  「何苦呢?」朱老头一边哀声叹气,一边连连摇头。

  「闭嘴!」程宗扬踹了他一脚,一边叫道:「苏荔,」

  苏荔射出最后一枝长箭,接着飞身跃起,银白透明的蝎尾斜掠而出,卷住凝
羽的腰身。

  不等程宗扬紧悬的心放下,龙神尾部一只巨爪破开乌云,扑向那两具身影。

  它低下头颅,染血的龙首愈发凶拧恐怖。

  苏荔发丝被龙爪带起的狂飙吹散,她张开弯弓将自己的钗子当成箭矢,射进
龙神的鼻孔。龙神嘴侧长长的软须伸出,似乎想把她们两个一并揽入口中。

  凝羽拼尽最后的余力凝出一面月光盾,扬手朝龙神掷去。龙神软须轻摆,最
后一只利爪破空袭来,轻易把月光盾击得粉碎,毫不停顿地朝两女扑去。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武二郎沉腰旋身,一肘击在龙爪上击碎一片龙鳞,将龙
爪阻缓一步,借势向前扑出,旋风般搂住两女。

  龙爪略一停顿,再度挺出。武二郎避无可避,暴喝着弓起背脊,用虎躯承受
住龙神一击。

  「篷」的一声巨响,武二郎庞大的身影像一枚松果般抛出,身在半空就喷出
一口鲜血,如同漫天血雨淋得苏荔满身都是,那具猛虎般的身躯失去力气,流星
般堕向地面。

  程宗扬盯着跌落的武二郎,心脏也似乎跟着他的身影飞速下坠。

  「第一组!」随着一声号令,弩矢再次飞来。龙神威猛的头颅摆动着,龙躯
昂起,喷出的气流将弩矢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两枝大黄弩被它龙爪抓住。

  武二郎重重跌进鬼王峒嶙峋的山岩间,苏荔和凝羽几乎同时落在他强壮的虎
躯上。凝羽唇角滚出一串鲜血,面颊苍白如雪。苏荔一把抱住武二郎的头颅,叫
道:「武二!」武二郎面如金纸,胸前淋淋漓漓都是鲜血。

  龙神一边应付袭来的弩矢,一边甩动龙尾。巨大的龙躯如同一道蜿蜒翻滚的
山脉,将峒上的一切碾为斋粉。几名生着豹纹的南荒汉子被龙尾荡开,坠入峒下
凝固的岩浆间,跌得粉身碎骨。

  「为鬼巫王大人报仇!」一头白象从一座倾塌的洞窟中奔出,象背上的汉子
满面鲜血,他双手各握一根长矛,狂吼着将一枝长矛掷向龙神。

  「黑魔海的骗子!去死吧!」「是他!那个……那个阁罗!」乐明珠讶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发现自己被骗了,又逃出来。」

  阁罗被鬼巫王有意支走,可能没走到洞底就听到鬼巫王临死前的惨叫,发现
自己上当了。可他竟然还回来与龙神搏斗,这分勇气也足够对得起鬼巫王了。

  龙神双目被鲜血染得通红,它坚硬的鳞片将阁罗的长矛弹开,接着带鳍的长
尾扫出,十几名正在射击的南荒奴隶一瞬间被龙尾抹平。

  阁罗驱动白象,挺矛朝龙神撞去。铁矛穿透一片绽开裂缝的鳞甲,刺进龙神
身体。紧接着龙尾挥来,白象低下头,弯刀般的象牙刺进龙体。

  那头白象虽然体型庞大,但比起龙神还差得太远。庞大的躯体微微一晃,像
一座倾斜的山丘般向后坐去,发出一声巨大的哀鸣。

  阁罗手中的铁矛像根鱼刺般弯曲过来,然后弹开,重重打在胸口,将他胸膛
打得凹陷下去,接着白象沉重的躯体倾斜过来,将他压在下面。

  龙尾这一击本来足以将阁罗连同他的坐骑碾平,却因为眼角突然袭来的剧痛
偏了少许。

  程宗扬从它颅顶跃下,一刀刺进巨龙眼角,大叫道:「鬼巫王!你最后一名
族人被你杀了!鬼王峒所有人都死光了!你还要斗吗!」龙神眼角淌下一串暗红
的鲜血,它凶恶的瞳孔收缩尺许,转向内侧,狠狠盯着程宗扬,然后移向地上的
白象。

  时间仿佛停止,天空密布的乌云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龙神峥嵘的角上缓缓
转动。龙神巨大的眼睛盯着白象,在它尾部的鳞片内嵌着两根折断的象牙,龙血
顺着象牙如泉水一样淌落。弩矢不断飞来,巨龙却视若无睹,深黑色的龙睛仿佛
被雨水淋湿。

  片刻后,龙神发出一声巨吼,天地为之震撼。

  「干!」程宗扬用匕首借力,飞身跃上龙首,一把抱住乐明珠,一边把挡路
的朱老头踢开,朝龙角后扑去。

  龙神巨大的头颅撞向山体,鳞片像黑色的雪花一样飞舞起来。鬼王峒弯刀般
的山峰从三分之一处折断,轰鸣着倒入深渊。

  大地一阵晃动,无数电光从空中落下,交织成一片炫目的电网,裂缝边缘的
巨松一棵接一棵燃烧起来,接着又被暴雨浇灭,变成焦黑的颜色。

  龙角深深切入山体然后晃动着拔出。龙神昂起头,再次撞向山体,似乎要用
整个鬼王峒给阁罗陪葬。

  乐明珠雪白的胴体漾起红光,飞溅的碎石像雨点一样弹开,尖叫道:「让它
停下来!」「它疯了!」程宗扬吼道。

  「阿耨多罗亲娘哎……三藐三菩提……佛祖保佑亲娘哎……波罗揭谛……」

  朱老头躲在龙角下,涕泪满脸也顾不上擦,咚咚嗦嗦一边喊娘一边念经。

  龙角击碎山体,程宗扬眼前出现一片地狱般的场景:大地倾圯,血流四野。

  磷火像萤火虫一样从洞窟深处飞出,弥漫在峒内的死亡气息蜂拥而至,额角
的生死根跳动着,不停传来灼热感。

  这些死亡气息一脱离鬼王峒的范围就变得和从前一样散乱无章,自己所熟悉
的恶心和反胃的感觉再次涌来。

  天空被乌云遮蔽,大地漆黑如墨。交织的电光中,一道身影箭矢般飞起。

  谢艺双手握刀,趁龙神昂首的时刻,刀锋劈开龙神颈下柔软的鳞甲,一路朝
下劈去。

  龙神胸腹的鳞甲与背部截然不同,背后的鳞片交错排列如同鱼鳞,胸腹则是
龟腹般横生的软甲,色泽发白。刚才的搏杀中,龙神一直用背爪抵挡箭矢,小心
掩藏着柔软的胸腹。

  谢艺不动声色,目光却坚毅。他手中的钢刀直没至柄,血花飞溅中,在龙神
咽喉下方切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龙神发出一声吃痛的厉吼,庞大的躯体弓起,然
后用力甩动。

  谢艺身体仿佛黏在龙神喉下,锐利的刀锋越拖越长,一路朝龙神心腹剖去,
力道绵绵无尽。

  两枝大黄弩呼啸着射向龙神双目,一枝被龙神的软须挥开,另一枝则射中龙
神鼻梁侧方,鳞甲飞散中,大黄弩笔直钉入数尺,重创龙神。

  龙神尾部盘住鬼王峒断裂的山体,溅血的龙躯昂起,咆哮着伸出龙爪朝悬在
喉下的谢艺抓去。谢艺身体一翻,矫健地从巨龙爪影中飞出,那柄从不离身的单
刀脱手而出,射进龙神的伤口。

  龙神胸腹裂开一道丈许长、两尺深的伤口,鲜血狂涌,龙爪仿佛失去力量般
垂下。

  幸存的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谢艺的身影在雨幕中画出一道弧线,以比龙爪
更快的速度,轻捷无伦地朝山后飞去,最后在空中轻轻一纵脱离龙神的爪影。

  人群发出一片欢呼,连那支陌生的军队也停止射击,朝谢艺投去充满敬佩的
一瞥。

  凝羽用指尖抹去唇角的鲜血,微微一笑,又吐出一口鲜血。武二郎枕在苏荔
雪白的大腿上,脸色惨淡,胸口微微起伏,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祁远、小
魏、吴战威击掌相庆,连云苍峰也露出笑容。

  程宗扬重重喘了口气,挽住雀跃的乐明珠:「抱紧!它要落下去了!」

  龙神庞大的躯体跌落下来,龙首砸进山体,溅起漫天的碎石。它威猛的头颅
钉着数百枝弩矢,鳞片下迸出无数细小的血迹,颈下鲜血狂涌,只一瞬间就染红
了山岩。

  龙神瞳孔收缩着变成血红,盯紧飞落的谢艺。忽然一道电光从云层中劈下,
宛如飞舞的银蛇射入谢艺背脊,带着粉末状的血迹从他胸前穿出。

  谢艺的身体一震,然后仿佛失去重量般从空中笔直堕下。

  程宗扬大吼一声,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两手微微发抖。

  耀目的电光间,谢艺身影仿佛凋零的落叶般飘下,落在一只秀美的玉足旁。

  小紫不带感情的眼光落在谢艺身上,轻轻笑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眼
睛,望着龙神头颅上的程宗扬。

  程宗扬狂吼道:「死丫头!看什么看!见死不救!我干死你!」小紫不屑地
撇撇嘴,正要移开眼睛,忽然像看到什么一样顿住了。片刻后,小紫抬起双手对
程宗扬比了个繁复的手势。

  程宗扬怒火中烧,厉声道:「快救人!他还没死!」乐明珠拉住他:「小紫
在对你说话呢!」几缕轻烟从谢艺胸前的伤口边缘冒出,接着被暴雨浇熄。程宗
扬吼道:「说个屁啊!没良心的死丫头!再不救人小心我砍死你!」

  小紫翻了翻眼睛,用口形说了句「大笨瓜!」然后又比了一遍手势。

  「她在说龙角!」乐明珠在程宗扬耳边大叫道。

  程宗扬从惊怒中醒悟过来,扭头朝小紫示意的部位望去。

  龙神两根山峰般的龙角中间有一块凸起的颅骨,直径尺许,上面覆盖着细密
的鳞片,鳞下微微有光芒闪动。

  「大笨瓜!」乐明珠贴在程宗扬耳边叫:「小紫说龙脑在那里!」小紫的手
势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但程宗扬顾不上细想,他呸了一声,然后抛下钢刀,从腕
下取出珊瑚匕首,力贯双臂,狠狠朝龙角间突起的颅骨刺去。

  龙鳞发出金属破碎般的声音,匕首雪亮的锋刃穿透鳞片,重重刺在龙颅内的
骨骼上。

  龙神伏在山腰间,咽喉下方被谢艺刺伤的部位鲜血狂涌,暗红的龙血沿着鬼
王峒黑色的岩石潮水般淌下。它低吼着甩动龙尾,格开头顶飞射的弩矢,然后扬
起,发疯般从森林边缘扫过。

  巨松轰鸣着成片倒下,一组弩手被龙尾扫中,连同阵中的大黄弩一同被卷入
空中,像飘飞的羽毛一样四散飞开。

  程宗扬双手握紧匕首弯曲的刀柄,咬牙侧身一刺,龙神颅骨上钢铁般的鳞片
裂开,刀锋划破龙神坚韧的皮肤,露出里面白色的骨骼。

  朱老头吓得面如土色,咚咚嗦嗦地说道:「别……别胡来……龙可是神灵,
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再废话我先捅死你!」龙骨坚硬之极,匕首削铁如泥的珊瑚铁刺在上面,
只刺入寸许,程宗扬便已经力竭。他长长吸了口气,舌尖顶住上颚,丹田气轮疾
转,一股炽热的气流迅速汇集,全身的经脉都以同样的速率震动,真元交汇,在
丹田内凝炼成一个光球,不停旋转。

  程宗扬收敛心神,真气一个呼吸间游走一周天,丹田余力再生,凝炼出第二
个光球。两团光球沿着一条无形的弧线对称转动,循环不息。

  程宗扬明显感觉到丹田内压力大增,增强一倍,经脉像被充满般不停鼓胀,
经脉内流动的真气也受到这种无形的压力而涌动得更加强劲。

  自从跟凝羽双修,修习她那种不知名的功法,程宗扬就把王哲传授的九阳神
功放到一边。九阳神功修习起来就是从丹田到十二经脉一遍一遍运转真气,扩张
经脉、聚炼真元,过程十分枯燥,远不及凝羽的功法进境迅速,更重要的是。-。
…缺乏乐趣。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双修呢!

  以程宗扬的修为,以前最多只能凝炼出一阳,这还是拜王哲给自己筑下的根
基所赐,现在一连凝炼出二阳,不禁精神大振。程宗扬拼尽全力,又凝炼出第三
个光球。

  这个光球体积比前两个小了一半,丹田的承受力已经达到极限,传来略带痛
楚的胀裂感。九阳神功每修炼一阳,威力都以倍数增加,看来自己离三阳的境界
还差了一些。

  程宗扬一不做二不休,将真气沿手少阳经络送入指尖。九阳真气透过匕首锋
刀,「格」的一声,匕首刺入龙骨,但还差了最后寸许,无法穿透龙神的颅骨。

  「我来帮你!」乐明珠身体腾起红光,一掌拍在匕首尾部。她的真气炽热无
比,与程宗扬的九阳真气一触,两股真气像彼此吸引一样,螺旋状绞在一起,相
辅相承,却又泾渭分明。两人合力一击,刀锋不堪重负般微微弯曲,然后猛地弹
直,穿过坚硬的龙骨透颅而入。

  龙神额角几处鳞片被山石磨碎,露出血红的痕迹。它踞伏在折断的山体上,
一动不动。

  刀锋深深嵌入颅骨,一股森然而妖异的气息顺着刀锋袭来。程宗扬双臂如受
雷磁,还未送出的光球反弹回来,重重撞入丹田,眼前顿时一黑,腹中气轮剧震
一下,几乎破碎。

  乐明珠手掌握住刀柄,胸口像被一柄铁锤击中,丰硕的乳球向上弹起,惊叫
着朝后倒去。一抹诡异的青色光芒从龙神颅骨的裂隙扇形飞出,乐明珠身体被震
得飞起,重重撞在龙角上。

  朱老头也被波及,葫芦一样滚到龙角下,一边惨叫,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
掏着什么。

  程宗扬溅血的衣袖破碎开来,肤如刀割。光球重重弹回丹田,传来一股剧痛,
一股螫伏多时的阴寒气息从身体一侧的经脉涌出,与爆裂的九阳真气绞在一处,
像是要将经脉扯碎一样四处涌动。

  程宗扬双膝跪地,两臂触电般颤抖,半晌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吐出,胸口仍然剧痛如焚。程宗扬视力渐复,看到乐明珠软软倒在龙角
下,朱老头趴在旁边,抓着一把丹药玩命的往嘴里塞。

  程宗扬压住呕血的冲动,劈手抓住朱老头的手腕,狞声道:「死老头!干什
么呢!」朱老头噎得直翻白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抢过他手
里绿色的丹药,随便抹了抹,看了一眼然后把一颗药丸丢进嘴里。

  朱老头努力伸着脖子,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别……别……」

  丹药入腹,迅速被气轮吸收,火热的九阳真气与那股阴寒气息以一种凶险的
姿态归于平静。程宗扬瞪着朱老头,自己就知道这老家伙身边有救命的东西,要
不他早就死二百多次了。

  朱老头一脸肉痛:「这活命丹是我老人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就这么几颗,你
给我留点儿……」

  「滚!」程宗扬蛮横地把他撞到一边,俯身扶起乐明珠,把一颗丹药塞到她
嘴里,接着又塞了一颗。

  朱老头心痛得腮帮子直抖,一边「哎哎」地叫着,「哎,一颗就行!哎,两
颗就够了!哎,可不能再吃了……咬嗽!你给我留点儿啊……」

  绿色的丹药剩下寥寥几颗,程宗扬顺手塞进背包,瞪了朱老头一眼。「我把
你救上来,拿这点东西不多吧?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是很讲道理的,你如果觉得不
公平,我只当没救过你,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成不成?」朱老头嘴巴张了张,
苦着脸蹲下来。

  「好痛……」乐明珠抚住胸口,眉头皱起,娇美的面孔满是痛意。她拍在匕
首柄部的一击力道极强,受到的反噬也比程宗扬更严重,如果不是那些绿色的丹
药,早已昏死过去。程宗扬一边帮她推气活血,一边呵哄,一边用杀人的目光搜
索着小紫。

  几点血红的星芒在龙神颅骨上微微闪动,翻开的龙鳞渗出血迹。龙神的头颅
沿着断裂的山体滑下去,颈下血如潮涌,它苍黑的躯体收紧,龙爪撕开山体,将
鬼王峒的洞窟彻底捣毁。

  谢艺静静躺在雨中,暴雨滂沱,他浑身都已湿透。旁边的小紫却不见踪影。

  龙神微微喘息着,颔下的龙须盘绕在岩石间,仿佛蜿蜒的水草。

  「程头儿,你好笨哦。」

  程宗扬霍然转身,只见小紫依在一处倾颓的山岩下躲避暴雨,与自己相隔不
过十余丈,声息相闻。她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嫣红的唇角露出
一丝狡黠的笑容。

               第五章杀神

  「死丫头!」程宗扬吼道:「还想害人!要死大家一起死!」小紫笑吟吟道:
「小紫又不是你的女人,才不要和你同生共死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死光了,你就能活下去?」程宗扬狞声道:「鬼巫王
和龙神都疯了!等它把这里毁掉,大伙谁都活不了!」小紫撇了撇嘴,「我早就
告诉过你,那个星阵在龙神脑子里。你这个大笨瓜一点都不知道防备。」

  乐明珠满面痛楚,扯住程宗扬的手臂。程宗扬为之气结。小紫那时离得极远,
只能用手势告诉他们龙脑的位置,至于有没说龙脑里面藏有东西,那只有天知道
了。

  一枝大黄弩飞来射中龙神颈部。巨大的冲击力使龙神头颅微微一震。程宗扬
扶住乐明珠,一边紧张地转着念头。

  不知道龙神是否因为谢艺掷入胸口的一刀伤及心脉,它发疯般用头颅撞断鬼
王峒的山峰,然后就不再动作,像垂死一样微微喘息,但不时睁开的眼睛中仍充
满旺盛的精力,看样子不等龙血流干就能恢复行动。

  龙神一旦恢复过来就意味着他们的末日。脚下这条怪物几乎是人力无法抗拒
的。武二郎、凝羽先后铩羽而归,谢艺更是生死不知。小紫指点的龙脑也许不是
鬼话,但即便珊瑚匕首也无法削开龙神的颅骨——程宗扬这会儿简直是束手无策。

  小紫笑靥如花,似乎想说什么,忽然目光一闪,扭头盯着脚下一片崩落的碎
石,微一错愕,脸上随即流露出兴奋和希冀交织的神情。

  程宗扬顺着小紫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头巨大的白象山一样倒在岩石间,象背
的竹亭落在地上,阁罗整个人都被白象庞大的躯体压住,只露出一片衣角。

  想起那个一脸鬼气的家伙,程宗扬不禁黯然。阁罗也许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恶
徒,但至少他曾经把自己当成朋友,和自己一起吃过肉、嫖过妓。有这分交情,
程宗扬几次对他痛下杀手,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死在自己的主人鬼巫王爪下。

  一只纤美的手掌攀住黑色的山岩,接着,一张媚艳的面孔从破碎的洞窟内露
出,带着惊惶不安的神情小心张望。她肩头披着一条狐皮披肩,身上穿着一件嵌
满珍珠的华丽舞衣,怀中还抱满衣物,打扮得花枝招展。

  「娘!」小紫欣喜地叫了一声。她的笑容毫无做作,似乎对碧姬能够逃生充
满喜悦。

  程宗扬哼了一声,这个冷血的死丫头竟然还有这分孝心,真是不可思议。

  碧姬抬起眼,看到眼前龙神凶狞的头颅,不禁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慌张
地向后退去想躲回洞窟,脚下却被碎石跘住,合身跌倒,怀中那些华丽而妖艳的
衣物撒了一地。

  小紫叫道:「娘!不要回去!」龙神淌血的咽喉伏在山体,头颈微微挺出,
眼睛睁开一线,盯着那个妖艳的女人。它呼吸着,龙息狂风般扫过,然后愤怒地
伸出龙爪。

  碧姬花容失色,散落的衣物像蝶翅一样飞起,身上的珍珠舞衣散开,珍珠滚
了一地,露出一具白光光的肉体。她只在乳头挂了一幅薄如蝉翼的轻纱,大半乳
房都暴露出来。狂风卷过,轻纱飞起,两团丰挺的美乳摇晃着,显露出白润肌肤
和肢体柔艳的曲线。

  碧姬惊慌失措,连声惊叫,她没有理会自己几近全裸的身体,而是紧紧抓住
肩头的狐皮披肩,只怕这最后一件值钱的衣物也离开自己。

  龙爪贴着碧姬的身体挥过,抓入山岩,鬼王峒坚固的山体像椰壳一样裂开,
洞窟的巨石崩塌滚落。碧姬尖叫着爬到一边,倒伏在地上的白象尸体被震得翻转
过来,露出下面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那人胸口凹陷,双腿被白象庞大的身躯压断,乌黑的血迹被暴雨冲刷着,形
成一道血流。他眼神已经涣散,无意识地伸出手臂,艰难地说道:「救我……」

  说着口中涌出一串血沫。

  「阁罗!」程宗扬一脸惊愕,阁罗的生命力还真顽强,这时竟然还没死!

  「救我……」阁罗一边咳血,一边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发狂的巨龙忽然停住动作,充血的龙睛盯住那个濒死的人影,微微收缩。

  「他好可怜……」乐明珠小声说。

  程宗扬叹了口气,然后提声叫道:「阁罗!把这颗药吃下去!」「哎哟……」
朱老头一脸心痛地看着程宗扬将一颗活命丹抛到阁罗手里。

  阁罗手指僵硬,那颗丹药在他指上一滑,掉入血泊。

  一只白玉般的纤足踩住丹药,小紫白嫩的脚掌在雨中愈发莹润,一脸不屑地
说道:「傻瓜!鬼王峒的人都死光光了,你还要给他们留下一个!」程宗扬唾出
一口发咸的血沫:「反正大家都要死,让他晚死一会儿,也算对得住他。」

  小紫撇了撇嘴,用口形说了句「傻瓜」,然后松开脚掌,目光在碧姬身上一
触,又收了回来。

  程宗扬吸了口气,大声道:「碧奴!把丹药喂给他!」碧姬浑身发软,想逃
也没有力气。她一手抓紧狐皮,半跪半爬地挪到阁罗身边,把那颗丹药塞到他口
里。

  南荒的奴隶仍在暴雨中攻击龙神,弩矢从空中不停飞来,力道却不可避免地
弱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弩矢已无法刺穿龙神的坚鳞。但那几架大黄弩依然声威骇
人,每一枝射出,必然让巨龙鳞甲飞扬,血光乍现。

  小紫突然叫道:「程头儿!」程宗扬回头看去,只见龙神颅骨透出红光的伤
口不断收拢,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隙。不等小紫提醒,他便提起匕首,奋力刺在
龙神颅骨的缝隙中。

  坚硬的骨骼在匕首下格格作响,那股森然诡异的气息再度袭来。程宗扬面目
狰狞,一遍又一遍催动腹中的气轮,与那股气息相抗,刀锋却无力寸进。

  片刻后,体内一阵悸动,已经微弱不堪的真气再也无法凝聚,丹田仿佛变得
空虚,再没有可以凭借的力量。

  程宗扬第一次感受到真元耗尽的滋味,整个人都仿佛消耗一空,没有一丝力
气,疲累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缓缓跪倒。乐明珠也不比他好多少,她受伤
比程宗扬更重,只能扶着龙角勉强站立。

  龙神伏在折断的山峰,颈下的龙血渐渐凝固。程宗扬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挫
败感,眼前的龙神已经遍体鳞伤,却依然无法战胜,它甚至不需要动作就能击败
任何人类。

  程宗扬露出一丝苦笑。此时已经无计可施,自己几乎能看到绝望的影子。

  「鬼巫王,」程宗扬道:「你变成这副样子,就算活一万年又如何呢?」

  乌云低垂,在龙神高昂的角上盘旋翻滚,暴雨越来越急。忽然,一股怪异的
力量涌入体内,已经枯竭的丹田猛然一震,气轮膨胀着疾转起来。

  强大的力量仿佛潮水源源不绝地涌入身体,几乎使丹田胀裂。

  程宗扬暴喝一声,匕首刺进龙神坚逾钢铁的颅骨。

  龙血喷涌而出,将程宗扬浇得如血人。得到助力的程宗扬精神大振,他双手
握紧匕首,沿着龙神凸起的颅骨狠狠画去。

  一声惊雷响彻天地。一直盘踞在山峰上的龙神昂起头,巨大的闪电在龙角上
空亮起,它低吼一声,浴血的身躯腾空而起。

  「娘咧!」朱老头手一滑,怪叫着从龙首上滚落下去。

  龙神突如其来地一跃使乐明珠也随之跌倒,身体沿着龙神鳞甲朝它颈后滑去。

  程宗扬扑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手中的匕首用力一撬,已经裂开的颅骨掀开一
线,露出龙神颅内旋转的星光。

  无数惊雷同时响起,闪电交织,如同燃烧的荆棘布满天宇。龙神低吼着朝西
南方向飞去,一路洒下漫天鲜血。笼罩在天空的乌云被龙躯碾碎,金色的阳光一
缕缕从云层中透入,又被闪电击碎。

  「抱紧!」程宗扬把乐明珠推到龙角旁,然后双臂运力,将龙神颅骨狠狠掀
开。

  数十点血珠汇聚在龙神颅骨中,犹如一幅星图覆盖着龙神的脑髓。龙脑微微
鼓动,被星阵透出的森然青光染成青碧的颜色。

  森林和山野在脚下飞速掠过,龙神一路滴血,咆哮着飞越鬼王峒。程宗扬一
不做二不休,匕首奋力刺在星阵中央。

  那股强大的力量奔涌而出,鬼巫王用鲜血凝成的苍龙星阵轰然破碎,血珠四
散飞开。裸露的龙脑仿佛被泼入滚油,立刻沸腾起来。龙神哀鸣一声,翻滚着从
空中飞速跌落。

  「轰!」一声巨响,龙神巨大的躯体跌落下来,龙躯扭动几下不再动作。

  龙睛淌出鲜血,两角间凸起的颅骨像盖子一样翻开,碧绿的脑浆混着鲜血流
溢出来。

  一缕微风般的龙息从龙神口鼻中吁出。恍惚中,程宗扬隐约听到鬼巫王的叹
息。

  随着龙神的死亡,那股强大的力量像来时一样突然消失,手脚传来脱力般的
虚弱感,深入骨髓的倦意一阵阵袭来。程宗扬勉强提起气轮,发现真元已经所剩
无几,索性躺在溢血的龙鳞上不停喘息。

  龙神坠落在一处山谷中,龙首挨着一口碧潭,黑色的龙须浸入潭水中微微浮
动,绵延数里的龙躯蜿蜒伏在山峦上,苍黑色的鳞片布满箭刺刀砍的痕迹。

  远处的乌云迅速散开,阳光普照的南荒大地如同一幅华美的画卷,在身下摊
开。天色已近黄昏,四野一片寂静,温煦的轻风穿过山林带来阳光的味道。碧潭
旁,一条长藤攀在高大的松树上,青色的藤身开着金黄的花朵,芳香四溢。几只
玉白色的蝴蝶张开团扇般的翅膀,在花间追逐嬉戏。

  与龙神浴血奋战的一幕戛然而止,让自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柔美的身影在他身旁跪倒,乐明珠惊喜地说道:「你杀了龙神!」

  程宗扬抹了把脸上的龙血,看着雀跃的少女。片刻后,他绽开一个笑容,张
臂抱住乐明珠,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乐明珠推开他,「你脸上好脏,都是血。」

  程宗扬大笑两声,放声叫道:「能活着真好!」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掠过碧水深潭,古木花林。

  龙神庞大的躯体伏在山林间,却不再有当初那种恐怖的威胁感,就像一件雕
塑被苍翠的森林簇拥着。

  程宗扬入神地看着这一切,良久叹息道:「难怪鬼巫王想统治南荒,在鬼王
峒那地方待久了,活人也变成了鬼。」

  「濑猪!还不起来!」乐明珠用力拉起他,高兴地说:「起来啦,屠龙的大
英雄!我帮你洗脸!」「别动,」程宗扬搂住她,耍赖道:「让我抱一会儿。」

  乐明珠也不生气,趴在他身上,喜滋滋看着他的眉眼。劫后余生,程宗扬心
里有一股狂喜只想发泄出来,他抱紧乐明珠香软的身子,手掌不老实地伸进她裹
体的鲛绡内,在她腰臀上游走。

  乐明珠开心地摸着他的眉毛,「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呢。」

  程宗扬叫道:「难道我以前很丑吗?」「你以前长得好无聊,一点都不引人
注意。现在顺眼多了。」乐明珠宣布:「我最喜欢你的眉毛,长得好帅!」

  程宗扬不记得自己的眉毛有什么特色,论起相貌,自己只能说平常,放到人
群里不显眼那种。乐明珠觉得好看,只能说是一种偏见。嗯,令人满意的偏见。

  程宗扬拍了拍她滑嫩的小屁股。乐明珠正撑着身体摸他的鼻子,「哎呀!」

  一声叫了出来,浑身一软,趴到他怀中,接着玉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咦?」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脸怎么红了?」这小丫头并不是那种摸摸
手就脸红的人,往常自己这样不老实,顶多给自己几个大白眼,这一次红得很蹊
跷。

  乐明珠红着脸忸怩着不肯说。她越不肯说,程宗扬越是好奇。他一手搂着乐
明珠的腰,一手去捏她的臀肉,低笑道:「说不说?说不说?」乐明珠被他捏得
浑身发颤,最后忸怩半晌才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笑!」小丫头贴在他耳边
小声说:「我的屁股好奇怪,被你一摸,就热热的发痒……」

  程宗扬心头一动,坏笑道:「是你的小屁眼在痒吧?,」

  乐明珠不高兴地嘟起小嘴,「我又没骗你。真的又热又痒……哎呀,你别揉
了,我腿都软了。」

  乐明珠脸色越来越红,那种羞怩的娇态让程宗扬欲火大盛,「小香瓜,让我
看看。」

  「不要!」程宗扬用呵哄的口气说:「乖,听话。」

  「不要……」乐明珠口气软化下来。

  程宗扬板起脸。「你后面的小肉洞我都插过了,看看都不行啊?」乐明珠鼻
尖不高兴地皱了皱,「我那会儿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占我的便宜……」

  程宗扬叫道:「那会儿可是你自己摆好姿势让我插的,现在又不承认了?」

  「好了好了,我承认好了。」乐明珠嘟着嘴说:「我那时身上好热,只想和
你挨在一起。我以后才不那么傻呢。哎呀,别摸了……我腿真的软了……」

  程宗扬低声笑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你们光明观堂弟子不能说话不算
数吧?」乐明珠玉颊红晕横生:「答应过你什么?」「好啊,你又想不承认?你
答应过,我什么时候要插你屁股,你都乖乖让我插的。这会儿想反悔?

  「」我才没有反悔呢。「乐明珠嘟嚷道:」我只是想着你会忘了。「

  这种承诺自己怎么会忘?下辈子都忘不了。程宗扬故意板起脸,「我这会儿
就要插你的小屁股。」

  「不行啦……」乐明珠连忙摆手,小声道:「万一被人看到,好丢脸。」

  「哈!」程宗扬失笑道:「现在知道难为情了?你那时还想让苏荔在旁边看
呢!」乐明珠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你会那样……」

  「现在你知道了,」程宗扬一脸坏笑地引诱道:「很舒服吧?」「才不舒服
呢。」小丫头咬牙切齿地捶了他一拳,「屁股被你插得好痛!」「真的吗?」程
宗扬指尖在她臀内挑了挑,乐明珠屁股猛地咚嗦一下,小脸立刻像苹果一样红透
了。

  鬼巫王和龙神被同时除掉,自从进入南荒就压在心头的威胁终于消失,程宗
扬只觉浑身轻松。这会儿温香软玉在抱,欲火更是压抑不住地升腾起来。他哄劝
道:「别担心,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找过来还要一会儿呢。来,让我插插
你的小屁股……小香瓜最乖了,听话啊。」

  乐明珠难得害起羞来,执意不肯,被他纠缠不过,就说:「你身上脏兮兮的
都是血,好腥。」

  软的不行,程宗扬改变策略,生气地哼了一声。

  「大英雄好不容易杀掉了龙神,想在你的小屁股里高兴一下,你都不肯!」

  「你别生气啊……」乐明珠小心说:「我替你按摩好不好?」程宗扬越来越
觉得奇怪,这小丫头并不是那种很害羞的人,平常跟自己搂搂抱抱也挺大方的,
今天是怎么了?

  在他连声追问下,乐明珠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地说:「上次让你插我屁股,
我都被你插得失禁了。你还笑……我才不要你看我笑话。」

  程宗扬明白过来,失笑道:「那不是失禁,那是性爱的高潮。」

  「什么是性爱?」「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你碰我,我碰你,男人高兴的时候
会射精,女人最兴奋的时候就会高潮。你们是叫……对了!泄身!」程宗扬终于
想起来这个名词,「女孩高潮的时候会有液体从身体里面泄出来,只有你这种小
笨瓜才会把它当成尿尿。」

  乐明珠似懂非懂地听着,然后推了他一把。「我才不笨呢!喂,你说的是真
的吗?」「当然是真的。」程宗扬循循善诱地说:「女人享受到完美的性爱,才
会有高潮。那可是身为女人最大的幸福……」

  乐明珠被他说的心动,咬着唇犹豫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哈!」程宗扬眉飞色舞,一把抱住她,翻身把她压到身下。

  乐明珠羞答答说:「你要怎么做?」程宗扬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你只需要
翘起屁股就可以了。」

  「你身上好多血。」

  程宗扬看看自己,遍身都是湿漉漉的龙血,「我们去洗澡。」

  「不用啊。」乐明珠拥住他的身体,忽然变得眉开眼笑,「你这样子才像个
屠龙的大英雄呢。」

  程宗扬哭笑不得,这丫头从小被人灌输将来要嫁给一个大英雄,这种英雄情
结还真重。

  程宗扬摆出狰狞的表情,抓住她高耸的乳球。「巨龙要吃掉你了!」

  「呀!」乐明珠低叫一声,两团丰满的乳球被他抓得凹陷下去,她脸颊兴奋
地发红。「我不怕!大英雄会来救我的!」程宗扬一脸凶恶地伸出舌头在她娇美
的粉颊上舔了一口,粗哑着嗓子道:「那个笨瓜大英雄为什么要救你?」

  乐明珠「咯咯」笑了起来,程宗扬抱着她的乳房。「为什么?为什么?」乐
明珠忍着笑说:「因为笨瓜大英雄要插我的屁股。」

  程宗扬拧声道:「大英雄为什么要插你的屁股?」这一下把乐明珠问住了,
她的小脑袋还不太理解性爱对于男人女人的意味。程宗扬为什么要插自己的屁股,
她只是似懂非懂,张了张嘴巴,没答上来。

  望着少女丽如朝霞的娇靥,程宗扬嘻笑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凝视着乐明
珠的眼睛,低声替她答道:「因为大英雄最喜欢亲亲的小香瓜。」

  少女娇靥一瞬间焕发出迷人的光彩,鲜红的唇角弯弯翘起,流露出掩藏不住
的喜悦。她扬起颈子在程宗扬唇上亲了一口,欣喜地看了他一会儿,「我也喜欢
你。嗯,比喜欢还喜欢。」

  程宗扬顶住她的鼻尖,两人四目交投,心里像被软软的絮绵塞满,有种醺然
的醉意。

  乐明珠望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羞涩小声说:「帅帅的大英雄,用你的大肉
棒来插小香瓜的屁股……」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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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殒逝

  鲜红的鲛绡像水一样从少女股间滑落,一张又白又嫩的雪臀裸露出来。乐明
珠伏着身,洁白的胴体贴在巨龙苍黑的鳞片上,她腰肢又细又软,臀部带着圆润
的曲线向上翘起,阳光照在她雪滑的臀肉上,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程宗扬捧起她雪嫩的美臀,沿着她胴体的弧线轻轻抚摸着,心里充满怜爱。

  指尖滑入臀沟,停在靠近大腿根部的臀沟内侧。乐明珠身体传来一阵轻颤,
她臀肉光滑而又粉嫩,臀沟内侧却显得微微湿润,充满柔腻的触感。

  「小香瓜,你长得好美……」

  「唔……」乐明珠低低哼了一声。

  少女双腿并在一起,微翘的臀部像玉球一样浑圆而又紧凑。程宗扬抱住她的
雪臀,指尖轻轻一分,雪白的臀肉轻颤着滑腻地朝两边分开。

  臀沟内,光润的美肉像初春的新雪一样柔嫩莹白。一缕湿湿的气息像雾气一
样升起,雪团般的臀肉内嵌着一个娇嫩的肉孔,小巧而又红润,阳光下像豆菠染
过一样红嫩,艳美无比。

  柔嫩的肛洞还带着上次肆虐过的痕迹,微微有些红肿。程宗扬伏在她香软的
胴体上,阳具挺起,火热的龟头在肛洞上一触,乐明珠身体立刻像触电般颤抖起
来,柔颈昂起,唇间逸出一缕低叫。

  隔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小香瓜屁股还这么敏感,小紫那死丫头的药物还真
够厉害的。

  程宗扬跨在乐明珠腿上,小香瓜伏着身,双腿并紧,雪嫩的臀部微微翘起,
臀肉被扒得敞开,就像一球光洁无瑕的雪团,白美可爱。那根粗长的大肉棒笔直
顶在她臀间,龟头下小巧的肛洞仿佛含着蜜浆,湿湿的又软又嫩。

  「呀……」小香瓜肌肤绷紧,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叫。

  「小香瓜,大英雄要进去了。」

  「轻一点啊……」小香瓜小声哀求道。

  程宗扬俯下身,阳具硬邦邦挺起。在龟头的重压下,微湿的肉孔被迫张开,
像一张圆圆的小嘴吞下龟头,被粗圆的龟头塞得满满的。

  龟头挤进嫩肛,那张小巧的屁眼被挤进臀内,阳具被雪嫩的臀肉包裹着,紧
密得看不到一丝缝隙。程宗扬松开手,充满弹性的臀肉立刻合拢夹住火热的肉棒。

  「好热……屁股好胀……啊……进来了……」

  程宗扬抓住乐明珠赤裸的香肩,阳具缓缓用力。小香瓜臀部翘起,让他的大
肉棒一点一点挤入自己屁眼。

  「小香瓜,你屁眼好紧。」

  「哎呀……」乐明珠吃痛地皱起眉,埋怨道:「你的肉棒好大,每次都插得
我好痛。」

  程宗扬笑道:「现在不怕裂开了吧?」「哎呀……慢一点……」乐明珠阻挡
无效,只好道:「好啦,反正已经被你插过了,你想怎么插就怎么插吧。」

  「小香瓜,这么听话啊。」

  「屁股好胀,都被你的大肉棒塞满了……唔……」

  程宗扬整根阳具都挤进她臀内,那张雪臀被挤得膨胀起来。柔嫩的肛蕾套在
阳具根部,里面是湿热紧密的肠道。

  等小香瓜适应了阳具的粗细,程宗扬阳具退出一截,慢慢挺动起来。阳具在
雪团般的圆臀间抽送,发出叽叽的微响。

  乐明珠肌肤间透出淡淡的红色,那屁眼随着阳具的进出,在臀间来回吞吐,
摩擦越来越激烈。

  「嗯……嗯……唔,唔……啊!啊!呀呀……」

  乐明珠起初发出细微的鼻音,然后变成压抑的低叫,最后忍不住叫出声来。

  她伏在程宗扬身下,白嫩的屁股随着阳具的进出不停摇摆,小屁眼紧紧套住
肉棒,越来越热。

  程宗扬抱起她的腰肢,让她攀住龙角,双膝分开,跪在龙鳞上,这种姿势让
阳具进得更加深入。乐明珠挽起的秀发垂到一边,玉颊绯红,她弓着腰,雪臀向
上翘起,随着程宗扬阳具的起落被干得一颤一颤。

  「屁股里面好痒……啊……你顶得好深……呀呀呀呀呀……」乐明珠发出一
串急促的叫声,雪臀下意识地挺动起来。

  小紫的药物不会有这么厉害吧?程宗扬一边挺动阳具,一边纳闷。都过去好
几个时辰,小香瓜屁眼仍然敏感得出奇。她双手攀住龙角,雪臀用力摆动,用她
小巧屁眼套弄着阳具。肌肤白嫩的肌肤布满亮晶晶的汗珠,那对圆硕的乳球在胸
前沉甸甸晃动着,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软腻的肉响。

  小香瓜诱人的美态深深吸引了程宗扬的心神。他撩起乐明珠的发丝,只见她
满面红晕,红唇张开,舌尖在齿间跳动着,发出不成字句的叫声。两团硕大的乳
球垂在她纤美的胴体下,就像两颗跳跃的雪球,白光光又圆又大。

  程宗扬一手抓住她的乳球,丰满滑腻的乳肉满满握在手里,乳头硬硬翘起,
在掌心滑动。

  「啊……啊……肚子都被塞满了……屁眼要……要化掉了……」

  小香瓜富有弹性的臀肉抖动着,撞在程宗扬肌肉分明的小腹上,发出清脆的
肉响。阳具在柔嫩的屁眼中冲撞,棒身血脉鼓胀,越来越亢奋。

  程宗扬一手搂着乐明珠的腰肢,一手握住她的乳球,俯身含住她的耳垂,在
她耳边呢喃道:「小香瓜,你屁眼好美,像融化的蜜糖又热又软,还一抽一抽的。」

  乐明珠软腻的肛洞不停收紧,在棒身上来回挤压,带来异样的紧密感。

  「我……我好像要飞了……好高……」

  程宗扬一挺身,身上肌肉隆起,把乐明珠抱在怀中。乐明珠身材娇小,仿佛
悬空坐在他怀中,粉臀紧贴着程宗扬的小腹,上身挺直,依在他怀中。双腿微微
抬起,脚尖低垂,在空中不住摇晃。

  雪团般的美臀在程宗扬腹前上下滑动,能看到那根阳具在她臀间不停钻进钻
出。乐明珠赤裸的上身依在程宗扬胸前,一团乳球在程宗扬握住,在他掌中不住
变形。另一个乳房裸露着上下跳动,抖出一片如雪的肉光。

  乐明珠脸色越来越红,颤声道:「我……我要……尿……高潮……泄出来了
……啊呀!」一股水线喷泉般从乐明珠下体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晶莹的
水珠星星点点映射出阳光七彩的颜色。

  小香瓜仰着身在阳光下达到高潮。她这次高潮分外强烈,从阴部溅出的淫液
足足流了一分多钟。

  程宗扬低喝一声,踏着龙神溢血的鳞片在峥嵘的龙角下站立起来,将精液深
深射进小香瓜发烫的屁眼中。

  乐明珠弓着身,屁股顶在程宗扬身上,一边高潮一边被他在臀内射精,两团
丰满的乳球在胸前挤得扁扁的,白美的双腿并在一起。那张圆翘的雪臀不停抖动,
臀间湿淋淋淌满液体。

  等小香瓜喷射完,程宗扬才放开她香软的身子。小丫头趴在地上,屁眼圆圆
张开,被干得无法合拢,肛蕾微微翻出暴露在空气中。肛洞深处,一股浊白的精
液缓缓淌出,沾在充血发红的肛肉上。

  程宗扬用手掌包住她的乳尖,在她耳边笑道:「你流了好多水,比尿尿还厉
害。」

  「你还笑!」乐明珠咬了他一口,嘟嚷道:「我屁眼都被你干大了。你还那
么用力……」

  「越用力你才越舒服,是不是?」乐明珠回想着刚才的情形,面孔越来越红,
唇角却露出笑意。她忍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趴在程宗扬耳边道:「你好威风哦。
骑在人家屁股上的时候,比杀龙神的样子还厉害呢……」

  程宗扬啼笑皆非,这丫头总是给自己一堆惊喜。

  调笑间,程宗扬颈后的寒毛突然都竖了起来,仿佛一头可怕的野兽正悄无声
息地靠近。

  程宗扬猛然扭头,眼角顿时一跳。

  一个丽人立在龙神被剖开的颅骨旁。她穿着一袭黑衣,衣领交错翻开,一侧
缀着一枚乌钢色的徽章,修长的玉颈中戴着一条黑色细绒颈带,衬得脖颈修长如
玉。

  她的胸部高高耸起,在衣襟间露出一抹雪白的皮肤。那件笔挺的黑衣一直垂
到大腿中段,腰间系着一条金属环扣,勾勒出美好的体形。脚下穿着长长的皮靴,
几乎裹住整条小腿,皮靴上缘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

  她头发挽在脑后,挽得一丝不乱,露出美色惊人的面孔。弯长眉毛像修过一
样精美,唇瓣鲜红艳丽,一双杏眼不动声色,除了颈中那条颈带,身上再没有多
余的饰物,就像一个随时能控制局势的女强人,流露出精明干练的气质。

  那丽人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锋利,显然习惯于发号施令,如果换上一身办公
套装,程宗扬几乎要怀疑她是一位穿越来的女经理。

  那丽人上下打量了程宗扬几眼:「你竟然能杀了龙神?」她声音虽然很好听,
语调却殊无情感,就像陈述一件事实一样冷静。

  程宗扬翻身把赤裸的乐明珠挡在身后,一手抓过背包。

  「你是谁?」丽人不带情感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被女人看到自己光着身体,
免不了有几分尴尬。可她的目光就像一件精密的仪器对自己进行各种测度,和看
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差别,让程宗扬感觉自己像躺在手术台上,被机器里里外外扫
瞄一遍。

  程宗扬握住背包里的珊瑚匕首。连龙神都被开了瓢,他不信这个冷冰冰的丽
人会比龙神更厉害。

  丽人收回目光,娇艳的唇角微微挑起,「原来是有人助你。幸运的家伙。」

  「喂!」程宗扬不客气地说道:「别以为你是黑魔海的,就可以不负责任地
乱说话!」黑衣丽人毫不动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能认出自己的身份。

  「你以为龙神是你自己杀的吗?」程宗扬想起那股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之
强远远超过自己的想像。他一直疑惑那股力量从何而来,当时龙首上只有自己、
乐明珠和朱老头三个人,前两个可以排除。朱老头?程宗扬心里先呸了一口,不
可能。那股力量一直到杀死龙神才消失,那时候朱老头早就摔下去了。运气好的
话,这会儿该摔死了。

  面对这个黑魔海的女人,程宗扬深具戒心,他故意露出粗鲁的表情,先骂了
句粗话,然后凶巴巴道:「怎么不是我杀的?不是我,难道是你?」黑衣丽人冷
冷道:「若不是它自己不想活了,谁能杀得了龙神?鬼巫王真是可笑,我们助他
获得龙神之力,他却不知感激。这样也好,免得我拿下南荒还要亲手剖开他的头
颅。」

  程宗扬表面不动声色,肚子却倒抽一口凉气。竟然是鬼巫王?那股力量是他
输来的?他嘀咕道:这家伙心眼儿也太小了吧?被自己骂了几句居然就想不开,
先是采取撞山的过激手段自残,最后不惜借仇人之手成功自杀,死志有够坚决的。

  程宗扬哈哈大笑两声,然后面孔一沉,虎着脸喝道:「少给我摆谱!鬼巫王
那小子是想明白了,跟你们黑魔海的家伙混没前途,才愤然自杀,让你们人财两
空。现在鬼巫王没了,南荒也跟我姓程了,你还得意个屁啊!」丽人绽开一个比
教科书还要标准的微笑,声音却寒冷如冰。「别以为有殇侯给你撑腰就可以在我
面前嚣张。今日我给殇侯一个面子,饶你一命。」

  程宗扬眼睛微微眯起,那个拥有秦桧、吴三桂这一票手下的鸩羽殇侯一直是
个谜。朱老头那张破嘴平常什么都敢说,一提到殇侯就成了锯嘴的葫芦。难道自
己这一行真有他在背后出力?

  「殇侯跟我不熟,这个面子你就省了吧。」程宗扬嘻笑道:「你们花那么大
力气扶植鬼巫王,这会儿竹篮打水一场空。鬼巫王傻了一辈子,就最后这件事做
对了,让你白跑一趟,哈哈!」丽人嫣然一笑,「我们花费十余年时间饲养龙神,
岂是为鬼巫王做嫁衣?鬼巫王与龙神合体那一刻,他该做的便都已做完了。」

  丽人雪白的手掌伸出,探入龙神剖开的颅骨,从龙脑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
碧青物体。

  「鬼巫王虽然蠢如豕鹿,但我们传他的功法却从未偷过懒。十余年来,龙神
吞下那么多祭品,最后与鬼巫王合体凝成龙精。即使你不杀死龙神,他日我也要
剖开龙脑取它出来。有你动手,倒省了我一番力气。」

  程宗扬目光霍然一跳,拔出匕首厉声道:「这龙是我杀的!随便拿东西,问
过我这个主人没有!我今日也给你一个面子,留下龙精,你给我滚蛋!」丽人轻
悴一口,也不答话,翻手将龙精丢入身畔的皮囊,转身就走。

  「想走?没这么容易!」程宗扬一个虎跃,带着一股风声扑向黑衣女子。

  那丽人背后背着一柄长剑,也没有看到她如何动作,那柄剑就落入她掌中。

  她头也不回地一剑刺出,长剑画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准确地击在匕首侧面,
避开了它锐利无比的锋刃。

  程宗扬浑身一震,她长剑刺来的角度极为刁钻,剑锋交击的刹那吸尽自己匕
首上的力道,然后重新吐出,轻飘飘的长剑仿佛有千钧之力。只一招,匕首就几
乎脱手飞出。

  就这样一阻,那丽人便借势飞起,从龙角旁掠过。乐明珠鲛捎只披了一半,
娇叱着一掌劈出。那女子犹如一只雪雁翩然飞开,一边曼声道:「代我向殇侯问
好。信中之约,切勿忘怀。」说着身影没入密林,消失在青山绿叶间。

  程宗扬与乐明珠面面相觑,最后都长吐了一口气。

  被烈火和暴雨侵蚀过的鬼王峒满目疮夷,眼前到处是倾颓的岩石,曾经密布
的洞窟像被打散的积木扭曲碎裂,找不到一处完整的所在。大部分奴隶都随着毁
坏的洞窟被埋入地下,生存者又被岩浆和龙神利爪扑杀大半,最后幸存下来的不
足一成。

  程宗扬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谁还活着?」祁远和小魏互相扶携着从
岩石后出来,然后是吴战威、易彪。吴战威和易彪伤势最重,不过两人底子扎实,
暂时都没有性命之忧。见到程宗扬和乐明珠相携归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祁远叫道:「程头儿!那龙呢?」「死了!」众人一阵欢呼,他们看到龙神
浑身浴血从天空坠下,都猜是程宗扬得了手,但那龙神威势太盛,没有得到确切
消息都不免心里忐忑。程宗扬此言一出,众人都立刻吃了定心丸。

  武二郎背脊挨了龙神一击,躺在苏荔怀中,鼻翼微微鼓张,表情倒还是十个
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小子,就你还能干掉龙神?我呸……」说着武二郎嘴角滚出一串鲜血。

  苏荔柔声道:「别说话。」

  程宗扬老实答道:「不是!」乐明珠抢道:「怎么不是!就是你亲手杀的!
咦,凝羽姐姐!」程宗扬抢先拉住凝羽的双手,把乐明珠挤到一边。乐明珠白了
他一眼,过去给武二郎诊治伤势。

  凝羽双手冰凉,眼神却像温柔的湖水,充满笑意。她的皮甲已经卸去,腋下
的箭创血迹已干,看上去比易彪和吴战威强些,但内伤只重不轻。

  良久,程宗扬道:「伤势怎么样?」「还好。」

  「这孙子能杀龙神?我武……武字倒着写!咳咳……」

  程宗扬拉着凝羽,扭头道:「二爷,你留口气吧。啧啧,二爷这头虎鬃比野
猪还硬,就这么枕在人家苏荔族长大腿上,也不怕把人家的皮肤扎破了。」

  武二郎嘿嘿笑了两声,不小心牵动伤势,又开始咳血。

  程宗扬在凝羽耳边道:「你的伤势我感觉到了。和龙神搏斗的时候,我真气
被它逼回,才发现经络里有许多阴寒的杂气到处乱撞。」

  凝羽一惊,「伤得重吗?」程宗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吃了这个就好
了!」程宗扬取出一颗丹药送到凝羽嘴里,一边道:「朱老头身上藏的好东西,
差点就让他瞒过去了!这老家伙,敢藏私!我饶不了他!」凝羽吞下丹药,片刻
后身体微震,立刻坐下运功。

  朱老头的东西,程宗扬当然不会替他客气,给几名重伤的汉子一人一颗,还
剩下最后一颗,他握在手中朝远处望去。

  谢艺躺在地上,云苍峰在旁边照料。看着走近的程宗扬,云苍峰摇了摇头,
低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出现在谢艺胸前,贯穿了整个胸膛,几乎能看到他背后
的岩石。伤口边缘的皮肉被闪电炙得焦黑,已经炭化,触目惊心。谢艺的神情却
像刚刚睡醒一样平静,眼神从容而恬淡,看到程宗扬甚至还微微一笑。

  「你杀了龙神。」谢艺微笑道:「很好。」

  程宗扬努力把视线从他伤口移开,一边拿着那枚丹药,笑道:「雨停了,云
散了,龙神死了,鬼巫王也没了。吃了这颗药,咱们也该回去了。」

  「补心丹?真有趣。」

  程宗扬一怔,「怎么?不妥吗?」「补心丹是黑魔海的不传之秘。有这种丹
药的人,与黑魔海关系不浅……」

  这丹药是从朱老头手里抢的,朱老头多半是从殇侯手里得的。殇侯与黑魔海
的关系,从那个黑衣女子来看确实不那么简单。

  谢艺虽然说没什么,却显然不肯吃这颗与黑魔海有关的丹药,他慢慢道:
「小紫……就拜托你了。」

  「凭什么啊?」程宗扬一脸不快,「我可告诉你,那丫头千万别落我手里,
要落我手里,一天至少打她二十遍屁股。要护着她,你自己去护。」

  谢艺微笑着摇摇头,低声道:「带她去星月湖,找王韬、孟非卿、萧遥逸都
行。告诉他们,我名下的东西都归你。」

  「给我?」程宗扬讶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不是小紫?」「小紫跟着你,
我很放心。给她……不行的。」谢艺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云老哥,劳烦
你做个见证。」

  云苍峰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程宗扬把丹药送到谢艺嘴边,「少废话了。管他是活命丹还是补心丹呢,赶
紧吃了,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去临安看鞠赛呢!」「鞭赛……」谢艺眼中光芒亮了
起来,嘴角那丝笑意渐渐变浓,「今年的山岳正赛,还有三个月零六日。

  我们七星社一定能赢过齐云社。「

  谢艺目光渐渐涣散,低声道:「广场春霁,寒食景妍,交争竞逐,驰突喧然
……或略地以走丸,或凌空以月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矫若龙腾,疾如流
星……」

  谢艺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只有一丝淡淡的笑容挂在唇边。

  程宗扬怔怔看着他,一颗心直冷下去。忽然他低吼一声,一手捂住额角,趴
在地上无法抑制地呕吐起来。

  一股强大的气息透入太阳穴上的伤痕,浑身的经脉都仿佛被寒意冻结,变得
脆弱不堪。这一刻,自己才相信谢艺真的死了。

  程宗扬呕吐半晌,然后涕泪交流地抬起头。他用力吐了口唾沫,抹着泪花挺
起腰,朝天空重重喘着气。

  他无法相信谢艺会死,他应该比商队任何一个人都活得更长。自己以为不会
死的王哲死了,现在谢艺也死了。这个世界里仅有的两个知道自己身世的人先后
死去,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向谁倾吐自己的秘密。

  他发现,自己竟如此孤独。]

               第七章深怨

  漫天的乌云已经散开,阳光照耀在自己脸上,也照耀着劫后的鬼王峒,那些
黑色的岩石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风化,砂砾一样流淌下来。

  森林边缘,那支陌生的军队已经收拾好武器和同伴的尸骨,向密林退去。如
果不是他们突然出现,用强弩攻击龙神,自己这些人可能早已被龙神绞杀殆尽。

  程宗扬两手拢在嘴边,放声叫道:「你——们——是——谁?」那名穿着黑
衣的指挥官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停下来,右臂抬起,向程宗扬施了一礼,然后微
微一笑。

  双方相隔极远,程宗扬只能依稀看到他的面容,却愕然发现他的面目有些眼
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军士退入密林,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老四?」祁远摇了摇头,「这个咱看不出来,没听说南荒还有这号人物。」

  程宗扬目光移向易彪。那个出身军伍的铁汉也摸不着头脑,「六朝军中没有
这样的弩手。」

  吴战威道:「管他是谁呢。嘿,这回老吴又捡了条命。过瘾!」苏荔欲言又
止,程宗扬看出异样,用询问的口气道:「苏荔族长?」苏荔犹豫片刻,「有一
支军队和他们很像。」

  「什么军队?」「很早以前,鬼巫王身边有一支黑衣卫队,人数只有几百人,
但非常厉害,曾经轻易击败南荒最强大的部族联盟,才有了后来的鬼王峒。

  但很多年以前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有人说他们已经战死了,还有人说他们
是被鬼巫王裁撒掉。从那之后,鬼巫王才开始使用鬼武士。「

  程宗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鬼巫王的人为什么来帮咱们?没道理啊。」

  「我知道!」一个声音响起。

  朱老头负着手缓步踱过来,一脸严肃地沉声道:「龙神吞了鬼巫王,他们是
来帮你干掉龙神,替鬼巫王报仇的!」他神情沧桑地昂起头,喟然叹道:「这些
可都是忠义之士啊!」众人神情古怪,这样神奇的理由也只有朱老头才能说出来。

  「忠你个头啊!」程宗扬吼了一声,然后纳间地说:「你怎么没摔死呢?

  「朱老头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道:」托福托福,全靠峒里的好汉帮忙,
才救了老头一命。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谁这么不开眼?把救你的人找来!我砍死他!」朱老头连连退后,「我说
小程子,好端端的,你怎又发脾气呢?凝羽姑娘,你替老头说句话吧,小程子可
就听你的。」

  凝羽微微一笑,「我听他的。」

  众人一阵大笑。

  乌云不知何时散开,多日未见的阳光暖暖照在身上,生机和希望重新降临,
鬼王峒黑暗的洞窟恍如隔世。

  「云老哥,」程宗扬道:「这趟南荒咱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可惜没发着什么
财,这会儿两手空空,真对不住大伙。」

  「怎么没东西?」祁远笑道:「咱们的几匹走骡、马匹都跑出来了,货物虽
然丢了些,夫人要的霓龙丝还在。况且,还捞了一票大的。」

  「那条龙周身是宝。」云苍峰露出商人本色,屈指算道:「龙角、龙牙、龙
鳞、龙筋、龙骨……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只要能运回六朝,就是几万金铢的
收益。」

  「几万金铢?」吴战威道:「云老爷子,你别笑我土,老吴从来没有见过这
么钱,那得值多少?」「建康城里,一座三庭两院的大宅值一千六百贯,折八千
金铢上下。这条龙够给大伙每人置一处大宅的。」

  程宗扬精神一振,打怪捡宝这种好事也让自己赶上了。「那咱们也不用干什
么了,把龙身上的东西运回去一卖,大伙每人分一份,自自在在过日子得了。」

  众人相视而笑,祁远笑道:「程头儿,这龙是你杀的,连咱们的命也都是你
救的,怎么能再分一份?」众人纷纷称是,云苍峰也道:「程小哥除掉龙神,南
荒这条商路往后高枕无忧,论理还要给小哥一份酬劳。」

  程宗扬道:「大伙都不要,我再推就没意思了。这样吧,大伙的一份我来代
管,老四、老吴、小魏、老易、云老哥,还有咱们武二爷,加上苏荔族长、凝羽
和乐姑娘,正好是十个人,每人一成,就当是入股。赚了人人有分,赔了你们也
别怨我。」

  「这是程小哥的义气,折算入股也无不妥。」云苍峰摩挲着膝盖,提醒道:
「但人数不止十人。」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还有谁?」云苍峰咳了一声:「程小哥既然要分,除
了咱们十人,给大伙带路的朱老头也该有一份。」

  「朱老头?」程宗扬叫道:「凭什么啊!」朱老头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云爷说得对!云爷说得对!云爷厚道啊!」「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我花钱雇
的!还想入股?」「天地良心啊,俺这一把年纪出生入死的,连钱的影都没见着
啊。」

  云苍峰按住程宗扬,对朱老头道:「这一路多亏足下照顾。能除去龙神,吾
等不敢居功,此番收益的一成,请代为献于殇侯座下。」

  程宗扬忍着气,瞪了朱老头一眼。朱老头扬着指头算得正欢,听了这话,笑
得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祁远道:「我和老吴、小魏加起来拿一成就够
了。老吴,我的那份你可别喝酒给我喝完了。」

  吴战威嘿嘿一乐,「你那葫芦还有酒吗?馋虫上来了,给一口过过瘾。」

  祁远把葫芦倒过来甩了甩,「早没啦。」

  「我和易彪合拿一成。」云苍峰道:「程小哥出力最多,拿五成,剩下两成
几位平分如何?」「我那份给花苗。」武二郎道:「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程宗扬在他耳边道:「人还没去呢,彩礼就先到了?二爷是不是打算就在南荒住
下来,生他一窝娃娃过日子?」武二郎最听不得这个,立刻眉花眼笑,美得能拧
出汁来。

  「也有我的吗?」乐明珠高兴地说:「我要开一家慈幼院,把世上的小孩子
都养起来!我最喜欢小孩子了,我要每天给他们发衣服,发点心!」程宗扬忍不
住泼冷水:「你那份恐怕不够吧?」「不是很多吗?」「再多也不够你把天下的
孩子都养起来。」

  乐明珠一脸失望。凝羽道:「我那份给你好了。」

  乐明珠连忙问程宗扬:「这样够了吗?」「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咱们的份
全加起来都不够。」

  乐明珠气恼地推了他一把,「你真穷!」程宗扬拍了拍脑袋,「可不是嘛。
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穷呢。」

  苏荔道:「既然大家都答应,我也不客气了。我那份请云执事帮忙,换成铁
器和种子。如果有防治瘴毒的药物,也请买一些。」

  云苍峰点头道:「老夫会命人分批送来。」

  祁远「嘶嘶」吸了口气,「还有桩大事呢侄这么大一条龙,咱们怎么运回去?
单是龙筋就够咱们抽上一个月的。」

  「这个好办。」程宗扬道:「别忘了,没在鬼王峒的不算,我现在可是南荒
三十来个部族的正牌主人。」

  程宗扬跳上最高的一块岩石发出一声呼哨,散落在废墟间疗伤的奴隶都站直
身,恭敬地看着主人。

  在鬼王峒服役的部族首领有一半战死,奴隶的死亡率更是惊人,幸存者不过
十之一二,此时都聚拢过来。听说主人已经杀死龙神,人群发出一片欢呼,对主
人的崇拜无以复加。

  程宗扬见识过鬼王峒巫术的威力,此时只要自己一声吩咐,这些人就会毫不
犹豫地为自己献出生命。他曾经想过解除掉巫术,让他们恢复正常。但那些巫术
已经随着鬼王峒的覆没埋入地底。无论他是否愿意,这些人连同他们的部族都成
自己最忠诚的奴隶。

  不过自己很快就会离开南荒,也许永远不会回来。利用他们的忠诚,自己也
许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比如让他们彼此间和睦相处,不再有从前那些不必要的纷
争,同时也为自己做点不那么危险的工作:把巨龙的尸骸分解掉。

  沿着洒下的龙血很容易找到巨龙的位置,幸存的奴隶陆续离开。暮色低垂,
冷清下来的鬼王峒犹如荒寂的坟场,在残阳下一点点化为废墟。

  小紫抱膝坐在一块岩石上,美目迷离地望着远方,精致的面孔像一尊精美绝
伦的雕像,足以令世间任何生灵都自惭形秽。

  纵然知道这丫头生性冷血、狡诈过人,程宗扬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长得是真
美。现在年纪还小就美色惊人,再大几岁,那该是怎样的绝色?

  「小紫!」乐明珠用力招手。

  小紫美目微微一闪,那尊雕像仿佛突然间被赋予生命,活了过来,变成一个
娇俏的少女。

  「你怎么在这里?哇,你知不知道,我们把龙神杀死了!」乐明珠拉着小紫
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着。她们两个年龄相仿,这一路又玩得相投,即使知道小紫的
身份,乐明珠还是把她当成好朋友,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阁罗躺在白象的尸骸旁,他很幸运,跌在岩石间的凹处。白象倒下来时,虽
然压断了他的四肢和几根肋骨,命却保住了。服过那颗补心丹,他涣散的目光略
微清晰了一些,口鼻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程宗扬蹲下身,低声道:「阁罗。」

  阁罗目光慢慢聚集,然后呼吸声猛地一粗,嘶声道:「骗子……你欺骗了阁
罗……害死了鬼巫王大人……我要杀了你……为大人报……仇……」

  程宗扬苦笑道:「你那位鬼巫王大人是被龙神吞掉的。要说报仇,我杀掉龙
神,已经替你报了。」

  「杀你……报仇……」

  程宗扬干咳一声,「我确实有瞒你的地方,但现在救了你一次,大家算扯平
吧?」阁罗已经折断的手臂在地上颤抖着,似乎想拿起武器杀死这个害死鬼巫王
的仇敌。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要想报仇,我也没办法。但至少要等你养好伤,再找
我报仇吧?来,喝点水。」

  程宗扬把皮囊递到阁罗嘴边。「你那位鬼巫王,到最后终于明白自己是被黑
魔海骗了。他费尽心思把你支开,还不是因为鬼王峒就剩下你一个人?现在鬼巫
王没了,你再死了,鬼王峒可就真的绝种了。好不容易保住条命,能活还是好好
活着吧。」

  程宗扬喂阁罗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水囊,起身走到乐明珠身边。「你去瞧
瞧阁罗的伤势,若能救还是救他一命。」

  支开乐明珠,程宗扬却沉默下来。

  小紫意兴阑珊地捡起一颗石子丢向远处。过了一会儿道:「我的东西可以还
给我了吧。」

  程宗扬把背包中的物品递给她。小紫穿上外衣,套上臂钏,戴上戒指,将紫
鳞鞭系在腰间,然后拿出一把小梳子慢慢梳理着秀发。

  程宗扬道:「谢艺死了。」

  小紫翘起唇角,「胸口那么大的洞,他早就该死了。」

  「他来南荒是为了找你。可以说他是为你而死,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

  「我说在乎,你相信吗?」程宗扬挑起眉毛。

  「不,我不在乎。」小紫说:「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在我最不需要的
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死了,难道要我负责吗?我需要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谁
又来为我负责?

  「没有人帮助我,我也不帮助别人。别人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别人,我和
他只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不需要感情。」

  「如果死的是乐丫头呢?」小紫摸了摸白玉般的鼻尖,「鬼巫王已经死啦,
我不用再杀她了。如果她死了,我会为她叹气的。毕竟像她那样笨的人,太少了。」

  程宗扬冷笑道:「连眼泪都不舍得掉?」「眼泪是什么?好奇怪哦。如果她
死了,难道流眼泪她就能活过来吗?」小紫嘲笑道:「我从来都没流过那种没用
的东西。」

  程宗扬贴近她,压低声音道:「死丫头,你给她抹的是什么鬼东西!」

  小紫眼珠一转,笑靥如花地说道:「嘻嘻,是不是很好玩?程头儿,你好幸
福哦。哎呀,你抓痛我了……」

  程宗扬扭住她的手臂,森然道:「你给我说清楚!」「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焚情膏抹到……」

  程宗扬打断她:「什么焚情膏!」「就是你用的东西啊。程头儿,你好坏哦,
把焚情膏抹在乐姐姐那里……乐姐姐还是处女呢,就被你搞了屁眼。嘻嘻,乐姐
姐是那么可爱的小处女,却有个淫荡的小屁眼,你的大肉棒一插进去,她就会兴
奋得乱扭屁股……」

  程宗扬低吼道:「你不是说它只是暂时的吗?」「小紫说过吗?」小紫皱皱
鼻子,「焚情膏很厉害的哦,乐姐姐的屁眼抹过焚情膏,往后就会变得特别敏感。
嘻嘻,程头儿,乐姐姐那么可爱的屁眼,往后就是你的了。」

  程宗扬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庆幸。按照小紫说的,往后小香瓜就有一个超级
淫荡的小屁眼,自己只要摸摸她的屁股,她就会兴奋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啊。」乐明珠走过来。

  看着程宗扬发火的眼神,小紫娇俏地一笑。「我在说,小紫帮程头儿杀了鬼
巫王,还帮他杀了龙神,程头儿答应小紫的事可不要忘了。」

  乐明珠道:「小紫,你怎么会知道龙神的脑子在那里?」小紫笑语晏晏地说:
「小紫喂过它,当然知道了。」

  「小紫,你好聪明哦。咦,他答应你什么事?」「我要杀一个人。」

  乐明珠吃了一惊。「啊?」「程头儿答应过我,除掉鬼巫王之后,让我杀一
个人。」

  「是谁?」乐明珠看了看周围。「他很坏吗?」程宗扬看了小紫一眼,怒火
慢慢退去,最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想好了吗?干这种事,当心被雷劈啊。」

  乐明珠护住小紫,「不许你乱说!小紫杀的肯定是坏人!」小紫露出水晶一
样纯真的笑容,「是啊,那是个很坏很坏的人。」说着她摊开手掌,「程头儿,
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

  这会儿周围都是自己人,不怕她玩什么花样。程宗扬取出匕首甩给她。

  乐明珠小心地问道:「你不会是要杀阁罗吧?他手脚都断了,就算接好,以
后也会畸形的。」「不是他啦。」

  乐明珠好奇地四处张望,「鬼王峒的人都死光了,那个人还没死吗?」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啊。」小紫笑吟吟道:「那个人,程头儿也认识。」

  程宗扬伸手拦住乐明珠,欲言又止,好像想要将她拦下,但迟疑片刻还是放
弃。

  碧姬待在离白象尸骸不远的地方,她身上的珠裙被扯脱大半,只剩下那条银
狐披肩斜披在肩上,裸着两条雪白的大腿,阳光下妖艳无比。她在鬼王峒多年已
经习惯了地下黑暗,有些厌憎地用手遮住阳光,盼望着夜幕早些降临。

  「娘!」小紫脆生生叫道。

  碧姬露出厌恶的表情。「你来做什么?」「鬼巫王死啦。」

  「他死了你很高兴吗?」碧姬抱怨道:「我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好不容易拿
了几件衣服,又被那条该死的龙吹走了。」

  乐明珠惊讶地打量着碧姬,咬着程宗扬的耳朵道:「她就是小紫的娘亲吗?

  长得好美哎……哇,从侧面看,她们长得好像。不过小紫的娘亲好像聪明一
点,是不是?「程宗扬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差不多和你一样聪明。「

  乐明珠瞪了他一会儿,然后踢了他一脚,「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其实都在
肚子里笑话我!」「嘘,别闹……」程宗扬连忙安抚她。

  「鬼巫王死了,娘以后怎么办呢?」「小白痴。」碧姬讪笑一声,一边骄傲
地托起乳房,妖媚地抚弄着,「我这么漂亮的身子,再找个男人还不容易?

  「说着她眼睛一亮,看到小紫身后的程宗扬,」客人,是你啊……

  「她妩媚地瞥了程宗扬一眼,似乎有些害羞地掩上披肩,却故意扭动腰肢,
展露出腰部美好的曲线。

  「哇……」乐明珠小声惊叹道:「她好……」她本来想说漂亮,但碧姬的媚
态又不是漂亮那么简单,一时间找不到词语形容。

  程宗扬接口道:「很骚。是吧?」乐明珠白了他一眼,「你说的真难听侄」

               第八章弑亲

  「娘。」

  「别叫我娘。」碧姬满脸不高兴地说:「我才没那么老。」

  「可你是我娘啊。」

  「白痴!我宁愿没生过你这个傻瓜。哼,等我找到男人,就让他把你卖掉,
卖得越远越好。我一辈子都不想见你。」

  「娘,」小紫柔声道:「你以后再也见不着你讨厌的女儿啦。」

  小紫手中寒光一闪,珊瑚匕首刺进母亲白皙的小腹,巨大的力量使碧姬身体
像被撞到一样弓下,披肩散开,两团白腻的乳房跳动着,溅上几点殷红的血迹。

  「啊!」乐明珠惊叫一声,抓住程宗扬的胳膊。

  小紫把匕首锋刃整个送入母亲腹中:「好多年了。从小紫懂事起,别人就都
嘲笑我,说我是碧鳄族最不要脸的女人的女儿。娘,我觉得你好丢脸……」

  她声音显得很平静,丝毫没有杀人时的激动。

  碧姬惊恐地捂住小腹,似乎还不相信自己被匕首刺中。

  小紫拔出匕首,鲜血从碧姬指缝中涌出,仿佛鲜红的小蛇,沿着洁白的小腹
蜿蜒而下,一直流到她两腿之间,染红了她光滑的阴阜。

  碧姬身体痉挛起来。「别杀我……别杀我……」

  小紫仿佛没有听见母亲的乞求:「小时候,我每天都骗自己,对自己说,娘
是世上最疼我的人。在村里被人欺负,我就想,只要娘回来就能保护小紫。」

  锋锐的匕首再次捅进碧姬腹中,直没至柄。碧姬美目张大,透出迷茫和恐惧
混杂的目光。

  「小紫等啊……等啊……娘一直都没有回来。于是小紫就自己去找娘……那
天小紫在外面坐了好久。那时我才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小紫的娘是一个最不
要脸的女人,小紫认识的每个男人都和你睡过。他们每次见到小紫都会笑,那笑
容和他们看见你一样。他们说,我是你的女儿,身上和你一样流着淫荡的血。等
小紫长大,他们会像干你一样来干小紫。而且小紫会和你一样开心。」

  小紫拔出匕首,叫道:「但我一点都不开心!」随着这声尖叫,小紫最后一
次刺进母亲小腹,刀锋穿透腹腔,几乎切断了碧姬的脊椎。碧姬倒在地上,身体
受冷般战栗,她腹下淌满鲜血,两团充满弹性的乳球微微晃动,戴着乳环的乳尖
摇曳着,嘴唇红艳的色泽迅速褪去。

  乐明珠这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小紫!你疯啦,她是你娘啊……」

  乐明珠一面叫嚷,一面想要冲过来阻止,但才刚要迈步就被程宗扬一把拉住,
阻止了她。

  程宗扬缓慢而坚决地摇摇头,「你挡不住她。小紫从鬼王宫出来,第一件事
就是找她,怕她若死了,自己就没办法亲手杀死她。」

  「程头儿,你好聪明呢。」

  「可是……」乐明珠道:「是她生了你啊。」

  「生我?你有过这样的母亲吗?一心只想讨好那些恶心的男人,把女儿当成
讨厌的东西。她从来没对我笑过,却每天都眉开眼笑地和男人上床。那年我一个
人走到鬼王峒,好几天没有吃东西,她却嘲笑我是个傻瓜,连勾引男人都不会。

  我爬上她的床,告诉鬼巫王我恨她。她却把我当成好玩的东西,让鬼巫王给
我开苞……我那时候才六岁。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可能早就被她和鬼巫王玩死了。

  她眼里只有给她带来食物和衣服的男人,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女儿。「

  碧姬美目失去光彩,渐渐黯淡下来,她发白的嘴唇蠕动着,喃喃说:「鬼巫
王想干我……姓岳的想干我……每个男人都想干我……但我没有害人,只是想要
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我不想去海里打渔……去捞珍珠……」

  碧姬声音越来越微弱:「我从没害过人,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什么我要死
了……我不想死……还不想死……」

  乐明珠张大嘴巴,傻傻看着这一幕。程宗扬握紧她的手,生怕她一时冲动,
靠近失去理智的小紫。他动了动喉咙,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喝水,喉咙又干
又涩。

  小紫提着滴血的匕首站在母亲的尸体旁,娇美的背影宛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花
树,婀娜多姿。她久久没有动作,静默得令人心底发寒。

  太过震惊,乐明珠怔怔道:「小紫,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她……咦?
你哭了?」乐明珠一声惊呼,程宗扬这才看到小紫的侧脸已经被泪水打湿。

  「我才没有哭……」小紫仰起脸,声音却哽咽起来,「我其实很高兴……真
的很高兴……亲手杀死她,是……是我从小就在做的梦……」

  泪珠从小紫弯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不断涌出,白玉般的脸庞湿淋淋满是泪光。

  她扬起脸,努力想让泪水不再流出来,泪水却无法控制地涌出。她牵动唇角,
努力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笑不出来。

  「好奇怪……」小紫说:「明明我好高兴……可眼泪……停不下来……」

  「少来了。你得偿所望,应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好哭的。」程宗扬道:「人
都被你杀了,你做戏给谁看呢?」口中虽然这么说,但在心里,程宗扬相信这些
眼泪是真的。这纯粹只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确实觉得……这一刻,也只有
这一刻,这个女孩是真心的在哭泣与悲伤……「她对我一点也不好,从来没有尽
过母亲的责任,为什么她死的时候,我会流眼泪……我从六岁就做梦要杀她……
每次杀死她,我都很开心,在梦里都会笑醒……为什么现在会哭……」

  小紫哽咽道:「我讨厌这样……」

  「叮」的一声,匕首掉落,血迹像梅花一样溅在岩石上。

  小紫双手捂住面孔,跪在母亲逐渐冷却的尸体旁,双肩不停耸动,却极力不
发出哭泣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日子就没法过了。程宗扬过去拾起匕首,顺势一把搂住小紫的腰
肢,不由分说地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人都死了你还哭个屁啊!走了!再等会儿天就黑了,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
过夜。尸体我一会儿叫人烧了,你如果想要,把骨灰带在身边好了。可惜啊,你
娘那么漂亮,哪像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不能这样走,把事情说清楚!」乐明珠好像想起了什么,用力捶着程宗扬
的背,怒道:「你答应她杀人,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要来杀她母亲?你怎么能
让她做出这种事呢?」「喂,她又不是我女儿好不好?我管得着她吗?」

  「你不管就不对!」「我干!」「好啊!你这时候还想干我!」

  程宗扬头大如斗,干脆一伸手把乐明珠也抱起来,两手一手一个,虎着脸教
训道:「别在这里说这个,先离开再讲了!」乐明珠气恼地举起拳头,雨点般落
在程宗扬背上。小紫咬住唇,哭得浑身发软,像个孩子一样伏在程宗扬怀里抽噎。

  碧姬蜷着身,娇艳的胴体下形成一片血泊。程宗扬叹息一声,这个女人到死
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吧。

  自己这会儿左拥右抱,左手一个小美人儿,右手一个小美人儿,可程宗扬一
点都高兴不起来。两个小美人儿一个狂怒乱打,一个哭泣不已,泪水不断落在肩
上,不多时衣服便了湿了一片。

  程宗扬几乎要被这种情形弄到崩溃,「停一停可以吗?要闹也不必在死人面
前闹吧?」小紫哭泣得更厉害了。

  程宗扬打起精神,「可别说我没警告你,现在这里可都是我的人,想玩什么
花样,你趁早省省吧。现在鬼王峒没啦,碧鳗村也被你害得不轻,没有鬼巫王给
你撑腰,你若回去,他们生吃了你的心都有可能。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小紫抽噎声慢慢停止,最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哭
了。」

  「想通了?那就好。行了小香瓜,小紫都不哭了。你要再打我,我就把你扔
掉。」

  乐明珠怒道:「你……你敢!」「哎哟!」程宗扬一声惨叫。

  乐明珠连忙停手,「打到哪儿了?痛吗?」「痛死我了……你再打,我就死
给你看。」

  「好啊,你骗我!」乐明珠举起拳头,却没有落下。

  终于安抚了这两个丫头,程宗扬松了口气,望着被龙神摧毁的鬼王峒。

  「这鬼地方……」他喃喃道。

  程宗扬长长呼了口气,对小紫道:「南荒虽大,鬼王峒一倒,也没有你立足
的位置了。老老实实跟我走吧。等把你送到星月湖,随你把那儿翻过来呢。」

  小紫抹去脸上的泪痕。「我不去。」

  「你不去?吓——胆子够大的。鬼王峒在南荒的仇家,没有十万,也有七、
八万,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小紫从他臂问挣出,纵身掠上山崖。

  乐明珠叫道:「小紫!你别走啊!」小紫回过头,朝她一笑,「乐姐姐,你
的朱狐冠我帮你放在衣服里了。」

  说着她掠过风化的山崖,消失在那片凝固的岩浆间。

  回到营地,苏荔便迎了上来。这次来到鬼王峒的花苗男女大都战死,几个被
程宗扬解救出来的女子,只有一个与碧姬一道从地底逃出,却死在龙神爪下,可
以说全军覆没。

  最让程宗扬感到遗憾的是阿夕,她因为受伤,最早被留在洞窟中,然后自己
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想来已经随鬼王峒被埋入地下。

  「有人在等你。」

  「谁?」「那些首领。」苏荔带着一丝讽刺道:「他们在等待你的命令。」

  程宗扬实在没有心情去见这些傀儡。「你去对他们说吧。我只要求他们把龙
身上的货物运到南荒最北边的白龙江口,剩下的就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吧。」

  苏荔有些意外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程宗扬举起手,苦笑道:「大姐,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鬼巫王,奴役他们
很有意思吗?我又不准备留在南荒,这地方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好了,你告诉
他们,我离开南荒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他们以前怎么过,往后还怎么过好了。

  只有一件事!「苏荔皱起眉头。

  「以后有纷争,不要像以前一样杀来杀去。让他们坐下来谈判,谈到大家满
意为止。」程宗扬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鬼巫王想看到的吧。」烈焰升腾,众
人沉默不语,看着谢艺的尸体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祁远用一只布囊收起骨灰,放在一口坛子中。程宗扬拿着那副烟茶水晶做成
的墨镜在手里把玩着,心里仿佛空了一块。萍水相逢,却像相识多年。如果谢艺
还活着,也许会成为自己的知己。

  程宗扬戴上墨镜,「走吧。」

  小魏牵过马匹,云苍峰吃力地跨上马背。重伤的吴战威和易彪躺在担架上,
由几名南荒汉子抬着,一行人离开坍毁的鬼王峒。

  祁远过来低声道:「阁罗找不到了。」

  白象旁只留下一片血泊,阁罗和碧姬的尸体都不见踪影。

  程宗扬望着远方,「这里是他的家。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能活下来。」

  程宗扬催动马匹,「走吧,不用管他了。」

  龟背一样的古道在丛林中时隐时现,从一丛丛灌木下穿过。来到南荒之前,
程宗扬从未想过草本的灌木能超过十公尺,长得比树木还高。但在南荒,这样出
奇巨大的植物比比皆是。就在昨天,他还看到一颗凤梨,体积足有一间房子大小。

  更别说他们渡过盘江时用的小船,根本就是一整片剑兰的叶子。

  程宗扬举着一片芭蕉叶遮挡酷热的阳光,还免不了浑身是汗,忍不住道:
「老四,看不出你这么有精神。」

  祁远嘿嘿一乐:「走惯了,不走浑身不自在。」

  众人能骑马的都骑着马,几个重伤的待遇更好,一路有人抬着。只有祁远放
着马不骑,非要牵着走路。

  祁远笑道:「这段路走得省心。往后走南荒要是都这么轻松,老祁一年走个
十次八次也不嫌累。」

  商队踏上退程已经七、八天,现在已经渡过盘江。这一路都是鬼王峒过往的
领地,居住在这里的南荒部族大都是鬼王峒的附庸。鬼巫王死后,被他鲜血影响
过的部族解除了巫术,但有三分之一的部族有了新的主人。

  这位新主人远比鬼巫王宽宏仁慈,鬼王峒强征的劳役、奴役和赋税被全部取
消,鬼巫王制订的各种特权也一并废除,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们和睦相处。感激
之余,这些部族一路随行,送自己的主人离开南荒。

  数千人一起行动的阵势把程宗扬吓住了。别说自己是行商,就是打仗也用不
了这么多人,好说歹说才劝回去一些。现在程宗扬身边差不多还有三百人。

  好在这些人一点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几个部族首领一商量就把事情办了。有
的在前面开路,有的搬运货物,有的运送伤员。他们都是南荒土着,对这里的道
路、山林了如指掌。商队众人连手都不用动,一切就安排得停停当当。

  祁远走了十几年南荒还是头一次赶上这种好事,一路游山玩水,轻松得就像
做梦一样。他离开大路,在灌丛砍了一串果子提着出来,笑嘻嘻道:「这沙蜜果
味道不错,程头儿,你也尝尝。」

  沙蜜果形状有些像蕃茄,黄如蜜蜡,入口极甜。程宗扬尝了两颗,随口道:
「老四,咱们现在到哪儿了?」祁远道:「这边我不熟,得问云老哥了。不过我
问过他们,这里离盘江还有五、六天的路程。」

  五、六天到盘江,一路没什么事的话,半个月就能到白龙江口,终于可以离
开南荒了。

  程宗扬忽然道:「咱们出来多长时间了?」祁远屈指算了算,「有两个来月
了。走的时候是五月初七,今天是七月二十一,咱们绕了这么大一截,回五原城
该是八月底九月初。」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苏妲己给自己下的冰蛊是三个月期限,本来自己想到
建康请云苍峰帮忙找人解蛊,但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再过十几天冰蛊就要发
作。别说建康,就是白龙江口都走不到。

  一想到肚子里的冰蛊,口中的沙蜜果立刻味如嚼蜡。

  祁远道:「头儿,我瞧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程宗扬咧了咧,「老四
眼毒啊,事倒不大,就是挺麻烦。」

  听程宗扬说完,祁远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不早说?这可要了命了!」

  程宗扬听说过中蛊的种种传闻,但还是嘴硬:「不就几条小虫子吗?还能把
我吃了?」「可不是嘛!中了冰蛊,人就跟水似的,连皮带骨都化个干净。」

  祁远急得团团乱转,只剩下十几天,再快也来不及赶回五原城。

  「没那么吓人吧?」程宗扬按了按肚子,没觉得什么异样。

  祁远一拍脑袋,「程头儿,你记不记得,咱们路上经过一个村子,还在一个
老太太屋里住了一夜?」「你说那个养蛊的?让你们说得那么邪乎,屁事没有,
都是自己吓自己。」

  「我看她八成就是养蛊的。头儿,咱们既然过了盘江,离那儿也不是太远。

  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去求她帮帮忙。「

  程宗扬笑骂道:「说谁是死马呢?再说人家养不养蛊还不一定呢。」

  「老祁的眼睛错不了,不是养蛊的人家,屋里怎么那么干净?朱老头!朱老
头!」「哎哟……哎哟……」

  朱老头趴在单架上,让两个南荒汉子抬着,「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只看样
子,以为他伤得比易彪和吴战威加起来都重,只剩一口气,离死不远。

  祁远奔过去询问路径,朱老头立即精神起来。「近!近!从这边走,一天多
工夫就到。」

  「那行,你给我们指路,我这儿有急事。」

  「哈急事啊。」朱老头眼巴巴道:「你刚摘的那果子是哈味儿的?给老头一
口尝尝,成不?哎哟,痛死我了……」

  程宗扬用芭蕉叶给他褊编风,一脸慈祥地说:「从鬼王峒出来,你老人家脚
就没沾过地,到底是哪儿痛啊?」朱老头捂着心口,颤声说:「心痛啊。我那活
命丹可都是宝贝,你是当花生豆给吃了个干净。俺这心都碎了。」

  「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颗吗?行了,大不了我赔给你十个银铢,一个银铢一
颗,这价钱不低吧?」「一个银铢?佛祖爷爷啊!小程子!你可真能说出口!」
「瞧你急的,话都说不利落。」程宗扬笑咪咪道:「我没听清,你刚才是叫爷爷,
还是叫小程子呢?」朱老头脸都青了,指着他咚嗦半天,「我那活命丹一百金铢
一颗,你都买不来!小程子,发了这么大一笔财,还这么枢门啊你。」

  祁远打圆场道:「现在货还没出手,等出了手,肯定少不了你那份。这趟咱
们结下交情,往后走南荒少不了劳烦你老的大驾。今后大伙就是常来常往的朋友
……」

  祁远说了一箩筐好话,朱老头才气哼哼地闭嘴。

  程宗扬抬起头,看到乐明珠和苏荔两个人悄悄说话。苏荔眉头紧锁,满面愁
容。

  「怎么了?」程宗扬把乐明珠叫到一边。

  「是武二郎,」乐明珠小声道:「他被龙神抓那一下,伤得好重,就算能保
住性命,功力也都废了。」

  程宗扬心里一紧。谢艺已经死了,武二郎再武功尽废,这一战付出的代价也
太大了。

  「有办法吗?」乐明珠摇了摇头,「不过武二郎好厉害,受那么重的伤,经
脉还都保住了,往后还可以重新练。」

  重练谈何容易。说起来武二郎也是为救凝羽才受的伤,自己这分人情可欠得
大了。

  程宗扬正在寻思,祁远赶过来,「程头儿,既然咱们要往那儿去,带这么多
人也不合适。不如让他们先走,直接把货物送到白龙江口。我陪你去村子。」

  乐明珠高兴地说:「还要去哪儿?」程宗扬道:「你不急着回去吗?」

  乐明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程宗扬知道这丫头是偷跑出来的,在这儿玩得高
兴,回去少不了要挨师傅的骂,当然是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程宗扬拉着她的手,对祁远道:「你说大家分开走?」祁远点了点头。

  因为自己的事让大家都跟着绕道走,是有些说不过去,况且队伍里还有几个
伤员。

  「云老爷子。」程宗扬找到云苍峰商量,把事情告诉他,「现在鬼巫王已经
死了,又有这么多南荒土着跟随,分开走也没有多大威胁。」

  云苍峰一听也忧心忡忡:「时间这么仓促?也只能如此了。」

  双方商议后,决定由云苍峰带着货物,和小魏一道护送重伤不起的易彪、吴
战威和武二郎赶往白龙江口。祁远、凝羽、乐明珠和自己四个人,由朱老头带路,
一同去山村碰碰运气。

  入夜宿营时,程宗扬找来众人,小魏几个没有异议,武二郎一听却犯了拧,
无论如何也不肯走。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行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苏荔在那边,你去跟
她说吧。」

  除掉鬼巫王之后,苏荔就不再参与商队的讨论,除了照顾武二郎,她就与随
行的南荒人在一起。那些部族首领对这位主人的朋友,花苗的族长也十分尊敬,
单独给她安置住处。

  武二郎找到苏荔,远远看到两人手拉手进了密林。

  商量完,众人各自散开,该忙碌的忙碌,该休养的休养。程宗扬来到林边,
躺在一片巨大的蕨叶上乘凉。

  从五原城到这里,肚子里的冰蛊一直没有动静,程宗扬也渐渐淡忘了它的威
胁。以苏妲己的手段,肯定不是吓唬自己这么简单。那个老太婆能不能给自己解
蛊还在两可之间。

  没想到杀了龙神,自己仍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

               第九章借苗

  夜风带来一丝清凉,程宗扬解开衣服,心思慢慢宁静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好像就在南荒打转。六朝……六朝金粉地,金
陵帝王州。这个世界的六朝已经有了建康,还有金陵城吗?

  一只蚂蚁掉到颈中,痒痒地爬来爬去。

  程宗扬闭着眼道:「乐丫头。」

  乐明珠从蕨叶后面钻出来,扔掉手里的草茎,嘟着嘴说:「一点都不好玩。
小紫在这里就好了。」

  「你就别替她担心了,那丫头死不了。」说着程宗扬露出暧昧的笑容,「过
来,让我抱抱。」

  「讨厌!又要摸人家屁股。」

  程宗扬小声笑道:「你猜,武二郎跟你的苏荔姐姐这会儿在干嘛?」乐明珠
想了一会儿,脸慢慢红了,「他们才不会呢!」程宗扬循循善诱道:「会什么?」
「我才不跟你说呢!」凝羽轻盈地从枝上飘下,抿嘴笑道:「苏荔族长和武二吵
起来了。」

  「哈,」程宗扬在乐明珠鼻尖刮了一下,「猜错了吧!」乐明珠举手要打,
程宗扬抓住她的手腕,朝凝羽笑道:「武二那孙子还有这胆量?不简单啊。

  我们去看看!「月光下,那个猛虎般的汉子一手撑着树干,像要吃人一样满
脸凶拧。苏荔靠在那株婆娑树下,美艳的面孔一片平静。

  武二郎低吼道:「你再说一遍!」苏荔凤目波光微闪,静静凝视着武二郎。
她没有开口,片刻后张臂抱住武二郎,丰润的身体投入他怀中,脸颊贴在他宽厚
坚实的胸口。

  武二郎抱紧她的身体,像要揉碎一样用力。

  良久,苏荔挣开他的手臂,拢了拢发丝,朝他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我走
了。」

  「啊!」乐明珠瞪大眼睛。

  武二郎仿佛被人在胸口踢了一脚,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程宗扬立刻道:「你们看好武二!别让他出事!」说着朝苏荔离开的方向追
去。

  苏荔修长的玉腿在绿叶间时隐时现,她扬着脸,面上仍留着离别时的淡淡笑
容,红唇却紧紧抿着。

  一个身影拦在前方。程宗扬道:「苏荔族长,你这样可有点不厚道吧。武二
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就这么一走了之?总得给个理由吧?」「你想要什么
理由?」苏荔停下脚步,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道:「我可以给你。」

  「大姐,不用这么凶吧。」程宗扬举起双手,讨饶道:「我又不是来兴师问
罪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们两个郎情妾意,性生活也够和谐的,怎么好端端就
一拍两散了呢?武二那王八可是铁了心要吃你这颗绿豆,彩礼都送过去了,心里
正美呢,怎么一眨眼把人丢了?」苏荔沉默片刻,淡淡道:「因为他想娶我。」

  「没错,大家都知道,武二打光棍有年头了,能找到个知心的不容易……等
等!你是说他想娶你,你才甩他的?」苏荔微微昂起头,「嫁给他,成为他的女
人?这种事情,我阿依苏荔是不会做的。」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你不打算嫁人?为什么?」「花苗女人只有在婚前才
是自由的。」苏荔道:「只要我不结婚,找再多的男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着大姐你的意思,是怕结了婚,再红杏出墙
有些不好意思?」苏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想试试吗?我对你很有兴趣呢。」

  程宗扬苦笑道:「大姐,你又逗我呢。我和武二是兄弟,和你是朋友,你们
两个闹成这样,我们很为难的。咱们这一趟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有什么话不
能挑明说呢?大姐,你有什么苦衷,跟小弟商量商量总可以吧?」苏荔盯了他半
晌,笑容慢慢收敛,神情变得高傲而冷峻。

  「你让那些部族用谈判代替争斗,做的很好。我代他们谢谢你。」苏荔道:
「但南荒的部族不仅仅是那些。」

  「花苗在南荒是一个小部族。我的三位兄长都死在战场上,阿爸只剩下我一
个女儿。临死前,他告诉我,要我找一个好男人嫁了,让花苗强大起来。」

  「阿爸错了。一个男人不可能让花苗强大。」苏荔冷冰冰道:「男人可以娶
很多女人,女人为什么不能?我不是阿爸的儿子,没办法娶很多女人,生下很多
孩子来壮大花苗。但我是花苗的女人,只要我不结婚,可以找很多男人,很多强
大的男人。」

  程宗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已经猜到苏荔的目的,从一开始她接近
武二郎的目的就很明确,利用自己身为女性的天然优势:借种。

  「武二郎有白武族的血脉,可以让我生一个勇武的儿子。所以一见面,我就
引诱他,让他把种子播在我体内。但一个强者并不够,我还要更多。」

  「你根本就不想对付鬼巫王!」程宗扬道:「你看中那个小傻瓜够笨,骗她
去当鬼巫王的新娘,又带了那么多女人……其实你只想接近鬼巫王,去借他的种。
如果没有我们,你早就把小香瓜牺牲掉,然后带着鬼巫王的种回家。」

  「你很聪明呢。」苏荔一手伸到裙间抚摸着自己女性的禁地,用妩媚声音的
说道:「拥有让阴煞也畏惧的血脉啊……程商人,来用你的精液灌满阿依苏荔的
子宫,我可以为你生下一个强健而聪明的儿子。」

  程宗扬头皮发麻,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鬼巫王的影子。

  「你们都疯了,」程宗扬慢慢向后退去,「部族不是你们一个人的责任,更
不需要你们付出这样的代价……」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苏荔姐姐呢?」乐明珠迎上来。

  「别管她了。」程宗扬沉着脸道:「武二呢?」乐明珠朝树后指了指,做了
个鬼脸,「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垂头丧气的。」

  程宗扬揉了揉面孔,把刚才的惊骇掩饰下去。林中燃着一堆篝火,几个人或
坐或卧,围着篝火说话。

  吴战威压低声音道:「武二爷这是怎么了?」朱老头一脸神秘地说道:「你
们不知道?两个人吵起来了。」

  「谁啊?」「那还能有谁?花苗的族长呗。」朱老头一拍大腿,「吵得厉害
呢。先是吵,然后就动手了。武二以前多威风啊,现在不行了,刚还一句嘴,就
被苏荔揪着往死里打,那打得叫一个惨!」朱老头陋陋嘴,一脸不忍地摇摇头。

  易彪半信半疑,「不会吧?武二爷跟……」

  「咋不会!」朱老头瞪着眼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们是没见着
啊。苏荔那几巴掌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啪的往武二脸上甩啊。要不武二能荡成这
样?你们也甭去问,二爷是要面子的人,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肯定不会说实话。
哟,小程子,你来啦,快坐,快坐。」

  「不了,你们聊。」程宗扬笑咪咪道:「我去瞧瞧武二。」

  武二郎躺在一裸大树后面,死狗一样蜷着身体。整个人就像霜打过的茄子,
荡得不成样子。

  「二爷,在这儿纳凉呢。」

  武二郎看了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

  「有必要这样吗?」程宗扬蹲下来,「不就是人家苏荔不肯嫁你吗?一眨眼
工夫,可就瘦脱形了。这还是咱们虎威凛凛的武二爷吗?」武二郎瓮声瓮气地说
道:「想看二爷笑话?给我滚!」程宗扬笑道:「我要滚了,二爷不怕后悔一辈
子?」他咳了一声,「我见着苏荔了。」

  武二郎「呼」的坐了起来,「她让你来的?她说什么了?」程宗扬看了看天
色,「天也晚了,我就不打扰二爷休息了。我先滚,明天二爷心情好点了,咱们
再聊。」

  武二郎僵硬的脸挤出笑容,「兄弟,兄弟!别急啊。」

  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武二郎上套就好办。他顺势坐下来,「二爷知道
苏荔为什么要走吗?」武二郎脸色顿时一黑。

  「人家可都是为你好。」程宗扬推心置腹地说道:「你听苏荔说过吧,她们
花苗那地方不太平稳,周围好几个部族整天打过来打过去。她三个哥哥都是被打
死的∣你明白了吧?」武二郎愣了一会儿。「我明白什么啊?」「这脑袋!怎么
就这么笨呢?」程宗扬道:「你想啊,你娶了她,你就是花苗族长的男人,碰到
打打杀杀的,还不第一个上?我知道二爷你能打,可那是从前不是?现在……」

  武二郎脸色灰下去,半晌才道:「二爷武功是废了,可人没废!不就是打架
吗?二爷怕过谁啊!」「啪!啪!」程宗扬鼓起掌来,神采飞扬地说道:「要的
就是二爷这句话!武功废了还可以重新练!二爷怕过谁啊!」程宗扬见火候已到,
这才抛出诱饵:「有篇功法的口诀,不知道二爷听过没有!」程宗扬低声道:
「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武二郎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别急啊,后面还有呢——是故虚
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
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

  程宗扬轻轻道:「这九阳神功,二爷听说过吧。」

  武二郎虎躯一震,「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你怎么会……」

  「嘘!」程宗扬看了看周围,「这篇九阳神功的口诀,是王哲亲自传授给我
的。他说过,这篇东西不能留文字。我现在念给你听,你默记下来。」

  武二郎稳稳神,「这是太乙真宗的镇教神功,外人想听都听不来,你就这样
传给我?」「口诀是口诀,能练到什么火候还得看个人。」程宗扬道:「二爷的
刀法没有藏私,我拿这篇口诀换得过吧?」武二郎却不占这个便宜,「我的刀法
是谢你救命的。这篇口诀,二爷无功不受禄。」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龙神那一爪,别人躲不开,二爷怎么会躲不开?这
篇口诀是我替凝羽谢你的。」

  武二郎还要再说,程宗扬道:「苏荔族长说了,只要你武功恢复到八成,尽
管去花苗找她。」

  武二郎立刻精神焕发,一张虎脸都放出光来。

  挑起武二的兴头,程宗扬又泼了盆冷水:「重修武功不是那么容易的,二爷
估计自己得耗几年?五年呢?八年呢?十年够不够?我知道二爷不着急,可有人
急啊。你去得晚了,说不定人家孩子都一堆了。」程宗扬道:「这九阳神功再怎
么也比你以前练得强点吧。」

  武二郎「啪」地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废什么话呢!' 神通乃成' 后面那
句呢?」九阳神功的口诀并不长,程宗扬念诵几遍,让武二郎一字字记在心中。

  武二郎知道这篇口诀非同小可,一反平常大大喇喇的样子,神情极为慎重。

  他反覆念诵,直到一字不差,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过去。

  程宗扬抹了抹被露水打湿的脸,笑道:「武二,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也该上
路了。有云老爷子照顾,你就在建康好好养伤。等你武功恢复,我带八抬大轿到
花苗去给你把人接回来。」

  武二郎摇了摇头,「我不去建康。离开南荒后,我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修炼。
到时我会去找你。」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工钱还没给你结呢。」

  武二郎鼻孔里哼哼两声。

  「咱们说好的,一个月两枚银铢。」程宗扬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钱袋推到武二
郎面前,「带上吧。」

  钱袋里鼓囊囊盛满银铢,武二郎不客气拿过来揣到怀里。

  良久,他拍了拍程宗扬的肩,「多谢了,兄弟。」

  「州自家兄弟还说这些。你不想去建康就不去吧。好了,一会儿上路,过了
那片林丁咱们就分手。对了,我可警告你!」程宗扬叮嘱道:「没练成之前,你
少去骚扰人家苏荔。」

               第十章殇侯

  「这边!这边。己朱老头中气十足地叫道。

  眼前的莽莽丛林仍和他们当初来时一样,以前开出的道路已经被滋生的灌木
覆盖,看不出丝毫痕迹。当日间路的五个人中,谢艺已经身故,易虎变成半人半
鬼的怪物,武二郎武功全废,吴战威和易彪重伤北退,自己能好端端活到现在,
真是个奇迹。

  祁远抹着汗道:「这老头还真有点道行。这么密的林子,我老祁能分出方位
都算是好的,他还能找到路。」

  程宗扬将一根拦路的长藤砍断。「老四,跟我们一道去建康得了。五原城有
什么好的?你巴巴的非要回去。」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掌柜的拿了钱让我走南荒,我
总得回去给她个交代吧。」

  「你们那位苏夫人可不是什么好鸟……」说着程宗扬朝旁边瞥了一眼,板着
脸道:「还有你!你也非要回去!」凝羽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程宗扬叹了口气,嘟嚷道:「看来我得想想办法,把白湖商馆兼并过来。」

  祁远笑道:「程头儿,我瞧着你像干大事的人。兼并商馆,这事老祁想都没
想过。」

  「干什么大事啊。」程宗扬叹道:「我只想要幢大点儿的房子,手里有一点
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那日子老祁也过过。」祁远拿出已经干了的酒葫芦,做个样子抿了一口,
「过不上几日就浑身发急。天生的劳碌命。」

  「咦,老四,」程宗扬道:「你那个相好的呢?叫什么……小津的。」

  祁远老脸一红,「我跟她说了,如果老祁命大能活着回去,等安顿下来,我
就去碧鲮族接她。」

  「一趟的事,你还要再回来一趟?走南荒有瘾啊。」

  「回去把掌柜的事儿结了,说不定老祁再从南荒回去,就直接投奔你了。」

  程宗扬大笑起来,「好!好!」乐明珠在前面嚷道:「朱老头!我找到红土
路了!」「瞧瞧,瞧瞧,还是乐姑娘能干!」朱老头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称赞道。

  路旁的四煞草结还挂在原地,似乎没有人碰过。乐明珠踮起脚尖,「村子在
哪儿?朱老头,你说村子里有好吃的,是不是真的啊?」「可不是嘛。你上次跟
花苗人住在野地里,我们可享福了,那烙饼子,香喷喷,油乎乎……」

  「得了吧。」程宗扬朝朱老头脑后拍了一把,「还烙饼呢,上次连热水都是
我们自己烧的。」

  山村被大片大片的蕨类植物覆盖着,只有那间石屋孤零零矗立在山坡上。

  忽然,一道墨线出现在天际,翻滚着飞速涌来。

  「不好!要下暴雨。」祁远急忙拉住两匹马的缰绳,「快走!快走!」

  南荒的雨说下就下,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暴雨倾盆。众人没来得及赶到
村寨,就被暴雨阻在路上。

  雨点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四周漆黑如墨,裸露的红土路泥泞不堪。程宗扬
脚下一滑,跌到小径旁的灌丛中,半身立刻沾满泥水。他勉强撑起身体,手掌按
到藤叶下一个圆圆的物体。

  一股寒意掠上心头,程宗扬抓住藤蔓奋力一扯。

  一道闪电照亮天地,四野茂密的植被在风中掀起海一样的波涛。程宗扬额角
像被一根尖针扎中,一阵刺痛。

  那是一个骷髅头骨,空洞的眼窝长出青草,张开的颚骨仿佛正在对着自己大
笑。

  程宗扬仿佛握着一条毒蛇,手臂汗毛竖起。他大叫一声扯开藤蔓,绿叶荫荫
的藤条下白骨森森。无数人骨胡乱叠在一起,半埋在土中,一直延伸到土径边缘
尽头。

  远处一片莹白的光芒亮起,转瞬又被黑暗吞没。程宗扬认出那是凝羽的月光
盾,厉声叫道:「凝羽!」雷雨声交织在一起,叫喊声刚一出口就被狂风搅散。
接着又一道闪电亮起,四野空旷无人,凝羽、乐明珠、祁远、朱老头都不见踪影,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伴着这些白骨,立在惊雷骤雨间。

  程宗扬大叫一声,扔下藤蔓,奋力向小径爬去。

  村口的四煞草结……花苗人的畏惧……从门板中生出的发丝……沉默的村民
……「朱老头!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程宗扬又惊又怒,沿着小径朝山村狂奔,
只想把朱老头拉过来,给他来一刀狠的。

  一道闪电在面前落下,程宗扬骇然停住脚步。

  香樟树下露出一顶素花纸伞。一个女子举着伞静静立在雨中,她穿着一袭杏
黄单衫,乌亮的头发梳在脑后,犹如鸦翅。雨点落在伞上,交织成一片雨幕,她
纤细的手腕举着纸伞,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程宗扬认出那是姓叶的老媪,此时她脸上的皱纹消失大半,只在眼角露出细
密的鱼尾纹,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

  程宗扬握紧匕首,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

  叶媪不动声色,朱唇轻启,淡淡道:「再迟一天,你便不用来了。」

  程宗扬冷笑道:「怎么?你们这黑店准备停业装修?」「再迟一天,你便是
死人了。」

  叶媪转身朝廊下走去,「这边来。」

  程宗扬不客气地夺过纸伞:「没瞧见我都淋透了吗?我可跟你警告在先,凝
羽性子外冷内热,少给她气受。还有乐丫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少一口吃的,
她就跟你拼命。祁远肺不好,别让他待在烟气大的地方。」

  叶媪淡淡笑道:「你倒心细。看来知道我是谁了?」「你是谁我不知道。

  不过里面等着见我的,是那位鸩羽殇侯吧?「」何以见得?「」不是他还能
是谁?「程宗扬道:」朱老头那老东西,绕着弯把我们带到这儿,打的什么歪主
意?那死老头一路装疯卖傻,演得也太过火了,你去对殇侯说,扣他半年工钱!
「程宗扬虽然夺过伞,但大半都遮住叶媪,叶媪身上并没有沾上雨点。

  她推开一扇门,微微一笑,「你自己和他说吧。」

  门后是一道石廊,长长的青翠兰叶从两侧伸入,雨水沿着叶脉滴在青黑色的
石板上,留下点点水迹。

  程宗扬暗暗吸了口气,踏入石廊。

  鸩羽殇侯,这名字一听就毒得要死。程宗扬不知道这一步踏入究竟是福是祸。

  一道竹帘垂在堂前,帘内传来「滋滋」的水声,似乎一壶滚水正放在红泥小
火炉上轻轻沸腾。片刻后传来竹匙拨动茶叶的微响,接着沸水湖入盏中,飘来一
股茶香。

  闻到那股茶香,程宗扬才发现自己又冷又渴,茶叶诱人的香气仿佛一只小手
在喉咙里勾着,让他垂涎欲滴。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五原程宗扬,见过殇侯。」

  帘内传来啜茶声,饮者舒服地呵了口气,然后一个冷峭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
起:「你果真是五原人吗?」程宗扬耸耸肩,「算是吧。反正我是从那儿来的。」

  「在此之前呢?」「大概是北边吧。」

  「北方何处?」问这么仔细,想招我当女婿啊?程宗扬心里嘀咕着,答道:
「我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都忘记了,醒来时就在草原里。」

  「都忘记了,怎么还能认出灵飞镜呢?」竹帘「哗」的一声落下,露出一个
孤傲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宽大华贵的袍服,屈膝跪坐,身前放着一张黑漆小几,几上放
着一盏雾气袅袅的清茶。他戴着一顶玉冠,漆黑的胡须梳得整整齐齐,须下还缀
着一粒珍珠。左手扶着腰间的玉带,右手放在几上,指上戴着一枚翠绿的戒指。

  他神情冷峻,双目湛然有神,流露出帝王般的气度。

  程宗扬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殇侯,却有种古怪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
见过他。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开口道:「当日与龙神一战,还未谢过殇
侯援手之德。若非殇侯派来那支军队,在下今日也到不了这里。」

  殇侯眼睛光芒收敛,但不经意地一瞥仍然精光四射:「你如何看出他们是本
侯手下?」「我本来只是有点疑心,直到临走时我认出那位指挥官,如果我没猜
错,他就是跟朱老头一同出来过的吴三桂吧?那时我才想到……」程宗扬道:
「鬼巫王那位没露过面的师傅,就是殇侯。」

  殇侯不露声色,「你何时起的疑心?」程宗扬叹道:「最早应该是在废墟的
时候。小紫那死丫头费心费力把我骗到废墟,那地方够隐密的,朱老头竟然能带
着人一路迷到那儿,这也太巧了吧?后来见着鬼巫王,疑点就越来越多了。他一
个南荒土着,言谈作派和南荒人大不相同。用的剑法——什么黄泉剔羽、妖龙解
羽、天王铩羽……佩的还是鬼羽剑,这么多羽字,联想到殇侯的尊号鸩羽,让人
想不起疑也难。」

  殇侯袍袖一拂,「锵啷」一声,一柄带着血污的长剑落在几上,正是鬼巫王
那柄鬼羽剑。

  「此剑是我亲手所铸,以羽为号,想告诉阿巫举重若轻的道理。可惜……」

  殇侯眼中的怅然一闪而逝,然后挺起腰背:「你那时便猜到了吗?」

  「真让我起疑还是在鬼王宫的时侯,鬼巫王对我们的路线了如指掌,人数却
少算了一个。我看到他的镜子,别的人清清楚楚,只少了一个!朱老头。从那时
起,我就开始留意那老家伙。」

  再往后就是那个黑衣丽人。程宗扬正要开口,殇侯道:「那你是如何认出灵
飞镜的?」终于又回到这个问题,程宗扬忍不住道:「我怎么认得它,很重要吗?」
殇侯冷厉的目光扫来,令程宗扬遍体生寒。

  「本侯要知道你是不是那个上天命定之人。一个天命者!」程宗扬皱起眉头,
「你那位好徒弟也说过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万物生化,自有定数。一花
之开,一叶之凋,一日之升,一星之损,一树荣枯,一国兴衰,莫不如此。天意
从来难测,有些人却能窥破冥冥中的天机,变化定数。」

  殇侯凝视着程宗扬,沉声道:「这些受上苍眷顾、操持命定之数者,便是天
命之人!」殇侯声音并不高,却在程宗扬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

  上天眷顾的天命之人……怪不得段强那么盼望穿越,原来有这么大好处,莫
名其妙就会被认定为天命在身。平常那些小说里的主角,动不动就是王霸之气,
自己身上虽然没啥气好充王霸,但看来怎样都还有点主角特权,这天上掉的不是
馅饼,是华丽丽的前途啊。

  程宗扬打起精神,「君侯是说,我是那个天命之人?」「正是!」

  殇侯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显露出强大的信心。只不过……你说我是我
就是,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程宗扬干笑一声:「有证据吗?」殇侯对程宗扬的怀疑不屑一顾,但还是做
出解释。

  「本侯夜观天象,见有命星现于井鬼之间,徘徊干翼。井宿者,南宫朱雀第
一,为天之南门。鬼宿星光俱暗,星中有气如絮,如云非云,如星非星,《苍亘
星占》称之为天庙,其气为积尸气。」

  殇侯露出一丝傲然的神态,显然对自己的星象之学极为自负。他侃侃言道:
「井鬼分野,正在南荒。本侯以天象入先天极数,推知十余年中,必有天命之人
自北而至,入于南荒。其人不知其生,难知其终。其命星有积尸气之相,身具异
能,可化死为生。」

  殇侯言词戛然而止,他凝视程宗扬,眼中闪过一缕异芒,沉声道:「天命所
属,必落在汝之身上!」这一番言辞说得程宗扬听得心荡神驰,他的话自己有一
大半都听不懂,但要紧的几点自己听明白了。他夜观天象,见到一颗星星出现在
南宫朱雀的井宿、鬼宿之间,推断出天命之人会在南荒出现。这个人不知道是怎
么来的,更重要的是那人身兼鬼宿积尸气的异相,可以把死气转化为生机——这
不正说的是自己吗?

  程宗扬感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感降临全身。这竟然都是真的,自己真有天命所
属啊!

  程宗扬望着殇侯的眼神也充满敬意。这位殇侯竟然还是占星大师,一眼就认
出自己天命在身,难怪看着就气度不凡,一派绝世高人的风范。

  程宗扬按捺住心底的喜悦:「不知君侯为何要找天命之人?」殇侯轻持长须,
神情莫测高深,「天机不可泄漏。但本侯可以告诉你!」殇侯竖起一根手指,傲
然道:「只需本侯助你一臂之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莫说六朝诸国,便是天
子之位也在天命之列。」

  程宗扬被他说得心头大动。天子之位?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还能当皇帝——那
不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无边权势加上无数美人……穿越真是件好事啊,
不枉了自己这两个月的千辛万苦、出生入死,原来有这样的好事等着自己。

  堂外的雨声渐止,凝羽和乐明珠她们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不过这场雨既然
是殇侯弄出来的,她们的行踪肯定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程宗扬正在挂念凝羽和乐明珠,又听见殇侯说道:「但在此之前,还需一道
测试,看你是否真的就是天命之人。」

  程宗扬此时信心爆满,生死根那么高难度的东西自己都有,还怕什么测试。

  「君侯尽管来测!」殇侯小心翼翼从身后取出一口箱子,像捧着一枚随时可
能爆炸的炸弹一样,无比细心地轻轻放在案几上,然后吁了口气,飞快地收回双
手,显然对箱内的东西忌惮万分。

  「这道测试万分凶险。」殇侯双目如电光扫过,寒声道:「以往的测试者一
触之下立刻化为火球,无不死状奇惨,苦不堪言!你可想清楚了。」

  有这么厉害吗?程宗扬心里嘀咕着,仔细打量那口箱子。箱子长宽高都在二
尺上下,通体用红木制成,表面裹着一张淡青的鲨皮,透出森然可怖的气息。

  殇侯连箱体也不愿再碰,他袍袖一拂,一枚钥匙飞起,悬空落入匙孔,然后
隔空一旋,箱盖「嗒」的一声跳开,露出一件古旧的物体。

  那物体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表面一层灰尘已经凝固,漆面裂开卷起,露出
黑色的内部。在物体顶部有一块三角状的黄色,边缘用黑色勾勒出轮廓,三角内
部是一个曾经鲜红的符号。

  「此物神秘莫测,上面的符咒……」殇侯指着那个已经模糊的符号,无比凝
重地说道:「蕴藏有莫大威力。」

  程宗扬神情古怪地盯了片刻,然后抬起头:「你说以前有人摸过这东西?」

  殇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都是以前了。只要你是天命之人,此物再凶险
百倍,你也毫发无伤,何须多问。」

  他说得越含糊,程宗扬越要弄个明白,「以前测试的都是谁,有多少人?」

  殇侯露出缅怀的神色:「自从看到天命之人出世的征兆,本侯便来到南荒,
十余年间潜心搜寻,耗尽无数心血,先后找寻到一百六十七位天命之人……」

  程宗扬笑道:「竟然有这么多……」

  明白过来后,他顿时像吞了一块十几斤重的大石头,噎得喘不过气来。原来
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一百六十多个天命之人。按殇侯找了十五年来算,每年有十几
个,平均每月一个——来南荒的人本来就没几个,他不会是碰到有人来南荒就当
成天命之人拉来测试吧?自己还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原来搞的是海选,天命所属
这顶帽子见者有份。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那一百多个天命之人呢?」殇侯叹道:「他们都未能
通过这道测试,最后埋骨荒野,可惜本侯十余年光阴,满腔心血,尽数付之东流。
悲夫……」

  程宗扬想起道路两旁那些白骨,原来都不是外人,大伙都是天命在身的皇帝
苗子,只不过死得早了点。

  至于这位殇侯……你还悲夫呢。人都让你整死了,还叹自己白费了心血,倒
是一点都不虚伪,只是够冷血的。

  殇侯收起戚容,沉声道:「只要过得这道测试,你便是真正的天命之人,荣
华富贵,唾手可得!还有何犹豫!」程宗扬指着那个符号,「君侯以为这是符咒?
错了,这是个警示标记。看到中间这个拐弯的箭头吗?它的意思是说:高压——
危险!什么神秘莫测,这是天知道哪儿拆下来的高压电箱!」殇侯狐疑地看着那
个标记着高压有电的物体,皱眉道:「这是本侯好不容易才从太泉古阵中得来。
在它旁边还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光芒较之寻常夜明珠明亮万倍。」

  程宗扬揶揄道:「那颗夜明珠上面是不是还有条线啊?」「不错。那颗夜明
球悬于梁间,珠上生有藤蔓,本侯割断藤蔓才取下那颗夜明珠。」殇侯捋了捋胡
须,肃然道:「你可知那藤蔓还有桩异事?」「藤里面是金子的吧?殇侯果然是
有勇有谋!」割下灯炮当夜明珠的壮举也能做得出来,程宗扬心里嘀咕道:怎么
没电死你呢?脸上却堆起笑容,「但君侯有所不知,那颗夜明珠乃是九天玄玉生
成,非天命之人不能放出光芒。我猜君侯自从拿到手,那颗夜明珠就没亮过吧?」
殇侯频频点头,「正是如此。」

  「夜明珠在哪儿呢?拿来我瞧瞧。」

  殇侯露出一丝尴尬:「那夜明珠晶莹剔透,本侯赏玩时不意失手……」

  「碎了?」程宗扬扼腕叹息,「可惜可惜!那夜明珠内蕴藏有大量真元,君
侯若是吞服,功力提升一倍也不在话下。」

  吹牛谁不会啊。你吹我是天命之人,我也不跟你客气,希望你下次有运气再
弄到一颗灯泡直接吞服,看你这么厉害的样子,吞下去也死不了。

  殇侯痛惜地捋了捋胡须,为自己弄碎那颗夜明珠后悔不已。良久,他摆了摆
手,「事已至此,后悔何益!你且来试试这件神物。」

  程宗扬莫名其妙,「什么神物?」「就是这件。你若能过得这道测试,便是
天命之人,往后荣华富贵……」

  程宗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侃侃而言的殇侯,然后吼道:「你让我摸它?触电
自杀很好玩吗?干脆一刀砍死我还痛快点!一摸就烧成火球?你试试,还能变成
焦炭呢!」殇侯寒声道:「你试还是不试?」「不试!」程宗扬一口回绝。开玩
笑,都死一百多个人了,我可不想去当第一百六十八个倒霉蛋。

  殇侯目光变得森然。他虽然端坐面前,程宗扬却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威
严的身影仿佛无限伸展开来,将自己笼罩在无边的阴影下。一股巨大的压力凌空
落下,令自己呼吸都为之阻塞。

  程宗扬浑身冷汗淋漓。殇侯目光停在脸上,仿佛直透心底,将自己的一切看
得清清楚楚。

  程宗扬握紧匕首,就在他支撑不住正要出手的刹那,殇侯的面孔突然古怪地
扭曲起来。

  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那位威严尊贵的殇侯面孔变得越来越熟悉,直到自己
油然升起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老头!」程宗扬怪叫道:「你什么时候把胡子染黑了?还换了这身衣服?

  冒充殇侯?不怕殇侯整死你啊?「接着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我干!

  你不会就是殇侯吧?「殇侯手掌在几上一按,那盏清茶徐徐升起。不是茶盏
升起,而是里面的茶水保持着盛在盏中的形态,完整地升到半空。

  他傲然道:「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位殇侯!」程宗扬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客气
地挤进去,浑身又是泥又是水地往他面前一坐,拿起炉火上的茶壶给自己沏了杯
茶:「老家伙,这么好的茶你也不给我一杯,一点待客的礼数都没有!」

  「嘿嘿,」殇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露出朱老头的本色,笑咪咪道:「小程
子,你就别装了,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可不是嘛,我都吓傻了。」

  程宗扬灌了口茶,一脸诚恳地说道:「千万别告诉我这是梦。这要是梦,我
肯定先捅死你!」「瞧你说的。这怎么会是梦呢?」殇侯一脸得意地说:「嘿嘿,
小程子,你也有怕的时候啊?」「你就乐吧。」程宗扬把茶盏一丢,「冒充什么
朱八八……你怎么不叫猪公公呢?」「这朱八八的名字可是我从星相推算出来的。
是不是很有天子之兆啊?」「屁!他叫朱重八!后来还改名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完,堂内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朱老头收起嘻笑,缓缓道:「还有呢?」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那个朱重
八朱元璋,恐怕这会儿还没有出生呢。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还能有什么?老头,你把我骗到这儿,安的什么心啊」

  殇侯拿起茶盏,忽然长声吟道:「碧玉瓯中翠波起,黄金碾畔绿尘飞!」

  声音刚劲有力,带着杀伐决断的金石之音。程宗扬心头剧震,长吟声落入心
底,使他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那一刻,对面的老者流露出王侯般无尽的威严气度。他神情肃然,没有半分
嘻笑之态,完全是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程宗扬终于相信,对面这位是真正的
帝王贵胄,而不是那个一脸欠揍的朱老头。程宗扬完全收起心底那点轻视,挺直
身体,正视面前的殇侯。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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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集

  内容简介:

  藉由殇侯之手解除冰蛊之危,又得他指点修习内功的明路,程宗扬终于可以
左揽凝羽右抱小香瓜过段好日子,但谁知凝羽需与自己分离一年,静心疗伤,而
小香瓜也被突然找上门的潘金莲带走,程宗扬只好带着小恶魔小紫和没有学坏的
秦桧、还未叛变的吴三桂,前往晋国建康完成殇侯所托的经商之路!

  常说魏晋风流,率性而为,萧遥逸说哭就哭,说骂就骂,才见面第二次就拉
着程宗扬一起召妓,名士作风果然大不相同!只是从他口中得知岳帅第三个女儿
的下落后,程宗扬越想越是头痛……

               第一章解惑

  镌刻着龙纹的银壶在炉上发出「滋滋」的轻响,白雾从壶口袅袅升起。竹帘
外,雨点从檐角和竹叶上滴落,传来淅沥沥的雨声,堂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殇侯泼去残茶,用竹匙从纸囊中取出浓绿的新茶,放在一张白纸上,拂去细
碎的茶末,投入紫砂壶中。然后拿起银壶,湖入沸水。他手极稳,湖入的沸水正
与壶口平齐,卷紧的茶叶微响着舒展开来,丝毫没有溢出。

  殇侯拿起紫砂壶盖,撇去壶口的细沫,盖好,用沸水淋在壶上。茶沫顺着壶
身冲下,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随即飘散出来。片刻后,壶身水迹干涸。殇侯用沸
水淋过茶盏,重新斟了两杯,递了一盏给程宗扬。举止从容不迫,显然有大把时
间等待他的回答。

  程宗扬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苦笑道:「知道我身份的两个人都死了。殇
侯确定要听吗?」

  光线愈发暗淡,殇侯的身影仿佛墨色的剪影一样模糊不清,只有指上翠戒一
点碧绿的光泽,不停流动。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来的地方,确实跟你们这里不太一样。」

  对于自己的经历,自己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犹豫片刻,程宗扬道:「但殇侯把我当成天命之人,那就错了。我确实知道
一些事情,可这个世界和我所知的相比,几乎完全改变了。比如六朝,我就不明
白是怎么回事。」

  「秦、汉、晋、唐、宋与昭南,是为六朝,」殇侯淡淡道:「共奉汉室为天
子。」

  程宗扬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和战国七雄有点像,我知道的是秦后有汉,汉
后有晋,然后是唐、宋,一个接一个。那个昭南,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殇侯道:「你可知六朝兴亡?」

  程宗扬摇了摇头,「知道一点,但不那么详细。而且我说过,这个世界和我
知道的几乎全然不同。就好比一盘棋,我看过一场终局,知道那一局谁胜谁负,
但现在这局有太多落子和我所知的不一样。殇侯想知道这局棋谁胜谁负,我可一
点忙都帮不上。」

  「世事如棋,兴亡过手。棋局虽然不同,棋子总是那些而已。」殇侯慢慢饮
了口茶,「你当日看到我手下的秦桧与吴三桂而色变,他们是什么人?」

  程宗扬老实答道:「史上数一数二的大奸贼。」

  殇侯拿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皱起眉头。「秦、吴二人追随本侯多年,
一个机敏灵动,一个忠直耿介,如何会是奸恶之人?」

  程宗扬笑道:「一直跟着你当然是好人,他们想作奸人都没有机会吧。」

  殇侯沉吟片刻。「秦吴二人秉性本有不足,秦桧灵敏有余,志浅易变;三桂
血勇性激,易走极端。时移事易,不足为怪。但志节不移者,也大有人在。」

  程宗扬连连点头,人的作为与环境息息相关,没有人是天生的大奸大恶。汴
京城陷时,秦桧曾冒死上书,请求金军保全赵氏。吴三桂年轻时带着二十名家丁
就敢闯入万军之中,血战救父,时称勇冠三军,孝闻九边。这两个人如果当时就
死掉,留下的肯定是忠孝之名。不幸的是他们两个都活得长了点,曾有的忠义之
行完全被后来的奸恶作为掩盖。

  易地而处,把自己换到秦桧和吴三桂的位置上,未必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但
如果换作文天祥和史可法,绝不会像他们一样为后世唾弃。英雄之所以为英雄,
是因为能经得起考验的人太少。说到底,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难以抗拒太多的
诱惑和欲望。

  殇侯往银壶中重新添入泉水,用铁箸拨动炉内的炭火,似乎陷入沉思。程宗
扬游目四顾,堂外夜色渐浓,墙内一丛翠竹犹如浓墨绘成,廊外种满兰花,绿叶
蕨萝。从外面怎么也难以察觉这个看似荒蔽的山村,竟有这样幽雅深邃的景致。

  程宗扬一拍额头,从背包中取出一张白纸:「这信是给殇侯的吧?咦?怎么
还没字呢?」

  烛光亮起,映出一页素纸。这是从黑鸦使者身上得到的信笺,原来以为是送
给鬼巫王,现在看来,殇侯才是真正的收信人。

  殇侯拿起茶盏,微微一晃,然后泼在笺上。空无一字的素笺立刻显露出满纸
龙飞凤舞的字迹,仿佛刚写成一样的墨迹淋漓。

               殇君钧鉴

  当日一别,已垂廿载。昔年之谊,萦萦在心。圣教巫毒两支,殇君独得毒宗
之秘。往昔岳贼肆虐,吾宗大树飘零,星流云众,忧及殇君,思虑满怀。

  闻君驻节南荒,如今枝盛叶繁,愚兄不胜欣悦。令徒鬼巫,天资明敏,心志
坚毅,堪称一时雄强。愚兄僻居大泽,槐无俊杰之士,每思至此,常怀耿耿。甲
子玄秋,乃吾教廿载共祭。若得殇君麟趾相降,愚先自当扫榻相迎。拳拳之心,
君当念之。

  文后没有落款,只有一个黑魔海的标记。

  程宗扬道:「什么廿载共祭?」

  殇侯拿着那张信笺,一言不发,良久道:「每二十年,黑魔海巫毒两宗要共
同祭祀历代祖师,决定教中要事。」

  信中文字虽然不多,但写得情真意切。程宗扬笑道:「原来黑魔海那位是殇
侯的师兄,他写得这么客气,看来对殇侯很佩服啊。」

  殇侯指尖一弹,那张素笺飞入炉火,化为灰烬。他淡淡道:「佩服不敢当,
我这位师兄,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我死。」

  程宗扬一怔,「不会吧?」

  「你以为他信中是在与我客气吗?」殇侯冷冰冰道:「二十年前,他设下计
谋,血(人围攻本侯无果。结果本侯离开黑魔海,没有死在他手下,所以他心怀
耿耿,思虑满怀。他引诱阿巫投入黑魔海,让我最好的弟子死无葬身之地,所以
嘲讽他是一时雄强。他称自己手下没有俊杰之士,邀我甲子立秋前去共祭,其实
是说他实力已经恢复,问我敢不敢去送死。」

  殇侯冷冷道:「看来当日姓岳的没有把他们斩尽杀绝。如今羽翼丰满,又敢
向本侯挑衅。」

  程宗扬没想到这封信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的恩怨。殇侯的卫队自己见过,真
打起来,整个南荒都没有对手。而且殇侯与云氏商会关系不浅,看他的举止作派,
在六朝的背景也极深,已经被岳帅打残的黑魔海有什么本钱敢向他挑战?

  程宗扬忍不住问道:「黑魔海不是被岳帅连根拔起了吗?难道现在的势力还
很强?」

  殇侯拿过一条丝帕抹净手指,随手将丝帕投入炉火中。「当日与武穆王一战,
我那位师兄身边能逃生的不过四、五人。你说他实力如何?」

  程宗扬估算一下,黑魔海被岳帅扫荡是十八年之前,逃生的不过四、五人,
每人收十名弟子,也不过四、五十人。四、五十人可一点都不多,不用说太乙真
宗那种大教,就是大一点的商会也不只这么点护卫。十八年的时间并不长,程宗
扬还记得,小香瓜这样的水准就花了九年时间。如果他们招的弟子都是十岁左右,
现在二十八岁,按正常进度推算,能不能打过易彪都难说。难道黑魔海有什么速
成的方法?

  程宗扬道:「黑魔海培养一个高手要多长时间?」

  殇侯反问道:「什么是高手?」

  程宗扬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行了,老头,你就别卖关子了。给我
说说你们这里武功等级是怎么划分的?凝羽说我的修为在二、三级之间,我觉得
自己已经很不错了,这个算不算高手?」

  殇侯道:「天下武学渊源各异,以修为深栈划分,可分为九级。五级以上者
方可称为高手。你从武二手中学得白武族的五虎断门刀,又修习太一经……」

  「什么太一经?」程宗扬打断他。「我练过太一经?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殇侯大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道:「你如今的修为较
之凝羽还略逊一筹,不过是平常而已。」

  凝羽是三级上的修为,小香瓜与自己不相伯仲,吴战威和易彪也不比自己高
太多。看来一般行走江湖和军伍中的好手,大都是这个水准。

  眼前的殇侯虽然气度凛然,但他扮成朱老头跟自己混了一个多月,大家可以
算是熟人。程宗扬也不客气,挪榆道:「就算我是三脚猫,你那位最好的弟子可
跟我打了个平手。侯爷调教弟子这水准,似乎不怎么样啊。」

  殇侯哼了一声。「若非鬼王峒的积尸之气,哪里还有你说嘴的机会。」

  「你说那些死气?」程宗扬抛出心底的疑惑,「王大将军说我身上的生死根
能化死为生,但只是把死气转为生机,不能直接转为内功修为。为什么我在鬼王
峒吸收的死气就能直接施展出来?是不是王大将军说错了?还有,死气和生机是
怎么回事?」

  殇侯道:「你吸收的那些死气,如今还在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离开鬼王峒后自己尝试过凝炼九阳真气,但凝炼出第二个
光球就吃力万分,第三个说什么也聚不起来。

  殇侯忽然道:「人生前与死后有何差别?」

  程宗扬一怔,然后说道:「差别那就大了。死人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吃不能
喝……」

  「活人无非是皮肉骨血,死人也无非皮肉骨血,」殇侯道:「你告诉我,活
人与死人差别在何处?」

  程宗扬哑口无言。从物质上说,死人和活人都是一堆化学元素,不见得死人
就比活人少了什么物质。死人比活人只少了一样东西:生命。但生命是什么?

  程宗扬试探道:「你说的是生机?」

  「是气。」

  殇侯在案上写了一个「气」

  「这才是修行者所言的气字。气者,无形而有形。眼不可见,耳不能闻,鼻
不能嗅,舌不可尝,手不可触,是为无形。有形者,举手投足,哀哭歌笑,无不
为气所使。一旦气尽神散,便手不能举,目不能视。此时气断神绝,真阳外溢,
皮肉骨血未变,少的便是这个气。」

  程宗扬明白了一些,死人和活人差的那一口气,原来不是呼吸的空气,而是
看不到摸不着的气。有了它就是有生命能跑能跳的活人,没有它就是死人。

  「那么死气,就是人死的时候从人身上散失出来的?」

  「不错。无论修行之人,还是鬼狐精怪,一生汲汲以求的,也就是这个气字
而已。」殇侯上下打量他几眼,「你这小子身上竟然有生死根,能捕捉人死时散
出的元气。哼哼……」

  程宗扬不满地说道:「侯爷,你要眼红,也让雷劈一下试试。」

  殇侯哼了两声,才悻悻道:「命之将绝,气从人体流散,是为死气。这种气
息很快会化入天地万物,一旦死气郁积,多有凶煞妖魅,所以有凶地、凶宅。」

  「我的生死根,就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转化成你说的气,」程宗扬道:「可你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我在鬼王峒如何将它直接变成真气,把你最好的徒弟都打得
灰头土脸呢?」

  殇侯大袖一拂,指向南方天际,「星辰分野,南荒为南宫朱雀,而鬼王峒便
是朱雀之眼。」

  程宗扬想起他说过,南宫朱雀七宿中,鬼宿位置正是朱雀的眼睛。鬼宿中间
似云非云,似气非气,称为积尸气,而它对应的又是鬼王峒……

  「鬼王峒上应天象,平常很快流失的死气在峒中积蓄下来,所以峒中会死气
弥漫,磷火丛生。」殇侯道:「不过你在鬼王峒吸取的死气与外界不同,虽然能
转为真气直接施展,却无法化为己用、提升修为,此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

  难怪自己在鬼王峒吸收死气像喝可乐一样轻松,不过自己平常吸收死气,为
什么又是头痛,又是恶心,厉害的时候还会呕吐,感觉就像吃了脏东西一样?

  程宗扬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殇侯露出朱老头的嘴脸,笑咪咪道:「是不是
和怀孕很像啊?」

  「你去死吧!」

  殇侯持了持胡须,「人死之时,悲、怒、怨、忿尽数散出,你要若无其事才
奇怪呢。」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死气郁积会有凶煞,会变成凶地、凶宅,我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觉得有什么异样?」

  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杀人本来应该很紧张,很害怕,总之心情激动才正
常,可我杀死对手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看到有人杀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都没感觉。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殇侯叹道:「你有生死根的那一刻起,死亡对你而言已经不足惧。」

  程宗扬还要再说,殇侯打断他。「你此番来找本侯,所为何事?」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叫道:「冰蛊!」

  只顾说话,差点把这件要命的事给忘了。

  「老头儿,你还会解蛊?」程宗扬看着他拿出炉后盛水的橡木桶,往里面倒
了一碟白色的粉末,一点都不当回事的随便搅着,有些不放心地警告道:「我就
一条命,你可别胡来啊。」

  殇侯翘起胡须,须下那颗珍珠左右乱晃,气哼哼道:「客气的时候叫君侯、
侯爷,不客气的时候就叫老头儿,本侯的身份岂是让你乱叫的!」

  「行了。我没叫死老头已经给你面子了。啧啧,你还真是装龙像龙,装狗像
狗。朱老头嘴脸一看就让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抽你几个耳光才过
瘾,怎么练出来的?」

  殇侯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

  他表情一变,虽然身着华服、头戴玉冠,活脱脱就是朱老头的面目,就像捡
了华丽衣服穿上的乞丐。

  程宗扬道:「谢艺说你身上有佛门的功夫,你不会真当过和尚吧?」

  殇侯叹道:「当和尚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轻松的时候啊……」言下不胜唏
嘘。但程宗扬还没来得及感动,紧接着他就嘿嘿一笑,「小程子,把桶里的水喝
了吧。」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老头,你露出这样的嘴脸,我怎么觉得脖子后面直
冒凉气呢?不会是又想害我吧?」

  殇侯亲切地说道:「本侯什么时候害过你了?莫担心莫担心,冰蛊这种雕虫
小技,本侯举手便可破去。」

  程宗扬嘀咕道:「这不会是你的洗脚桶吧?」说着他拿起橡木桶,满满喝了
一口,然后「噗」的一口喷了出来。

  「呸呸呸!」程宗扬叫道:「杀人啊!放了这么多盐!」

  殇侯笑咪咪道:「本侯知道你要来解冰蛊,才备了这些上好的精体,足有一
斤三两。别怕别怕,只要喝下去,你肚子里的冰蛊就大虫化小,小虫化了。」

  程宗扬一咬牙,捧着木桶,把里面的盐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坐好!」

  殇侯低喝一声,一瞬间须发飞扬,流露出逼人的气势。那只戴着翠戒的手掌
伸来,拍在程宗扬腹部。

  程宗扬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深入骨馅的寒意从他掌中透出,周身的血液都仿
佛凝固。程宗扬狠狠打了个冷颤,刚喝下去的水似乎在胃里迅速凝结成一个硬邦
邦的冰团。他咬紧牙关,身体禁不住战栗起来。

  片刻后,殇侯收回手掌。程宗扬立刻弯下腰,直着喉咙开始呕吐。

  已经凝结成冰块的咸水从他喉中一块块滚出来,像石子一样掉在地上不停滚
动,隐约能看到冰块中细小的蛊虫蠕蠕而动。

  看着程宗扬狼狈的样子,殇侯得意地持着胡须。「咸水结成冰,比寻常冰块
更冷。若非如此,怎能把这些蛊虫从你血中诱出来?」

  「呕……」程宗扬喘着气道:「死老头!你敢阴我,呕……咳咳,一碗水就
够用,你让我喝半桶!」

  「这才吐得干净嘛。」殇侯神情自负,神采飞扬,得意地说道:「若非本侯
的玄冰掌收发自如,怎么能使出这般巧妙的破蛊绝技!」

  「呕……」

  程宗扬用了一顿饭时间,才把半桶号水吐了个干干净净,喉咙像被冻伤一样
又冷又痛。

  纠结自己多日的冰蛊就这样轻易解除,程宗扬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良久,他
喘了口气,把那些聚满蛊虫的冰块踢到一边,然后喝了盏热茶才驱走身上的寒意。

  殇侯捡起一块冰块在烛火下审视片刻:「给你下蛊之人,心肠不是一般的歹
毒啊……」

  程宗扬摸摸颈后的烙痕,悻悻道:「那妖妇,总有一天,我要她好看!」

  殇侯道:「五原城一个寡妇,要处置她还不易如反掌。」

  程宗扬心里一动,这老头怎么突然发起好心,透出要帮自己收拾苏姐己的口
气?他一门心思找什么天命之人,肯定不会是觉得用高压包电人很好玩吧?

  程宗扬笑道:「要对付她,我一个人就够了。」说着他岔开话题,「如果说
高手,武二郎算一个吧?」

  殇侯毫不在意:「武二可以算一个。但商队真正的高手只有一人。」

  「谢艺?」

  「不错。」殇侯道:「他修为已臻于六级,达到通幽的境界,已可上窥第七
级归元之境。如果他不是四处寻访周游,而是潜心修练,足以称雄一方。」

  谢艺的功夫没话说,但称雄一方是不是有点过了?第六级比自己只高三级,
似乎也没高到哪儿去……

  程宗扬道:「第六级就这么厉害?」

  殇侯正容道:「世间习武者何止千万,但能修练到第五级入微之境的少之又
少,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是五级以下的修为。谢艺若能修至归元之境,天下能
和他比肩的,不过百余人而已。」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修行不就是闭着眼让真气在经脉间打转吗?为什么练
到第五级的这么少?」

  「雨停了。」殇侯望着窗外,然后站起身,「来,陪本侯走走。」

               第二章双美

  暴雨过后,天际乌云散开,现出满天星斗。藤枝叶影间,一条鹅卵石铺成的
小径蜿蜓伸向前方,掩藏在绿叶下的房舍寂然无声。

  雨势虽大,石径上却没有积水。殇侯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而走,化身朱老头
时佝楼的腰背此时挺得笔直。宽袍大袖,玉冠华带,气度非凡,让人怎么也无法
把他和那个猥琐的朱老头联想到一起去。

  「修行岂是易事。」殇侯缓缓说道。

  「以常人论之,六岁学艺,三年方可筑基,五年内视,十年生象。这便是十
八年光明。到第四级,资质平庸者要花费二十年,甚至更多。以十五年论,六岁
学艺,苦练不辍,到第四级便是三十九岁。世人寿命有限,只有少数坚毅之士能
在六十岁时达到第五级境界,如此便可称强者。再往后每晋一级都要数十年光阴,
即便长生不死,要练到第八级也是一百四十岁年纪。」

  居然要花这么长时间?

  「不对啊,」程宗扬讶道:「武二年纪也就三十来岁吧,按你说的顶多是第
四级,他怎么有第五级的修为?」

  「武二天生虎威,本人又秉性刚强,进境远较常人为快。可惜他没有明师传
授,否则成就不会弱于谢艺。」

  程宗扬道:「听你这么说,武二好像是个习武的天才。」

  「何为天才?」

  程宗扬一怔。

  「所谓天才,不过是坚毅过人。寻常人一日十二个时辰,睡觉四个时辰,饮
食琐事耗去两三个时辰,修行时心猿意马,或看阶前春草,或观天际浮云,玩虫
逗蚁不一而足。一日之中,真正用在修行上的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像武二
郎,每日练功至少在六个时辰,同样是一年,进境较之常人何止三、四倍。」

  程宗扬道:「你是说用功?有没有那种一学就会的天才?」

  「你还未曾明白吗?」殇侯叹道:「天才不过是你愿意为某件事用心花费的
时间罢了。便以绘画为例,每日花一、两个时辰随手涂抹,无可无不可,便是庸
人之为。每日坐足四个时辰,有一个时辰用心,穷十年之功,可以为画师;每日
能用心绘上四个时辰,十年下来便是天才了。」

  程宗扬不服气地说道:「那天赋就没用了吗?」

  「当然有用!各人天赋不一,有些人辛苦一生也未必能成为画师,但若是弃
画学书,同样的努力也许就能成为天才的书者。」

  程宗扬思索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殇侯说的有道理。

  平常人兴趣只是暂时的,像达文西、莫札特那样的天才,每天脑子里都想着
绘画、音乐,同样是一年时间,他们专注于艺术的时间每天能高达十个小时,合
计下来有四千个小时,而平常人每天专注的时间大概只有一、两个小时,一年下
来才五、六百个小时,相差何止数倍。

  说到底,天赋每个人都有,而人与人在生理上并没有太多本质上的差别。之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天才,差别只在于专注的程度和时间。但最难做到的,
同样是专注。对于天才来讲,专注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无论做什么都比常人
用心,这就是天才之所以为天才的原因了。

  「有些人天资聪慧却无毅力恒心,终究一事无成。有些天资聪慧、毅力过人,
却无名师指引,正如本该学书者却去学画,亦难有所成就。所以有所成就之人,
天资、毅力、名师,缺一不可。」

  程宗扬拍了拍脑袋。「我看南荒也有不少人才,但感觉都缺了点什么。像太
乙真宗那样的名门大派,挑选的弟子本来就比别的高出一截,再加上名师指点、
同门切磋,难怪会高手辈出。」

  但程宗扬对黑魔海的疑惑更多了。「按照你的说法,黑魔海花十八年时间培
养弟子,现在能练到第四级就可以烧高香了。就算他们运气特别好,十个弟子里
就有一个天资、毅力都特别出色的,也就是第五级刚入门的水准,顶多能和武二
爷有一拼之力,似乎不怎么厉害嘛。」

  殇侯负手而立,望着头顶的星空,良久道:「我那位师兄,别有机杼也未可
知……」

  南荒的星空不像北方草原那样低垂,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这里没有被污染的
空气,夜空透明度极高,每一颗星辰都分外清晰,衬着黑天鹅绒般的天幕,显得
更加深邃辽远。

  连殇侯也不知道黑魔海有什么手段,自己就不必费心了。程宗扬一边陪他观
赏星空,一边问道:「老头,你说的那颗命星在哪儿?」

  「无知小子,命星岂会天天出现。」殇侯教训一声,然后指着南方天空一簇
暗星道:「那便是鬼宿,乃朱雀之眼。」

  程宗扬仔细看去,那丛暗星中果然有一团朦胧的云气,就是星经上说的积尸
气了。

  殇侯指着满天星辰如数家珍:「那是南宫朱雀的轸宿和翼宿。往西便是白虎
七宿:奎、娄、胃、昂、毕、觜、参。」

  程宗扬有限的天文知识只能辨认出北斗七星和极星,听着殇侯侃侃而言,他
不客气地讥讽道:「别说得那么嘴响,你的星象学真像你说的那么高明,也不会
找到一百多个天命之人吧?」

  殇侯被他捉住痛脚,老脸竟然微微一红,强辩道:「星象的学问浩如烟海,
岂是你这无知小子所能懂的!哼!」

  程宗扬笑咪咪道:「侯爷息怒,反正我是外行,你想怎么蒙就怎么蒙吧。不
过侯爷对星象这么熟悉,你们这一支不会就是干这个的吧。」

  殇侯道:「黑魔海分巫毒二宗,我们在毒宗武学之外,擅长各种药物。」

  「怪不得君侯的尊号是鸩羽殇侯,」程宗扬道:「如果我没记错,鸩鸟是一
种毒鸟吧,传说它的羽毛在酒中一划,再美的酒也会变成剧毒。不过这个殇字挺
奇怪,我记得殇是死的意思吧?而且指的是死时还未成年……」

  殇侯眼神陡然一厉。程宗扬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目光,即使他装模作样吓
唬自己的时候,也没有流露出如此深刻的痛意。

  一个身影快步走来,他戴着文士巾,相貌文雅,正是自己曾见过的大奸贼秦
桧。他躬身深深一揖:「君侯,北地有讯。」

  殇侯起身欲行,程宗扬连忙叫道:「哎,太一经的事你还没跟我说呢!」

  殇侯摆了摆手,「今晚说得已经够多了。此时即便告诉你也无益处。明日到
堂中再叙此事。会之,」殇侯吩咐道:「他不是外人,你带他随意走走吧。」说
罢大袖一摆,转身离开。

  秦桧含笑朝程宗扬拱拱手:「程公子,请。」

  程宗扬好奇地打量他几眼。这个秦桧举止温文尔雅,脸上总带着一丝谦虚的
笑意,让人一见就觉得可亲可近,哪儿有半分奸许的样子。程宗拗心里嘀咕道:
「难怪说大奸大恶之人,必有大智大勇呢。」

  「秦兄在这里不少时候了吧?」

  「蒙殇侯不弃,在下追随君侯已经二十余年。」秦桧欣然道:「君侯十余年
来苦心找寻天命之人,如今遇到公子,终于得偿夙愿。」

  程宗扬道:「刚才我一直没问,殇侯找天命之人做什么呢?」

  秦桧笑道:「君侯行事,非在下所能知。」

  眼前这个秦桧虽然和自己知道的那个大奸贼有些不同,但胸有城府这点一模
一样,从他嘴里肯定套不出话来。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秦兄不用客气,殇
侯也说了,我不是外人,自己随便走走就行。」

  秦桧也不勉强,含笑道:「村后的山崖上有座七星连珠的温泉,景物颇佳,
公子如有兴趣,不妨一游。会之告辞。」

  等秦桧离开,程宗扬沿着小径一路前行。自己可真没想到朱老头竟然就是殇
侯,他这两种形象差别也太大了。这老家伙深藏不露,连谢艺都看走了眼,以为
他身上有佛门的功夫。谢艺有六级的修为,他该有多少呢?总不会超过王哲吧。

  程宗扬脑中翻翻滚滚,升起无数疑惑。

  鸩羽殇侯……这名号怎么这么古怪?

  他以殇侯面目出现时,那气势是装不出来的,难道他真是王侯身份?

  鸩酒……程宗扬心里琢磨着,好像是宫廷里暗杀才用的毒药,后面还有一个
殇字,莫非他的家人是被鸩酒毒杀的?看来自己真得找云苍峰恶补一下这个世界
的历史了。

  「咦?」程宗扬仰起脸,叫道:「小香瓜?你在干嘛!」

  「哎呀……」

  乐明珠正爬在树上伸手去摘一颗水果,被他喊声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顿时
从树上跌了下来。

  程宗扬一个箭步扑过去,张臂把乐明珠抱在怀中。小香瓜吓得脸都白了,手
里还紧紧抱着那颗水果。

  「这里有好多水果。」发现自己没有摔到,乐明珠立刻兴高采烈起来,「每
一种都很好吃!」

  程宗扬又气又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们呢?」

  「祁大哥说他吃饱了,不愿跟我来。凝羽姐姐和叶阿姨出去了。哎呀!那会
儿雨下得好大,我们差点就走散了。幸好有个姓叶的阿姨来接我们,她给我们拿
了新衣服,还拿东西给我们吃。那烙饼比朱老头说得还好吃呢!喂,你见着朱老
头了吗?」

  小香瓜矶叽咯咯地说着,一边拉程宗扬到树上采果子。

  虽然只分开一个时辰,程宗扬却感觉像分开很久。他替小丫头拿着水果,然
后随着她一同爬到树上。

  「这一种最好吃了。甜丝丝的,吃到嘴里就化了。」

  那颗果子程宗扬从没见过,形状有点像葫芦,色泽鲜红,远远挂在头顶一根
手指粗的细枝上。乐明珠踏起脚尖,竭力伸长手臂去摘枝梢的果子,但她身材娇
小,怎么用力都差了少许距离。

  「大笨瓜!抱我起来啊!」

  「你小心点。再掉下去,我可接不了你了。」

  程宗扬抱住乐明珠双腿,小丫头倾过身体竭力把手伸到枝梢,摸住那颗果子。

  小丫身体倾斜,那张圆润的小屁股正翘在程宗扬面前,随着她的使力在裙中
一扭一扭。

  程宗扬忍不住抱住她的屁股,在她滑嫩的臀肉上捏了捏。

  「你别动!我都摘到了……哎呀!」

  一股火热的气息透过衣物,却是程宗扬低下头,隔着裙子在自己臀上亲了一
口。乐明珠身体一颤,臀间的菊蕾仿佛被人拨弄一样,生出异样的感觉,连忙惊
叫着挣开。

  程宗扬双手抱着小香瓜,两脚踩着一根不怎么粗的树枝。本来只是好玩,没
想到她反应这么剧烈,被她一挣顿时失去平衡,抱着乐明珠一同从树上掉了下来。

  「篷」的一声,两人摔进灌丛。幸好程宗扬已经摔出经验,百忙中还记得背
部着地,把乐明珠托在身前。乐明珠充满弹性的小屁股坐在他胸口,发出一声古
怪的破裂声,接着一股湿黏的浆液渗入衣服。

  「我的水果……」乐明珠欲哭无泪地举起小手。

  她好不容易才摘到那颗水果,被程宗扬恶作剧地呵了口气,本能地去捣住屁
股,却忘手里还拿着果子。结果程宗扬一转身,她从平跌变成直坐下来,正好把
那颗水果挤得碎裂。此时果浆四缢,溅得自己满臀都是,连程宗扬也倒了楣,胸
前沾了一大片汁汁液液的果肉。

  「都是你!都是你!」乐明珠坐在程宗扬胸前,气恼地在他身上打了几拳,
「我好不容易摘到,还没有吃呢!」

  被小香瓜这样一闹,程宗扬心里那点阴影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笑道:「只是
碎了,还可以吃啊。」

  说着他抱起乐明珠,尝了一口:「嗯!真的很甜!」

  乐明珠趴在他身上,屁股翘起,鹅黄的裙上沾满水果鲜红的浆汁,湿洒洒贴
在裙上。程宗扬抱住她的大腿,毫不客气地把脸埋在她圆翘的臀间,品尝着美味
的果浆。那种暧昧的姿势使乐明珠脸红了起来。

  程宗扬隔着裙子,戏谴地在她臀缝间吹了口气。

  「呀!」乐明珠低叫一声,火热的气息钻进臀沟,被焚情膏改造得敏感无比
的小屁眼儿像被烫到般收紧。她娇躯轻颤,身子像融化一样软下来。

  抱着乐明珠香软的身体,这些天来的辛苦似乎都飞到九霄云外。程宗扬把她
抱起来,手指轻轻在她臀间触弄,在她耳边唤道:「小香瓜……」

  乐明珠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过了会儿才红着脸说:「大坏蛋,你又要干人
家屁股。」

  「好不好?」

  「都让你干过好几次了,还问我……」

  程宗扬小声笑道:「我就喜欢看你答应的样子。」

  乐明珠恨恨打了他一拳,然后垂下眼睛羞答答说:「好啦,你想干就干好了。」

  「真乖。」程宗扬笑着在她粉颊上亲了一口,一边拉住她的衣带。

  乐明珠推开他,皱眉道:「裙子上都是果浆,好难受。」

  「有什么难受的?」程宗扬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小香瓜可爱的小屁股上
沾的又是果肉,又是果汁,就像一团白生生的果肉,干起来甜丝丝的……」

  「我才不要,」乐明珠嘟着嘴说:「你在人家屁股里蹬来蹬去,把那些果汁
果肉都干到人家屁股里面,好恶心。」

  程宗扬放声大笑,被乐明珠拧了一把才住口,低笑道:「让你的小屁屁也吃
水果还不好吗?」

  乐明珠气恼地说:「你真恶心!你再这样,我就不让你干了。」

  程宗扬哄道:「好了好了,我们去洗洗。对了,听说山上有个温泉,还是什
么连珠的。走,我们到温泉插屁股玩!」

  「讨厌!上次我都跟你说了,要说爱屁屁。」

  程宗扬失笑道:「对对,是爱屁屁。」

  乐明珠说插屁股不好听,坚持让他改成爱屁屁这种童稚气十足的说法。程宗
扬笑道:「小香瓜最乖了,一会儿让我的大肉棒来好好爱你的小屁屁。」

  天际只有一钩淡淡的残月,山间的密林在夜风轻轻摇曳,发出潮水起伏般的
声音。群星璀璨,宛如深蓝色天鹅绒上的珍珠,光芒闪耀,弥补了月色的不足。

  「别拽我的亵裤……」

  「反正要脱的。先脱了,一会儿方便。」

  「有人看到……」

  「人都睡着了,谁还会看到?再说你还有裙子呢……」

  程宗扬把乐明珠抱在怀中,呵哄着翻起她湿洒洒的裙子,剥下她的亵裤。还
没走到殇侯说的温泉,小香瓜已经被他逗得两腿发软。

  苍松翠柏间露出一串清湿的水池,七个大小不一样的温泉,由高到低依次排
列,仿佛一串不规则的珍珠嵌在山崖上。周围古木参天,粗大的藤蔓不知生长了
多少岁月,藤身露出岩石般的质地,像石墙一样绕在池畔。

  程宗扬跃上古藤,眼前一片淡淡的水雾在夜空下袅袅升起,一个女子浸在池
中,黑色的长发飘浮在雾气氲氤的水面上。

  乐明珠抱住程宗扬脖颈,软绵绵伏在他肩头。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她下身
被脱得光溜溜的,被薄薄的纱裙包裹着,那张白滑柔嫩的小屁股在他手臂上滑来
滑去,莹润之极。

  发现池中有人,小丫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忙按住裙摆。

  程宗拗朝小香瓜慌忙遮掩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小笨瓜,是凝羽啦。」

  乐明珠怕被人看到自己和程宗扬亲热的一幕,一边推他一边道:「放我下来
……」

  「放什么放!」程宗扬不理会小丫头的吵闹,抱着她合身跳入池中朝凝羽游
去。

  「哈,你也在这里!」

  凝羽扬起脸,绽出一丝笑容。今晚没有月色,她皎洁的玉脸上却仿佛有月光
流动,夜色下露出姣丽的容颜。

  「叶姨说,这里的温泉对我的伤势有好处。」

  「哪个叶姨?哦,是那个老太婆。」

  凝羽微笑道:「她年纪没那么老。」

  「没那么老,还弄一脸皱纹——喂,你别乱动!她会治伤?」

  「呀!」乐明珠低叫一声,小脸立刻红了起来。

  程宗扬把手伸到她臀间,在她柔嫩的小屁眼上揉了一把。小丫头顿时浑身发
软,当着凝羽的面,她愈发不好意思,又是难受又是委屈地咬着唇,身子却不敢
乱动了。

  凝羽看出乐明珠的羞涩,微微一笑,从池中站起身来。温热的泉水从她洁白
的肌肤上滚落,淀入池中。夜色下,她曲线优美的胴体像白玉般晶莹,圆润的双
乳、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玉体纤毫毕露。

  凝羽拉起程宗扬的手放在自己乳上,然后翘起纤指,轻轻点了点乐明珠的鼻
尖,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这样坦然,乐明珠倒不好意思起来,讪讪道:「这里水好热……」

  「不热能叫温泉吗?」说着程宗扬板起脸,「小香瓜,你再扭,我就打你的
屁股!」

  乐明珠脸红得像苹果一样,虽然她已经很忍耐了,但程宗扬的手一点都不老
实。她低喘着抗议道:「谁……谁让你总摸我屁股……」

  「是你坐在我手上好不好?别动,听凝羽说话。」程宗扬道:「叶老太婆的
身份你知道了?」

  「她没有瞒我。」

  「她和朱老头两个装神弄鬼,打的什么主意……嘿嘿,她和朱老头的关系不
简单啊,说不定有一腿。」

  凝羽一笑,蹲下身子解开他的衣带。

  程宗扬低声道:「你的伤势,不是不能和我做那个吗?」

  「不妨的。」凝羽朝他妩媚的一笑。接着一张温润的小嘴含住阳具,轻柔地
吞吐起来。

  凝羽唇瓣带着淡淡的凉意,细致地在肉棒上舔舐,舌尖轻轻挑弄着龟头,每
一丝接触都令人心动。

  程宗扬挺直身体感受着她唇舌的温存。怀里的小香瓜脸胀得通红,却禁不住
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凝羽的举动。

  「她在亲你那里哎……」乐明珠怕凝羽听到,咬着程宗扬的耳朵,细声细气
地表一不惊叹。

               第三章授艺

  凝羽外冷内热,她决定的事情从不顾及别人的眼色,程宗扬索性也放开怀抱,
笑道:「羽儿,我们亲热一个!让小香瓜看看!」

  乐明珠羞得连耳垂都红透了。「我才不要看!」

  程宗扬捏捏她的屁股,笑道:「你是我的女人,凝羽也是我的女人,大家都
做一样的事,何必你躲着我,我躲着你,一起做不是挺好吗?」

  小香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抗议道:「谁是你的女人……」

  程宗扬板起脸,「怎么不是?不是我的女人,为什么让我干你的屁……」

  「哎呀!」乐明珠连忙按住他的嘴巴,「别说!」

  程宗扬挣开她的手,「看你凝羽姐姐多乖,好老婆,再吸深一点!」

  凝羽嫣然一笑,伸长颈子,将整根阳具都吞入口中,用喉咙的软肉包裹着龟
头,柔柔吞吐。乐明珠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为男人口交,又是惊讶,又是脸红,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凝羽的动作。

  凝羽毫不顾及乐明珠的目光,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和身前的男子,细致而温
柔地舔舐着他的阳具。

  良久,凝羽吐出阳具,双手抱着程宗扬的膝弯,把脸贴在他大腿上,像叹息
般轻声道:「公子,莫忘了凝羽……」

  程宗扬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怎么会忘呢?就是这个世界都毁灭了,我也忘
不了。」说着他笑道:「你看小香瓜,都快羞死了。」

  乐明珠鼓足勇气道:「我才不害羞呢。」

  程宗扬笑道:「那好,让我摸摸你的小妹妹。」

  乐明珠「哎呀」一声,连忙推开他的手腕。

  凝羽一笑,反身双手按住池沿,身子像玉环一样向后弓去,接着下身挺起,
那双修长的玉腿像玉扇一样笔直分开,露出股间湿淋淋的蜜穴,轻轻放在程宗扬
掌中。

  乐明珠没想到凝羽会这样把女孩最羞耻的部位展现出来,主动放到那个大坏
蛋手里,一时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凝羽的配合让程宗扬在小香瓜面前大有面子,而乐明珠最后一点少女的矜持
也在她的举动下逐渐散去。原来在这个男人面前,彼此的隐私和羞涩都没有必要。

  白美的玉股间,那敞露的蜜穴仿佛一朵鲜美的玫瑰,在程宗扬掌中娇艳欲滴。

  程宗扬轻轻摩掌着凝羽下体柔腻的花瓣,在乐明珠耳边道:「来,用你的小
手,把我的大肉棒放到你凝羽姐姐的小肉洞里。」

  乐明珠咬着唇,满脸通红,坚决地摇摇头。

  程宗扬指尖滑入小香瓜臀间,挤进她柔嫩的肛蕾,在里面戳弄几下。

  乐明珠紧绷的身体立刻软化下来,乖乖扶起程宗扬的大肉棒。

  「凝羽姐姐,你不要怪我啊,」乐明珠小声道:「都是这个坏家伙让我这样
做的……」

  凝羽蜜穴一滑,穴口顶住龟头。她昂起头,看着一脸得意的程宗扬,轻声笑
道:「一会儿公子干你后庭,我可要帮他呢。」

  小丫头有些难堪地咬咬嘴唇:「那你不许笑话我啊。」

  凝羽蜜穴略显紧狭,乐明珠握住程宗扬粗大的肉棒,把龟头送入她鲜嫩的美
穴中,忍不住赞叹道:「凝羽姐姐,你的腿真长,好漂亮。」

  凝羽双腿挺直,像玉弓一样张开,白嫩的阴阜向前鼓起,盛开的蜜穴轻轻颤
动着,将肉棒一点一点纳入体内。

  乐明珠扶着程宗扬的阳具,手指不小心碰到凝羽下体柔软的蜜肉,连忙缩了
回来。程宗扬像大灰狼一样狞笑一声,抓住乐明珠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放在凝羽
股间。

  凝羽娇美的一笑,敞开身鸽用蜜穴套弄着程宗扬的阳具。乐明珠从来没有见
过男女交媾的一幕,虽然晕生玉颊,眼睛却不禁好奇地发亮。

  多日没有接触过凝羽的身体,那玉户仍和以前一样鲜美娇嫩。程宗扬挺身深
深干进凝羽蜜穴内,龟头顶住她的花心。

  「啊……」凝羽低叫着足尖绷紧,她腰肢弯曲,浑圆的双乳倒垂下来,身体
重心都放在下体。随着程宗扬的挺弄,蜜穴像湿透的玫瑰一颤一颤,围绕着粗大
的阳具微微收放开合,妙态横生。

  乐明珠最初的羞赧此时都被惊讶和好奇所代替,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羡慕。

  「凝羽姐姐的身子好美呢……」

  程宗扬引诱道:「这才是男女间最快乐最有趣的事,比爱屁屁还舒服……」

  他一边说,一边手指沿着小香瓜滑腻的臀沟伸到她娇嫩的美穴间,在她柔腻
如脂的蜜肉间轻轻拨弄。

  乐明珠连忙去搁,却被他拉住手掌,把她指尖一并伸进细软的嫩缝间。乐明
珠面红耳赤,一手被迫抚在自己下体,一手放在凝羽股间两人交合的部位,感受
着她正被那根大肉棒干得不住颤动的嫩穴。

  凝羽蜜穴很软,那两片娇艳的花瓣被粗大的肉棒撑得翻开,中间一片红嫩的
蜜肉又软又腻,像熟透的果肉一样,包裹着那根坚硬而火热的阳具。

  程宗扬指尖塞进穴口,让乐明珠触摸她被侵人的蜜穴,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小香瓜……」

  乐明珠穴口已经湿了一片,她体温比凝羽高了许多,股间一片湿滑,脂玉般
的肌肤又软又热,香暖动人。幸好她灵台还保持最后一点清明,可怜兮兮地央求
道:「不要……会死的……」

  程宗扬只好放弃进一步的打算:「我摸摸总可以吧?」

  小丫头把脸扭到一边,双腿却乖乖分开,露出自己处女的美穴。程宗扬在她
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笑道:「羽儿!我们来换个姿势!」

  程宗扬坐在泉池边沿,把乐明珠横抱在怀中。凝羽双腿张成一字,对着他怒
胀的阳具坐了下来。凝羽蜜穴已经湿透,穴内滑腻之极,雪臀一沉便将肉棒纳入
体内。她将花心送到程宗扬龟头上,轻轻研磨。

  程宗扬经脉间气流一动,习惯性送出真气,在她体内轻轻一触却折了回来。

  凝羽摇了摇头,然后微笑道:「今晚让我来好好服侍你。」

  程宗扬虽然纳闷,也没有十分在意。凝羽长发披在身后,凹凸有致的玉体跨
在自己腰间,妩媚地起落着,那张娇美的蜜穴洒下淋淋漓漓的洁水,在肉棒上发
出迷人的轻响,美妙动人。

  程宗扬温香软玉在抱,毫不客气地拉开乐明珠的衣衫,一手抚玩着她丰硕的
乳球,一手在她股间拨弄。乐明珠像只小羊羔一样,软绵绵躺在他怀中,那对又
白又大的乳球仿佛一团香软的暖玉,在他掌中不断变形。

  程宗扬含住她红嫩的乳头,用齿尖轻轻当咬,手指伸进她阴部的裂缝中,将
她密闭的阴唇分开,以指尖轻轻戳弄。

  乐明珠闭着眼睛,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红唇抿紧,拼命忍受着体内越来越
强烈的冲动。

  凝羽子宫中阴寒的气息不断溢出,程宗扬火热的阳具插在穴内,带来浓浓暖
意。她动作渐渐加快,忽然身子一颤,蜜穴夹住阳具,有节奏地抽动起来。

  程宗扬揽住泄体的凝羽,在她唇上轻吻一口,然后笑着捏了捏乐明珠圆翘的
乳球:「小香瓜,该你了。」

  「唔……」乐明珠懵懂地睁开眼。

  凝羽起身,「啵」的一声将阳具从体内拔出,然后掠了掠发丝,把乐明珠从
程宗扬手中接过来,浅笑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乐明珠小声道:「凝羽姐姐……」

  凝羽一手托着她的腰身,一手分开她雪嫩的臀肉,低笑道:「妹妹的后庭花
真可爱。圆圆的,又红又嫩,看起来好软呢。」

  乐明珠嘟嚷道:「都是那个坏家伙,用他的大肉棒插来插去,把人家的屁眼
儿都干软了……」

  凝羽掩口娇笑,她依在池旁的石上将乐明珠抱在怀中,笑道:「乐妹妹身材
真好,难怪他抱着你时肉棒比往常都硬呢。」

  程宗扬叫道:「不要胡说啊,我一直都是很硬的!」

  凝羽笑道:「乐妹妹,用你的小屁眼儿让他得意一下。」

  乐明珠皱起鼻子,不情愿地说:「每次干我屁眼儿,他都得意死了。」

  「谁让妹妹长得美呢?」凝羽托起乐明珠的下巴,由衷道:「乐妹妹长得真
美……」

  小丫叫肌肤像新鲜的牛乳一样洁白,光溜溜的丰乳圆臀,诱人之极。程宗拗
扶着她圆翘的粉臀,身体往前一送。

  「呀!」乐明珠脸上露出一丝痛楚。

  凝羽道:「你轻一些。」

  程宗扬顶住乐明珠的屁股:「小香瓜,屁股翘起来一点。」

  乐明珠只好翘起屁股。凝羽伸出双手抱住乐明珠的臀肉,将她雪臀分开,露
出柔嫩的肛洞。

  乐明珠拧紧眉头,圆润的雪臀被肉棒顶得凹陷下去。

  「哎呀……好痛……」

  她臀沟内淌满淫液,又湿又滑,这时一扭,程宗扬阳具顿时滑到一边。他又
好气又好笑:「又不是没干过,还痛什么。」

  乐明珠委屈地说:「本来就很痛嘛。」

  凝羽伸出手扶住程宗扬的阳具,将那只又硬又大的龟头放在少女娇柔的嫩肛
上,然后用指尖按住她的肛蕾,轻轻揉弄着剥开。

  乐明珠羞不可抑,在凝羽的揉弄下,屁眼儿热热的生出异样的感觉,像蜜糖
一样软化下来,一点一点被阳具侵入。

  屁股中柔软的肉孔被手指轻轻剥开,让身后那个可恶的家伙用他的大肉棒一
点一点塞满。忽然充满弹性的屁眼儿一紧,硬邦邦的龟头桶入体内,屁眼儿被龟
头胀紧,仿佛要裂开一样。

  和男人一样,大多数女人都不喜欢与同性接触,但乐明珠从小在光明观堂和
几个小师妹亲密无间,睡觉都要挤在一起,几个小丫头矶叽喳喳,半夜都睡不着,
玩闹惯了。凝羽性子冷淡,却很喜欢乐明珠的活泼可爱,尤其今晚与平常不同,
更是由着程宗扬胡来,让他尽情享受了双美在拥的快意。

  两具赤裸的胴体纠缠在一起,温暖的泉水像丝绸一样轻柔。水面雾气蒸腾,
小香瓜白美的雪臀被雾气浸得又湿又滑,细腻如脂的臀肉散发出水果一样的甜香。

  程宗扬挺起阳具在小香瓜臀间越干越深,直到整根肉棒都桶进她柔嫩的肛洞
内。乐明珠颦紧的眉头松开,白生生的屁股被大肉棒干得翘起。她伏在凝羽身上,
圆滚滚的双乳与凝羽乳房贴在一起。她乳房尺寸比凝羽大了许多,乳头却比她小
巧,乳晕色泽更浅,呈现出稚嫩的淡红色,此时硬得像石子一样。

  程宗扬腰身不住挺动,动作由慢到快,在小香瓜臀间尽情抽送。比起凝羽的
美穴,小香瓜屁眼儿更加紧窄,肛洞周围一圈嫩肉紧紧筵在阳具上,充满弹性;
她咬着唇,乖乖被他插着屁眼儿。每次阳具挺入,那小屁眼儿都情不自禁地收紧,
仿佛要将他的阳具拉进肠道深处。

  在小香瓜臀内挺动一盏茶的时间,程宗扬托起凝羽修长的玉腿,把她双足放
在肩上。凝羽与乐明珠搂抱在一起,她双腿一张,乐明珠双膝也被迫分开,腹下
毛发细软白嫩的美穴敞露出来。

  程宗扬在心里骂了凤凰宝典一百多万遍,然后从小香瓜臀间拔出阳具,肉棒
向下一沉,干进凝羽穴内。

  乐明珠被他一轮猛攻,干得几乎喘不过气,这时才有了片刻喘息。凝羽身体
微微昂起,她蜜穴湿滑无比,肉穴尽头那枚软软的花心与龟头一触,被挤得凹陷
下去,像一张小嘴浅浅含住龟头。

  两枚肉孔各有各的妙处,程宗扬一连干了几十下,干得凝羽娇躯轻颤,又换
到小香瓜的屁眼儿中。他阳具沾满淫水,干起来比刚才更加湿滑顺畅。小屁眼儿
紧紧夹住肉棒,抽动间发出「叽咛叽咛」的腻响。

  小丫头这会儿浑身骨酥体软,软绵绵趴在凝羽身上,在程宗扬的抽送下发出
「呀呀」的低叫。

  漫天星辰高悬在幽深的夜空中,泉水从山崖上蜿蜓泄下,最高处的泉池热气
蒸腾,每下一级,温度就降下几分,到此时已经温暖适中。

  程宗扬在两具女体中轮流进出,干得两女淫液泉涌。乐明珠跪在凝羽腰间,
柔嫩的肛洞被阳具干得软腻无比。程宗扬拔出阳具挺进凝羽体内,凝羽顺从地挺
起下体,让他在自己蜜穴内抽送,一边用纤指拨弄乐明珠圆张的嫩肛。

  乐明珠玉颊红晕迭生,她昂起头,胸前一团丰腻的乳房被程宗扬抓在手中恣
意爱抚,另一团雪乳白光光悬在身下,不住摇晃,红嫩的乳头不时与凝羽翘起的
乳尖碰在一起,艳态横生。

  「呼……」程宗扬长吐一口气,在凝羽体内尽情喷射起来。

  凝羽已经被他干得高潮迭起,勉强翘起臀,用花心顶住龟头,让他射在自己
体内最深处。

  乐明珠屁股被程宗扬腹部压住,感觉到他射精时的律动,不由咬住手指,半
晌才小声道:「你射得好多……呃,我屁眼儿都让你干麻了……」

  程宗扬拔出阳具,刚射过精的肉棒一挺,疲态尽去,又显得狰狞起来。

  「小香瓜,现在该你了……」

  「哎呀,不要……你已经干过了……啊……」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按住乐明珠,抱住她的雪臀,把刚射过精的阳具干进她屁
眼儿中,在她肠道内大力抽送,把小香瓜干得「呀呀」直叫。

  空山新雨,空气分外清新。

  程宗扬掀帘出来,只觉浑身精气十足,就是来两只老虎也能打死,还不耽误
吃早餐。

  「老四,这么早?」

  祁远叼着一根柳木细枝,正在漱口。这里没有牙膏牙刷,人们用来洁齿的工
具什么都有。富贵人家用苦参洁齿,平常还要含鸡舌香,谈吐时浓香馥郁。平常
人用青盐擦牙,还有人用一种马尾制成的小刷,配合穷人一般用剥了皮的柳枝,
或者嚼甘草洁齿。程宗扬试过几次,发现效果并不差。

  程宗扬也折了根柳枝,叼在嘴里低声道:「你鼻子最灵,瞧出这儿的不一样
了吗?嘿嘿,那个朱老头……」

  程宗扬还没说完,就看祁远朝自己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他回过头,只见那
个叶媪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程宗扬一点都不脸红,直起腰道:「喂,昨天你话说了半截,让我一夜都没
睡好——你说我过几天就不用来了,是什么意思?」

  叶媪神态从容地说道:「你把真气运行到手太阴、手少阴、手厥阴三经,阴
维、阴跷二脉。」

  人体十二正经有六条阳经和六条阴经,分别为手三阳、手三阴和足三阳、足
三阴。阴维和阴跷属奇经八脉中的两脉,王哲传授给自己的九阳神功侧重于六条
阳经和阳维、阳跳二脉,很少迎至阴经。而凝羽的功法则侧重于阴经,程宗扬对
此并不陌生,当即催动丹田中的气轮,在这五条经脉中运行一遍。

  「这有什么啊。哈哈……」

  程宗扬笑声未落,叶媪衣袖飞起,一掌玉蝶般拍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左手一张,抓向她的手腕,右手已经抓住匕首。叶媪击来的力道并不
强劲,程宗扬有十成把握能拧住她的手腕,给她一个好看。谁知她掌风袭来,自
己真气只运行一半,胸口就如受雷哑,几条阴经同时一震,潜伏在其中的阴寒气
息汹涌而出。一招都没递出,胸口就结结实实被叶媪拍了一掌。

  劈开龙神头颅时它力量反噬的一幕再次出现,程宗扬丹田剧震,垫伏在经脉
中多时的阴寒气流像毒蛇一样窜出,四处涌动,仿佛要将经脉撕得粉碎。

  祁远没想到两人说动手就动手,愣了一下才跳起来去抢自己的刀。没等他出
手,叶媪随手一拂,他就像滚地葫芦一样滚到一边。

  程宗扬狼狈地弓着腰,嘴巴大张着,却一口气也吸不进来。

               第四章返程

  「明白了吗?」叶媪抬手在他腰侧一撞,程宗扬才透出一口气,经脉中纷乱
的气息逐渐收拢。

  叶媪扬起下巴,冷冰冰道:「像你俩这样手拉手往死路上走的傻瓜,着实少
有。去见殇侯吧。」

  程宗扬喘了几口气,先把祁远拉起来,然后连忙跟在叶媪后面;阳光不断从
走廊两侧透入,在叶媪衣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叶媪双手平握胸前,步伐从容优
雅,虽然此时年纪已经不轻,仍能看得出她年轻时绝美的风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宗扬先奉上一顶高帽:「叶姨走路时的姿态真是有气
质,就像宫里的贵人。」

  叶媪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叫' 喂、喂' 了吗?」

  程宗扬干笑两声,「叶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们小辈一般见识的。哈
哈,我看殇侯也有点怕你呢。那次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药,那老家伙差点拉死
在路上。」

  叶媪昂起头,一言不发。

  程宗扬旁敲侧击道:「殇侯在南荒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是吧?听说他在
六朝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殇振羽……这名字不大像真名啊?」

  叶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让程宗扬讨了个没趣。不
过程宗扬心态倒很坦然,笑嘻嘻道:「凝羽说这里的温泉对她伤势有好处,是不
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等她伤好了再走。到时候就
得多麻烦叶姨你了。」

  叶媪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程宗扬皱眉道:「凝羽没有和你说吗?」

  程宗扬愕然道:「说什么?」

  叶媪神情冷峻,「她经脉阴气过盛,早已积重难返,又累次受创,已经命悬
一线。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一年,细加调理,才有可能复原。」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叫道:「怎么可能!她昨晚还好端端的,怎么让你一说
就命悬一线了!」

  「蠢材。」叶媪冷冰冰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别人给她下了个圈套,
她就跳进去,居然能支撑到现在也是一桩奇事。如果不是饮了殇侯的碧阳茶,你
此时已经是死人了。」

  程宗扬想起凝羽昨晚的举动,心里越来越惊慌。昨晚自己和两女一直闹到四
更,小香瓜的屁眼儿被自己搞了两次,还当着她的面干了凝羽的后庭。到后来凝
羽已经体力不支还不肯拂了自己的心意,由着自己胡来。如果叶媪说的是真的,
凝羽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才不顾伤势和自己交欢。

  「不行,我要找她去!」

  「你去有什么用?也要在此地留一年?」叶媪寒声道:「有你在,凝羽还怎
么疗伤?」

  程宗扬叫道:「她是我的女人,难道我不在这里陪着?」

  叶媪瞥了他一眼:「你能一年内不去找她吗?」

  程宗扬哑口无言。

  堂内传来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何人在堂外喧哗?」

  程宗扬瞪了叶媪半晌,然后一掀帘子踏进堂内,没好气地说道:「你们都商
量好了,合伙来蒙我是吧?」说着拿起案上的茶盏,一口气喝干,龇牙咧嘴地说
道:「喝这么烫的茶,小心以后得食道癌!」

  殇侯看看叶媪已经离开,这才把板起的脸放下,嗔怪道:「小程子,你心里
有火也不能对本侯撒吧?凝羽那姑娘,本侯瞧着挺好,倒在这里养伤你还有什么
不放心的?况且……」殇侯话风一转,傲然道:「她的伤势除了我这里以外,天
下无人能治!」

  程宗扬把茶盏一丢,不客气地说道:「你找天命之人,不会是找着好玩吧?

  还把凝羽留在这里当人质,以为我是傻子啊?「

  殇侯怫然道:「我要留下你就是一伸手指的事,还需要抓个女子当人质?小
程子,你这也太小看本侯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这不是着急吗?好了老头儿,我知道你对我不错。不
管我是不是天命之人,只要你觉得是,那就是好了。要我帮你做什么,说句话出
来,能做到我就做,做不到我也没办法。」

  殇侯饮了口茶,慢悠悠道:「本侯想开一家商号,让你帮我打理。」

  程宗扬讪笑道:「就这么简单?小心我疑神疑鬼。」

  殇侯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这家商号能把宫廷的生意接过来。」

  「六朝呢,你说的是哪家宫廷?」

  「既然云氏总号在建康,就从晋国的建康宫开始。」殇侯淡淡道:「最后是
洛阳城的未央宫。」

  「未央宫不是在长安吗?」程宗扬一拍脑袋,「哦,现在长安城里是唐室的
大明宫。你的目标就是汉室吧?侯爷大概不缺钱,那你想赚什么呢?」

  「当然是天子之位!」殇侯停顿了一下,「还有吕氏一族的性命。」

  「当皇帝?」程宗扬讶道:「你年纪不小了吧?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谁来做天子,本侯并不在意。但不能由窃国者来做。」殇侯沉声道:「你
若想做天子,本侯可以帮你。」

  「免了。」程宗扬一口回绝,「你让我接管天子的后宫吧,这事还可以考虑
考虑。当天子还要治国呢,我才没这分闲心。侯爷,你可要想好了,这种事成功
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到时候做不成,可别怪我拿你的钱打水漂。」

  殇侯一直神色冷峻,这时忽然露出一个熟悉的笑脸,亲切地称呼道:「小程
子啊,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心去做吧?」

  程宗扬嘿嘿一笑,「让你猜着了。我胆小,这种谋逆造反的事真的吓住我了。」

  「小程子,我给你解了冰蛊,还救了你一命,你连个谢字都没有。这会儿还
拿了我的钱不办事!欠本侯的人情就不用还了?」

  程宗扬笑嘻嘻道:「大恩不言谢嘛。侯爷运筹帷幄,英明神武,想来也不会
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殇侯毫不介意地说道:「无妨无妨,你随意去做就行。」

  程宗扬却怀疑起来,「侯爷,你有这么大方?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殇侯持了持胡须,「此诚天机,不可泄露。」

  程宗扬摆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但也不再追问,转头道:「咱们该说太一经的
事了吧?」

  「天地浑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是为太一。」殇侯道:「黑魔海自浑沌初
开,鸿蒙未明,便以太一经为群经之首。此功按融合阴阳,探寻万物本源,寻找
天地间最初的力量化为己用。」

  程宗扬皱起眉头,「这段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凝羽!是凝羽的功法!」

  程宗扬拍案道:「她说自己不知道名字,原来叫太一经!」

  殇侯点了点头。「太一经涉及阴阳,历代修习者多用双修之法,这中间的差
别,你可知道了?」

  程宗扬想着另外一件要紧事,一时没有听清,「哦?」

  殇侯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蠢材!凝羽所习的功法,不过是作为鼎炉
的末技!」

  「什么鼎炉?喂,你别瞪我,这玩意儿我真不懂。」

  殇侯重重哼了一声,「男子以双修法修习太一经,必用一女子为侣。此女就
如同一口炼丹的器具,供其养炼真阳、渲泄杂气,故称为鼎炉。」

  程宗扬想起凝羽体内的寒气,不禁打了个冷颤。那混蛋竟然把凝羽当成练功
的鼎炉,干完之后,还随意把有害的杂气留在她身体里面。

  「西门庆!」程宗扬咬牙道:「他是黑魔海的人!我当初怎么没一刀干掉这
家伙!」

  「黑魔海的弟子?」殇侯饶有兴味地说道:「有机会,本侯倒要会会这位后
辈了。」

  「你去五原城找最大的生药铺就行……生药铺!」程宗扬突然大叫一声。

  「便是药材铺,因售卖药材不作焙制,故称生药铺。有何不妥?」

  「谢艺会来南荒就是从一间生药铺得到的消息。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妈的!」

  程宗扬爆了句粗口,「黑魔海这帮家伙真毒!」

  黑魔海的人有意把谢艺引到南荒,不用说,是准备对星月湖下手。而小紫是
岳帅的后裔,黑魔海的人如果还在南荒肯定不会放过她。现在鬼王峒没了,碧鲈
族她也回不去,那死丫头一个人在南荒,周围都是敌人,可有她好受的。

  程宗扬定了定神。「你说的差别是什么意思?」

  殇侯道:「凝羽所学的功法不过是用来配合对方修练太一经,真气所行经脉
与寻常不同。」

  程宗扬点点头,凝羽的功法确实很古怪,只不过眼下除了自己不大明白的九
阳神功,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比较的。

  「所以,正如凤凰宝典只能传于女子,真正的太一经也只能由男子修习。」

  程宗扬这时才想通,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我跟着她练的太一经,全
都练错了?」

  「何止是练错了!幸好你修习时间不过月余,若再练数日必会被体内积蓄的
阴气反噬,非残即死。」殇侯傲然道:「若非遇到本侯,你就是变成鬼魂,也不
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程宗扬却挂念着那个沉默的女子。「凝羽呢?她会怎么样?」

  「她修习时日已久,积重难返,若想复原,除非废去武功。不过本侯传她疏
导之法,可保她性命无忧。至于修为……终身无望练至六级以上。」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听殇侯的口气,凝羽还有复原的可能。凝羽很少吐露
自己的身世,但她一个羽族孤女,十几岁就被族人送给苏姐己当奴仆,又被苏姐
己转手送给西门庆当鼎炉。现在她是自己的女人,再让她受一点委屈,自己的程
字就可以倒着写了。

  「你意思是说,就让她按着鼎炉那样练下去?这可不行!」

  殇侯耐心地说道:「鼎炉之术虽是太一经末技,自有其不凡之处。以凝羽的
资质,有生之年能否练至第六级还在两可之间。她修习太一经末技,有望晋身高
手之阶,又可以与你双修,让你晋身更高的境界,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让我把太一经练下去?」

  「正是!」

  「你别忘了,我还练过王哲传我的九阳神功,这两门功夫一正一邪,你就不
怕我练出什么毛病?」

  「旁人自然不可。」殇侯抬指轻轻一点,「但你身上有生死根的异术。只需
本侯传你太一经真正的修行之法,往后能修练到何等境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日色偏西,程宗扬长长吐了口气,从冥想中脱离。

  自己现在才了解到殇侯说的名师有多重要。凝羽和武二郎虽然没有对自己藏
私,但他们两个对内功修行都不怎么高明,许多地方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

  殇侯不愧是宗师级的人物,这方面的造诣比他的星象学高明百倍。在他的指
点下,自己身上每一条经络都变得清晰无比。此时灵台一片清明,丹田中的气轮
也愈发鲜明,那些组成气轮的细小星芒,每一颗都是旋转的细小光点,里面蕴藏
的力量远比自己能够体会的更强大。经脉中运行的气息更加圆转如意,自己心念
一动,真气便沿着经络瞬息而至,迅捷得令人难以相信。

  一缕微风从窗棂透入,银壶升起的蒸气随之飘摇。程宗扬目光落在变幻的气
流上,忽然一掌拍出。

  白色的气流飞出一片刀锋般的微痕,掠向殇侯胡须下的那颗珍珠。殇侯低垂
的目光微微抬起,那缕白气随即分成三缕细丝,在空中螺旋状绞成一股,闪电般
反射回来,精妙之极。

  程宗扬一掌劈出,那缕白气来势顿时一挫,然后弹起,仿佛一条灵敏的小蛇
缠向他腕间。

  程宗扬双掌齐出,将银壶的蒸气全推了过去,试图把它模糊掉,却见那团白
气在空中一翻,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幻化成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鹤。白鹤盘旋而
起,一直升到屋顶,然后从头部开始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中。接着一根雪白的长
羽从它舒展的翅翼间飘下,摇曳着落在案上,羽根纤软的细绒清晰可见,片刻后
才轻烟般散开。

  程宗扬看得瞠目结舌,良久才抬起眼佩服地说:「老头,你有这手功夫,就
是要饭也饿不死啊。」

  殇侯得意地持持胡须:「可不是嘛。本侯当年在街头玩的杂耍,现在还有不
少人津津乐道呢。」

  程宗扬啧啧道:「你和尚当过,饭要过,杂耍也卖过,做过王侯,还想做皇
帝,这辈子可真没白活。」

  殇侯笑道:「怎比了你两世为人?」

  说着殇侯手掌一翻,亮出掌中一红一绿两枚药片。

  「你居然没吃?」程宗扬认出这两片药,叫道:「装得真够像的,还能尝出
味儿来!」

  「此药效力之强,在本侯所知药物中可列前三。」殇侯说着皱起眉头,「奇
怪的是此药非金非石,非烧非炼。服之令人异念丛生,又不至疯魔不醒。而且一
服之后便梦寐难忘,究竟是怎么炼出来的?」

  程宗扬老实答道:「是我捡来的。」

  「那你可知它是如何炼成?」

  这老家伙想制毒?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好像是用麻黄吧。」

  「麻黄?怎么可能!」

  殇侯看了又看,最后无奈地把药片丢到一边,忽然他眉峰一挑,露出深思的
表情。

  片刻后,殇侯一拍几案,「有理!有理!」

  程宗扬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就有理有理?

  殇侯似乎解开了一个难题,心情大为舒畅,笑道:「麻黄草竟有如此效力,
本侯以往真是小观它了!哈哈。」

  程宗扬暗吸一口凉气。这老家伙出身自黑魔海的毒宗,是玩毒的大行家,不
会真让他做出来毒品吧?

  「侯爷,你可别乱来啊。这东西一旦造出来可会害死不少人呢。」

  殇侯满面春风,显然没有把程宗扬的警告放在心上。「本侯稍后便要开炉炼
药,小程子啊,你一会儿离开,我就不送你了。不过你身边没人使唤可不成,本
侯给你几个下人,你都带去吧。」

  「谁啊?」

  「说来你也认得,」殇侯笑咪咪道:「会之和三桂。」

  程宗扬吓了一跳,「老头,你想害我吧!」

  「小程子,你又多心了不是?你也说过,时势不同,这两人在你手下未必就
会是奸贼。」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想把祸水往外引吧。先说好,他们两个如果
有问题,我立刻赶人!」

  殇侯一口应允。「这个自然。」

  说着殇侯站起身来。「还有一件礼物,是本侯送你的绝品……」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殇侯却没了下文。「卖什么关子啊?是吃的、用的,还
是卖钱的?我跟你说,便宜货我可不要。」程宗扬突然想了起来,「你说的是龙
睛玉?那个不能算!我拿东西换来的,可不是你送的。」

  殇侯哼哼两声。「云苍峰的龙睛玉戒才指头大点就当成无价之宝。那两块你
用些盐巴就换了去?小程子,你心也太黑了吧?」

  程宗扬笑道:「做生意嘛,讲究的是诚实守信,难道侯爷这会儿想反悔?说
吧,侯爷送我是什么礼物?」

  殇侯持了持胡须,笑咪咪道:「一件好东西,你到时便知。」

  「凝羽姐姐为什么不走?」

  程宗扬叹了口气。「她要留在这里治伤。」

  临走时自己去找凝羽,她却闭门不见,说一见着自己就怕会丢下一切与他同
行,她的伤势并不重要,只怕会影响自己的进境。程宗扬只好隔着门与凝羽告别,
连面都未见着。

  乐明珠一脸懊恼,嘟着嘴说:「小紫走了,苏荔姐姐也走了,凝羽姐姐又留
下了。好难受……」

  这是伤别离,程宗扬拉着她哄了半天,小丫头才露出笑容。

  程宗扬还有个盼头,祁远就只剩下苦笑了。这一趟走南荒,商会的汉子死的
死,走的走,如果不是留了几个人没有同行,回五原城白湖商馆去见夫人的就剩
下自己一个人。好在寻到了霓龙丝,还得了条商路,不然苏姐己一怒,自己也没
有什么好果子吃。

  秦桧和吴三桂带了八名手下在道旁等候,身后是十几匹满载货物的健马。一
见着程宗扬,众人便躬身道:「公子!」

  程宗扬放开乐明珠,笑道:「侯爷要在建康城开一家商号,请各位去帮忙打
理。秦兄、吴兄,两位如果有事不能去,尽管告诉在下,殇侯绝不见怪。」

  身材不高,但神情剽悍的吴三桂首先开口:「侯爷交待过,从今往后我们这
些人就由公子指使。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三桂绝不皱一皱眉头。」

  秦桧恭敬地说道:「侯爷对我等恩深义重,公子既然是侯爷失散的亲人,便
是我们的主公。能协助主公行事,是我等的福分。」

  那老家伙居然说自己是他失散的亲人?真能瞎编啊。这下想甩也甩不掉了,
程宗扬只好堆起笑容,「两位不必客气,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上路吧。」

  南荒气候湿热,夜间行路虽然凉快,但过于危险,因此众人来时大都是白天
冒着酷暑赶路。秦、吴二人久在南荒,对道路熟稔之极,除了几条险峻的山路不
好夜行,大都是太阳落山时动身,拂晓入宿,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

               第五章共乐

  第四天夜半时分,众人便赶到熊耳铺。在店铺中一打听,云苍峰等人白天刚
刚离开,算来只落后了半天路程。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不在熊耳铺过夜,连夜赶
路,算来到明天晚间就能与众人会合。

  寄存在货栈的货物已经被云苍峰带走,祁远倒省了心。这一路到白龙江口就
离开南荒,他带着白湖商馆的货物沿江北上回五原,程宗扬等人则往东行赶往建
康。下次再见面就不好说是什么时候了。

  天际一弯细眉般的新月,照着脚下若有若无的小径。秦、吴等人依照南荒的
风俗,走夜路时不点火把,全凭眼力分辨路径,前进速度竟然比白天还快。

  程宗扬骑在马上,跟随着前面的马匹,在浓浓的夜色中行进,有种梦游般的
感觉。

  乐明珠离开熊耳铺时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她发上那圈白绒绒的朱狐冠在自
己颈旁一晃一晃,带来柔软的触感。程宗扬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小丫头只哼
了一声,又住他怀里钻了钻,睡得更熟了。

  到了建康要先想办法找到星月湖的人,把谢艺的骨灰交给他们。然后是小紫
……和光明观堂。

  程宗扬越来越不想和小香瓜分开。既然小香瓜很有可能是光明观堂给岳帅准
备的礼物,由星月湖出面要人也能说得过去。然后自己再从星月湖手里把她要过
来,就能长相厮守了。

  程宗扬悄悄解开小香瓜的衣襟,轻轻抚摸着她香软的乳肉。只要光明观堂肯
放人,自己就算拿几万金铢出来也乐意。

  「公子。」秦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程宗扬掩住小香瓜的衣襟,「怎么了?」

  「前面还有七里便是天藤,由于断了一截,马匹不好放下去。此刻已经是丑
末时分,大伙儿走了一夜,是否在此休息几个时辰?请公子示下。」

  如果是祁远,肯定是商量的口吻:大伙儿走了一夜,这会儿天快亮了,不如
休息几个时辰。但秦桧一向都是请示的口吻,请自己来决断。

  「那就休息吧。」程宗扬从善如流地说:「你看哪儿合适?」

  秦桧神情恭敬,「二百步外有条溪水,属下曾经去过,林子虽然密了些,但
没有瘴气、毒虫。」

  「好,就是那里。老四!」程宗扬提起声音。「歇两个时辰吧。」

  祁远在前面应了一声,牵着马回来。

  众人赶了一晚的路,趁着天还没亮,躺下来休息,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程
宗扬抱着乐明珠找了片干净的叶子坐下来,然后捏了捏她的屁股,「小香瓜,还
不醒?」

  「嗯……」乐明珠哼咛一声,扭了扭身子,口齿不清地说:「你又要搞人家
屁股……」

  程宗扬心头一热,在她耳边道:「对啊。」

  「轻一点啊……」小香瓜半梦半醒中说:「人家要睡觉……」

  程宗扬欲念大动,抱起她往森林深处走去。虽然这一路大伙儿都知道自己和
乐丫头之间不清不楚,但都睁只眼闭只眼,没人当面说破。自己也没有武二郎那
么大胆,不管在哪儿都敢开搞,还是避开些好。

  涉过林边的小溪,乐明珠终于醒了,迷迷糊糊道:「你去哪儿啊?」

  程宗扬低笑道:「找个地方爱你的小屁股。」

  「讨厌……」乐明珠轻轻踢了他一脚,嗔道:「大坏蛋,每天都要爱人家屁
屁……」

  「可不是嘛。来,让我的大肉棒先插到你的小屁股里,我们一边走,一边让
它们爱爱。」

  「不要!」乐明珠连忙推开他,忽然道:「咦,那是什么?」

  林中一条长藤蜿蜓绕过,藤身开着一种奇异的花朵,有丈许长,三尺高低,
色泽绛红,筒状的花朵顶端还翘起一片花瓣,就像一间小房子。

  「这是猪笼草啊。竟然长这么大。」

  南荒这样奇特的巨型植物遍地都是,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了。

  「哇,真像一间小房子,我要睡在里面!」

  「这种花可是吃肉的,你要钻进去,它就把你当小香猪吃了。」

  「我才不信呢。」

  乐明珠推开他,高兴地跑过去。

  「别急。」程宗扬拉住她,攀着花朵边缘,伸头看了看。

  那朵猪笼草平放在地上,花房质地坚硬中略显柔韧,踩在上面有种橡胶的质
感。花房内的空间足以容纳下两个人,由于是花朵内部,花房内显得很干净。接
近花萼的位置有尺许宽一汪浅浅的水迹,是花朵用来吞噬生物的消化液。

  虽然消化液的面积很窄,程宗扬还有些不放心。他拿出匕首,在花房底部刺
了个孔,让那些液体流干。乐明珠在后面惊喜地叫道:「它合上了呢。」

  花朵内有异物闯入,花朵上方翘起的舌状花瓣随即一点点垂下,将花房密闭
起来。花朵弧形的外壁透出淡淡的红色光泽,这朵猪笼草气息并不难闻,而是有
种淡淡的水果清香。

  「真好玩!」乐明珠高兴地花房内打了个滚。

  程宗扬一脸坏笑地脱去衣服,然后扑过去一把搂住乐明珠。

  「哎呀!大笨瓜,你不要把这间花房子弄坏了!」

  「这东西结实着呢。就算野猪钻进来也跑不出去。嘿嘿,你这只小香猪再也
逃不出去了,要被我吃得干干净净!」

  乐明珠躺在他身下,咯咯笑道:「我才不怕呢。」

  程宗扬拽住她。「小香瓜,乖乖把小屁股翘起来。」

  「不要。」乐明珠搂住他的脖颈,光洁的玉颊偎依在他脸颊,香喷喷的气息
暖融融在他耳边吹拂,「我要你……像爱凝羽姐姐那样爱我……」

  淡绯色的光线下,小香瓜娇艳的面孔丽若朝霞。两人在一起时,小丫头一直
是趴在下面,翘起屁股让自己来插。直到看见凝羽和自己交欢的一幕,她才知道
还有那么多有趣的姿势。

  程宗扬逗道:「要不要你在上面?」

  「我不要……」乐明珠脸红红的说:「我喜欢你在上面,又威风,又用力地
插人家……」

  程宗扬心头欲火大盛,笑道:「你不是想学凝羽姐姐吗?她可是一边亲老公
的肉棒,一边脱衣服给老公看。」

  乐明珠咬着唇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才不亲。嘴巴里会有你的味道……

  人家不是不喜欢你的味道啦,是怕被人发现,会好丢脸……「

  程宗扬哄劝半晌,乐明珠才答应一半,「我只亲你大肉棒的小头头……你不
许把它都插进来。人家嘴巴太小,装不下的。还有,不许射到人家嘴巴里。」

  程宗扬得寸进尺,「那你要用舌头舔。」

  「好啦。」

  乐明珠学着凝羽的样子在程宗扬面前跪下,扬起脸警告说:「你若把它都插
进来,我就……我就咬你!」

  程宗扬像大灰狼一样狞笑一声,托起乐明珠的下巴,把阳具放到她唇边。乐
明珠挣扎一下,然后乖乖张开小嘴。

  小丫头还是第一次口交,根本谈不上什么技巧。但看到她扬起娇美的面孔,
用嫣红小嘴含住自己的龟头,那种羞媚可爱的姿态就值回票价了。

  小香瓜的唇很软,她努力吞下自己的龟头,用温润的口腔含住那根散发着雄
性气息的肉棒。程宗扬两手撑着花房,低头看着小丫头给自己口交的娇态。小香
瓜扬起脸,小嘴被塞得满满的,有些难为情地瞪了他一眼,一边解开腰间柔软的
龙须,拉开衣襟,露出白光光的双乳。

  不多时,小香瓜就脱得身无寸缕,像一只光溜溜的小白兔跪在自己面前。晨
曦透过花房,映出柔和的光芒。小丫头两手握住他的阳具,唇瓣含住棒身,用柔
软的舌尖在他龟头上舔舐,两团丰满的雪乳一颤一颤。

  「嘴巴含紧一些……舌头用力……」

  良久,乐明珠吐出阳具,唾出一口黏液,然后手掌捧住脸颊埋怨道:「人家
嘴巴都酸了。」

  程宗扬忍不住抱住她,把她香软的身子压在身体下。

  乐明珠摸着他强健的腹肌,一边撒娇道:「小香瓜乖不乖?」

  「小香瓜最乖了……让我来亲亲小香瓜的香瓜奶。」

  乐明珠耸起雪乳,让他在自己乳尖一边亲了一口。

  程宗扬吮吸片刻,然后轻轻吐出她的乳头,一脸坏笑的小声道:「还有下面
的小嫩穴……」

  「不要!」乐明珠连忙合起双腿。

  「你亲我,我也亲你,这样才公平。」

  「才不要。」乐明珠红着脸说:「好羞人……要不,我让你摸摸它好了。」

  小香瓜分开双腿,把鲜嫩的美穴绽露出来。程宗扬一手伸到她白玉般的美股
间抚弄她娇柔的嫩穴,一手捏弄着她丰腻的乳球。乐明珠脸色越来越红,雪嫩的
屁股随着他的抚摸情不自禁地微微扭动。忽然她「哎呀!」一声,腰肢向上弓起。

  程宗扬一手滑入她臀间,指尖捅进她柔软的小屁眼儿里,在里面轻轻搅弄。

  乐明珠身子软化下来,她朱狐冠歪到一边,一篷秀发散落出来,身子软绵绵
躺在花房内壁上,双腿张开,雪白的屁股夹着程宗扬的手指,微微颤抖。

  程宗扬揉弄着她的嫩肛,小声笑道:「叫老公。」

  「我不要……」乐明珠娇喘着道:「人家以后还要嫁人呢。」

  「你全身都被我玩过了,还嫁个屁啊。听话,叫老公。」

  「我就叫你大笨瓜!哎呀……」

  程宗扬手指在她敏感的屁眼儿里揉动着,威胁道:「叫不叫?」

  「坏家伙!」乐明珠生气地咬了他一口,然后放软语调,美目流露出喜滋滋
的神情,小声道:「老公……」

  程宗扬终于知道什么叫心花怒放,小香瓜这一声叫出来,软软飘进耳朵,自
己心里仿佛真有朵花盛开一样,满满的都是喜悦。他得意地笑道:「小香瓜,你
以后只有嫁给我了。」

  「我是想嫁给你啊。」乐明珠嘟起小嘴,「可是师传会不高兴的。」

  「你嫁给我,关她屁事啊。」程宗扬蛮横地说道:「她如果不答应,我就把
她的屁眼儿干爆!」

  「咦?」乐明珠忽然咬住小手指,眼睛一转一转,很费力地琢磨着什么。

  程宗扬拍了拍她的脸颊,「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的主意很好啊。」小丫头欣喜地说:「如果师传的屁眼儿也被
老公干过,知道有多好玩,说不定就答应让我嫁给你了。」

  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总不乏惊喜。程宗扬大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边把她
抱在怀里。

  小香瓜翘起双腿,放在程宗扬肩头,身下的花朵略呈弧度,她玉体依在花瓣
上,雪臀微微抬起,正对着程宗扬怒胀的阳具。

  乐明珠一双纤足小小的,又白又嫩,像白玉雕成一样光洁。程宗扬把她脚踝
拉开,身体往前一挺,龟头挤进臀肉。

  小香瓜低叫一声,雪臀被他顶得抬起。从自己的角度看去,小丫头白美双腿
朝两边分开,下体娇嫩的蜜穴绽露出来,随着龟头的进入,蜜穴柔软的花瓣蠕动
着微微绽开。

  龟头挤进一个充满弹性的肉孔中,将她小巧的屁眼儿撑得满满的。乐明珠双
手抱住屁股,忽然小声叫道:「老公!」

  程宗扬停下来,「痛了吗?」

  「没有啊。」小丫头脸微微一红,「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程宗扬放开她的脚踝,一手一个,抓住她两团乳球,下身用力一挺,将整根
阳具干进她屁眼儿里。

  「啊……」小香瓜低叫一声,柔嫩的屁眼儿被阳具整个干进去,屁股重重撞
在程宗扬结实的腹肌上。

  小丫头屁眼儿又窄又紧,里面暖暖的,一片柔滑。程宗扬抓住她弹性十足的
乳球,阳具一挺一挺在她嫩肛中抽送。

  「老公……老公……哎呀……」

  程宗扬按住她的膝弯,小丫头雪臀翘起,臀沟间那张柔嫩的屁眼儿仿佛一张
小嘴被阳具撑满,随着肉棒的抽送,一圈嫩肉不住翻进翻出。

  乐明珠大腿压在身上,纤美的足尖绷紧,两团圆耸的美乳像两颗沉甸甸的雪
球,在胸前来回抛动,荡出一片白腻的光泽。

  小香瓜本来就生得娇美可爱,这会儿蹙着眉头,一边被他的大肉棒干着屁眼
儿,雪臀被干得啪啪作响,一边连声叫着老公,那种娇态让程宗扬欲念勃发,阳
具勃起如铁。

  「老公……太……太……快……人家都……喘……不……过……老、老公…

  …啊!啊!「

  程宗扬笑道:「快一点才好玩。要不是你老公我,别人还没有这么快呢。就
算有老公这么快,也没有老公这么久……」

  程宗扬跟小香瓜调笑着,忽然觉得身下一片湿腻。他拨开小香瓜的腿缝,只
见她腹下的美穴已经露湿香兰,娇嫩的穴间湿淋淋满是淫水,柔腻的蜜肉轻颤不
已,娇艳欲滴。

  程宗扬强忍着插进她美穴的冲动,一边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雪臀翘得更
高。

  乐明珠腰肢弓起,两团雪乳乳尖硬硬翘起,香软雪腻的乳肉摇曳着,在胸前
一荡一荡划着圈子。

  忽然,花朵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娇嫩的声音带着诱人的共呜颤音细细娇
喘道:「老公……人家的屁眼儿好痒啊……再用力一点……喔……」

  乐明珠正沉浸在肉体的欢悦中,听到声音顿时吓得叫了一声。

  声音刚一响起,程宗扬便抄起匕首,扬身在花朵顶部坚韧的内壁上一划,张
手拧住那人的脚踝把她扯了进来。

  一个纤美的身影跌进花房,撞在乐明珠身上。

  「程头儿,你好粗鲁哦……」

  小紫拂了拂发丝,撑起身体,她只穿了件贴身的小衣,那件紫色的外衣挽在
手里,这时一跌都散落在花房内。

  乐明珠屁股还被程宗扬插着,不由得胀红了脸,叫道:「小紫,你别看!」

  小紫眨了眨眼睛,笑道:「乐姐姐,你的脸好红,好像一个漂亮的新娘子呢。

  程头儿最坏了,就会玩人家屁股。「

  花房侧上方的裂缝透出朦胧的天光,已经是黎明时分。程宗扬冷笑道:「死
丫头,你竟然没有被南荒人砍死?」

  小紫娇俏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一点殷红的血迹,笑吟吟道:「那些南荒
人好笨,小紫用了好几天才帮他们把鬼王峒的人杀光光。!一一程宗扬这才注意
到小紫扔下的外衣上沾满鲜血。鬼王峒有不少使者被派遣到不同部族,随着鬼王
峒的覆没,他们也失去了立足的根基。看来小紫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杀人。

  程宗扬冷哼道:「死丫头,你不是跑了吗?这会儿又想干什么?」

  小紫没有回答他,反而伸手捻住乐明珠的乳尖,笑道:「程头儿,你好厉害
哦,乐姐姐被你搞得快要泄身了呢。」

  随着小紫的抚弄,乐明珠雪团般的乳球像触电一样颤动起来。

  「小紫!不要……」

  乐明珠惊叫声中,程宗扬用力挺动阳具,小丫头脸色潮红,湿腻的蜜穴敞露
开来,脂红的蜜肉微微鼓起,蜜穴上方一粒小小的肉珠微微凸起,像玛瑙一样殷
红。

  小紫看着程宗扬狡黠地眨了眨眼,细白的纤指在她股间一滑,按住那粒娇滴
滴的花蒂。

  乐明珠再也无法忍耐,一边「啊……啊……」地叫着,一边身子剧烈地抖动
起来。她蜜穴一阵蠕动,然后猛地穴口张开,颤动着吐出一股浓白的阴精。

  小紫并没有松手,而是剥出小香瓜的花蒂在指间轻轻揉捏。她手按纯熟,眼
睛闪闪发亮,眉宇间露出一丝兴奋。

  乐明珠的高潮持续了足有两分钟,程宗扬一口气挺动二百余次,然后在她屁
眼儿里一泄如注。

  小紫松开乐明珠的花蒂,低笑道:「乐姐姐,你在床上的样子好美呢。」说
着她眼珠不经意一转,掩口笑道:「程头儿,小心扎到乐姐姐。」

  程宗扬一直戒备着这丫头,即便在小香瓜体内射精也没有松开匕首。他从乐
明珠体内拔出阳具,狞笑一声,「死丫头,该你了!说吧,让我干你前面的,还
是后面的?」

  小紫楚楚可怜地说:「小紫还是处女,程头儿的大肉棒干进来,小紫会流好
多血的。」

  这死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程宗扬琢磨不透,索性摆出恶狠狠的样子,毫不
客气地说道:「那好,让大爷先在你屁眼儿里爽一把,明天再给你开苞。」

  小紫央求道:「乐姐姐,你老公要干小紫的屁股呢。」

  乐明珠浑身酸软,她勉强拉起鲛梢掩住白白的身子,红着脸道:「小紫,你
坏死了,在人家身上乱摸……」

  小紫笑嘻嘻道:「乐姐姐,你不是好舒服吗?刚才泄了好多呢,应该感谢小
紫才对呢。」

  乐明珠说不过她,气鼓鼓道:「坏丫头,让我老公来惩罚你!」说着她拉住
程宗扬的手臂,推操道:「老公,你去干她!」

  小紫软语央道:「乐姐姐,你别生气。你想让程头儿干小紫屁股,小紫就让
他干好了。」说着她垂下眼睛,小声道:「谁让小紫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只能
让人欺负呢。」

  看着乐明珠心软的样子,程宗扬一阵气恼:「死丫头,装什么可怜啊。」

  小紫灿然一笑,拍手道:「我就知道乐姐姐是好人。」

  「坏丫头!」乐明珠举手欲打。

  小紫闪到一边,反手伸到乐明珠腋下去挠她的痒。乐明珠双手像鲜花一样翻
开,扣向小紫的脉门;小紫斜掌一切,击向乐明珠的肘弯。

  两女虽然是笑闹,这几下却兔起鹊落,招式分明。奇怪的是小香瓜戴上朱狐
冠,明显比在龙神颅上时逊色一筹,可她自己却似乎没有感觉。而小紫的招术也
精妙之极,程宗扬心里打了个问号:鬼巫王那种人能教出她这种弟子?

  小紫旋身避开,笑道:「好姐姐,我们不打了。再打就被他看光光了。」

  小紫穿着小衣,乐明珠却还裸着身子,她脸一红,强辩道:「反正都被他看
光光了。」说着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穿上衣物。

  「哎呀!」小丫头一摸臀间,屁股里都是程宗扬刚射进去的精液,不由更加
羞窘。

  小紫退在一边,脸上虽然笑容烂漫,程宗扬却感觉气氛有微妙的改变。这丫
头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自己这边有殇侯的人跟着,她还能玩出花样来?

  「今天是小紫的生日……」

  小紫忽然挺起腰,抽出腰间的紫鳞鞭扔在脚下,然后低下头,一边解开小衣
的丝绦,一边柔声道:「从小他们就喂小紫吃一种草药,他们说,那种药能将小
紫的一魂一魄分离出来。等小紫满十五岁被人开苞,小紫一魂一魄就会寄附在那
个男人身上,从此再也不会背叛他。」

  小紫扬起脸,娇声道:「乐姐姐,你给小紫作个见证好吗?今天小紫就在这
里让程头儿开苞,把处女的元红献给主人,从今往后,做他最听话的小奴隶。」

  小紫洁白的双腿裸露出来,程宗扬发现自己竟然很无耻的勃起了。他干笑两
声:「你编的故事真好听。哈哈……」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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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名士

  小紫挽着脱下的衣物,笑盈盈放在身前,充满诱惑地说道:「程头儿,你不
想试试吗?」

  乐明珠刚穿上衣物,没想到小紫却脱光光了,她看看小紫,又看看程宗扬,
然后踏起脚尖扯住他的耳朵,小声道:「大笨瓜!小紫才不会说谎呢。」

  小紫不会说谎?这是本年度自己听过最精彩的笑话了。问题是小紫脱得光溜
溜的,一副任自己享用的样子,究竟操的什么心?自己一点都看不出来。

  怀疑间,花房外传来一声冷厉的低喝。「明珠!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乐明珠顿时傻掉了,她嘴巴张得圆圆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圆圆的面孔僵住,就像被人一声咒语给夺走了魂魄。

  外面天色已亮,隔着花房淡红的花瓣隐约能看到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程宗
扬把乐明珠挡到身后,小声问道:「外面的是谁?」

  乐明珠这时才灵魂归位,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把程宗扬的衣服
扔在他身上,一边急忙在身上摸索着,抹去揉弄的痕迹,期期艾艾道:「师……

  师姐……你怎么来了?「

  那个声音愈发冷峻:「明珠!你在做什么?」

  乐明珠的小衣被她用来抹拭臀间的精液,这会儿湿洒洒一团捏在手里,藏都
没地方藏。

  「怕什么?」程宗扬嘀咕道:「她还能把你吃了?」

  乐明珠连忙捣住他的嘴巴,拼命给他使眼色。

  外面人影一动,一截秋水般的剑锋刺进花朵,将花房划开一条长长的裂缝。

  程宗扬心头大怒,拔出珊瑚匕首朝长剑挑去。「叮」的一声,匕首击在剑锋
上,却被它微微一斜卸去力道,接着长剑犹如一片舒展的鹤羽翻卷而起,将程宗
扬的匕首震得脱手飞出。

  小紫纤手一伸,轻轻巧巧把乐明珠手里的内衣拿过来,然后旋身投入程宗扬
怀中,腻声道:「老公,外面的人是谁?这会儿要来打扰人家……」

  剑锋退出,花朵一侧向外倒去,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入口。

  花朵外是一个纤美的身影,她身材纤长,宛若一只翩然的白鹤,即使站在面
前也似乎随时会飞走。她秀发用一根簪子绾着,从脸颊垂下两络乌亮的青丝,双
眉弯长如画,一双美目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杂色,顾盼间灵动而又坚毅。

  这双眼睛自己见过,只不过那天她身披黑纱,为未婚夫戴孝,今天则换了一
袭素雅的玉白色衫子,小圆领滚着两道朱红的细边,里面白绸衣领掩着她雪白秀
美的玉颈,包裹得密不透风。

  程宗扬已经见过不少出色的美女,但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貌仍让自己有种惊艳
的感觉。她五官精美无瑕,红唇紧抿,神情冷峻,耳垂各有一个小小的玉钉塞着
耳环孔,气质幽雅如兰。只是她眼角微微上挑,犹如丹凤,眼角的肌肤透出桃花
的粉红,天生带着几分诱人的媚意。若不是她眼中透出的坚毅神色,程宗扬简直
要怀疑这种面相的女人会不会是个水性杨花的媚物。

  程宗扬把小香瓜挡在身后,笑道:「原来是潘姑娘,哎呀!真不巧,武二郎
先走了一步,大概你们在路上错过了。你看这事闹的。」

  潘金莲冷冷瞪了他一眼,目光在小紫半裸的娇躯上一触,然后移到程宗扬身
后,寒声道:「明珠!你过来!」

  乐明珠躲在程宗扬身体后面,用力揉了揉面孔,然后绽出笑脸,一副欢欣雀
跃的样子道:「潘师姐!竟然是你!太好了!」

  潘金莲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用剑脊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气恼地说:「一点
都不会撒谎!还要跟别人学!你在叫谁老公!」

  乐明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说:「师姐……」

  潘金莲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把袖子拉起来!」

  乐明珠不敢违抗,乖乖拉起衣袖,露出皓雪般的玉臂。潘金莲在她小臂上按
了按,一点豆妆般的殷红随即浮现。潘金莲脸色稍霁,放下她的袖子,一边教训
道:「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程宗扬正瞧着这个大名鼎鼎的淫妇赏心悦目,听到这话顿时不悦了。「潘姐
儿,这话不合适吧?我程宗扬可是正经商人,小香……乐姑娘和我们在一起,有
什么不对的?」

  小紫一脸天真地说:「老公,她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程宗扬嘿嘿笑道:「她可能是喜欢你吧。」

  小紫嘟起小嘴,「我才不要她喜欢。她对乐姐姐好凶哦。还把人家的声音当
成乐姐姐的。人家受了伤,乐姐姐正给人家治伤,她就闯进来。如果不是乐姐姐
收功及时,人家就被她害死了。这会儿还盯着人家看……」

  说着小紫吐出舌头,朝潘金莲做了个鬼脸。

  潘金莲脸上的寒意又少了一分,低头道:「你在给她治伤?」

  乐明珠心虚地说道:「是……啊……」

  潘金莲拿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她鼻尖的汗水,「你功夫那么差,还敢运功给
她治伤?瞧你出了这么多汗。」

  乐明珠低下头,不敢出声。

  看到小香瓜涉险过关,程宗扬也替她松了口气,笑道:「这是我的爱妾,日
前与鬼巫王一战受了些伤,幸好有乐姑娘鼎力相助才脱险。哈哈,当日武二的事,
还没有谢你呢。」

  他有意无意把话题往武二郎身上拉,潘金莲挑起眉梢,冷冰冰道:「武二郎
和我没有关系。」

  「你不是武二的嫂子吗?哦,是未过门的嫂子,怎么没有关系呢?武二为了
你,可是差点命都没了。」

  「住口!」那玉人弯眉挑起,眼中露出怒色。

  程宗扬咳了一声,闭上嘴。小紫却娇媚地说道:「老公,她就是武哥哥的嫂
子啊?武哥哥整天都说他嫂子又漂亮,又温柔,心肠又好……」

  乐明珠在潘金莲身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拼命给小紫使眼色。潘金莲眼中
的怒意越来越浓。

  小紫话风一转,「武哥哥说,他把嫂子当成仙女,只要远远看她一眼就够了
呢。」说着她垂下眼睛,哀声道:「可惜武二死了……」

  潘金莲神情大震,「武二死了?」

  小紫戚容一闪而过,展颜笑道:「潘姐姐,你和武二没什么关系啊。」

  「武二死在哪里了?」潘金莲厉声道:「谁杀了他?西门那狗贼吗?」

  「谁说武二死了啊?」小紫娇声道:「他只不过是死了心,要剃了头当和尚
去呢。」

  潘金莲这才知道自己被小紫戏弄,本来想问武二的下落,这时也闭上嘴。她
一手扯起乐明珠,「走!」

  乐明珠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姐……」

  「你一离山就不知道回去,竟然还到南荒来!燕师叔已经动怒了,派人到处
找你。」潘金莲放缓语调,「快些回去,向她认个错。」

  乐明珠一脸不情愿地扭着身子,怎么也不愿挪步。

  程宗扬叫道:「我爱妾的伤还等着乐姑娘治呢!医者父母心,你就忍心看着
她死吗?」

  潘金莲悴了一口,扯着乐明珠没入密林深处。

  眼看着小香瓜就要被带走,程宗扬想都不想,立刻拔脚就追,「等等!」

  忽然一道澄黄的光芒流星飞来,直射咽喉。程宗扬侧身一捞,入手的却是一
颗丹药。

  程宗扬呆了半晌。「我干!」

  小紫嘲笑道:「大笨蛋。你亲亲的小香瓜就这么被人抢走啦?真可怜哦。」

  程宗扬把怒气都发到她身上,咬牙道:「死丫头!你来干什么!」

  小紫呵气如兰地说:「让你干人家的屁股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

  「晚啦。」小紫白玉般的娇躯一旋,披上衣衫,笑靥如花地说道:「今天的
机会错过了,明天请早。」

  程宗扬冷笑道:「你就是来消遣我的?小心我一会儿凶性大发,真干了你,
让你哭都来不及!」

  小紫结上衣带,拢了拢发丝,笑吟吟道:「好啊。反正小紫今后要和你一起
了,迟早要被你干的。」

  「你说什么!和我在一起?」程宗扬讶道:「你觉得真有那么一天,是你疯
了,还是我疯了?」

  小紫白了他一眼,「小紫已经无家可归啦,不跟着你,还能跟谁?」

  程宗扬吸了口凉气。「你是玩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紫竖起手指,「第一,小紫长得漂亮,你带到哪儿都不
丢脸;第二,小紫很听话,能帮你做很多事;第三,小紫被人下过禁忌,永远都
不会背叛你;第四,小紫会很多技巧,能让你很开心;还有第五……」

  小紫竖起最后一根纤指,朝程宗扬眨了眨眼,「小紫最会调教女人了。就像
刚才那个女人,如果落到小紫手里,也能让她乖得像猫咪一样。你想怎么干,就
能怎么干。」

  程宗扬眯起眼睛,让小紫跟在自己身边,不啻于在怀里养一条美女蛇。美是
够美,毒也是真毒。被她咬一口可不是说着玩的。

  良久,程宗扬缓缓道:「给你开苞的人,本来应该是殇侯吧?他才是你的师
传,所以鬼巫王才会始终没有动你。对不对?」

  小紫笑道:「大笨瓜,你终于猜对了。」

  「那老家伙说的礼物就是你?还真大方啊。」程宗扬吸了口气,然后吼道:
「一个秦桧、一个吴三桂,再加上你这个死丫头!他是想玩死我吧!」

  「殇侯才不想让你死呢。」小紫笑吟吟道:「所以才让我们来保护你。」

  程宗扬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唐僧,刚上路就遇黄风怪、牛魔王,还
有一个白骨精,亲切地说要保着自己往西天取经。

  「主人,」小紫撒娇道:「小紫好乖呢。」

  程宗扬板起脸,「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够听话,过来让老爷爽一下!」

  「好啊!」小紫依过来,眨了眨天真无邪的眼睛,呵气如兰地说:「主人,
你先吃一颗解毒丸好不好?小紫的牙齿上藏着很厉害的毒药,不小心划破皮肤,
会整个烂掉的。」

  小紫一边柔声说着,一边伸长玉颈,张开嫣红的小嘴。

  程宗扬虎着脸挡住她,把她推到一边,恨声道:「死丫头。」

  小紫吐了吐舌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晋都,建康。

  玉鸡巷位于建康城东,不远便是浩瀚大江,江上商船渔舟往来如织,不时有
数层高的楼船扬帆而过,热闹非凡。玉鸡巷内却绿柳成荫,一片寂静。

  玉鸡巷北段,一座新修茸过的宅邸前,刚刷过的门柱油漆还未干透便有客人
来访。

  程宗扬早饭刚吃了一半,听到秦桧的通报不禁纳闷:「谁这么早?云氏的人
吗?」

  秦桧道:「客人自称姓萧,像是城中的世家公子。举止虽然从容,但似乎有
急事的样子。」

  「既然是急事,就让他再等一会儿。」程宗扬拿起碗,「嘿嘿,会之,你别
使眼色,这可是谈判的秘诀。大到两国谈判,小到打赌泡妞,哪一方着急肯定是
要吃亏的。」

  秦桧莞尔一笑,退到一边。

  秦桧字会之,吴三桂字长伯,程宗扬依习俗对两人以字相称。这些天相处,
程宗扬越来越发现这两个人不简单。秦桧精明敏达,吴三桂果敢干练,都称得上
是一等一的人才。比如秦桧,虽然态度恭敬,但举止不卑不亢,竟然很有几分贤
者之风,让程宗扬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反过来想,如果这两个家伙看着就一脸奸恶,除了奸谋别无所长,也不会
上到那样的高位。大奸大恶之徒,必有大智大勇,果然有道理。自己还是多留点
心,不要给他们两个作奸犯恶的机会。

  程宗扬慢悠悠吃完饭,漱过口,这才起身到前堂会客。

  四天前,程宗扬和云苍峰一同到建康。路上云氏商会的店铺已经先传递了消
息,在玉鸡巷购了一座面宽五间,前后五进的宅子。虽然称不上豪宅,但还是让
住惯了十几坪斗室的程宗扬大开眼界。

  最前面是门房,从殇侯那里带来的八个人,每两人一间还绰有余地。然后是
一个栽满柳树的院子,第二进是会客的厅堂,两侧各有一个小门,通往第二个院
子。这座院子两侧的廊房,住着吴战威、小魏和秦、吴二人。第三进是内厅堂,
用来接待亲近的客人,两侧有书房和暖阁。

  后面两进属于内宅,最后面的院子还有个小花园,面积虽然不大,但假山池
沼、曲桥游亭样样齐全,池畔种满了桃、杏、梅、竹、兰、菊、蔷薇、荼靡……

  各色花树。院内两角各有一座小楼,是原本那户人家内眷的住处。但内宅只
有程宗扬和小紫两人,第四进两层各五间的卧房已经住不过来,后面的现在都空
着。

  说到小紫,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是在内宅伺候自己,可这一路走了一
个多月,自己连手都没怎么摸过。偏生那死丫头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等自己欲
火上来,又一溜烟跑个没影,让自己欲射无靶。

  程宗扬来到前面的客厅,一名护卫掀起门帘向堂内的客人道:「家主已经到
了。」

  程宗扬远远笑道:「姗姗来迟,让贵客久候了。」

  那位客人站起身,客气地抱了抱拳。

  程宗扬仔细一看,心里暗暗喝了声彩。这个年轻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身长
玉立,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宝蓝色的锦带,里面是一件银白的绸
衣,手里拿着一柄折扇。他生得长眉朗目,俊雅非凡,犹如玉树临风,竟然是个
翩然出尘的佳公子。

  那公子微笑道:「敝姓萧。」

  「萧公子请坐。」程宗扬让过座,然后一抬眼,发现那位萧公子正注视着自
己。

  萧公子上下打量他半晌,有些不服气地说道:「程公子竟然这么年轻。」

  程宗扬笑道:「我看萧兄也不比我大多少。」

  「我都二十七了。马上就该二十八,然后二十九、三十……一下就老了!」

  萧公子一边说,一边露出懊恼的表情。

  环佩轻响,打扮成丫鬓模样的小紫捧着茶进来。她低着头,一副羞颜难开的
俏态,小心把茶水放在萧公子面前,细声细气地说:「公子,请用茶。」

  小紫的容貌堪称绝美,声音更是诱惑力十足,那位萧公子自从她进来就看得
眼都直了,再被她娇柔的轻轻一唤,三魂顿时飞了两魂。

  小紫抿嘴一笑,轻轻退了下去。萧公子盯着她纤美的身影,直到她人影消失
良久,还魂不守舍。

  程宗扬肚子里暗笑,小紫那丫头就是个妖精,要骗这种呆鸟,还不是手到擒
来。他客气地举起茶盏:「萧公子,请用茶。」

  萧公子不辨味道地尝了一口,然后长吐了一口气。「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蓬
梢头二月初……如此佳丽,天生绝色,此情此景可堪入画!」

  那个萧公子倒是一点都不虚伪,当着程宗扬的面赞叹不已。脸上露出憧憬的
神情,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惊艳的一幕。

  程宗扬略微用力地放下茶盏。「不知萧公子前来,有何指教?」

  萧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客人的身份,有些尴尬地放下茶盏,咳了一声,然后
笑道:「敝姓萧。」

  程宗扬不客气地说道:「刚才已经指教过了。」

  萧公子张开折扇轻轻蝙着,一边有些嫌热地拉开绸衣的领子。程宗扬目光一
跳,看到他颈侧白皙的皮肤上刺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墨字:有种!

  程宗扬心里纳闷,六朝人刺青的不少,可这个翩翩公子竟然把「有种」两个
字刺到脖颈上,看来真的很有种。

  萧公子摇着扇子,微笑道:「萧遥逸。」

  程宗扬霍地站起身,神情古怪地打量着这个年轻公子。星月湖八骏里,怎么
还有这匹花俏的小马驹?和谢艺差别也太大了吧?

  谢艺临终前留下话,让自己把小紫送到星月湖,还给了自己三个名字:王韬、
孟非卿和萧遥逸。岳帅死后,星月湖也随之退隐,程宗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们。幸好云苍峰帮忙,云氏商号遍及六朝,程宗扬只略微放出些风声,没想到星
月湖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萧遥逸合起折扇,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道:「艺哥呢?」

  程宗扬盯了他一会儿,转身捧起堂侧案上一只木匣,放在萧遥逸面前。

  「这是谢艺的骨灰。」

  萧遥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木匣,半晌才道:「艺哥,你死了,怎么才这么
一点啊……我以前说过,你们谢家最寒酸了,没一口好棺材,等你死了,我要给
你打一口金丝楠木的上好棺材……孟老大为这还饿了我一顿……可你为什么这么
少啊……」

  萧遥逸抱着木匣,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把一只木匣推到他面前,「这是他的刀。」

  「我不要!」萧遥逸叫道:「艺哥的刀谁都不能碰!妈的!」他眼睛变得血
红,嘶声吼道:「谁杀了我三哥!萧爷砍死他!」

  程宗扬苦笑道:「萧公子冷静一些。」

  萧遥逸嘴巴咧了咧,终于忍住哭声。

  程宗扬慢慢把谢艺临死的一幕告诉他。萧遥逸俊雅的面孔抽动片刻,忽然把
折扇往桌上一甩,摔得粉碎,一把挽起袖子破口骂道:「黑魔海!我干你亲娘啊!」

  萧遥逸风度翩翩、举止斯文,怎么看都是个世家贵公子,可一发起火来,满
口粗话乱飘,活脱脱就是个老兵痞。他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才恨恨不已地住了口,
红着眼拿起盛着谢艺骨灰的木匣。

  「程兄,」萧遥逸沙哑着声音道:「我这会儿心里难受,一睁眼就想流泪,
什么事都做不了,待晚间再来向程兄当面赔罪。」说着他又流下泪来,艺哥就这
么走了,孟大哥还不知道呢。下个月他来建康,我可怎么跟他说……「

  说着他捧起木匣,嚎啕大哭着离开。

  常说魏晋风流,率性而为,程宗扬算是亲眼目睹了一例。这萧遥逸就像个孩
子一样,说哭就哭,说骂就骂,说走就走,没有一句废话,一点都不做作。潇洒
是够潇洒,但自己还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和星月湖商量,看来只有等到晚上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才终于有了一个家,不用每天一睁眼就在路上奔波,
这才像是人过的日子。

               第七章诡影

  程宗扬伸了个濑腰,然后一拍桌子,叫道:「小紫呢!」

  「在这里。」小紫笑盈盈出来。

  程宗扬板起脸,「过来!陪主子到书房看书!」

  小紫做了个鬼脸,和程宗扬一同到内厅的书房。

  在玉鸡巷安顿下来,程宗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秦桧去书肆买了一大批书回
来。六朝书肆沿用古老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他把经部和子部放在一边,只挑
选记载六朝历史的史部,以及有大量笔记的集部两类阅读。

  一买书,程宗扬才知道家有万卷那得是大富人家才能办到的壮举。一本书最
便宜也要一个银铢,好的更是以金铢论价。像他买的《六朝事要》,足足花费了
一百枚金铢。换算下来,足够买一台像样的轿车了。

  程宗扬靠在椅上,拿起一卷《六朝事要》随手翻着。这部书有二百卷,自己
刚看到赵鹿侯力挽狂澜,拯救秦国。接着是高祖刘邦创建汉朝。程宗扬惊奇地发
现,吕后乱政一节居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吕氏家族三盛三衰,直到五十年前还
接连出了三位皇后、五位大将军,把持朝政,风光无限,被公认为汉朝第一世家。

  这部《六朝事要》并非正史,大多是摘抄前人笔记,合缀成书,内容精芜不
一,程宗扬却读得妙趣横生,就像猜谜语一样,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人物,做着
一些南辕北辙的事情。

  有了赵鹿侯和岳帅的前车之鉴,程宗扬看谁都像穿越者。比如王莽,礼贤下
士,仁义过人,篡位后颁布了一整套不靠谱的制度,有些文科男眼高手低,自以
为是的风范。

  强人也有,比如汉武帝,建立了一支强大到超越时代的骑兵,把五朝包括北
方的草原帝国都打得服服贴贴,被尊为天子。可奇怪的是,程宗扬隐约发现,他
们似乎都不能跳出历史的束缚,最后都被历史强大的潜在规律所同化,成为历史
的一部分。

  在书架上最醒目的位置上还放着几本书。这些书印刷低劣,错字连篇,偶尔
有两本附有插图,水准也惨不忍睹,价格也最便宜,类似于地摊读物。事实上它
们正是这个时代的地摊读物——几本预言书。

  一些笔记上关于这些书籍的评价大多是刻薄的嘲讽和讥笑,还有一些状似善
意地指出,这些书的作者很可能受过某种刺激,以至于精神出现问题,应该算作
病人。更多的评论者则毫不客气地直斥这些作者钱迷心窍,纯粹以编造文字来哗
众取宠,除了供人笑骂,毫无价值。

  以程宗扬的眼光来看,这些作者中起码有一个具备历史学教授的资质。他那
本只印了一百多本的《六朝史实剖析及对未来发展的深度思考》,简直就是一本
历史教科书,叙事准确,资料翔实丰富,甚至有事件发生的时间,但这只是以程
宗扬的标准来看。

  作者在书中大胆预言,汉亡于黄巾,所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可汉室依靠魏武王平定了黄巾叛乱,依旧在洛阳的未央宫继续它的统
治。他言之凿凿地声称一个叫安禄山的人将会重创唐国,但谁都知道安禄山是唐
主最信任的将领,并且认唐主为义父。他还说……

  程宗扬拿起那本书,笑道:「会之,你瞧。」

  秦桧一目十行地看过那节关于宋国的预言,苦笑道:「会之何辜,竟与此人
同名同姓。」

  「他可是宋国未来的丞相,秦兄有没有兴趣到宋国谋个一官半职,看这番预
言会不会落到你身上。」

  秦桧正容道:「会之不才,若见着此人,必拔刀相向。」

  程宗扬合书大笑道:「这种奸贼,人人当而诛之!难怪秦兄会义愤填膺。」

  秦桧半是玩笑半是劝解地说道:「这些书都是妄人所作,公子若是有意,不
如选几本经部名卷来读。」

  「免了。」程宗扬摆了摆手,「我又不想考什么秀才。只是无聊的时候随便
看看,打发时间。」

  秦桧肃然道:「公子如此好学,博闻强记,手不释卷,果然是非常之人。」

  程宗扬笑道:「你这样拍马屁,小心真变成书里那位秦丞相了。」

  秦桧赧然道:「公子教训的是,会之知错了。」

  一只纸鸢飘飘摇摇飞来,程宗扬回过头,看到小紫正把自己重金购置的书籍
一页页裁下来,很认真地折成纸鸢。

  「死丫头!你要造反啊!」

  小紫把拆散的书页往空中一撒,「一点都不好玩!」

  「想要好玩的是吧?」程宗扬朝秦桧使了个眼色,后者一笑,会意地离开书
房,还顺手把房门带上。

  程宗扬像一只流着口水的大灰狼朝小紫逼去,一边尽力和颜悦色地说:「小
紫啊,你看外面的花开得多好啊……」

  「这里的花好小啊。小紫想找片花瓣当席子都没有。」

  「小一点才好嘛。外面的花都开这么艳……」程宗扬吸着口水笑道:「小紫
啊,你的小花苞什么时候给我开呢?」

  「哦!」小紫拉长声音,恍然大悟道:「你是想给小紫开苞啊。」

  程宗扬把她逼到角落里,狞笑道:「总是推三阻四,我看你今天还能往哪儿
跑!」

  小紫眨了眨眼睛,柔腻的娇声道:「小紫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呢。程头儿,我
帮你宽衣好不好?」

  程宗扬心里发狠:「死丫头,今天不管你玩什么花样,都绝放不过你!」

  小紫倒没玩什么花样,而是很乖地蹲下来帮程宗扬解开衣带。

  裤子一松,怒胀的阳具立刻跳了出来。在南荒还有凝羽、小香瓜可以泄火,
可二女一留一走,虽然身边多了小紫这个小妖精,却是看得着,吃不着。

  这一路程宗扬结结实实当了一个多月的和尚,到现在还没开过荤。此时嗅到
小紫柔柔的体香,程宗扬欲火大动,恨不得这会儿就把她的小花苞关了。

  小紫扬起脸,甜蜜地看着他,「程头儿……你可要心疼小紫哦……」她一边
呢哝着,一边温柔地把裤子从他脚上取下来。

  程宗扬光着下身,阳具怒挺,淫笑道:「小丫头,你还等什么呢?」

  小紫柔声道:「程头儿……云老爷子来了呢……」

  程宗扬一愕。小紫抱起他的裤子,弯腰从他腋下飞快地钻了出去,一闪身就
掠到门后,接着拉开房门,笑靥如花地脆生生道:「云执事你好,主人正在书房
等你呢。」

  云苍峰笑道:「好好。程小哥,让你久等了啊。」

  一股寒风吹在无遮无掩的屁股上,程宗扬脸都绿了。

  云苍峰讶道:「程小哥,你这是做什么?」

  程宗扬精赤上身,上衣缠在腰间,用衣袖打了个结,正坐在书案后拿着一卷
书册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云苍峰的声音,他才抬起头哈哈笑道:「让云老哥见
笑了。没想到建康天气这么热。哈哈哈哈。」

  程宗扬夸张地拿书册褊着风,口中道:「云老哥请坐,恕小弟书卷在手,不
能行礼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云苍峰笑着让到一旁,招呼后面的人进来,
「程小哥,你看这是谁?」

  一个穿着法衣的年轻术士踏进书房,施礼道:「清浦见过公子。」

  程宗扬原以为来的只有云苍峰一个,场面虽然窘迫,毕竟是老熟人,厚厚脸
皮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还领了人来,不禁越发难堪。

  那术士直起腰,笑道:「公子别来无恙?」

  「易勇!」程宗扬叫道。

  在白夷族取到灵飞镜,易勇就与两名护卫先行返回建康,没想到今日又在这
里见面。

  程宗扬苦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就恕我不能起身吧。」

  化名易勇的林清浦皱起眉头,忧形于色,「建康气候未必热过南荒,难道公
子身上的蛊毒还未清除干净?」

  「那倒不是。实在是不方便起身……」

  被那个死丫头摆了一道,连裤子都被骗走,程宗扬实在难以启齿,只好厚着
脸皮打哈哈。

  云苍峰与他经历生死,早已熟不拘礼,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一边道:「清
浦,你也坐。」

  林清浦双手相握,郑重其事地向程宗扬施了一礼。「当日之事,还未向公子
道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程宗扬问道:「那镜子用着怎么样?」

  林清浦笑而不答。

  云苍峰呵呵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直说又何妨。程小哥知道易彪等人的
身份吗?」

  「北府兵的军士嘛。好汉子!」

  「不错,他们都是北府军的精锐。但去南荒之前,他们是临川王的护卫。」

  云苍峰知道程宗扬对六朝内情所知不多,解释道:「临川王是先帝第三子,
持节都督六州军事。」

  「原来是一位掌握兵权的王爷。」程宗扬道:「这位王爷要灵飞镜做什么?

  不会是打仗的时候观察敌情吧?「

  林清浦与云苍峰对视一眼。云苍峰微微颔首,林清浦正容道:「是为宫中一
桩异事。」

  程宗扬放下书册,「他想谋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历朝历代只要造反,都是杀的人头滚滚。自己好不容易
才从南荒活着出来,可不想莫名其妙掉了脑袋。

  「非也非也。」云苍峰道:「临川王为人恭谨孝悌,对帝位绝无半点觊觎之
心。」

  「那他要灵飞镜干嘛?」程宗扬笑道:「这位王爷不会是有窥隐癖吧?」

  「王爷是疑心陛下在宫里被人陷害。」

  宅里都是程宗扬的心腹,云苍峰也不避讳,直言道:「陛下如今不过三十六
岁,春秋正盛,但一年前开始就未再上朝。军国大事都由其身边内侍代为传奏。

  临川王与陛下一母同胞,为此暗自担忧,屡次求见,陛下却置若惘闻。直到
数月前,王爷才得到消息……「

  云苍峰停顿下来,林清浦接口道:「临川王与敝宗素来交好,王爷花费重金
从宫中得到消息,称一年来宫中屡有异事发生,只是无人可以探听分明。在下奉
师命前来效力,但道行浅薄,未能一探究竟,因此才不得不求助于灵飞镜。幸好
有程公子相助,终于不负使命。」

  原来临川王才是正主,只不过用了云氏商会的旗号。拿到灵飞镜,云苍峰南
荒之行就已经结束,却因为一个承诺陪自己多走了一个来月,出生入死,这分情
意也不薄了。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用灵飞镜看出来了吗?」

  林清浦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双手递了过来。

  那张羊皮被硝制成白色,上面交错杂陈印着墨痕般浓淡不一的影子。

  「这是什么东西?」程宗扬接过来看了看,随口道:「鬼画符吗?」

  「正是。」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林清浦神情肃然,丝毫不像开玩笑。

  程宗扬苦笑着把羊皮纸递回来,「林兄要让我抓鬼,我可帮不上忙了。」

  林清浦道:「公子能否看出上面的影子是什么?」

  「这谁能看得出来?」

  程宗扬把那张羊皮纸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心里忽然一动,用手指在羊皮上擦
了一下,「上面是银盐?」

  林清浦眼睛一亮,「公子好眼力!」

  这算什么眼力。银盐是最传统的显影剂,程宗扬上学时做过类似的试验。

  「这张羊皮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清浦按照公子所授方法使用灵飞镜,略有所得,便禀明临川王,在台城外
找了处静室,用以观察宫内情形。」林清浦面露愧色,「却不知为何,视野一到
宫内便如有浓雾相隔,无从探视。在下自忖修为不足,于是冒险潜入台城,不料
却险遭不测。」

  林清浦回忆道:「当晚是个阴天,无星无月,在下刚潜入城内便听到一声异
响,回头观望却空无一物。正犹疑间,一股寒意侵入肺腑,内脏仿佛被一只鬼爪
扯住,翻转过来,几欲呕血。」

  林清浦脸色发白,一手抚住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与清浦同行的还有一名
护卫,是临川王的心腹亲信。他越过宫墙便突发疯颠,拔刀朝在下砍来。在下拼
尽全力才保住性命,那护卫却在宫墙下举刀自刺,遍体血污仍不停手。在下狼狈
逃离,回来后才发现包裹灵飞镜的羊皮上留下这些影痕。」

  林清浦说的已经尽可能平淡,程宗扬仍禁不住心生寒意。镇定了一下,他拿
起那张羊皮纸。上面影影绰绰,似乎是一排蹲踞的人影,又像是奔腾的怪兽,实
在看不分明。

  「林兄想让小弟做什么?」程宗扬道:「宫里连林兄都进不去,我这三脚猫
功夫就不用献丑了吧?」

  林清浦道:「公子有大恩于敝宗,清浦自然不敢让公子冒险。只是公子天生
颖悟,对灵飞镜知之甚详,还想请公子出手相助。」

  「你想让我帮你窥视内宫?」程宗扬笑着一口答应,「这个好说。」

  林清浦大喜,「多谢公子。」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皇宫里面闹鬼,听着就稀奇……林兄,你们没见着人
吗?」

  「惭愧,在下刚进入宫城就退了出来,并未见到禁军。」

  云苍峰解释道:「建康宫是一座城池,又称苑城和台城,戒备森严。内宫分
左右两部分,西为太初宫,东为昭明宫,清浦是从台城北部的华林园入宫,没有
遇到禁军就返了回来。」

  「难道真是闹鬼?」程宗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

  云苍峰道:「程小哥为何如此笃定?」

  程宗扬笑道:「世上的事,有结果肯定有原因。就算南荒那种鬼地方,也没
有什么事是无缘无故的。宫里的宫女、太监、禁军总有几千人吧,难道就没有风
声透出来?」

  云苍峰道:「外廷虽由禁军守卫,内宫便只有宫女和太监,平时极少进出。

  临川王也寻访了不少人,却无人能说分明。「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云老哥,能不能查一下这一年来宫里采购的物品?」

  云苍峰一愕,旋即抚掌道:「好主意!宫里所需物品大都由敝商会承办,我
立刻让人清点帐簿,列出清单。」

  程宗扬笑道:「云老哥,我开这家商号可要抢你的生意了。」

  一谈到生意,云苍峰便像换了一个人,豪兴大发,朗声笑道:「天下生意尽
多,柴米油盐的利润未必会比宝号菲薄。」

  程宗扬从殇侯那里带回来十几驮的货物,全是金玉珠宝类的奢侈品,其中有
几件珠玉足以引人注目。另一些就是带回的龙骨、龙鳞,先交由云苍峰变卖。

  虽然打定主意要设立一家商号,程宗扬却不急于开张,一面先看看市场行情,
另一面还想等祁远的消息。秦会之和吴长伯虽然干练,但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要嘴上来得,还能察颜观色、让客人满意,商号这位掌柜非祁远莫属。

  「客人请用茶。」小紫托着茶盘进来,娇声细细地说。她微微低着头,雪肤
玉颜、娇美无比,声音更是宛如清歌,令人心动。

  林清浦到白夷族便返回,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个小妖精,怔了一下,才双手接
过茶盏,喝了口滚热的茶水,竟浑然不觉得烫。

  程宗扬用书案挡着下半身,一点不敢乱动,只怕不小心走光,把自己的脸面
丢个干净。这会儿看到小紫,不禁恨得牙根发痒,板着脸道:「云老哥,建康城
的人市在什么地方?」

  「程小哥是想买几个奴婢吗?」

  程宗扬哼了一声。「这贱婢性子顽劣,我打算把她卖掉。随便换两个钱也比
白吃饭养着她强!」

  小紫眼睛一眨,眼眶立刻充满泪水,「且声道:」公子不要奴婢了吗?奴婢
知道错了,求公子不要卖掉奴婢……公子让奴婢侍寝,奴婢一定乖乖听话,再也
不敢跑了……呜呜……「

  此言一出,程宗扬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青。连一边的林清浦都禁不住替
他尴尬,埋头拿着茶盏,装作没有听到。

  云苍峰知道小紫底细,不会轻易被她迷惑,但看到程宗扬衣衫不整的样子也
信了几分。他经验老道,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解围道:「这是武陵春吧,好茶好
茶。」

  程宗扬这会儿只想把小紫捆起来,再找块抹布塞到她嘴里。他一拍书案,厉
声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给我滚!」

  小紫像被吓住一样,捂着脸小声抽噎着退开,小手抬处却得意地朝程宗扬扮
了个鬼脸,把程宗扬气得半死。

  小紫虽然离开,程宗扬的尴尬却一点没少。云苍峰笑道:「建康禁止公开贩
卖人口,不过私下交换奴婢也是人之常情。城中有几个会所有此类交易,程小哥
若有兴趣,老哥带你去看看。」

  程宗扬干笑道:「也好,也好。」

  三个人闲谈几句,约好使用灵飞镜的时间,云苍峰与林清浦便起身告辞。程
宗扬却叫住云苍峰:「老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云苍峰停下来,「谁?」

  「萧遥逸。」

  云苍峰不禁莞尔。「原来是小侯爷。」

  侯爷?那小子还是有侯爵的贵族?

  「萧遥逸是萧侯爷嫡子,人称小侯爷。萧氏昔年平定孙恩之乱,立下不世之
功,受封为少陵侯,家世显赫。这位小侯爷虽然出身世家,却性喜斗鸡走马,为
人荒唐。城中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大错虽然不犯,小错却是不断,因为冲撞城禁,
多次受到萧侯爷申斥。」

  看到程宗扬神情发怔,云苍峰道:「程小哥如何知道这位小侯爷的?」

  程宗扬发怔是没想到萧遥逸竟是这种执裤子弟,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追随岳
帅的星月湖八骏?莫非自己上当了?可他如果是冒充的,为何只拿走了谢艺的骨
灰?而且他的举止,丝毫不像作伪……

  程宗扬暗自捏了把冷汗,幸好自己当时没有揭破小紫的身世,如果萧遥逸真
有歹意,也不是无法补救。

  星月湖之事,谢艺一向讳莫如深,连云苍峰也未曾明言。程宗扬只好打了个
哈哈,「我只是听说这个人,有些好奇。」

  云苍峰笑道:「那位小侯爷人物风流,堪称一时俊彦,只不过行止荒唐,常
常是城中人说笑的谈资。若论人品,倒是不坏的。」

  送走云苍峰,程宗扬从书案下爬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在肚子里骂了小
紫一万遍,才用上衣包着屁股到后面去找衣物。

               第八章红粉

  华灯初上,一行人来到宅前。萧遥逸此行与上午单独来访大是不同,前面四
名护卫开路,后面十几名仆役提着灯笼,打着火把,牵着黄狗,背着雕弓,还有
几个胳膊上架着鹰,手里提着鸟笼,鞍旁挂着酒囊、箭矢,一行人鲜衣怒马,浩
浩荡荡,兴师动众。

  程宗扬正怀疑他会不会来,看到这阵势不禁吓了一跳:「小侯爷,你这是要
出门打猎?,」

  萧遥逸戴了一顶玉冠,两缕乌亮的鬓发从耳畔长垂及胸,更显得面如冠玉,
风流局傥。他眼睛还有些发红,脸上却若无其事:「打什么猎啊。我这人怕黑,
人多了好壮胆。走吧,程兄。」

  「公子。」秦桧把坐骑牵来,躬身施礼,却用眼神示意程宗扬是否要带几个
人去。

  程宗扬接过缰绳,微微摇头。他想探探这位小侯爷的底细,带的人多反而不
便。

  萧遥逸在马上弯下腰来,一只眼俏皮地眨了眨,笑道:「程兄,你那位美婢
不带上吗?」

  带上小紫,这顿饭就不用吃了。有她在,吃饭时,房塌楼倒这种诡异的倒霉
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用管她,」程宗扬翻身上马,笑道:「小侯爷请。」

  萧遥逸一边催动坐骑,一边道:「程兄这匹马不错。虽然身量不大,但耳尖
腿直,鼻正眼明,像是五原城出的良驹。」

  程宗扬心悦诚服地说道:「小侯爷好眼光。」

  萧遥逸挺起胸膛,一脸自负地说:「玩鹰走马,可是我的绝技。你瞧我这匹
白水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足足花了我两千金铢才买到。还有这鹰可是
难得的海东青,双翅如铁,上百斤的黄羊也能一口叼起。」

  两人边行边谈,萧遥逸口若悬河,虽然有点夸夸其谈,却丝毫不惹人讨厌,
就像孩子吹牛一样,让人觉得有种可喜的真诚。

  程宗扬留心看着周围的景物。建康是晋国都城,建康城却与自己想像中完全
不同。整个建康并非一座完整的大城,而是由十余座互不相连的小城组成。最大
的当然是皇宫所在的台城,台城以南经过槐柳掩映的御道,出朱雀门后便是秦淮
河。御道两侧官署林立,宰相府却在城外单独建了一座东府城。另外还有丹阳城、
白下城、江乘城……星罗棋布,就像宫城的卫星城,与城间的宅院一起,连成一
片繁华都市。

  建康毗邻大江,水运极为发达,河港密如蛛网,便是海船也能直抵城中。晋
国权贵的豪奢天下知名,街市繁华自不用说,就是普通行人也穿着镶嵌珍珠的丝
履,宽袍大袖,风度翩然。

  「建康东西南北各有四十里,城中人口有二十八万户。称得上市列珠玑,户
盈罗绮,富甲一方。」

  萧遥逸说这番话时,口气中并没有多少对自己所在这座城市的自豪,反而充
满了嘲讽。

  程宗扬与萧遥逸并辔而行,笑道:「萧兄似乎不怎么喜欢这里?」

  「建康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承平日子过久了,把人都养成了废物。」萧遥
逸举起马鞭,「前面那条渠就是青溪,从城北的玄武湖注入秦淮河。城中的酒囊
饭袋大都住在青溪和潮沟。」

  正说着,一群贵族子弟从巷中出来,他们身着乌衣,大袖飘飘,人物俊雅不
凡。只是半数都涂脂敷粉,不过出门几步,身边还要奴仆搀扶。

  萧遥逸踩着马蹬站起身,大声叫道:「饭桶!」

  那些贵族子弟大笑着回道:「小侯爷,天色已晚还不早些回去,小心侯爷的
鞭子!」

  萧遥逸悻悻坐下,程宗扬道:「这些是什么人?」

  一名随从笑道:「那便是乌衣巷了。」

  「乌衣巷?」程宗扬愕然道:「王谢家族的子弟?」

  萧遥逸哼了一声,「这些酒囊饭袋,白白生了一身好皮囊,」说着他压低声
音,「难怪艺哥不屑与他们为伍!」

  程宗扬讶然举目,萧遥逸口气虽然忿懑却刻意收拢声音,周围随从虽众,只
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萧遥逸微微一笑,彼此会意,接着一扬马鞭:「程兄,我与你试试马匹的脚
力!」

  一行人扬鞭疾行,人如虎马如龙,踏破了青溪渠畔的夜色。

  越往南行,人口越发稠密。此刻正是掌灯时分,街市上行人往来如织,若不
是有四名护卫在前面开路,几乎寸步难行。

  萧遥逸一抖缰绳,坐骑跃起,蛟龙般跃上河堤,冲向河滩。程宗扬骑术比他
差了一百多倍,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黑珍珠却被引发了好胜的性子,不等主人
催动便抖擞鬃毛,追着萧遥逸的白水驹越过河堤。

  两骑一前一后,不多时就奔出数里,将那些护卫、随从远远甩开。眼前出现
一条大河,月光下,青溪汇入河中,宽阔的河水邻邻闪动波光,不时有挂着彩灯
的画舫楼船从河中泛过,船桨在水中划出道道静谧的波痕。

  萧遥逸一直冲到河中才勒停马匹,脚下几乎触到水面,回身笑道:「痛快!

  痛快!程兄,这匹马可比你的骑术高明。「

  南荒丛林茂密,马匹驰骋不开,程宗扬还是第一次纵马狂奔。他喘着气拍了
拍黑珍珠的颈子,「都是托它的福。若不是它跑得够稳,我这会儿早摔下来七八
次了。」

  萧遥逸大笑着扔下缰绳,然后朝一艘迤逦行来的画舫高声道:「芝娘!」

  一个红袖红衫的丽人从舷窗探身出来,扬起丝帕笑道:「原来是小侯爷!快
些靠岸。」

  萧遥逸显然是这艘画舫的熟客,把缰绳扔给小厮,让他在沙滩照看马匹,自
己和程宗扬一同踏上画舫。

  那个叫芝娘的丽人摇摇摆摆迎上来,笑道:「小侯爷,今日有空来河上散心
了。」

  萧遥逸笑道:「两日不见,芝娘又水灵了。这是我的好友程公子,听说你舟
上的佳丽冠绝秦淮,特意前来拜访。」

  「小侯爷又替芝娘说了大话,若是程公子不满意,说不定还拆了奴家的画舫
呢。」

  芝娘向程宗扬福了一福,抿嘴笑道:「程公子一表人才,难怪刚才灯花爆了
两爆,原来是应在小侯爷和程公子身上。」

  芝娘将两人迎到舟上。画舫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一个两丈宽的通间,极为
宽敞,四周雕梁画楝、珠帘翠幕,虽然不是十分豪奢,也别有一番雅致。

  萧遥逸嘻笑几句,然后道:「我和程兄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去备上好酒,
整治几样精致的小菜,一会儿送上来,让我和程兄把酒言欢。」

  芝娘一笑退下,把船楼留给他们两人。

  建康把椅子称为胡床,用的人还很少。画舫里临窗摆着两张小几,坐具是锦
边茵面的象牙席。萧遥逸随意地坐在茵席上,从袖中取出一柄洒金折扇,轻轻蝙
着,意态从容,举止潇洒。

  程宗扬笑道:「小侯爷有意甩开随从,想必是有话要说。」

  萧遥逸舒了口气,「程兄这么明白,大家就能少说很多废话了。」他合起折
扇,注视着程宗扬的眼睛,慢慢道:「那位姑娘,是岳帅的后裔吧?」

  程宗扬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而是笑着反问道:「萧兄怎么看出来的?」

  萧遥逸神色黯然,「艺哥好几年都没有回过星月湖了,我们都知道他在做什
么,可谁都没有帮他……」他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那位姑娘身上有岳帅的
影子。艺哥到南荒是去找她的吧?」

  程宗扬笑着岔开话题:「我听说贵派生意做得也不小。」

  萧遥逸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程宗扬对自己的身份还有怀疑。

  「程兄谨缜些是应该的。我们星月湖不是什么帮会宗派,大家都是岳帅身边
的人,岳帅离开后不愿分开,才聚在一起。大哥孟非卿,二哥侯玄,谢艺是我三
哥,我排行第八。说实话,我们这些人里,会做的生意没几个。只不过手下的兄
弟都是军士出身,能吃苦,所以才办了船行和车马行。另外大哥、三哥、四哥和
五哥都喜欢蹴鞠,又在晴洲办了家鞠社。」

  「不是临安的吗?」

  「你说七星社?」萧遥逸苦笑道:「艺哥可能没跟你说。由于岳帅的死因,
我们八兄弟分成两派,二哥侯玄、七哥王韬,还有我认为岳帅并没有死,四哥斯
明信、五哥卢景和六哥崔茂认定岳帅已死,发誓要报复岳帅的仇人。因为这样,
四哥和二哥闹的不说话。艺哥在晴洲伤了心,才远走临安加入七星社。」

  程宗扬问道:「你认为岳帅没有死?」

  萧遥逸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仿佛出鞘的利剑,决然道:「见到岳帅遗
体之前,我绝不信岳帅已经过世!」

  萧遥逸神情激昂起来,「岳帅生前已经没有敌手!宋主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
儿,岳帅兵权在握,又立下大功,谁能撼动他的地位!宋主一封诏书,岳帅就慨
然赴死,以为岳帅是傻的啊!我萧遥逸绝对不信!」

  这个世界里,岳鹏举的宿命之敌秦桧正在自己手下办差,听萧遥逸的口气,
高宗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即使以宿命论,岳帅也不该死。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也许岳帅对那位宋主忠心耿耿呢?」

  「忠心个屁!」萧遥逸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岳帅当初差点把宋主的母后
收为姬妾,后来觉得名声不好,才没有大张旗鼓的娶韦太后过门。」

  程宗扬又惊又笑,「还有这种事?那位韦太后答应吗?」

  「岳帅决定的事,哪儿有她说话的分。不过岳帅那段日子有一半时间都在宫
里住。直到韦太后肚子大了才搬出来。」

  程宗扬心里一震,「岳帅还有个女儿?」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王哲托自己照
料岳帅的后人,原来以为只有月霜一个,现在不但多了个小紫,还蹦出来一个没
听说过的女儿。月霜是想杀自己没杀死,小紫是自己想上没上成,这两个已经够
自己头痛的了,剩下这个鬼知道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可不是嘛。」萧遥逸颓然道:「岳帅三个女儿,一个被王哲王大将军在军
中抚养,一位就是这个没有名分的小公主,岳帅死时她才三岁,可能宋主觉得脸
上无光,把她藏起来,后来就没有听到她的消息。还有一个,我们刚刚才知道是
在南荒。」

  「艺哥离开星月湖的时候,骂我们可耻,让岳帅的子裔飘零四方,对不起岳
帅,骂的一点都没错。可王哲执意不给,我们也没办扶。韦太后生的又不知下落
——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和五哥还去找过韦太后,可一问她就哭,我们总
不好对岳帅的女人动刑吧。最后这个……」

  萧遥逸说着忽然离席,对程宗扬深施一礼。

  程宗扬连忙道:「这可不敢当。能在南荒找到小紫都是谢艺的功劳,跟我没
什么关系。」

  「程兄客气了。我是谢公子的人品,」萧遥逸叹道:「岳帅这个女儿美貌绝
伦,程兄却能相守以礼,小紫姑娘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吧?程兄如此光风霁月,令
小弟佩服得五礼投地。」

  程宗扬眼圈差点红了,萧遥逸如果不提,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高尚。这
事不是自己够君子,实在是小紫太狡猾……

  程宗扬抹了抹眼睛,大度地说道:「这一路确实是千辛万苦,不过都是过去
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萧遥逸笑着挤挤眼睛:「程兄这一路和尚当得够辛苦,今晚定要让程兄好好
乐上一乐。芝娘。」

  芝娘在下面娇滴滴应了一声。「小侯爷,酒菜来了。」

  小婢捧着酒菜上来,放在案上。

  萧遥逸道:「这种小盏如何尽兴?换大盏来!」

  不多时,小婢送来大盏。萧遥逸屏开小婢,亲手给程宗扬斟酒,一边笑道:
「芝娘的画舫在秦淮河只能算平常,达官贵人去的画舫都是三五层高的楼船,我
不惯里面那些娼妓拿矫作态,写写诗弹个曲就用一晚上,花了上百银铢,连手都
碰不着,还自称风雅。我当不得那种冤大头,还是在这里自在!」

  这位小侯爷果然是个趣人,程宗扬不由抚掌大笑。

  萧遥逸扯开衣领,豪气万丈地说道:「程兄,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程宗扬也不推辞。他拿起酒盏,目光从萧遥逸颈中扫过,不由一顿。

  萧遥逸脖颈上刺着「有种」两个字,上午自己只看到萧遥逸的侧颈,这会儿
才发现「有种」后面还有几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话:「有种朝这儿砍」!

  那几个字书法不算上佳,但写得飞扬跋扈、狂气十足,「砍」字最后一笔还
被勾画成一把滴血快刀的形状。配上那句话的口气,很有种兵痞的无赖风采,与
萧遥逸这种公子哥的风流之态反差极大。

  程宗扬一见之下,禁不住放声大笑,指着萧遥逸的脖颈道:「萧兄怎么想刺
上这句话?」

  萧遥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颈,「我到星月湖那年才十岁,岳帅让我住在他
贴身卫士的营帐里。那天我一进去,就看到六七个老兵正在玩一种纸片,他们都
精赤上身,脖颈、胳膊、大腿、后背都带着刺青,嘴里骂骂咧咧全是粗话。有个
脸色阴沉的汉子打输了,二话不说,拿刀就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可真
把我给吓住了。」

  「我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不小心放了个屁,被个大胖子狠瞪一眼,差点吓
得我尿裤子。后来一个粗豪的汉子过来,问我是不是萧遥逸,我说是,他说他叫
孟非卿,是这群人的老大。」

  「孟老大跟我说,这些人都是岳帅军中的好汉,我这样白白净净像个丫头片
子可不行。我说那怎么办?他说你也刺个青吧。有个肩膀上刺着骷髅头的汉子就
过来,说他叫谢艺,皇图天策出身,军里就数他字写得好,连岳帅也比不过他,
然后替我写了这句话,让人替我刺到脖子上。」

  「不对啊,」程宗扬道:「谢艺身上没什么刺青啊?」

  「可不是嘛!」萧遥逸眼圈一红,委屈地说:「等我刺完,那帮家伙都哈哈
大笑。原来他们听说我是个公子哥,故意摆出阵势来吓我。他们身上的刺青全是
假的,都是拿墨写上去的。那个大胖子是侯玄,脸色阴沉的汉子是斯明信,他划
那一刀也是假的,弄的是鸡血。结果八个人里就我有刺青。」

  程宗扬大笑道:「谢艺也会捉弄人?」

  萧遥逸悻悻道:「他还说自己字好,其实字最好的是七哥王韬,他们太原王
氏书法是家传的,真让他写这个六个字,起码值六百银铢,我也不用哭了。后来
我找个机会,趁晚上把他们有胡子的全剪了,没胡子的画了个须子。本来我还想
给艺哥打个耳洞戴上耳环,结果被他发现了,挨了他一顿打,我就往他被子里塞
了一窝老鼠。」

  萧遥逸说起自己的恶作剧,不禁得意非凡。渐渐的,他声音低沉下来,程宗
扬知道他想起谢艺,心中伤感,便拿起酒盏向萧遥逸一敬,一饮而尽。

  这时他已经不再怀疑萧遥逸的身份,只不过……「萧兄十岁就到了岳帅的大
营,这年龄真够小的。」

  「还不是因为我爹,」萧遥逸抱怨道:「老头儿怕我在家里跟那些人一样学
成废物,哄我说有个姓岳的,那里好玩,才把我骗过去。」

  程宗扬想起遇到的王谢子弟,「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家伙?」

  「可不是嘛。那帮子弟大都是些饭桶,行动脂粉不离手,还自负得很,整天
拿个拂尘东游西荡,说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真到做事的时候连屁都不会!」

  程宗扬笑道:「听说建康的贵族盛行服食五石散?」

  「五石散是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种石头制成,岳
帅当年也制过,到底没敢服用。建康城服的人倒是不少。五石散服过之后身上先
热后冷,还不能吃热食穿厚衣,不管天多冷都要穿单衣,喝凉水,有些还要伏冰
卧雪。而且服过之后要多走,称行散,停下来就要多喝酒,多吃东西。」

  萧遥逸给程宗扬斟上酒,笑道:「五石散那东西,服之令人神智恍惚,什么
事都干得出来。上次我去阮家,正遇上阮家兄弟在服五石散,他们服过五石散,
然后先用凉水冲澡,接着开始饮酒。喝到一半,阮家兄弟觉得用杯子不过瘾,用
个七尺的大盆盛满酒放在院子里,诸阮就围着盆子狂饮。正喝着一群猪过来,阮
家兄弟也不嫌脏,就和那些猪挤在一起饮酒。饮到兴起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妾婢
叫来,在院里交相淫乱。」

  萧遥逸笑着摇头,「我萧遥逸再荒唐,也荒唐不到那地步。可大家提到阮家
兄弟就说他们是狂狷天性,风流人物。提起我这位小侯爷,大家都说是不成器的
荒唐子弟。这也太不公平了!」

  程宗扬笑道:「这多半是因为小侯爷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吧。」

  萧遥逸大笑道:「不错!程兄果然是萧某知己!诸阮的狂狷我倒不在乎,礼
法岂是为吾辈所设!但不做事还要搏取好名声,这就太过分了。那些无知小子怎
能缚住我鲲鹏之翅!」

  萧遥逸举盏一口喝干,把酒盏扔到几上,叫道:「芝娘!我要的佳人呢?」

  芝娘上来,未语先笑:「小侯爷莫急。我已经让人去接丽娘,就快到了。」

  萧遥逸道:「怎么不在你舟中候着?」

  「丽娘吃不得苦,在舟上两个时辰就要靠岸歇息。」芝娘笑着向程宗扬解释,
「奴家画舫新来了个粉头,名叫丽娘,年纪虽然略大了些,却是好风情,遍体风
流。少顷来了,让她敬公子一杯。」

  萧遥逸一把搂住芝娘,把她抱在膝上笑道:「那个丽娘就让给程兄,今晚你
陪我好了。」

  芝娘笑着拈起一粒葡萄,含在唇间送到萧遥逸嘴里,低笑道:「秦淮河三千
画舫,粉黛无数,小侯爷这样的人才,那些粉头便是倒贴也肯。小侯爷却总照顾
奴家的生意,奴家感激不尽。让奴家陪一晚,是奴家的福气。」

  萧遥逸抹了抹她鲜红的唇瓣,笑道:「嘴巴可真甜。我喜欢你这里是免得撞
上熟人,让他们整天在我爹耳边聒噪。何况还有芝娘你这样的美人儿。」

  芝娘却羞涩起来,柔声道:「奴家去更衣,再来陪小侯爷。」

  萧遥逸放开她,与程宗扬饮了几杯,才道:「芝娘这里酒菜从不掺假,而且
嘴巴极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从不多说。还有一桩……」

  萧遥逸好看地一笑:「芝娘这人其实做不得这营生,她心肠太软,从不打手
下的粉头。若不是我,她这画舫早就关门多时了。」

  程宗扬笑道:「看不出萧兄还这么怜香惜玉。」

  萧遥逸大笑道:「这话我爱听,来,程兄,我敬你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谈笑无禁。

               第九章姝丽

  轩窗外,月色渐明,画舫仿佛贴在水面上滑行,伴随着低哑的桨声,破开水
中的月影。宽阔的河面上,画舫往来如蚁,不时有高达五层的楼船掠过,船上张
灯彩结,传来阵阵管弦笑语。

  远远一艘舟楫跟在后面,程宗扬笑道:「萧兄,你的随从追来了。」

  萧遥逸也不在乎:「不用理他们。反正城中人都知道我荒唐,我真做出些什
么事来,他们也不相信。」

  酒到半酣,一艘不起眼的乌篷小舟驶近画舫。片刻后,芝娘挽着一个女子上
来。

  芝娘说是更衣,其实是重新梳洗打扮,黛眉丹唇,更显美艳。她披着一袭薄
薄的纱衣,里面是一条鲜红的抹胸,雪白的手臂和大腿在纱中若隐若现。旁边的
女子却披着斗篷,粉颈低垂,看不清面容。

  「这是丽娘。」芝娘把那女子拉到席间,笑道:「这是萧公子、程公子。丽
娘,来给两位公子敬杯酒。」

  萧遥逸一把将芝娘扯到怀中,笑道:「姗姗来迟,还不受罚?」说着在她臀
上拍了一记,打得她雪臀一阵乱颤。

  小婢拉上帷幕,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那个叫丽娘的女子扬起皓腕,掀开斗
篷,程宗扬眼前顿时一亮。

  那女子乌亮的发髻微微坠在一旁,用一根普普通通的荆钗簪着,眉目如画,
竟是个绝色佳人。

  萧遥逸眼睛也亮了起来,赞道:「好个美貌尤物!」

  丽娘姿容端庄华艳,展颜一笑却媚态横生。她美目含春,笑盈盈解开斗篷,
露出玲珑的身段。

  萧遥逸「哈」的大笑一声:「这是什么亵衣?」

  程宗扬张开嘴巴,感觉像活见鬼一样。

  那女子斗篷内也有一件纱衣,纱衣内却只有两件小小的翠绿内衣,一条呈杯
状托在她乳下,将她丰满的双乳挤得向上耸起,下身只是一条小小的丝巾,三角
状掩在腹下,两端用丝带系在腰间。翠绿的丝巾又窄又细,连白嫩的阴阜也无法
遮住。

  半杯状乳罩和丝织内裤……如果自己没认错,这该是自己带来那两套情趣内
衣略加变化的结果。可它们应该在苏姐己手中,怎么会在建康出现?

  程宗扬压住心头的震惊,问道:「这内衣是从哪里来的?」

  芝娘卧在萧遥逸膝间,回首笑道:「程公子真是有趣,这样的美人儿不看,
只顾着看衣服。」

  程宗扬笑着掩饰道:「这样的内衣我还从来没见过,让芝娘见笑了。」

  萧遥逸道:「别说你了,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少的布料,倒像是用不起布
似的。」

  芝娘娇笑道:「这是最新的款式,据说是从竞州醉月楼传来的,在当地很是
盛行。没想到丽娘也买了一件。」

  听说是竞州醉月楼,程宗扬松了口气。苏姐己真够精明的,按着那两套内衣
的款式又花样翻新,先用了起来。

  丽娘脱去斗篷,除了脚上一双丝履,曼妙的玉体几乎完全裸露。贴在阴阜上
的丝物微微鼓起,腹侧与大腿相连的部位暴露出来,薄纱下,密处的轮廓隐约可
见,影影绰绰间流露出无边春意。

  程宗扬笑道:「这内衣布料虽然少,但该遮的部位一点都没露出来。不信萧
兄来看。」

  程宗扬让丽娘伏在自己膝上,拉起轻纱,按住她雪滑的臀肉,朝两边分开。

  果然,那条手指宽的丝巾从臀沟绕过,与腰间的丝带连在一起。丝巾两侧滚
着细边,将臀间的密处遮掩起来。

  芝娘穿着传统样式的抹胸,只遮住身体前侧,此时伏在萧遥逸怀中,白花花
的雪臀浑圆翘起,抹胸压在身上,只在股间露出一角鲜红。

  萧遥逸左看右看,笑道:「做这内衣的人也算挖心思。本来是遮羞的,却做
得半遮半掩,让人更动绮思。」

  这美妓身上的内衣虽然是情趣内衣的款式,但布料的弹性远远不够,单是内
裤的裤腰就无法仿制。苏姐己别出心裁,用一条细丝带当作裤腰,将底裤缝在丝
带上,在腰侧各打了一个蝴蝶结用来系紧,看上去反而更显精致。

  算算时间,这时候祁老四也该把霓龙丝送到五原城。苏姐己手边材料不足,
只能做些简单的,有那些霓龙丝在手,说不定连丝袜也能做出来。

  那姿容端庄的美妓被人扒开屁股观赏亵裤,却没有半分羞赧。她勾过头,水
汪汪的美目停在程宗扬身上,丹唇轻启娇声笑道:「公子对奴婢的亵衣好生熟悉
呢。」

  她声音如出谷黄鹳,清脆悦耳。程宗扬听在耳中不由心中一荡。这美妓廿五、
六岁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年轻,但皮肤柔嫩之极,香肌胜雪,浓香馥郁,
不但比萧遥逸怀中的芝娘高出一筹,就是比起苏荔那样的大美人儿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放开丽娘,心里暗赞:秦淮粉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个普通的画
舫舟妓,就有如此风情。

  丽娘从程宗扬膝上起身,纤手挽起银壶满斟一盏,然后翘起玉指,抹去盏口
的酒渍,双手捧起柔声道:「奴婢敬公子一杯,公子万福。」

  程宗扬接盏一饮而尽。眼前这女子不但姿容绝美,而且举止优雅,不知芝娘
费了多少心思才调教出来。

  丽娘朝程宗扬一笑,又给萧遥逸敬了一杯。萧遥逸一手搂着芝娘,却只饮了
半盏,将剩下的半盏递给丽娘,「你也饮半盏,我也祝你万福。」

  「多谢公子。」

  丽娘将剩下的酒液饮尽,还伸出香舌吸尽盏中的余沥,然后妖媚的一笑,放
下瓷盏。

  萧遥逸懊恼地说道:「芝娘,这样的美人儿你却连半点风声都不漏,难道怕
我配不上她吗?」

  芝娘笑而不答,只是扭动身子娇声道:「好久没服侍公子了呢。」

  萧遥逸摸了摸她的粉颈,然后笑了起来,对旁边的小婢道:「秦淮画舫,风
月无边,让我手下那些人滚远一点,莫打扰了本公子的兴致。」

  萧遥逸手掌伸进芝娘抹胸内,抚弄着她高耸的双乳,一边笑道:「程兄莫非
要喝醉才能尽兴?」

  程宗扬本来是想探萧遥逸的底细,现在他星月湖的身份已经无可置疑,眼前
这美妓又姣艳婀娜,干脆放开心事和萧遥逸一同荒唐一次——上天为证,和小紫
一起这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程宗扬大笑一声,推开案几,抱住丽娘香滑的玉体。丽娘毫不避讳地委身坐
在客人怀中。月光下,她肌肤犹如象牙般洁白,那股暖暖的体香扑鼻而来,程宗
扬不禁脱口道:「好香!」

  丽娘扬起皓腕,拔下髻上荆钗,乌亮的发丝瀑布般滑下,竟然有七尺有余,
光可鉴人。美妓偎依在程宗扬怀中,曼声歌吟道:「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

  含笑帷幌里,遍体兰蕙香……「

  歌声袅袅散入江风,虽然是浅吟低唱,但歌声婉转,足以令丝竹失色。

  一个舟妓就有这样的歌喉,程宗扬不禁赞叹。他托起丽娘的粉腮,只见她面
如芙蓉,端庄中带着诱人的媚意,一颦一笑都似乎在引诱他的欲念。

  丽娘嫣然一笑,解开乳罩,将两团丰腻的雪乳裸露出来,轻轻一扭,两团雪
肉颤微微跳动,让程宗扬心头随着她的乳波起伏不已。

  丽娘裸着上身伏在程宗扬怀中,笑靥如花地说道:「公子身体好结实呢。」

  说着丽娘从程宗扬膝上滑下,并膝跪在他身前,纤手轻分解开他的衣带,然
后双手扶着阳具,弯下玉颈,将肉棒送入樱唇细致地舔舐起来。

  丽娘唇舌灵巧之极,唇瓣含住龟头,一边吸吮,一边送入咽喉。柔艳的唇瓣
紧紧裹住肉棒,将阳具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滑软的香舌不住卷动。

  有些妓女品箫时敷衍了事,随便舔硬就算完了,丽娘却极认真细致。她生得
貌美如花,妍姿艳质,眉眼盈盈;白玉般的耳垂上,一边一个小小的耳孔,柔润
可爱。

  程宗扬摸了摸她的耳垂,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没戴耳坠呢?」

  丽娘吐出阳具,娇声道:「奴婢来得勿忙,忘了戴上。」说着她扶着阳具,
香舌从肉棒根部一直舔舐到龟头,然后又把肉棒纳入口中。

  程宗扬一肘倚在案上,一手伸到丽娘乳间,揉捏着她光滑的双乳。那边萧遥
逸早已扔掉玉冠,长发在头顶挽了个英雄髻,衣衫敞开;芝娘脱得一丝不挂,裸
着白光光的肉体伏在他胯间摇唇鼓舌。

  两人案几本来紧邻着,这时都推到一边。丽娘伏在程宗扬腿间,掩在薄纱下
的玉体横在两人之间,雪臀高耸翘在萧遥逸手边,月光下白腻如脂。

  萧遥逸抬手在丽娘臀上拍了一掌,丽娘嘤咛一声,口中含着阳具,一边将屁
股翘得更高,风骚地扭动着。

  萧遥逸笑道:「芝娘,你手下这个粉头好生知情识趣。」

  芝娘抬头笑道:「你别看丽娘雅致,她可是天生的风流种子。在榻上让人欲
仙欲死,前些日子有个过路客人与丽娘宿了一晚,第二天就拿出银钱要替她赎身
呢。」

  一男两女,程宗扬应付自如,两男两女,还多少有些心障。萧遥逸却荒唐惯
了,显得毫不在乎。他拉起芝娘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一边把玩她的身体。

  这边丽娘品过箫,玉脸含春地侧身伏在程宗扬膝上,双峰胜雪,颤巍巍耸在
胸前任他揉玩抚弄。她红唇舔得湿润,烛光下娇艳欲滴,身上只剩下那条窄窄的
亵裤和一双丝履,通体莹润,宛如玉人。

  那条亵裤绕在股间,翠绿的丝物贴着雪滑的阴阜,微微隆起,缝隙间隐约能
看到密处柔滑的边缘。丽娘双目水汪汪望着程宗扬,似乎在引诱自己侵入她的身
体,征服她女性的禁地。

  程宗扬手指伸入亵裤缝隙,怀中的玉人玉腿微分,将蜜穴迎向他的手指。

  指尖一片炽热的滑腻,这美妓竟然已经春潮涌动,情动十分。程宗扬笑道:
「竟然湿成这样。」

  丽娘双颊像喝醉一样酣红,媚眼如丝地说道:「奴家一闻到阳物的气息就禁
不住发骚。公子身上的男儿气好浓,奴家含在口里,下面便湿了呢……」

  说着美妓挽住腰间的丝带轻轻一扯,然后将亵裤褪到腹下。程宗扬摸的时候
就有些疑心,这时亵裤滑落,丽娘腹下果然纤毛皆无,阴阜又白又嫩,光滑得如
同剥开的鸡蛋。

  凝羽体内寒气未散,导致下体毛发稀疏;乐明珠是刚发育不久,下体的毛发
也不多,没想到这个丽娘竟然是个一根毛都没有的白虎妹。

  程宗扬笑道:「好俊俏的白虎。」

  对面的芝娘掩着口,咯咯笑了几声。丽娘羞赧地说道:「公子莫要嫌弃,奴
家下边本来有毛,不是天生的白虎。为着客人插着爽利才拔去的。」

  「自己拔的?」程宗扬道:「真敬业啊。」

  丽娘怕他忌讳白虎,这时才放了心,笑道:「有的姐妹为了客人高兴,还在
私处刺了青,绘着百花谱和秘戏图。喔……」

  丽娘下体一颤,被手指侵入体内。她雪白的美腿绞在一处,用玉股夹住程宗
扬的手掌,将秘处整个交在他手中。那条翠绿的亵裤悬在白滑的腿缝间,随着程
宗扬手指的动作,微微抖动。

  丽娘玉脸飞红,娇艳得仿佛滴下汁来,用发软的声音道:「公子身上的味道
真好闻……丽娘从来没闻过这么好的味道……」

  受到殇侯指点,这段日子程宗扬把太一经的阴寒之气收入丹田,又重新拾起
九阳神功将寒气逐一化去。他身上生机本来浓郁,经过这一番修练更是神完气足,
虽然和萧遥逸的风流惆傥没办法比,但肌肉坚实,充满阳刚之气。那美妓偎在他
怀中,身子软得仿佛化成一滩水。

  河水吹开帷幕带来一阵清凉,程宗扬才发现自己满身燥热。丽娘像蛇一样盘
在他腰间,妩媚地说道:「公子想从前面行事,还是从后面干奴家的屁股?」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掌。「把屁股抬起来。」

  丽娘红唇逸出一丝笑意,柔媚地伏下身,将那张白生生的美臀高高翘起。她
臀肉洁白滑腻,不知涂过什么香料,香馥动人。美妓褪去亵裤,双手抱住臀肉朝
两边分开,将臀间妖艳的性器和柔嫩的菊肛毫无遮掩地里露在程宗扬面前。

  丽娘性器已经湿透,光洁的阴唇像桃叶一样张开,里面红腻的蜜肉浸满透亮
的汁液,烛光下艳丽无比。

  「啊……」丽娘抱着屁股,身子被干得向前倾去。那对美乳被压在茵席上,
像雪球一样来回滑动。

  程宗扬把积蓄多时的欲望统统释放出来,抱着丽娘的腰身奋力挺动阳具。火
热的肉棒在湿滑的蜜穴大力进出,带出片片水迹。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丽娘玉体柔若无骨,她弓着腰,充满弹
性的雪臀被干得不住变形。臀间滑湿的艳穴被阳具不停捣弄,发出叽叽咛咛的腻
响。

  「公子……阳物好硬……」丽娘颤声道:「捣得丽娘腿……都软了……啊…

  …公子阳物好长……干到奴的花心了……「

  丽娘尽力挺起雪臀,让阳具进入得更深。花心是宫颈入口,也是阴道尽头,
一般女子被干到花心都会本能的闪避,丽娘虽然被干得蜜穴酸麻、雪臀乱颤,却
乖乖翘着屁股,两手竭力扒开臀肉,把花心暴露在龟头下,让客人任意捣弄。

  这样柔顺的美妓,程宗扬越干越是心动。这丽娘正值花龄,不仅姿貌端庄华
艳,交欢时更是风情万种。看着她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的艳态,程宗扬不禁大为
惋惜。如此尤物,就是被大富之家收为姬妾也委屈了她,却不知什么缘故在画舫
上做了个舟妓。

  随着阳具的进出,丽娘柔艳的嫩肛也被带得不住变形,妙态横生。程宗扬心
里一动,想起屁眼儿绝妙的小香瓜。那丫头跟潘姐儿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责
罚。这样的夜里,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念自己的大肉棒……

  程宗扬吸了口气,正想开口询问萧遥逸,忽然看到丽娘艳肛开合间,隐约现
出里面一点白色的粉末。

  程宗扬好奇地沾了一点,「这是什么?」

  丽娘玉颊一红,小声道:「那是客人戏弄奴家,把花棒塞到里面。」

  程宗扬暗自纳罕。他知道六朝女子喜欢用一种沾满脂粉的花棒来化妆,和都
市白领用的粉饼差不多。有客人拿花棒插到丽娘肛中戏玩也不出奇,但丽娘肛中
的脂粉质地极佳,粉末极细,手指一捻便了无痕迹。这些粉末若留到现在,除非
她在登舟之前,屁眼儿里还插着花棒。难道她刚接过客,又赶到这边?

  程宗扬摇了摇头。身下这美妓与自己交欢时一举一动都媚态入骨,显得春情
盎然,如果刚与别人交合过,肯定不会这么敏感。

  程宗扬把那点疑虑抛到脑后,抓住丽娘的腰妓,把她身子翻转过来。两手托
着她的玉腿,从正面干着她的美穴。

  丽娘纤眉颦紧,动情地挺动下体,迎合阳具的进出。她玉颊发红,洁白的玉
齿咬住唇瓣,乳头胀大,像殷红的玛瑙一样翘在白滑的乳峰上,光洁无毛的玉户
被干得翻开,淫液泉涌。

  丽娘玉腿弯起,脚上穿着一双墨绿的珠履,履上用金丝绣着精致的花纹,嵌
着珍珠,显得华美无比。程宗扬一时性起,脱掉她的绣履,扯下雪白的纱绫袜,
一只弯翘的玉足顿时裸露出来。

  丽娘的玉足纤美异常,玉趾紧并,像玉钩一样弯弯翘起,肌肤滑腻,犹如羊
脂美玉。

  程宗扬讶道:「丽娘竟然缠过足?」

  建康缠足之风还未盛行,缠足的女子绝少,对面的芝娘也是一双天足,没想
到这个舟妓竟然缠得一双纤纤玉足。

  丽娘有些羞涩地蜷起纤足,柔声道:「公子好生强健,奴家淫穴被公子干得
又酸又麻,连腿也举不起来呢。」

  萧遥逸一手搂着芝娘,击掌笑道:「程兄果然是天下健儿,那样的尤物也被
你干得服服贴贴。」

  芝娘赤体偎在萧遥逸怀中,双颊浮现出醉人的红晕,低眉羞道:「萧公子也
好生强健呢。芝娘刚被公子干了几下,就一败涂地。」

  萧遥逸笑道:「那程兄岂不更厉害了,你看丽娘,遇见程兄不到一个时辰便
体软如绵,只怕此时已经芳心暗许。若让程兄赎身,肯定千愿万愿。」

  两妓上来已经大半个时辰,萧遥逸已经云收雨散,程宗扬也到了尾声,他狠
干几下,然后挺身将精液射在丽娘体内。

  丽娘一手掩着下体,雪乳起伏,娇滴滴看着程宗扬,然后笑道:「程公子射
了好多……」

  都是拜小紫所赐,自己积了大半个月才射了这么一次,不多才奇怪呢。

  丽娘依过来,媚声道:「公子玩得爽快吗?」

  程宗扬十二分满意地抚摸着丽娘的玉体。丽娘一笑,弯下玉颈含住程宗扬的
肉棒,用唇舌将他的阳具清理干净。半晌,她抬起脸,香舌在唇瓣上舔舐着,笑
靥如花地说:「公子阳精的味道真好吃。」

  调笑间,一艘楼船破浪而至。秦淮河水面极宽,那楼船却似霸道惯了,紧贴
着画舫边缘驶过,惊得舟子慌忙转舵。

  楼船上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程宗扬耳力今非昔比,听到楼船上有人笑道:
「天下英雄多是浪得虚名,就算那个岳帅也不过运气好,侥幸胜了两场,算不得
什么英雄……」

  萧遥逸正抱着芝娘说笑,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腾」的跳起身,搂着芝
娘一把掀开帷幕冲了出去。他上身衣衫敞开,衣冠不整地趴在船栏上,高声叫骂
道:「干你娘!我是岳帅的弟子!」

  对面船上的人也不客气,开口骂道:「哪个失心疯的混帐在放屁!姓岳的是
钦定逆犯,做他的弟子岂不是活腻了!小的们!把他揪过来!爷要仔细审审!」

  芝娘被萧遥逸搂在怀中,玉体裸露,不禁又惊又羞。丽娘听到两边叫骂,突
然间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地躲在程宗扬身后,骇得连头都不敢抬。

  楼船上跳出几名大汉,一直跟在画舫后面的小舟也加速驶来。眼看着双方就
要大打出手,那些大汉却停了脚步,望着画舫上的萧遥逸,一个个露出古怪的笑
容,回道:「侯爷!是小侯爷。」

  楼船中传来一声大笑,帘幕拉开,一个同样衣冠不整的年轻人露出上半身,
刷的一声打开折扇,笑嘻嘻褊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侯爷。小侯爷,你干
我娘不打紧,不过我娘可是主上的丈母娘,你说干就干,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萧遥逸俊雅的面孔满是怒容,横眉竖目地拉起袖子,指着他道:「姓张的!

  你敢骂我师传,我连你姊也干了!「

  姓张的男子合起扇子,指着萧遥逸笑道:「越说越不成话了。这让主上听见
你要干他的宠妃,咱们大晋皇家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少废话!」萧遥逸叫道:「你敢骂岳帅,不管你是舞都侯舞屁侯,我都跟
你没完!」

  张侯两手抱拳,讨饶道:「萧哥儿,萧哥儿,哥哥错了还不行?哥哥跟你道
歉行吧?哩必,你怀里那个美人儿可不错。」

  萧遥逸哼一声,扯下帷幕把芝娘赤裸的身子遮住。

  这时两船已经错开,张侯喊道:「萧哥儿!我刚买了一条好犬,什么时候把
你的风虎牵来,咱们斗一场!还有你的海东青,哥哥都求你八回了,就让我用一
次吧……」

  萧遥逸叫道:「萧五!明天把海东青送到张侯府上,告诉他,少一根毛,我
跟他没完!」

  张侯没口子地道谢。「多谢!多谢!多谢……改日哥哥请你喝酒!」

  程宗扬问道:「这是谁?」

  萧遥逸收起嘻笑。「张之煌,他姐姐张丽华是陛下的宠妃,据说艳冠后宫,
他也弟以姊贵,受封为舞都侯。」

  程宗扬道:「看来这位侯爷也是个风流人物。」

  「声色犬马而已。」

  「萧兄真是岳帅的弟子?」

  萧遥逸在芝娘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刚才让你受惊了,河上风大,你这身
子怕要着凉,先下去歇息吧。」

  芝娘捡起纱衣,拖起两腿发软的丽娘,一起向两人施礼,然后退了下去。

               第十章虎门

  屏开两妓,萧遥逸拿起酒盏饮了一口,「我只追随了岳帅三年,功夫大半都
是几位哥哥教的,艺哥于我亦师亦友。」

  程宗扬道:「没想到岳帅还是逆犯的身份。」

  萧遥逸道:「所以我们星月湖现在还见不得光。我和四哥他们的分歧也在这
里。四哥认定岳帅已死,认为我们早就应该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把精力都
放在为岳帅复仇,至于岳帅逆犯的身份,正好反他娘的。我和二哥认为岳帅没死,
寻机为岳帅正名,等他回来时能领着我们再去纵横天下。」

  萧遥逸放下酒盏,忽然道:「程兄可知,左武卫大将军王哲的左武第一军,
在草原全军覆没?」

  「山雨欲来风满楼。」萧遥逸一改平常的嘻笑,神情变得冷峻,「左武第一
军团的天武、天策、天霁三营骁勇善战,在王大将军麾下从无败绩。没想到四个
月前会一战而没!这样的强敌,本该天下震动,可是天子至今没有旨意。」萧遥
逸举起手,像要发泄心中的怒气般一挥,「你看这秦淮河,何等太平!」

  程宗扬仿佛又回到草原上两军浴血恶战的一幕。王哲全军覆没,也全歼了罗
马七个军团,斩断了罗马伸向六朝的利爪,但此间几乎没有人知道此战的意义。

  萧遥逸忿然道:「朝中放任左武军孤军深入,追剿蛮族,却拖欠了一年的粮
饷,分文未给,全靠王大将军一人苦苦支撑。对外征伐由天子下令不假,可晋国
这些手握重权的世家大族只知清谈玄学,却不屑转一下眼珠,看一眼那些浴血的
士卒!建康城中商贾如云,斗富时一个个财雄势厚,却吝啬往左武军投一个铢钱!

  只有刀砍在身上,这些蠢鱼才知道痛!「

  萧遥逸「砰」的一声,将酒盏拍得粉碎,瓷盏化为粉末却没有丝毫溅出,而
是整齐地聚成一堆,显示出精湛的修为。

  程宗扬道:「晋国这位陛下就没有反应吗?」

  萧遥逸哼了一声。「武帝一代雄杰,司马氏这些子孙却一大半都是废物。如
今晋国这位主上,早年还是中人之资,如今越来越是不堪。上个月我随父见驾,
他连面都未露,只在帘内说了几句就打发我们离开。」

  「不过比起先帝,这位主上还要强上几分。」萧遥逸冷笑道:「上一位晋帝
活了三十五岁,不辨寒暑,不知饥饱,让吃就吃,让喝就喝,活脱脱就是一截会
出气的木头。」

  程宗扬骇然笑道:「竟然还有这种人!」

  「司马氏白痴尽多,所以多出权臣。若不是有洛阳城的天子镇服,早不知会
是何等情形。」萧遥逸沉声道:「你瞧着吧,一旦风雨飘摇,晋国这座大厦,顷
刻之间便会倾颓无遗!可惜了王大将军,他本来该在龙阙山中做个闲云野鹤,却
不得不卷进天下是非,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萧遥逸眼圈微红。「如果艺哥在这里,肯定会骂我们又无耻又没用,白
白跟了岳帅这么久,却让岳帅当年的对手去完成岳帅的遗愿。」

  萧遥逸抹了抹眼睛,嚷着鼻子道:「孟大哥还有五、六天就能赶到建康,本
来我们约好一起到草原察看,谁知三哥却不在了……」

  提起王哲,程宗扬不禁想起那三个承诺,看来自己和祁远还真有点像,欠过
的人情想忘都忘不掉。三桩事情里,太泉古阵要等九阳神功到第五级才能去,离
现在还远,先不管它。照顾岳帅后人,自己勉强做到三分之一。还有一桩,就是
背包里那张白纸……

  等萧遥逸情绪略定,程宗扬道:「萧兄,清远在什么地方?」

  「清江边上的清远吗?离建康倒是不远,从堑潮渠乘舟北行,如果顺风,白
天走,次日傍晚便可赶到。返回时顺流而下,只需一日便能返回建康。不过清江
上游不通舟楫,下了船还走十几里路,程兄最好带着马去,能省些力气。」

  程宗扬笑道:「难得萧兄讲这么清楚。」

  萧遥逸精神一振,「不如我陪你去吧。」

  王哲托付时十分慎重,多少有些避人耳目的意思。程宗扬歉然道:「一点私
事,就不劳烦萧兄了。」

  萧遥逸也不勉强,「程兄既然要去,最好能在六日内赶回。孟大哥到建康肯
定要登门拜访。」

  「我知道了。」

  萧遥逸举起酒盏。「良辰易逝,美景难留,今晚我与程兄一醉方休!」

  「主人……」

  一个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宗扬从未喝过这么多酒。昨晚芝娘梳洗过又重新上来弹唱侍酒。自己和萧
遥逸两个人足足喝了一坛半的花雕。虽然花雕算不上烈酒,但两个人十几斤下肚,
舌头都大了。程宗扬只记得后来萧遥逸披头散发,光着脚非要在甲板上跳兰陵王
破阵舞,再往后记忆就一片空白。

  小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醒醒啊……」

  接着一条柔软的舌头伸来,在脸上轻轻舔动。朦胧中,程宗扬心头一荡:死
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张开嘴,含住那条柔软的舌头。这死丫头舌头还真软,嘴
唇嫩嫩的,嘴唇旁边的胡子还挺硬,怪扎人的……

  「啊!」

  程宗扬狂叫一声,从榻上跳起来。

  小紫一脸无辜地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一条雪白的狮子狗。那小狗无聊地打了
个呵欠,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在嘴边舔着。

  「我干!」程宗扬瞪着眼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主人要的吗?」小紫眨了眨眼睛,「萧公子说,昨晚主人喝醉了,
非向他要一条叫小香瓜的小狗,萧公子找不到,只好先找一条狮子狗,一大早就
让人送来。」小紫把狮子狗抱在脸旁,「你瞧,雪雪多可爱。比你的小香瓜还漂
亮呢。」

  程宗扬道:「我昨晚真的说小香瓜了?」

  小紫认真点了点头。「萧公子还说,昨晚主人光着屁股站在船头,给来往的
船只表演跳水,大家都叫好呢。」

  「我干!他光着屁股跳兰陵王破阵舞,他怎么不说呢!」

  「萧公子说了啊。萧公子说,他以为自己就够荒唐了,没想到主人比他还荒
唐,告诉小紫要当心一些,不要被主人欺负了。」

  「你就编吧!」程宗扬咬牙道:「死丫头!等我哪天开了你的苞,收了你的
一魂一魄,看你还玩什么花样!还傻站着干嘛!把水拿来,给主人漱口!」

  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吴战威大腿的枪伤还没有痊愈,但让他躺着养伤比杀了
他还难受,这会儿精赤着上身坐在院子里,一手提着个石锁,一边打熬力气,一
边吹牛。

  小魏手上的筋腱已经好了大半,拿着一张新弩,校正望山的高低。吴三桂和
吴战威脾气相投,又是同宗,在路上早已称兄道弟,此时拿着一杆长枪比划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高兴。

  「原来在上面发弩的是你啊!」吴战威一拍大腿,「那弩可真厉害!我跟易
兄弟还纳闷,是哪儿来的天兵天将?」

  「不瞒大哥说,我在长安的皇图天策也待过几天。要不是南荒那地方施展不
开,兄弟给你摆个骑兵大阵看看!」吴三桂豪兴大发,长枪一抖,划了个圆弧。

  「长伯,」程宗扬过来道:「帮我雇条船,不用太大,能载马就行,来回大
概三、四天时间。」

  吴三桂放下长枪,起身抱拳,肃然道:「遵令!」

  「得了,」程宗扬笑道:「又没跟着殇君侯,哪儿那么多礼数呢。」

  「程头儿,」吴战威在旁边跃跃欲试,「咱们要出门?」

  「别咱们!就我一个人!」程宗扬道:「你给我安心养伤,昨天云老哥还传
话来,易彪肋骨刚接上,没有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你们两个能保住命就算不错,
这会儿就想出去?」

  「天天闷在这四方院子里,都闷出病来了。」吴战威嘿嘿笑道:「程头儿,
我跟三桂老弟一起出去走走,不走远,成不?就算坐监也有放风的时候不是?」

  让吴战威安心养伤也真难为他了。程宗扬无奈地摆摆手,「小魏,你也去吧。

  看紧点儿,别让老吴喝酒。「

  吴战威那张大脸放出光来,一把将褂子搭在肩上,一瘸一拐地撵出去,「三
桂!三桂!等等老哥。」

  清远位于清江之畔。从建康城北的堑潮渠乘船,向北进入大江,然后沿江西
行,进入支流的清江,再溯流而上行驶半日,就到了清江中游。

  清江中游是一片三十余里的浅石滩,江面从数十丈一下扩展到两里多宽,江
中乱石密布,过往的船只都只能在滩前停下,通过陆路绕开这片浅石滩,再换乘
船只南下北上,也因此有了清远这座小城。

  第二天中午时分,小船在江边一处渡口停下。程宗扬拿出五枚银铢递给船家,
约好两日内再搭乘他的船只返回建康,然后把黑珍珠牵到岸上,与小紫一同赶往
十余里外的清远。

  看在云苍峰的面子上,程宗扬答应帮那位临川王观察宫中真相。因为林清浦
还要做一些准备,双方把时间定在四日后,正好趁这段时间到清远走一趟。

  带着小紫同行实在是没有选择的下策。把她一个人留在建康,程宗扬既怕她
突然溜走,见着星月湖的人无法交待,更怕自己回去时,看到新置的程宅变成一
片白地。至于清远这段行程,她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只有天知道了。

  幸运的是,这一路小紫表现得都很安分,除了在船头吹吹风,以眼神勾引几
个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少男,大致上没给自己添什么乱子。

  上了岸,程宗扬翻身上马,小紫乖乖伸出小手,扶着他坐在鞍前,乖巧得让
程宗扬毛骨悚然。

  程宗扬戒备地拉住缰绳。这死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小紫侧着身子,坐在马鞍前程宗扬特意准备的软垫上,半依半偎地靠在他怀
中,眉眼低垂,唇角带着怯生生的微笑,一副害羞的小姑娘模样。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死丫头,你是故意的吧?」

  小紫天真地睁大眼睛。

  「少给我装幼稚!」程宗扬沉着脸道:「把衣服扣好!」

  小紫穿着一件紫色的衫子,肩膀和袖口印着几条暗金色的鲤鱼纹,耳朵一边
挂了一只珍珠耳环,打扮得像个精致的小家碧玉,一露面就吸引了整个渡口的目
光。不过一上了马,她就嫌热似的松开襟口的衣钮。

  这死丫头竟然没穿内衣,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胸前两只小白兔一颤一颤,似乎
要从衣内跳出来。小紫热不热程宗扬不知道,自己可是看得眼热心跳,再被她靠
在怀中故意撩拨,身体很快有了生理反应。

  小紫委屈地低下头,默默拉住衣襟,然后抬起脸认真道:「你要看就看好了,
反正我爹娘都被你杀死了……」

  程宗扬正纳闷,便看到几个路过的汉子停下脚步,脸色不善地瞪着自己,显
然听到了小紫这句话。

  程宗扬吼道:「你发烧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小紫回答很简单,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效果立竿见影,旁边立刻有人打抱不平,跳出来指着程宗扬道:「兀
那汉子!光天化日之下,要行凶吗。」

  程宗扬连忙跳下马,陪笑道:「误会误会!这是我的小妾……」

  「什么小妾!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拐来的还是抢来的。」

  程宗扬不想惹事,急忙解释,眼看愤怒的人群越聚越多,只听得身后一串银
铃般的笑声。小紫拍了拍马颈,黑珍珠箭矢般窜了出去,将他扔在原地。

  「小紫先走啦。到玄真观再见……」

  「这会儿大伙信了吧?」程宗扬无力地说道:「她真是我新买的小妾……大
哥,玄真观往哪儿走啊?」

  程宗扬凭两条腿走到玄真观已经是傍晚时分。暮色下,几只乌鸦从破败的屋
檐上飞起,「嘎嘎」叫着飞入观旁的荒林。

  王哲怎么会想起这个地方?程宗扬看着周围。

  玄真观位于江畔,墙外便是江岩磊磊的浅石滩。已经倾颓的大门两侧刻着:
世上烟云任变幻,此中甲子自春秋。

  整个道观早已颓败不堪,台阶上的青石板缝中长满荒草,似乎很久没有人来
过。至于小紫,理所当然的踪影全无。程宗扬对这丫头彻底没辙,只能听天由命
了。他把背包拉到身前,心里提防着踏进道观。

  门内一口石香炉,里面盛了半炉雨水,上面生着浮萍。主殿倒还完整,一尊
道君像坐在殿中,金漆已经剥落大半,但神态安然。

  「小紫。」

  程宗扬叫了一声,明知道那死丫头即使在也不会回答。他拉开背包,从锦囊
中掏出那张白纸,还未展开便听到远处一声忽哨。

  两个身影并肩驰来,袍服一黑一黄,却是两名道人。程宗扬隔着窗棂张望一
眼,只见两人手提长剑,手心不由先捏了把汗。

  那道人的袍服在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见过,是太乙真宗门下。太乙真宗的
掌教王哲对自己有大恩,为人又可亲可敬,但不知为何,他门下这些人却让自己
总想敬而远之。

  两名道人掠入正殿,左右察看一周,然后在道君像前停下。黑袍道人恭敬地
说道:「齐教御,今日由你老人家出手,那逆贼定然难逃此劫。」

  姓齐的黄袍道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吴行德,你师传伤势如何?」

  吴行德惨然道:「蔺师被那逆贼一剑刺伤肺脏,目下性命垂危。」他咬牙说
道:「待拿下那逆贼,弟子定要挖出她的心肺,献于恩师座下!」

  齐教御佛然道:「修道之人,怎可有此妄念!」

  吴行德惭愧地说道:「师叔教训的是。」

  齐教御低叹一声。「掌教真人归天,留下的遗命却迟迟未出,我太乙真宗群
龙无首,这几个月来,蔺、商、卓、林四位教御纷吵不休,夙师弟远走西塞找寻
掌教遗骨,谁知会酿出如此大祸……」

  程宗扬伏在内堂梁上,大气也不敢出。支撑内堂房顶的木柱已经朽坏,瓦片
颓塌下来,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程宗扬躲在里面,听着两人的对话,慢慢勾勒
出事情经过。

  王哲死讯传来,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四位教御还在返回龙池的
路上,当即就爆发争吵。商乐轩性烈如火,本身又修为精深,他也不提自己必定
要拿到掌教之位,但先放出话来,无论谁当这个掌教,都要问他手中的无定剑答
不答应。

  卓云君当场大怒,若不是蔺采泉居中相劝,双方便要兵刃相向。蔺采泉提出
掌教突然归天,事出突然,不如请出教中元老共同推举掌教人选。

  好不容易安抚了商乐轩和卓云君两人,没想到回到龙池总观,教中已经接到
王哲死前传来的讯息,称掌教已经留有遗命,时机成熟自然会出现。

  教中元老耆宿陆续赶回龙池,等待太乙真宗的新任掌教。谁知一晃四个月的
时间过去,掌教留下的遗命始终没有踪影。

  掌教殡天,本来应该立即迎回掌教遗体,可诸人只怕离开龙池会被人趁虚而
入,抢走掌教之位,竟然无人理会。太乙真宗掌教以下有六位教御。蔺采泉资历
最深,但为人谦和,无意争夺掌教之位;商乐轩虽然修为精深,但一向盛气凌人,
他若做掌教,卓云君第一个不服。

  卓云君自知资历、修为均不出众,掌教之位无望,力推师弟林之澜。林之斓
年纪轻轻,但这些年广收弟子,门人极盛,又有卓云君支持,对掌教之位志在必
得。

  齐教御齐放鹤一直在后山闭关,甫一出关也被卷入其中,他倒是无可无不可,
但对林之澜门徒杂芜颇为微辞。几位教御吵得天翻地覆,另一位教御夙未央却一
言不发,独自带着门人奔赴草原,迎接掌教遗骸。

  眼下龙池分为两派,卓云君、林之澜与商乐轩相持不下,蔺采泉虽然没有明
言,却颇为青睐商乐轩,他又与齐放鹤交好,只要蔺采泉一开口,商乐轩便胜算
大增,但因为掌教留有遗命,一直未开口表态。

  教中的元老、弟子也分为数派,各自支持一方。这一个月来,太乙真宗总观
所在的龙池,已经发生过几次弟子间的冲突。眼看教中就要酿成内乱,蔺采泉立
即以首席教御的身份下令:私相斗殴者一律废去武功,杀人者偿命!

  这样严厉的惩处总算将岌岌可危的形势安定下来,谁知就在这时,却突然传
出蔺采泉遇刺的消息!动手的竟然是卓云君!而卓云君之所以刺杀蔺采泉,是因
为他手中有掌教亲传的九阳神功!

  这一下顿时群情哗然。众所周知,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从不轻传。当日王哲
将九阳神功传授给爱徒韩庚,便是将他当作未来的掌教。但韩庚与王哲一同战死
草原,九阳神功已成绝响。蔺采泉得到九阳神功的消息传出,已经有数位元老表
态,有意支持这位资历最深的教御。

  但更大的乱子还在后面,卓云君刺伤蔺采泉,夺走九阳神功,随即闯出龙池
总观,临行前留话要投奔黑魔海,扫平太乙真宗!

  惊骇之余,太乙真宗立刻发动人手,追拿这个叛教的逆贼。午间蔺采泉的弟
子吴行德得到消息,卓云君会在清远玄真观出现。他一面向教中传讯,一面与师
叔齐放鹤一同来到玄真观。

  天色渐暗,在殿中调息的齐放鹤忽然睁开眼睛。「来了。」

  吴行德提起长剑,紧张地盯着殿门,一边低声道:「齐师叔?」

  齐放鹤皱眉道:「何必躲藏!某正要问问卓师妹,为何要叛教出门!」

  吴行德陪笑道:「师叔果然光明磊落。只是弟子武功低微……」

  齐放鹤摆了摆手,不再理他,吴行德如蒙大赦,连忙钻到道君像后藏好身形。

  片刻后,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掠入观中。

  程宗扬屏住呼吸,用眼角的余光小心观察。那道姑容貌姣美,看上去不过三
十余岁年纪,乌黑的长发挽着道士髻,露出颈后莹白的肌肤。她穿着一袭淡青色
的道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按在剑柄上的手掌犹如明玉。道袍雪白的衣襟上用
墨笔淡淡写着两行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她下巴微微挑起,红唇抿紧。容貌虽然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
里之外的漠然,正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的卓云君。

  她停下脚步,「齐师兄?」

  齐放鹤背负双手,缓缓向前踏了一步,「九阳神功呢?」

  卓云君皱眉道:「什么九阳神功?」

  「你从蔺师兄手里夺走的九阳神功!」齐放鹤双目一睁,目光犹如电闪,厉
声道:「现在何处?」

  程宗扬听着两人对话,心里暗自嘀咕。这位齐教御看着虽然冠冕堂皇,可一
开口就是九阳神功,这心思未免也太火热了吧。

  卓云君先是愕然,然后大怒,「哪里有什么九阳神功!」接着她醒悟过来,
「蔺采泉这奸贼!竟然诬我抢夺九阳神功!这等一石二鸟的毒计,亏这老狗想得
出来!」

  齐放鹤森然道:「你为何要刺杀蔺师兄?」

  卓云君按紧剑柄,厉声道:「你相信蔺老狗的胡言吗!」

  「蔺师兄总是你刺伤的吧。」

  「这是我与蔺老狗的私怨。不关你事!」卓云君拂袖转身欲行。

  齐放鹤叫道:「哪里走!」

  卓云君虽是女流,性子却不让须眉,话不投机立即拂袖而去。

  听到齐放鹤的厉喝,卓云君长眉一挑,一抹剑光从腰间射出,宛如一片燃烧
的凤羽直取齐放鹤胸口。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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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集

  内容简介:

  堂堂太乙真宗教御却变成老鸨的阶下囚,恩将仇报的卓云君落入程宗扬与小
紫手中,小紫夸口七日内将卓云君调教成任由人搓圆捏扁的小女人,说什么程宗
扬都要和她赌上一赌!

  有萧遥逸与云苍峰相助,再加上现代商人的灵活手腕,程宗扬一宴成名,但
也拜萧遥逸所赐,「光屁股跳水」的荒唐壮举也传遍秦淮;不过和风流公子萧遥
逸相比,光屁股跳水总比光屁股杀敌来得体面——

               第一章内斗

  程宗扬小心伏在屋瓦倾颓下来的缝隙中,他怕被两人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只
把一只眼微微睁开一线,用眼角的余光窥视殿内的情形。

  没想到两个都是爽快人,说翻脸就翻脸。卓云君那一剑去势极快,眼看就要
从齐放鹤胸口透胸而过;齐放鹤杏黄的道袍突然一荡,掀起一片涟漪,胸前的八
卦图案旋转飞出,挡住凤羽剑的锋芒。接着齐放鹤狭长的眼睛透出精光,反手拔
出背后的大剑。

  齐放鹤身材矮小,用的剑却又阔又大,一剑劈出,殿内的空气都仿佛被剑气
带动,发出风雷般的声音。

  卓云君右手长剑疾挑,击飞齐放鹤的太极图,接着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三
指相扣,无名指、尾指翘起,玉白的指间腾出一团烈焰,弹指朝齐放鹤射去。

  齐放鹤双手握剑,招式丝毫未变,朝卓云君颈侧疾劈,肩头快捷无伦地左右
一挑,肩上两个太极图突然扩大,旋转飞出。卓云君掷出的烈焰被太极图一扑,
立刻火消烟灭,化为乌有。

  程宗扬这下可开了眼界,太乙真宗两位顶尖人物交手,那场面不是一般的精
彩。卓云君剑法轻捷精妙,凤羽剑在掌中盘旋飞舞,剑脊上天然生成的凤羽纹光
华四射,华丽无匹。齐放鹤的宽刃大剑招式却质朴之极,一招一式绝无花巧,直
劈硬刺,与卓云君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更精彩的还是两人频频施展的各种法术。卓云君玉指轻拈,纤掌中烈焰一
收,喝道:「断月金!」

  一道刀锋般的白光应声从掌中飞出,配合右手凤羽剑的犀利攻势,射向齐放
鹤肋下。

  齐放鹤狭长的眼睛似睁似闭,眼中精光偶尔一闪,犹如寒星。他袍服一震,
胸前的太极八卦图从袍上飞出。上下通连,中间断开的离卦猛然张开,仿佛一张
大口将白光吞下,化解了卓云君的攻势。

  卓云君拇指、中指勾起,扣在一处,其余三指摊开,掌若兰花,一条青色的
细藤在指间蜿蜓而出,瞬间化作一条长藤,藤身数以万计的细小花蕾同时开放,
每一朵都绽出金色的花蕊,每一枝花蕊都映出黄昏的阳光,光华耀眼。

  「商阳木!」

  齐放鹤面无表情,身前八卦图一转,干、兑两卦迎向青藤,以金克木,将卓
云君的法术破解得干干净净。

  卓云君收回左掌,食、中二指并起,在空中一抹,喝道:「长冥水!」

  一道暗黑色的水光在虚空中浮现,随着她玉指的动作妖幻舞动,刹那间拉开
丈许。

  齐放鹤跨前一步,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微微错开,周围转动的八卦中,属土的
坤、艮两卦凸起,挡住卓云君的长冥之水。

  「斩蛟沙!」

  「太初火!」

  卓云君空出的左掌白金、青木、黑水、赤火、黄土五行轮番施为,相生相克
变幻无穷,异彩纷呈,令人眼花缭乱。齐放鹤则是太极八卦包打天下,无论卓云
君施展的是烈焰还是寒冰,他都是一个太极八卦图,火来水挡,土来木克,水出
土掩,以不变应万变。

  程宗扬估量一下,这两人的修为比自己可高明太多了,即便武二那厮,在两
人剑下只怕也讨不了好处。自己认识的人中,能与两人一战的,也许只有谢艺。

  至于殇侯,那老东西深藏不露,自己还没有见过他出手,不好衡量。

  两人交手半个时辰,谁也没有占到上风。卓云君姣美的面孔仿佛蒙上一层寒
霜,冷冷道:「齐师兄闭关一年,修为大有精进。」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无论你五行如何变
化,都在我太极之中!」

  说着齐放鹤须眉一张,厉声喝道:「弃剑!随我到龙池总坛,伏首认罪!」

  卓云君心下恨极,她刺伤蔺采泉不假,但蔺采泉说自己抢夺九阳神功,完全
是恶意栽赃。此举可谓一石二鸟的毒计,听说事情与太乙真宗镇教之宝九阳神功
有关,齐放鹤即便不信,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卓云君深知这位师兄外淡内苛,一旦被他擒住,免不了受到严刑拷打。另一
方面,蔺采泉透出九阳神功在手的风声,不啻于暗示众人,掌教真人亲自传经于
他,好借着王哲的声威给自己押下一块重重的砝码。

  齐放鹤剑势大开大合,接连两剑破开卓云君的攻势,沉声喝道:「教中元老
均在龙池,你随我返回总坛,将原委剖析明白,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若曲在蔺师
兄,我齐放鹤自会主持公道!」

  卓云君挑眉道:「以为我是三岁小儿吗!」

  齐放鹤寒声道:「你若执迷不悟,莫怪我下手无情!」

  齐放鹤大剑一挥,剑刃透出无数电光,重重劈在凤羽剑上。卓云君剑势越发
散乱,忽然纤手一颤,凤羽剑被齐放鹤一记重手震得歪斜,接着脱手飞出。

  卓云君勃然大怒,双掌一分,玉白的掌中现出一道细细的金色光芒。接着一
片火红的光焰亮起,顷刻间化作一条燃烧的长羽。

  齐放鹤失声叫道:「烈焰凤羽!」

  卓云君美目光芒大盛,瞳孔深处映出那片烈焰飞舞的凤羽,然后清啸一声,
玉掌张开,那条燃烧的凤羽箭矢般飞出。

  齐放鹤抛开大剑,双手一合,拇指、中指相扣,食指张开,无名指、尾指蜷
起并在一处,接着暴喝一声,道服宽大的袍袖中飞出一面金色的凹镜,迎向卓云
君的烈焰凤羽。

  卓云君露出惊骇的目光:「金乌镜!你竟然!」

  齐放鹤神情一瞬间变得狰狞:「死吧!」

  那面凹镜仿佛一轮太阳,放射出刺眼的光芒,犹如无数利箭同时射出。这一
下两人都是全力施为,烈焰凤羽与金乌镜撞在一处,巨大的轰鸣声使整个大殿都
为之震动,卷起的气浪将两人同时掀开,接着「轰」然一声,大殿一角被气浪摧
毁,泥土和砖瓦雨点般掉落下来。

  两人同时向后飞出,倒地不起。齐放鹤道袍被烈焰焚毁殆尽,左手皮肉尽数
焦枯。卓云君唇角鲜血长流殷红一片,脸色白得仿佛透明,淡青色的道袍被无数
细小的阳光射穿,破洞间露出白腻的肌肤。

  坛上的道君像在气浪中摇晃几下,然后倒落下来,在两人之间跌得粉碎。

  塑像后的黑袍道人用衣袖遮住头脸,等气浪平息,才直起腰,用袍袖拂了拂
身上的灰土,一脸嘻笑地从坛上跳下。

  「哈哈……哈哈哈哈……」

  吴行德发出一阵大笑,一面拂着衣袍,一面好整以暇地说道:「齐师叔,卓
师叔,两位功力精深,弟子好生佩服。」

  卓云君眼中透出一丝绝望。吴行德是蔺采泉门下弟子,自己与齐放鹤两败俱
伤,若落到蔺采泉手中,必定凶多吉少。

  吴行德走到齐放鹤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齐师叔。」

  齐放鹤吸了口气,「扶我起身,擒……擒……」

  吴行德拾起凤羽剑,笑咪咪道:「没想到齐师叔闭关这些日子,连金乌镜都
炼了出来,难怪师尊说起齐师叔的进境,每每忧形于色。可惜啊可惜,齐师叔刚
刚出关,竟然就死在卓教御这逆贼剑下……」

  说着吴行德提起长剑,一剑刺穿齐放鹤的胸膛,凤羽剑血光乍现,硬生生将
他钉在地上。

  齐放鹤双目圆睁,口中喷出血来,手脚抽动片刻,脖颈一歪,死于非命。吴
行德拔出凤羽剑,满意地看了看,然后扭头笑道:「卓师叔,小侄这一剑施得不
错吧,是不是很有几分师叔你的风采?」

  卓云君咳了口血,怒道:「欺师灭祖的逆徒!有种你连我一并杀了!我在地
下看着蔺采泉那老狗有什么好结果!」

  吴行德提着滴血的长剑走到卓云君身边,一脸嘻笑地说:「师叔这是哪里的
话?欺师灭祖这种事,弟子是不敢做的。齐教御明明是被师叔的烈焰凤羽重伤,
又被师叔的凤羽剑一剑穿心,你瞧,师叔衣上还有齐教御的血呢。」

  说着吴行德把长剑送到卓云君身下,一脸猥亵地将血迹抹在卓云君胯间。

  卓云君玉颊一瞬间胀得通红,厉声道:「吴行德!」

  吴行德行淫笑道:「卓教御这身皮肉,真真是爱煞人呢……」

  他提起凤羽剑,放在卓云君丰挺的胸前,剑尖伸进道袍被金乌镜射出的破洞
中,下流地拨弄着里面白嫩的乳肉。

  卓云君美目中仿佛喷出火来,忽然身体一挺,朝剑锋撞去。

  吴行德连忙撒剑,却慢了少许,剑锋划开道袍,在卓云君乳下挑出一道血淋
淋的伤痕。

  吴行德一脚踩在卓云君胸口,把她踢倒,狞笑道:「卓教御好烈性。嘿嘿,
蔺师透出风声,说掌教遗命会在玄真观出现,就知道卓教御定会上当,这才命小
侄带了齐教御来,在此等候。」

  吴行德踩住卓云君,一剑挑开她的衣带,一边舔了舔唇角:「卓教御花容月
貌,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啧啧,师叔数十年守身如玉,今日却便宜了小侄。识相
呢,小侄便给你个快活。若是不识相……」

  正说着,吴行德忽然转身,厉喝道:「谁!」

  「虎踞空山!」

  暴喝声中,程宗扬双刀齐出,劈向吴行德。

  单刀看手,双刀看肘。程宗扬双肘声旋,凝聚多时的真气透至刀锋,左刀劈
开凤羽剑,右刀从吴行德颈中挥过,溅出一篷血雨。

  吴行德头颅冲天飞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滚到半空,看着自己无头的
尸身直挺挺倒了下来。

  卓云君玉颊溅上一串鲜血,却松了口气。她勉强抬起手,掩住破碎的衣襟:
「你是谁?」

  那男子刀如雷霆,斩下吴行德的头颅,这会儿却一脸难受地皱起眉,片刻后
才晃了晃脑袋,吐了口气,笑道:「卓教御,不认得我了?」

  卓云君眼中露出讶色。

  程宗扬笑道:「前段日子在草原上,卓教御还救了我一命呢。」

  卓云君想了起来,「你姓程。」

  「没错,程宗扬。」

  卓云君道袍千疮百孔,遮也遮不过来。程宗扬左右看了看,齐放鹤受烈焰凤
羽一击,身上的道袍像被火烧过;吴行德断颈血污四淀,半身都是血迹,两件道
袍都用不成,于是解下自己的外衣覆在卓云君身上。

  卓云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你倒好功夫。」

  「三脚猫罢了,怎入得了卓教御的法眼。」

  程宗扬对卓云君颇有好感,她性子虽然烈了点,但比太乙真宗其他人顺眼得
多。当日在王哲军中,太乙真宗其他人对月霜视若无睹,只有她、夙未央与月霜
亲近。当然,她还救过自己一命。再则说了,就算是个陌生人,自己也不能眼睁
睁看着她受辱,因此才趁吴行德得意非凡的时候出手相救。

  「卓教御伤势怎么样?」

  卓云君挽住衣服遮在身上,说道:「只是经脉受创。扶我起来,帮我推宫过
血。」

  程宗扬扶卓云君起身,按照她的指点,双掌贴在她背心,送入真气。

  卓云君身躯一震,眼中透出惊讶的神情。接着她垂下眼睛,凝神将那股暖流
引入丹田,逐一收拢真气,打通郁塞的经脉。

  卓云君修为深厚,不多时几条经脉气息通畅,真气自行运转起来,不需要再
借助外力。

  程宗扬收回手掌,看着地上两具尸首,不禁摇了摇头。

  齐放鹤也算得上太乙真宗的高人,却被教中一个弟子杀死,曝尸荒郊道观。

  还有吴行德,偷鸡不成,把命都搭进去,真是何苦来哉?

  卓云君这时已经入定,起码也得调息半个时辰。程宗扬不便打扰,于是收好
双刀,离开倒塌了半边的道观正殿。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这个世界最让自己不满意的就是这种没有电力照明的夜
生活。不过在自己的时代,人类使用电力照明的时间才一个世纪,和几百万年的
进化史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在自己有本事发明电力之前,程宗扬决定最好
是让自己适应这种传统的生活。

  他找了根枯干的树枝,折去细枝,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一块裁好的油布绑在树
枝顶端,打了个结,接着掏出火摺。

  六朝一般升火的工具是火刀和火石,用含碳量高的铁片敲打燧石,再用细绒
引燃。虽然是个技术活,但用熟练了,也不算很难。

  火摺是用厚纸卷成口红状,拿丝线扎得越紧越好,点燃后吹灭,用石棉扣上,
让它缓慢燃烧。用的时候取下石棉用力吹上几口,便会升起火苗。不过这东西使
用起来很需要技巧,若扣得紧,拿出来火早就灭了;扣得松了,火摺又烧得太快。

  一般有事出门才带几个应急。

  自己拿的火摺就扣得松了,本来能用一天,这时已经烧了一半。程宗扬用力
晃了几下,把火摺晃亮,然后点燃油布,一根简易的火把便做好了。

  卓云君仍在殿内调息,小紫那死丫头也不见踪影,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程宗
扬也不免有点心急。但自己来清远玄真观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耽误到现在还没
有来得及办。

  程宗扬将火把卡在香炉旁,摸出王哲交给自己的锦囊,取出里面的信笺。

  纸上依旧一片空白,有过殇侯的经验,程宗扬胸有成竹地拨开炉内的浮萍,
把信笺浸在水中。

  纸上透出淡淡的字迹,接着越来越浓,最后仿佛要破纸飞出。

  程宗扬在火光下慢慢读着,嘴巴越张越大。

  信笺上果然是王哲的手笔,信中只有一个意思:委托自己清理门户!

  十五年前,王哲振臂一呼,带领亲信弟子和太乙真宗大批精锐投身军旅,成
立左武军团。从此戎马倥偬,无暇处理教内事务,却令教中沉渣泛起。王哲想尽
办法在教中维持平衡,六位教御中,夙未央、卓云君、林之澜都由他一手擢拔,
但夙未央生性疏淡,卓云君性子执拗,无法支撑大局,而他寄予厚望的小师弟林
之澜,近年来的作为更令他失望透顶。

  太乙真宗教中精英都随王哲从军,数万弟子竟无人可以委以重任。而太乙真
宗本身又是延续数百年的大教,教中势力盘根错结,即便王哲以掌教之尊,也轻
易撼动不得。

  信笺末尾,王哲写道:「程君身具生死根异能,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位岳帅。

  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激浊扬清,清理门户,使我太乙真宗重
入正道,此等重任,便委之程君。九阳口诀,君已尽知,异日有可造之材,当由
程君传授。紫阳绝笔。「

  程宗扬反覆看了两遍,清理门户?你好歹给我个名分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
掌教之位传给谁,更没有说自己是他亲传弟子,拿着什么了不起的信物,太乙真
宗从上到下,一看到就立刻拜服。清理个鬼啊!

  忽然一只素手伸来,将信笺夺了过去。

  卓云君一目十行地看过信笺,然后打量程宗扬几眼。

  程宗扬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强笑道:「卓教御,你伤势大好了?」

  卓云君披着他的外衣,玉容一片冷漠。她纤指一弹,信笺飞开,冷冷道:
「掌教真人竟然把九阳神功传给了你?」

  程宗扬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卓云君突然侧身一掌劈来。程宗扬仓促间举臂封
挡,臂上顿时剧痛,臂骨几乎折断。接着一股烈焰般的真气攻入曲池穴,程宗扬
手少阳、手太阳、手厥阳三条经脉剧痛欲裂,「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被卓
云君制住。

  卓云君重伤之余,真气本就不足,如果正面对敌,未必能胜过程宗扬。但她
突施杀着,招式精妙,真气凝聚不散,打了程宗扬一个措手不及,一招之间,胜
负已分。

  卓云君一掌重创程宗扬,也被他反震之力击伤,唇角涌出一缕血迹,身体摇
摇欲坠。但程宗扬经脉受制,喉头一片腥甜,「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连手指
也动不了一下。

  他这会儿又痛又恨又恼,王哲信中明显透出对卓云君的不满,自己却疏忽大
意。谁知道这贱人下手会这么毒辣,自己刚救她一命,她就立即反咬自己一口。

  卓云君抹去唇角的血迹,凤羽剑抵在程宗扬喉头,星眸寒光闪动:「说出九
阳神功的口诀,我给你一个痛快。」

  说出来还要死?这贱人也太毒了吧!程宗扬咳了口血,叫道:「死八婆!你
就这样恩将仇报啊!」

  卓云君玉颊微微一红,她本来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对于太乙真宗的门人
来说,九阳神功是每个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秘宝,足以令任何人铤而走险。这男子
不过是在草原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得到掌教亲传,手里有九阳神功的口诀,
就像一个无知的孩童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走在暗巷,每一个过路人都禁不住会引
发贪念。

  刹那间的羞愧之后,卓云君被心底的贪念征服。她硬起心肠,剑锋一挑,刺
破程宗扬喉头的皮肤,寒声道:「刚才你助我推血过宫时,本座便有怀疑。九阳
神功是我太乙真宗不传之秘,你非我太乙真宗门下,知道神功口诀,便是死有余
辜!」

  这贱人强词夺理,明摆着拿到口诀也绝不会让自己活在世上。程宗扬也不再
客气,破口骂道:「死八婆!给我一个痛快?你怎么不给我一个快活!死贱人!

  早知道我就不救你!让那个姓吴的给你来个先奸后杀!「

  卓云君眼中透出怒火,冷笑道:「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没办法了吗?」

  她凤羽剑抵在程宗扬眼下,充满威胁地说道:「你若不说,我就先刺瞎你的
眼睛,再割去你的耳朵,削去你的鼻子,敲掉你牙齿,让你零零碎碎受苦……」

  眼下一凉,染血的剑锋拨开眼睑,抵在眼球下方。程宗扬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里。这贱人身为太乙真宗的教御,也是白道数一数二的人物,行事却比鬼王峒的
人还恶毒几分。

  「等等!」

  长剑略退少许,卓云君姣丽的面孔因为贪欲而微微扭曲,让程宗扬想起那个
贪婪成性的苏妲己。

  程宗扬吸了口气,然后吼道:「死丫头!还不滚出来!」

               第二章云落

  檐上传来一声娇笑。卓云君玉体一震,旋过身去。只见大殿生满荒草的屋檐
上,立着一个纤美的少女。她戴着一个精致的碧玉眼罩,紫色的衫子褪在腰间,
两副龙角状的黑色皮甲左右对称,裹住她纤细的腰肢,龙角向上托住她圆润的双
乳,黑色的皮革紧贴着雪嫩的肌肤,双臂和肩膀都裸露在外。

  「死丫头,还装神弄鬼!」

  「这眼罩是吴三哥送我的,好看不好看?」

  那少女说着掩住嫣红的唇角,娇笑道:「程头儿,你吓得尿裤子了呢。」

  「谁尿裤子了!少废话!快给我滚下来!」

  小紫抱着手臂,撒娇一样扭着腰说:「程头儿,你说嘛。你要不说你尿了裤
子,人家就不下去。」

  程宗扬眼里冒出火来:「我干!我裤子都湿透了!你还不滚下来!」

  小紫朝脚下看了看,有些为难地弯起唇角。「好高哦……」

  卓云君见来的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中戒意不免少了几分。她没拿
到九阳神功口诀,还不想杀了程宗扬,于是撒回凤羽剑,对小紫寒声道:「这里
不关你事,快滚!」

  小紫蹲下身,一手攀住檐角,笨拙地试探着想跳下来。卓云君轻蔑地哼了一
声,这等技俩也敢来现丑!忽然那少女手掌在檐角一按,双足一点,燕子般从檐
角飞起,双掌犹如飘飞的蝴蝶拍来。

  卓云君看她美貌年幼,本来不想动手,此时一不做二不休,挽起长剑,从她
双掌中刺入。

  小紫娇笑道:「老太婆,你力气没有啦。」

  说着小手一伸,在卓云君握剑的手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卓云君右手一麻,被她指上的戒指划破,随即失去知觉,长剑「锵」的一声
落在地上。

  卓云君虽败不乱,左手挥出,聚起所余无几的真气,朝小紫腰间劈去。

  小紫身子游鱼般一滑,避开卓云君的手掌,瞠道:「好不要脸,还穿着主人
的衣服。」

  接着抓住卓云君的衣领,将那件外衣扯了下来。

  卓云君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这丫头年纪虽小,修为却不比程宗扬弱了
多少,而且身法怪异,犹如水中的游鱼,滑不溜手。若在平时,自己擒下她不费
吹灰之力,但重伤之余真气散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那丫头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她不慌不忙,从卓云君身侧一滑,扯下她被剑
锋挑断的衣带,接着拧住她的左腕。

  小紫外衣褪在腰间,上身只留一副内甲,穿得清凉无比。程宗扬想起自己在
马上低头看时,还以为这死丫头没穿内衣。

  卓云君右手被毒针划破,无法使力,左手再被制住,胸前顿时空门大露。她
道袍敞开,露出里面同样千疮百孔的小衣。眼看那少女抓住自己衣角,卓云君屈
膝一腿踢出。

  小紫足尖一点,娇躯弓起,轻盈地翻到卓云君身后。她一手拧着卓云君的手
腕,一手还抓着她衣角,这时身子一翻,手上顿时「嗤」的一声,将卓云君小衣
撕开,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

  小紫抬起脚上小牛皮制成的靴子,在卓云君膝弯重重一踢,将那美妇踢得跪
倒在地。她拧住卓云君的手腕,迫使她上身抬起,一面笑道:「老太婆,年纪这
么大,奶子还这么挺呢。」

  卓云君一身武功此时能使出来的不过一二成,她双膝跪地,上身挺起,双乳
撑起破碎的内衣,在胸前高高耸起。小紫眼中透出兴奋的神情,一手捡起凤羽剑
贴着卓云君的玉颈,伸到她丰挺的双峰之间,然后向外一挑,卓云君内衣应刃绽
裂,两团白光光的美乳立刻裸露出来。

  卓云君脸色惨白,忽然张口朝自己舌上咬去。

  牙关刚一松开,一团衣物便塞了进来。小紫趁机塞住她的嘴巴,凤羽剑则在
她乳上平拍一记,打得她双乳一阵乱跳,笑道:「程头儿,你看好玩不好玩?」

  说着小紫一手握剑,一手抓住卓云君的手腕,戏谑地左右扭动。卓云君上身
被迫来回摇摆,两团又圆又大的乳球光溜溜耸翘着,在胸前一阵摇晃,荡起一片
白花花的肉光,沉甸甸的乳球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淫靡的肉响。

  卓云君嘴巴被衣物塞住,像个婴儿般被那少女戏弄,不禁羞愤欲绝。可身后
的少女还不罢休,那柄凤羽剑贴着卓云君的小腹,向下伸进腿间,要将她亵裤一
并划开……

  「死丫头!你玩上瘾了啊!」

  小紫吐了吐舌头,在卓云君脸上捏了一把,随手一掌切在她颈中。卓云君羞
恚的面孔扭曲一下,瘫软在地。

  小紫放开昏迷的美妇,拉起程宗扬,一边帮他打通受制的经脉,一边笑道:
「这个女人很好玩呢。」

  程宗扬体内经脉像被扭散一样剧痛,丹田气轮也受到重创。虽然卓云君为了
九阳神功的口诀没有要他性命,下手可一点不轻,她这一掌使得自己这些天的修
练都白费了。

  程宗扬咬牙道:「这贱人!我非干死她!」

  小紫凉凉的手指在他脸上刮了几下,羞道:「主人最好色了,看到美人儿就
晕头晕脑。」

  程宗扬尴尬地咳了一声,板起脸道:「胡说!我是一片好心,遭人暗算!」

  「程头儿,你刚才眼都直了哦。」

  「这说明我是男人!」

  程宗扬说着岔开话题,「你的内甲哪儿来的?不会是偷了我的龙皮吧?」

  「什么啊。」

  小紫耸了耸胸乳,两球雪乳轻颤着,那副黑亮的皮甲在乳上摇摇欲坠,直看
得程宗扬两眼发直。那丫头呵气如兰地说道:「这是人家从你的坐骑上扒下来的,
你瞧,这皮又黑又亮,很好看吧。」

  程宗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朝黑珍珠望去。

  黑珍珠身形融入夜色,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轮廓,正勾着头在悠闲的吃草,
马身毫无异状。

  刚松了口气,小紫又笑着细声细气地柔声道:「我只剥了它另一边的皮,你
在这边当然看不到啦。」

  剥了一半的皮还怎么活?可这死丫头真有这手段也说不准……

  程宗扬半信半疑地朝黑珍珠张望,小紫在身后发出一串娇笑,往他脑袋上拍
了一下:「大笨瓜!」

  虽然知道这丫头是故意的,程宗扬还是有点不安,支撑着爬起来去瞧瞧自己
的坐骑是不是真被小紫扒了皮。

  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身下的木板起起伏伏。卓云君从昏迷中醒转,随即意
识到自己置身在船舱中。

  那个额角带着伤痕的年轻人坐在她面前,一脸阴沉地说道:「卓教御心肠够
歹毒啊,让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差点儿连门上的字都能看到。幸好老天有眼,
王掌教保佑,在下才捡了条性命。」

  卓云君神情无忧无喜,淡淡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程宗扬摆出凶狠的面孔,「死贱人!哪有那么便宜就让你死!哼哼哼哼,听
说卓教御守身如玉,干起来肯定过瘾……」

  说着程宗扬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伸到她衣襟内,一把抓住她丰挺的乳房。

  卓云君这时早已镇定下来,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嘲讽道:「你们男人,
只有这点下流的手段而已。」

  程宗扬手指停住,「嘿,都落到这地步,你竟然还嘴硬啊?」

  卓云君微微扬起下巴,月光下,雪白面孔犹如雕塑,轻蔑得连眼珠也不屑于
转一下。

  本来自己是正义的复仇使者,可她这副贞洁烈女的样子一摆,却弄得自己仿
佛是个大恶魔。程宗扬有心强上了她,又有点拉不下脸,眼看她眼珠转都不转,
真要霸王硬上弓,自己倒像是个气急败坏的小丑了。

  僵持片刻,程宗扬经脉间隐隐作痛,那点欲念早飞到九霄云外,最后无趣地
收回手,悻悻道:「死贱人!今天大爷心情不好,先饶你一次。」

  说完场面话,程宗扬用小紫的手法,一掌切在卓云君颈侧的大动脉上,让她
昏迷过去。

  满腹懊恼地钻出船舱,就看到小紫坐在船头,一边踢着清澈的江水,一边吐
出舌头,白嫩的玉指在脸颊上画着羞他。

  「主人真没用,她两句话就把你打发啦。」

  程宗扬长叹一声,「我这人的缺点就是太装君子了,只要流氓那么一点点,
别说她了,就是你这死丫头,也早把你给就地正法。还让你逃到现在?」

  小紫笑吟吟勾了勾手指,挑逗道:「来啊。」

  程宗扬气哼哼道:「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先饶你一次。」

  小紫做了个鬼脸,然后小声笑道:「大笨瓜,你不会就这么放过她吧?」

  程宗扬赌气道:「要不你按着她,我给她来个霸王硬上弓。」

  小紫皱了皱鼻子:「笨死你了。」

  程宗扬打量她几眼,「死丫头,你有办法?」

  小紫抱着膝,得意地挑起下巴:「这种女人骄横惯了,没吃过什么苦头。落
在小紫手里,用不了几天我就能让她乖乖的,要扁就扁,要圆就圆。」

  「怎么不早说!」

  程宗扬板起脸,「这贱人就交给你了。给你七天时间够不够?如果你牛皮吹
破了,到时候她还是不听话,你就来代她,嘿嘿,把你扁的圆的都给我好了。」

  小紫刮了刮脸:「程头儿,你好下流哦。」

  「行了,你一听就懂,还跟我装什么天真呢。」

  程宗扬担心太乙真宗再有人来,不敢在玄真观多留,把齐放鹤、吴行德的尸
体都扔在道观里,只带上卓云君,连夜离开清远。

  从清远到建康一路顺流而下,速度比来时快了一倍,天亮时分,船只便驶入
大江。

  程宗扬很怀疑这条江就是长江,但六朝地名虽然还沿用旧称,地理却大相迳
庭。眼前这条江的江面比自己想像中更宽,中流四望几乎看不到边际,如果说这
是入海口,自己还信几分。可这里明明是大江中游,离大海还有近千里的水路。

  程宗扬雇的船只并不大,船后载着马匹,中间是船舱。船东是江上操舟弄帆
的老行家,一路顺风顺水,不到午时,建康城已经在望。

  临近建康,船只越发密集。江面聚满各式各样的船只,小的只是一个舢板,
大的则高及数丈,桅杆直入云霄。有两条船只并排驳接成的舫船,还有长达数十
丈的庞然大物,泛江巨炯。有简单的独木舟,还有精巧的画舫。有专门载货不设
客舱的漕船,还有壁起板墙,上覆舱盖,有如水上人家的房船。更有一些大船,
吃水的船舷几乎贴近水面,满载货物在江中穿行。此来彼往,络绎不绝,仿佛天
下的船只都汇集到此处。

  建康江河湖泊交相连接,水网密布,无法筑造大城,而且有江河做为天然屏
障,晋人对筑城也不怎么重视。直到三十年前,江边只有几道竹篱作为防御。年
深日久,竹篱多有残破,往来的商贾、使者,尤其是来自北方三朝,见惯雄关大
城的官员私下每每讥笑,晋国才沿江筑起一道城墙,同时在入城的江口两岸架起
浮桥,对通行的船只进行审查。

  江口的浮桥与朱雀桥一样,都是用船只连接而成。中间相距五十丈的位置,
两侧各沉下三头数千斤的石牛,上系绳索,用来固定江面两座浮关。船漕司的官
员就乘着小舟,在江中检查对过往船只。

  程宗扬留心观察,晋国的商税倒不重,自己雇的这条船约好四天时间十枚银
铢的价格,相当于一贯铜铢,或者普通人一个月的收入,商税只收了十个铜铢。

  收来的商税用以疏浚河道、修筑江堤,甚至还有官方设立的奖金,来奖励江
中遇险时来救援的船只人员。

  正等待入关的时候,远方传来一阵喧哗。一条五丈高的楼船从远方驰来,巨
大的船体仿佛一座移动的城堡,桅杆上有人摇动旗帜,要前面的船只让路。

  江上的船只对这条大船似乎都很熟悉,看到旗号纷纷驰向两边。船漕司的官
员乘舟驰过去,远远便招手致意,笑容满面。

  那船不只一艘,前后十余艘编成一列,气势恢弘,所有船只都张满了帆,风
助船势,速度极快。涂过桐油、树漆的船舷不知在水中浸过多久,上面一层层布
满了海藻、贝壳,挟裹着浓浓的海洋气息扑面而来。

  程宗扬的船只本来在江面等待入城,这十余条大船一来,所有船只都往两旁
退避,有几条船碰在一起,一时间乱成一团。

  程宗扬走上船头,问那个上了年纪的船东:「这船是什么来头?」

  船东揉了揉被江风吹坏的眼睛,然后笑道:「这是云家的船队,一向在海里
讨生意,听说过了夜叉珊瑚,还要行上万里,来回一趟就要两年时间。那船上带
的东西可多了,听说上次返航,单是六、七尺的红珊瑚就带回来十几枝。还有一
只大龟,龟壳有几丈宽,龟背的骨节里每节都有一颗拳头大的明珠。听说云六爷
亲手剖了龟壳,给在座的贵客每人一颗,价值上万金呢。」

  居然是云家的船队,程宗扬笑道:「云家真够有钱的,这样的海船一艘可不
便宜。」

  船东笑道:「这是云六爷会做生意。这舰队十五条大海船,云家占了七条,
剩下这些都是建康城里的商家凑出来,跟着云家的船只出海。云家还专门设了商
号,城中人不管贵贱,只要够十吊钱都可以递到商号来凑上一分。咱们让路不为
别的,这城里不少人家都有钱在船队里面,让它也是给自己的生意让路。」

  一吊一千铜铢,十吊一万,折一百枚银铢,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殷
实些的人家都能凑出来。程宗扬暗自啧叹,云氏这位当家的六爷真够精明的,这
一招把半个建康城都绑在云氏的船队上,官府、商户带民间全部摆平,岂不是要
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对啊,只有十二条船。」

  「看来是沉了三条。」

  船东道:「这远洋的生意,船少了不成,海上风高浪大,沉船的事天天都有。

  一旦沉了船就血本无归。以前云家有六、七条海船,也只敢在近海跑跑生意。
自六爷招集商家入股,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生意也越做越远。现在跑远洋生
意有两三倍的利,就算沉了几条船,大伙儿把损失一并扛起来,也能有一两倍的
利。「

  船东絮絮叨叨还在说,程宗扬心神却被船头一个倩影吸引。

  最前面一艘巨舰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一个女子。她身材修长,肩上披着一条
遮风的斗篷,斗篷内是一件精致的银鳞细甲,银亮的甲片又细又密,由腰及胸,
勾勒出身体美好的曲线。

  那女子身后还立着几名大汉,一个个都剃光了头,披着铁铸的肩甲,露出肌
肉纠结的手臂,神情剽悍,看来是云氏船队的护卫。那女子一手扶着横栏,腰背
挺得笔直,在船头迎风而立,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她身材高挑,较之身后的
大汉也矮不了多少,杏眼丹唇,鼻梁挺直秀美,五官仿佛用刀刻成,线条清晰分
明,别有一番英姿勃勃的美态。身上的斗篷外黑内红,江风一吹,仿佛掀起重重
血浪,更显得英姿飒爽,锋芒毕现。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这女子是谁?」

  船东还没来得及答话,船头的女子便美目一闪,目光朝这边扫来,狠狠瞪了
自己一眼。那海船载满货物,船头离开水面有丈许高,两条船更是隔着七、八丈
的距离,江上又风大浪大,没想到她竟然听得清楚。

  那女子一双美目黑白分明,目光却锋利如刀,带着杀伐决断的锐气。平常人
被她扫一眼,当即噤若寒蝉。程宗扬却不在乎,既然是云家的舰队,那也不是外
人;他也不客气,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吹了声口哨,还挤眉弄眼地朝那女子招了招
手。反正那海船张满帆,速度正急,总不能停下来找自己麻烦吧。

  谁知这几天真见鬼了,遇上的女子火性一个比一个大。那女子美目含怒,接
着斗篷一挥,一脚踏上船头。

  后面的老船东脸都吓白了:「客官!客官!可别乱来啊,这可是有名的云家
大小姐云丹琉,死在她手下的海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眼看云丹琉从疾驰的船头飞身跃下,程宗扬当机立断,一头扎进水里。

  虽然自己跟云苍峰熟得不能再熟,但这位大小姐却是头次打交道。这会儿自
己伤势未愈,八成打不过她,如果被她当成流氓抽上一耳光,那脸可丢大了,到
时见着云苍峰,没处诉冤不说,说不定白挨了打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

  云丹琉来得极快,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准确地落在船上。她身材比凝羽还
高上几分,也就是说比程宗扬还高上一点点,双腿修长有力。她靴尖在船上一点,
血红的斗篷飘舞而起,贴身的银甲灿然生光,犹如一个英武的女神从天而降。

  船身微微一沉,接着一道劲气劈入水中。程宗扬早已潜到水下,他还记得水
的阻力极大,隔着三尺多深的水,连冲锋枪的子弹都伤不了人。

  可云丹琉一刀劈出,江水应刃分开,直劈程宗扬的背心。

  程宗扬拼了命地闪避,紧接着肩头一沉,仿佛被一柄千斤重锤击中,经脉剧
震,痛彻心肺。他水性本就一般,还没躲到船底,手脚便像灌了铅一样,朝江底
直沉下去。

  云丹琉本来只是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的登徒子,没想取他性命,见他沉到水
底也不再追杀。冷哼一声,从船头掠起,在水面一借力,飞身跃上海船。这几下
动作不但干净俐落,而且姿态优美,顿时赢来一片喝彩声。

  可惜程宗扬这会儿正在水底挣扎,没有听到;如果听到自己成为云丹琉显露
威风的道具,只怕会再气得吐一次血。

  一只小手提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水底拖出,一个美妙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在耳边
响起:「主人,好丢脸哦……」

  在水里还能说话的也只有小紫了。程宗扬伤势尚未痊愈,被江水一浸,禁不
住打了个咚嗦。

  这一趟真是窝囊透顶,程宗扬怀疑是否因为自己和萧遥逸光着屁股胡闹,伤
了气质,才会这么倒霉。

  不过幸好云丹琉不屑在船上多停留,没有发现船舱里的卓云君,不然再把自
己当成拐卖妇女的蠡贼,那就太冤枉了。

               第三章宫诡

  「该死的娼妇!还装死!」

  身上重重挨了一脚,痛得卓云君浑身一颤,从昏迷中醒来。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斗室,墙上悬着一幅笔触粗糙的图像,油漆已经剥落的案
上放着一盏油灯,中间摆着一只香炉,里面插了几枝劣香,烟雾缭绕。窗棂挂着
几条可疑的红纱,不知多久没有替换过,上面积满灰尘。

  卓云君身体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麻绳捆着,身下的地面用砖石铺
成,上面沾满污渍,早已斑驳不堪。

  这样肮脏破败的房舍,自己平常莫说入住,就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卓云君
厌恶地皱起眉头,勉强撑起身体,离开地上那片油污。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死娼妇,你叫什么名字?」

  卓云君心头一怒,抬起眼睛。只见案旁的椅上坐着一个妇人,她头发用老媪
常用的绣边黑遮巾拢住,脸上涂满厚厚的白粉,看不出多大年纪,脸上一个铜铢
大的黑痣却怎么也遮不住,痣上隐隐还有毛发。

  卓云君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哎哟!死浪蹄子!你还敢顶嘴?」

  那妇人揪住她的头发,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卓云君半边脸都火辣辣的
作痛。

  卓云君又惊又怒。这妇人掌上力道连自己都吃不住,不知她是从哪里来的邪
派高手。

  「千人睡万人骑的死娼妇!老娘花了四个银铢,买了你这贱蹄子来!还敢跟
老娘顶嘴!」

  那妇人言语粗鄙之极,满口的污言秽语,卓云君却越听越是心惊。这妇人是
个在路边开私娼窠的老鸨,从一个过路商人手里花四个银铢把自己买来,留她在
娼窠接客。

  没想到那商人却骗了她,说是个二八佳人,却已半老徐娘;说是睡着了,却
昏睡一天一夜都不醒。这娼窠是路边供行脚的汉子们消遣用的,要的是皮厚肉糙、
身子结实的壮妇,她却病恹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老鸨又气又恨,跳着脚
地骂了半晌,又回来把一肚子气都撒在她身上。

  「住手!」

  卓云君手脚都被捆着,躲闪不开,被她打了几下,身上痛楚不堪,只好忍气
吞声地说道:「你且放开我!莫说四个银铢,便是四十个、四百个又何妨!」

  「哟,还在老娘面前说大话,你只是个跟人私奔的道姑,身上除了件破道袍,
屁都没有,还说什么四百个银铢!」

  卓云君怒道:「谁说我跟人私奔!」

  妇人举起手停在半空:「那是你做什么的?」

  「我……」

  卓云君张了张口。如果说自己是太乙真宗教御,教中数万弟子,身份显赫,
倍受崇敬,所到之处能与王侯分庭抗礼……莫说这毫无见识的粗鄙妇人不信,自
己又怎么能张开口?

  以教御之尊坠入娼窠,即便未曾受辱,自己也只能一死洗去耻辱。

  「浪蹄子!敢睁着眼跟老娘撒谎!看老娘不打死你!」

  卓云君已经看出这妇人身手虚浮,并没有武功在身,可她一掌拍下,自己便
身体剧痛,这是自己艺成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形。

  卓云君双手使劲挣动,她手上缚的只是一条不起眼的粗麻绳,若在平时,自
己根本不必用力就能挣断,然而这时却磨得手腕刀割般痛疼。

  她勉力一提真气,顿时呆住,一时间连那妇人的殴打也忘记了。

  丹田内空荡荡没有一丝真气,经脉间更是一片空虚,自己辛勤不辍、苦修数
十年的真元竟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怪不得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都能打得自己无法招架,原来自己的修为
已经丧失殆尽!卓云君惊痛之余,心头升起无穷寒意。那人竟然这么狠毒,竟把
自己废去武功,卖入娼窠……

  卓云君怔了半晌,那妇人忽然一记耳光,将她打得仆倒在地。

  武功尽失,受辱于无知妇人之手……卓云君凄声道:「你杀了我吧!」

  「你这个欠打的贱奴才!」

  妇人抄起一根手腕粗的门闩,朝卓云君劈头盖脸一通痛打。

  卓云君没想到武功被废会是这般滋味,以往她一掌拍出,即便是坚硬无比的
青石也应手破碎,然而此时,一根沾满油灰的门闩就打得她死去活来。那门闩落
在臂上,臂骨剧痛欲折;落在肋下,肋骨仿佛一齐折断。周身肌肤寸寸作痛,仿
佛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如果在她面前啼哭求饶,自己也不用活了。卓云君坚守着最后的尊严,死死
咬紧牙关,在妇人的殴打下生生痛得昏迷过去。

  「啊嚏!」

  程宗扬嚷着鼻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夏日伤风,让老哥见笑了。」

  云苍峰讶道:「程小哥修为不浅,如何会染上风寒?莫非是与小侯爷喝醉了,
在船头跳水,不慎染上风寒?」

  程宗扬苦笑道:「云老哥,你就别笑话我了。看来建康城这消息传得真快,
我干了那么点荒唐事,云老哥就知道了。」

  云苍峰绷了半晌,忍不住大笑道:「秦淮河画舫如织,小哥在船头跳水的壮
举,围观的何止百艘!这两日半个建康城都传遍了,说小侯爷已经风流绝世,如
今又出了个程公子,风流起来可是毫不逊色。」

  「什么风流,是荒唐吧?」

  程宗扬又打了喷嚏,揉着鼻子道:「萧遥逸那家伙,酒量太猛了!还说别人
是酒囊饭袋,我看他就是头一个酒桶!云老哥,我这伤风一时半会儿只怕好不了,
咱们约定的事只能延期了。」

  林清浦微微欠身:「让小道来试试如何?」

  程宗扬讶道:「你还会治病?」

  林清浦一笑,说道:「冒犯了。」

  然后一掌按在程宗扬额头。

  掌心缕缕真气透入颅骨,带来一股清凉的寒意。程宗扬头痛立减,等他真气
运行一周天,堵塞的鼻孔随即恢复通畅,不多时便神清目明,感冒的症状消失无
踪。

  「哈,林兄这一手比吃药可快多了。」

  程宗扬满意地揉了揉鼻翼。

  林清浦却脸现忧色,低声道:「程兄,你的伤势……」

  「你看出来了?」

  林清浦点了点头。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程宗扬不在意地说道:「现在已经好了大半,再睡一觉就好,不过白练几个
月就是了。」

  林清浦沉默半晌,长叹道:「公子这分胸怀果然非常人可比。清浦暗自揣度,
公子至少损了半年的修为。人生数十载,不过百余个半年。程兄如此洒脱,令在
下汗颜。」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

  半年?半年前自己还在公司当小职员呢……自己的修为多半都是捡来的,损
了便损了,就当少捡几块钱,说不定明天又能捡票大的。

  云苍峰关切地说道:「小哥不若休养几日。」

  程宗扬扩了扩胸,抖擞精神笑道:「清浦妙手回春,还休养什么?我们就依
约,今晚去瞧瞧宫里的景致!」

  云苍峰知道程宗扬去了清远,但他没提做什么事,也不多问。三人当即乘上
一辆不带徽记的马车,赶往宫城。

  为了便于使用灵飞镜,林清浦在紧邻宫城的位置买了处不起眼的民宅。宅院
的陈设一切未动,只有顶上的阁楼收拾得干干净净;室内除了一张蒲团,别无他
物。

  林清浦珍重无比地打开玉匣,取出那面灵飞镜递给程宗扬:「时间甚长,公
子不必着急,我和云先生在外面等候。」

  程宗扬握住那只遥控器,随即感到一阵灵力波动。

  他先按了几下,找到目前的位置,然后慢慢向前移动。镜中画面由远及近,
现出一道城墙。其实一般的宫城都不怎么坚固,真要被人打到皇宫,那也不用再
打了,把皇宫修成碉堡也没用。但这座台城是个例外,它修建之初,就是作为建
康城的核心,利用坚城消耗敌军的力量而设计的。

  城墙是用尺许长的青砖叠成,高度超过七丈,上面城堞森然林立。程宗扬小
心调整灵飞镜,画面从城下升起,映出一座巍峨的城门。门上的匾额刻着宣阳门
三字,再往上是一对木雕的龙虎,气势峥嵘,俯视着门下三条大道。这便是城中
最宽阔的御道,向南直通朱雀门,两旁槐柳成行。

  画面越过城头,能看到钟甲整齐的禁军正在城上巡逻,戒备森严。程宗扬不
理会两旁的景物,沿着御道一路向北。前面又是一道城墙。

  这便是内城了。程宗扬记得云苍峰说过,内城西为太初宫,东为昭明宫,里
面有神龙、金乌两处正殿。晋帝处置朝政、召见群臣,都在这两处正殿进行。但
近年来晋帝既不处置朝政,也极少召见大臣,宫门一闭,这内宫便是内外断绝的
城中之城了。

  程宗扬暗自奇怪,这灵飞镜好端端的,林清浦怎么会看到鬼呢?他左右看了
一下,然后越过内宫的城门,远远看到宫中一座大殿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镜
中传来的笑语。

  程宗扬推近灵飞镜,忽然看到镜面边缘,一处假山似乎有东西微微一动。他
连忙转过画面,只见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从假山下钻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垂首
弓腰,一扭一扭地朝大殿走去。

  程宗扬暗暗称奇。这是什么鬼?他刚推动遥控器,假山下又钻出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粗壮,穿的衣物与江上打杂的苦力相似,布料粗劣。

  程宗扬好奇地往那人脸上看去,只见那人生着络腮胡子,衣服半湿,倒像是
一个打渔的舟手,不知道怎么回事迷了路,莫名其妙闯入皇宫内院。

  依照帝王家法,内宫除了皇帝本人,不允许任何男子居住。宫中后妃以外便
是太监、宫女,连太子也是年满六岁就别立太子东宫,不在内宫停留。这汉子深
更半夜在内宫出现,如果被人发觉,就是族诛的大罪。

  程宗扬正在纳罕,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样,突然抬起眼,阴狠的目光仿佛
一条恶狼,穿过灵飞镜,射入自己心底。

  镜中刹那间腾起黑雾,画面消隐。程宗扬心头狂跳,捧着灵飞镜大汗淋漓。

  这一刻程宗扬才知道林清浦为什么不敢轻易施展法术。影月宗的心月之法一
旦施展,灵台便全部放开,心神稍有波动便遭到法术反噬。所以影月宗的传讯之
术,多在知根知底的同门,或是绝对信任的人旁边施展,轻易不会独自使用。

  就像刚才,如果自己不是使用灵飞镜,而是和林清浦一样以法术遥窥,此刻
已经被法术反噬,心神尽失。

  程宗扬闭目休养半个时辰,这才稳住心神。他起身找到林清浦,把灵飞镜交
还给他。

  林清浦和云苍峰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

  「确实有异状。但看不清楚。」

  程宗扬慢慢说道。他仔细把看到的情形告诉两人,着重描述那大汉的形貌,
最后道:「他们既然有所察觉,再用灵飞镜是不成了。林兄、云老哥,你们不妨
查查宫里的禁军侍卫,看有没有和他一样的人物。」

  「好,我立刻便去查。」

  云苍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你上次说的帐目初步有了眉目,这一年来宫
里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用量大增,还进了一批上等的檀香木,不知作何用途。

  再过几日细目列出来,我再和小哥仔细参详。「

  程宗扬心神不宁,又交谈几句便告辞离开。他连路也没精神走,乘了云苍峰
的马车返回住处。

  窗外仍然黑沉沉的,不知道是长夜未过,还是又一个黑夜已经来临。

  卓云君手脚一直被绳索缚着,此时又僵又硬,几乎没有知觉。

  门帘的缝隙中透过一丝微弱的灯光,片刻后,那个包着头发、涂着厚粉的粗
鄙妇人掀帘进来。

  「死娼妇!下贱的淫材儿!」

  那妇人一进来就满口污言秽语地大声辱骂,又用力踢了她几脚,直把她当成
猪狗一般。

  卓云君何曾受过这种羞辱,恚怒地瞪着她,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嘿!你这个不要脸的浪骚货!老娘脸上有花吗?让你瞪着瞧!」

  妇人被她瞪得气恼,抬起手掌「劈劈啪啪」给了她几个耳光。

  卓云君被打得眼冒金星,银牙咬了半晌,最后无奈地闭上眼睛。这会儿自己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白白被这操持贱役的妇人羞辱。

  「养条狗还会看门,养个鸡还知道下蛋!你这娼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推
不得磨,拉不得纤。就肚子下面三寸贱肉能让汉子们快活快活,还装得烈女一样!

  花了老娘四个白亮亮的银铢,养了你这个吃材!「

  那妇人叫骂几句,转身掀开帘子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来,卓云君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昏
迷几次后,她已经无法确定时间,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以前修为仍在时,自
己可以十几天甚至数十天辟谷不食,只饮清水仍然神采飞扬……

  那都是以前。现在自己仿佛从云端跌入泥潭最深处,所有法力尽失,沦为一
个忍不得饥、挨不得打,身上没有半丝力气,蝼蚁一样毫无用处的凡人。

  那妇人火气似乎消了,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道:「道姑啊,你都几天水
米没打牙了,饿坏身子可怎么办?」

  那妇人说着冲卓云君一笑,脸上脂粉扑扑擞擞落下来,一半都掉进碗里。

  卓云君又气又恨又是恶心,皱着眉转过脸去。

  那妇人把碗递过来,嘴旁的黑痣一动一动:「道姑奶奶,来尝一口,这小脸
怪疼人的,可莫饿瘦了。」

  卓云君索性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死浪蹄子!装什么样呢?」

  卓云君僵硬的双手拧住麻绳,使尽力气也无法挣开。

  「哟,一个私奔的娼妇,还当自己是烈女呢。莫非还想让官家给你立个贞洁
牌坊不成?」

  那妇人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在卓云君唇上。

  卓云君美目猛然睁开,朝妇人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妇人脸色一变,丢下碗筷,揪住卓云君的头发,左右开弓一连给了她十几个
耳光,打得卓云君头晕眼花,耳中轰轰作响。

  妇人跳着脚骂道:「狗不啃的烂婊子!真当自己是奶奶了!活该饿死你个不
要脸的贱货!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吃饭!」

  妇人一边叫骂,一边又抄起门闩朝卓云君身上一通痛打,这才气呼呼地出去。

  那些饭菜都泼在地上,一片肮脏。卓云君身上痛楚难当。门闩打在身上的部
位又肿又痛,连骨头也似乎断裂。她咬着唇,艰难地吸着气,一颗心越沉越深,
一点一点陷入绝望。

  自己突然失踪,必然会在太乙真宗惹起轩然大波。卓云君可以想像,无论是
维护自己的门人弟子,还是欲杀了自己而后快的蔺氏门徒,这些天都在想尽办法
寻找自己。

  但谁能想到,堂堂太乙真宗教御、六朝王侯的座上贵宾、天下有数的高手,
竟然会躺在一间破陋不堪的路边娼窠中求死不得……

  那盏油灯留在案上,一点黄豆大小的火光微微摇曳,那幅画像仿佛随着火光
的摇曳在粗糙的墙上浮动。画中绘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物,线条粗劣而模糊。

  黑暗中,就像一个不知名的恶魔,狞笑着狠狠盯着自己。

  卓云君闭上眼,一时间江湖中那些隐密的传闻浮上心头。

  九华剑派的凌女侠被义子出卖,丈夫遇刺,自己沦为仇家的玩物。三个月里
受到数百人轮番奸淫,尝尽污辱。最后还被强迫改嫁给仇家的儿子——一个天生
的白痴,为仇家传宗接代。

  还有飘梅峰的风女侠。她被一个诡秘的帮派擒住,那些恶徒与她无冤无仇,
却因为她小师妹的缘故砍断她的手脚,把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侠当成母畜百般玩弄,
甚至还让她当众与野狗交媾……

  黑暗中,传来一阵「格格」的轻响。

  过了一会儿,卓云君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牙关在打颤。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
年没有尝到过恐惧的滋味,直到这一刻恐惧突然袭来,鲜明而又震撼,将自己的
心防冲得支离破碎。

  自己因为一时贪念,打伤了那个年轻人。没想到他的报复如此狠毒,把自己
废去武功,卖入娼窠。像凌女侠、风女侠的遭遇,被人恣意奸淫玩弄,让仇家干
大肚子,当众被畜类污辱供人观赏,砍去四肢……

  卓云君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就噩梦连连,仿佛看到自己正在经历那些不堪
入目的一切,却无力挣脱。

  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卓云君感觉像过了一天、一年,窗外仍是一片黑暗。最
后连案上的油灯也油尽灯枯,火光微微一闪,整个房间随即被黑暗吞没。

  卓云君绝望地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一件东西。随便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
占据自己的视线,让自己忘掉那些地狱般的场景。可失去武功的自己,甚至连近
在眼前的饭粒都看不清楚。

  原来做个凡人竟是如此辛苦。如果自己的修为能恢复一刻钟,甚至只要能重
新开始修行,让自己拿什么交换都可以。

  卓云君一遍又一遍在丹田搜寻,曾经充沛无比的真气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
样。她竭力调匀呼吸,从最初的筑基开始,试着凝炼真元。当年自己用了多久?

  两年、三年,还是五年……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卓云君紧紧咬住唇,绝望的泪水却夺眶而出,在黑暗中无声地滑过脸颊。

               第四章商宴

  「程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遥逸摇着折扇,朝程宗扬脸上左瞧右瞧:「眼白发青,眼底发暗,额骨发
赤……不会是撞见鬼了吧?」

  萧遥逸只是开个玩笑,程宗扬却苦笑起来。

  「真的撞见鬼了?」

  萧遥逸顿时来了精神,「男鬼还是女鬼?」

  「一脸的大胡子,你说呢?」

  「一脸的大胡子?」

  萧遥逸煞有其事地说:「那是大胡子女鬼。」

  程宗扬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这小子看出自己心情不畅,才故意来逗自己。

  闹鬼的事牵涉到宫禁隐密,云家和影月宗的人为临川王私下调查,没有向外
界透出丝毫风声。但程宗扬很想听听萧遥逸的主意。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有件事,希望萧兄不要外传。」

  萧遥逸合起折扇,正容道:「这是程兄信得过我。」

  程宗扬把事情原委详细讲述一遍,但略过云氏、影月宗和临川王的关系。

  萧遥逸一边倾听,一边拿着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听到假山下出现
的两个人影,他手中折扇「刷」的一收,眼睛闪闪发光:「程兄,有没有兴趣夜
探宫禁?」

  「少来!」

  程宗扬一口回绝,「台城我也看了,里面的禁军起码有几千,而且戒备森严,
明哨暗哨都有,我瞧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当然。」

  萧遥逸道:「宫里的禁军都是我老头一手练出来的,里面的戒备布置花了他
半辈子的心血,能不周全吗?我敢担保,整个建康城除了我萧遥逸,谁都别想轻
易混到宫里。」

  「那我更不敢了。真要冒名混进去,谁都知道是你小侯爷干的好事,一抓一
个准。」

  「冒什么名啊。我若拉你换身禁军的衣服混到宫里,那才是往火坑里跳呢。

  有我这知根知底的大行家在,保证咱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再轻轻
松松溜出来,连根草都不碰着。「

  「那你自己去不行吗?」

  萧遥逸涎着脸道:「我不是怕黑吗?不瞒程兄说,要没人陪着,我连半夜撒
个尿都不敢出门。」

  程宗扬没想到又给自己找了桩差事,无奈地说道:「你看什么时候吧。」

  「这又不是娶妻纳妾,还找什么黄道吉日。」

  萧遥逸一脸兴奋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晚就挺合适!」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昨晚我只睡了两个时辰。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养足精
神才能干。趁现在我先睡会儿,夜里你再来叫我吧。」

  脚步声直到贴近耳边,卓云君才听到。她勉强抬起眼,看到那妇人一张涂满
白粉的脸像面具一样惨白。

  那妇人把油灯忘在案上,见灯油燃尽不禁心痛,念叨半晌才添了油,点上灯。

  为着省油,她把灯草又去了一根,本来就微弱的灯光越发黯淡。

  那妇人举着油灯,朝卓云君的脸上照了照,然后啐了一口:「下流的淫贱材
儿,竟然还知道哭!」

  卓云君手脚都被缚着,脸上的泪痕也无法擦拭。被这个粗鄙的乡野村妇看到
自己流泪,不禁羞愤难当。

  卓云君吸了口气:「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老娘花了四个银铢买你来,当然是要你挣钱的!」

  妇人叉着腰骂道:「左右不过是肚子下面三寸贱肉,有什么金贵的!你若想
明白了,前面就是木榻,只要往榻上一躺、撇开腿,让那些汉子趴在你肚子上,
在你贱肉里拱上几拱便是了。嫖一次十个铜铢便拿到手里,去哪儿找这么轻省的
挣钱手段?」

  卓云君心头冰凉。自己在太乙真宗锦衣玉食,单是一只袜子就超过这价钱百
倍。十个铜铢一次,只有最下等那些土娼窠里的丐妇才会这样廉价。

  卓云君又羞又怒,声音也颤抖起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宁肯饿死,也
不会为你挣一文钱!」

  「你这个下流胚子!做过道姑就金贵了?还不是千人骑万人压的烂婊子!」

  妇人也不和她废话,抄起门闩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痛打。卓云君痛饿交加,
那妇人又专打她小腿正面最痛的地方,门闩落下,小腿的骨骼仿佛折成两段,骨
髓都迸溅出来。卓云君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那妇人听到惨叫,下手越发厉害;卓云君毫无抵抗能力,被打得满地乱滚。

  她本来一直死死承受,这时叫开声便再也忍不住,在妇人粗鲁地殴打下痛叫
连连,最后又一次昏死过去。

  院中,昏黄的阳光照在墙头,正是薄暮时分。一道挂着厚毡的房门推开,那
妇人拿着油灯从房内出来,抬手扑灭。

  程宗扬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这就是你的手段?我还以为多高明
呢,原来就是往死里打,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打就打吧,还用门闩,你换条鞭
子也多少有点品味不是?」

  那妇人吐了吐舌头,露出与她粗鄙装束绝不相称的娇俏笑容。她放下油灯,
摘下嘴旁的黑痣,然后洗去脸上厚厚的脂粉。

  「你才不懂呢。」

  小紫一边洗去脂粉,露出一张宝石般精致的面孔,一边说道:「像她这种女
人,武功高,身份又显赫,一向颐指气使,心高气傲惯了,你把她当成个了不得
的人物,认真严刑拷打,她真当自己是个宝,越打越傲。用门闩打,她才知道自
己是窑子里的妓女,不是什么高贵的人物。」

  程宗扬瞧瞧那根闩闩。「也不是铁的。她怎么连这个都受不了?叫的我都听
不下去了。你不会是真下毒手了吧?」

  小紫把指上的水迹弹到程宗扬脸上,笑吟吟道:「程头儿心痛了呢。」

  「我是怕你真把她打死。给她点教训就行了,你把她打个半残,我对王真人
没办法交代。」

  小紫撇了撇嘴:「人家根本就没用力。你放心,她身上好端端的,连伤痕都
没有。」

  「那她怎么叫这么惨?」

  小紫眨了眨眼。「是她太没用啦。」

  程宗扬哼了一声:「你若不眨眼,说不定我就信了。说吧,你这死丫头又使
什么花招了?」

  小紫笑道:「我不过是趁她昏迷的时候给她扎了几针,让她对痛楚感觉更清
楚些。这个女人好厉害呢,痛晕两次,捱到今天才叫出来。」

  真不知道小紫在鬼王峒跟殇侯都学了些什么东西,花招层出不穷。前天抓住
卓云君,她用两根细针拧成弯钩形状,钉在卓云君颈脊部位,制住她的功力。以
卓云君的修为,真元也无法动用分毫,以为自己武功尽失。接着又刺激她的痛觉
神经,使她痛觉倍增。

  落在小紫手里,只能说卓云君上辈子欠她太多了。

  程宗扬道:「你把我的被褥都用了,让我怎么睡?」

  小紫摸了摸程宗扬的脸颊,细嫩的手指像软玉一样光滑,娇声道:「主人可
以和小紫睡一张床嘛……」

  程宗扬被她摸得心头一荡,好在灵台还留有一点清明,立即道:「免了。」

  小紫满眼失望地收回手:「人家等主人好久了呢。」

  程宗扬戒备地说:「你是等我死吧?」

  小紫吐了吐舌头:「主人要死了,小紫给主人陪葬好不好?」

  「你是整我有瘾吧?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程头儿,你好无聊哦,一点情趣都没有……」

  房舍位于宅院东北,紧邻着花园,旁边便是院角的小楼。由于没有人住,房
舍只在搬来时清扫了一遍,没有重新粉刷。这时房舍门窗都用被褥遮盖着,无论
外面风和日丽还是月上柳梢,室内都一片黑暗。

  卓云君以为时间已经过去数日,其实她被囚禁在这里仅仅两天半。小紫算好
时间,每六个时辰去一趟,让她误以为已经过去一天。卓云君真元被制,视力、
听觉以及忍耐力、自制力都大幅减退,抵抗力连常人都有所不如。小紫用厚粉敷
面,又故意把灯光调得极暗,再改变声音,卓云君面对面竟然没认出她是那个与
自己交过手的少女。

  「别忘了,七天时间,你现在只剩下四天半了。」

  小紫笑吟吟道:「她现在已经捱不住叫起痛来,再饿她一天,到第四天她就
会乖乖吃饭。到第六天,我能让她对我叫妈妈。」

  程宗扬关切地说:「生这么大个女儿,可辛苦你了。」

  小紫啐了一口,然后侧过耳朵:「那个姓萧的来了。」

  程宗扬道:「你也出去见见他吧。他这几天没见你,我看他牵肠挂肚的,一
趟一趟往这儿跑,别落下什么病了。」

  小紫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见他。哼,他和谢艺一样,一点都不安好心。」

  「得了吧,这世上坏心眼儿最多的就是你!还有脸说别人。」

  萧遥逸一见面,还没开口就是一愣:「程兄你……」

  程宗扬看了看自己身上:「怎么了?」

  萧遥逸指了指脸颊,程宗扬一摸,脸上竟然多了一个大黑痣。

  程宗扬哭笑不得,那死丫头真够狡猾的,一不留神就着了她的道。她刚才摸
自己脸,多半就是故意把黑痣贴到自己脸上。

  程宗扬揭下那颗假痣,笑道:「怎么样?够醒目吧。既然是入宫,当然要化
妆。」

  「程兄心思细密。」

  萧遥逸歉然道:「不过今晚是不行了,我特来向程兄道歉,孟大哥已经抵达,
我要去接他。」

  程宗扬道:「孟老大来建康,不会是专门来见我的吧?」

  「当然不是。」

  萧遥逸道:「孟老大这趟半年前就定好的,本来说明天到,因为艺哥的事才
赶在今晚。」

  程宗扬见萧遥逸神情又黯淡下去,便岔开话题:「孟老大来建康有什么事,
竟然半年前就定好了?」

  萧遥逸抹了抹鼻子,勉强笑道:「云家的舰队回来了。明天云府大邀宾朋,
孟老大是座上宾,当然要来。」

  「云家和你们星月湖还有关系?」

  程宗扬觉得奇怪。云苍峰与谢艺素不相识,甚至连萧遥逸的身份也不清楚,
可云家请客却邀来孟非卿,难道他们早有关联?

  萧遥逸一怔,「怎么会?」

  接着他明白过来,笑道:「孟大哥是鹏翼商号的大东家,手里的车马行和船
行生意一直做到长安,云家请客,当然要给孟老板这个面子。」

  程宗扬这才明白,岳帅死后,星月湖的人隐身市井,都换了其他身份。难为
他们保密这么好,连手眼通天的云苍峰也不知底细。

  萧遥逸忽然笑道:「程兄可听说一桩趣事?前日云氏商会的马队返回建康,
不知道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胆,竟然在江上调戏云家大小姐。」

  程宗扬讶道:「竟然还有这种事?可惜我那天还在清远,错过这场热闹。可
惜可惜。」

  萧遥逸笑道:「云大小姐十五岁就跟着船队出海,这一趟还是她亲自带队,
她可是建康城里响当当的女中豪杰。那人也不知什么来历,竟敢调戏,结果被云
大小姐痛打一顿,丢到江里。」

  程宗扬干笑道:「那人可真是不长眼啊。哈哈。」

  两人笑谈几句,萧遥逸道:「程兄和云家三爷关系不错,明天的帖子少不了
你一份。等散了宴,我带程兄去见孟大哥。」

  程宗扬一听头就大了,云家的帖子自己早就收到,却不知道是因为云家船队
返航请客。这会儿一听,明天筵席上肯定少不了那位云大小姐,自己堂而皇之的
登门赴筵,如果在席中被云大小姐认出来,那脸可是在六朝都丢遍了。

  这会儿当着萧遥逸的面,程宗扬连借口都找不到,只好硬着头皮堆起笑容:
「好说好说。」

  云家在建康城南临近秦淮河的延属巷,略显古旧的宅院占据整条巷子,宅后
便是码头。那些泛海巨舰无法进入秦淮河,都泊在江口,早有舟楫从舰上卸下贵
重的货物,直接运进云家。

  云苍峰亲自在大门前招呼客人。他穿了一身靛青色的长袍,腰侧又悬了一块
翠绿的玉佩。至于是不是龙睛玉,程宗扬就看不出来了。

  程宗扬刚入巷子,云苍峰便远远迎了过来:「程小哥,姗姗来迟啊。」

  云宅门前宾客如云,巷内车马排出两里多路,见云苍峰对这个年轻人如此亲
切,那些客人都暗自奇怪,不知道这是哪位巨商的亲属。

  程宗扬跳下马,笑道:「云老哥,恭喜发财。」

  云苍峰挽住程宗扬的手,连声道:「托福托福,程小哥快请!」

  程宗扬知道这是云苍峰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面子,能得到云三爷的认可,将来
自己的商号在建康便有了立足之地。

  云苍峰拉着程宗扬,一边招呼道:「秦兄、吴兄,请!」

  程宗扬对秦桧和吴三桂多少有些戒心,平常很少带他们出门办事。但这一趟
情况特殊,如果真被云丹琉认出来,在席间大打出手,自己身边多两个高手,逃
起来也安全些。

  「云老哥好生保密,如果不是小侯爷说起,我还不知道是老哥家里的船队回
来了。」

  云苍峰一边走一边向宾客们打招呼,一边低笑道:「这点小事,何必让你分
心呢。」

  「不小了吧,十二艘大海船,这次云老哥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云苍峰笑着提高声音:「程小哥若是有意,不妨也凑了船只出海。就怕这几
条海船,小哥不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果然就有人过来寒暄,「云三爷,恭喜恭喜。」

  「王大掌柜客气。」

  「云三爷发财,就是咱们建康人发财。我们这些小号都指着云家过活,云家
生意越大,咱们赚得越多。这本帐我老王可算得清楚。」

  王掌柜说笑几句,然后道:「这位公子倒有些眼生……」

  云苍峰拉起程宗扬的手:「这是程家的少主人。程家一向在南方做生意,虽
然在建康名头不响,身家却是不凡。」

  云苍峰有意借这个机会替程宗扬在建康扬名,他一片好意,但怎知程宗扬心
里有鬼,这趟来只求越低调越好。眼看过来寒暄的宾客越来越多,程宗扬脸上堆
笑,暗中却扯了云苍峰的袖子。

  云苍峰心下会意,谈笑几句便领着程宗扬进了大门。

  云苍峰走进侧院,低声道:「有什么不妥吗?」

  程宗扬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的病还没全好,这会儿只觉得头晕眼花,不如
先回去吧。」

  「这怎么成?」

  云苍峰道:「我专门给小哥安排座席,在内宅的海蜃楼。席间有琅琊王家的
驸马爷王处仲、陈郡谢家的谢万石、金谷石家的少主石超、舞都侯张侯爷,还有
颖川庾家、陈郡袁家、河家柳家、谯国桓家的贵客。至于你认识的小侯爷当然也
在座。这几家都是建康有数的世家,小哥若要做珠宝珍玩的生意,这可是个亲近
的机会。」

  程宗扬听到这串名字更是头大如斗,正在找借口推托,忽然听到一声长笑:
「程兄!」

  萧遥逸一身华服,头上戴着金冠,就和建康城那些执裤子弟一样让两个侍女
扶着,一脸赖皮地正朝自己招手。

  程宗扬只好过去,苦笑道:「小侯爷,你倒来得早。」

  云苍峰客气地向萧遥逸拱了拱手,自去招呼客人。程宗扬身后,吴三桂一双
鹰眼戒备地看着四周,秦桧则踏前一步含笑施礼:「小侯爷。」

  「免了吧。」

  萧遥逸道:「怎么来云家赴宴还带着护卫?你也太小心了。」

  我防的不是别人,就是云家大小姐。可惜这话不好明说,程宗扬笑道:「我
带会之和长伯来见见世面。」

  萧遥逸挤了挤眼,小声笑道:「你怎么不把那个俏婢带来呢?这些饭桶就喜
欢炫财斗富。刚才我还听说,石超那胖子用十斛明珠换了个美婢,得意之极。你
那个俏婢一来,把他们都给震了。」

  程宗扬笑咪咪道:「你要觉得她出头露面合适,我是无所谓。」

  萧遥逸颓然道:「当我没说好了。」

  萧遥逸挥开侍女,与程宗扬并肩走到楼旁的花园中,看似从容地说道:「筵
后我和程兄一道走。」

  「孟老大已经到了?」

  萧遥逸点了点头,「这楼里都是世家子弟,孟大哥在外面参加筵席。」

  正说着,一个华服男子带着仆役走入院中,远远看了萧遥逸一眼,便昂首阔
步踏入海蜃楼。接着又进来一个身材肥胖的公子哥儿,他身后带着数名护卫,旁
边簇拥着十余名花枝招展的侍女,隔着十几丈,一股脂粉的浓香便扑面而来。

  「刚才那个不就没带侍女?」

  「废话。他是驸马,总不好带着侍女招摇过市吧。」

  萧遥逸道:「王处仲,琅琊王家的。是个人才。」

  「你那个七哥王韬和他是一家的?」

  萧遥逸知道他对这些贵族世家谱系不甚清楚,解释道:「王谢虽然并称,但
王氏其实是两家。七哥是太原王家,门第比起琅琊王家差不了多少。」

  说着萧遥逸指了指那个肥胖的年轻人,低笑道:「那个门第就差远了,金谷
石家虽然富可敌国,但没出过什么高官。他家的金谷园号称建康第一华园。碰上
王家这位驸马爷,有好戏看了。」

  一个男子从楼上倾出半个身子,叫道:「萧哥儿!怎么跑到那边去了?我正
跟你说,过两日我们去西山射猎怎么样?一起去试试你的海东青!」

  程宗扬认出那是舞都侯张少煌,萧遥逸还没有开口,金谷石家的石超便鼓掌
笑道:「这可巧了,我新打了一枝弹弓,正愁没地方用呢。」

  张少煌和他也熟不拘礼:「什么弹弓?」

  那胖子一挥手,后面一名护卫急跑两步,打开随身的皮囊,取出一枝金灿灿
的弹弓,挟上弹丸递给少主人。

  那弹弓用金丝拧成,通体金光耀目,用的弹丸更是一颗龙眼大的明珠,贵重
无比。石超摆好架势,使力拉开弹弓,眯着眼朝着一个捧酒的小丫鬓打去。

  萧遥逸不动声色,程宗扬眉头却挑了挑。石超力气并不大,打到头上顶多肿
一块,可他瞄的却是那小丫鬓的眼睛,这一弹要是打中,未免要留下残疾。

  弹丸飞出,眼看那小丫鬓吓得花容失色,忽然人影一闪,吴三桂一把捞住用
作弹丸的明珠,屈指朝石超弹去。他这一指力道与那公子哥儿不啻云泥之别,明
珠带出的风声又劲又急,一旦击中,程宗扬敢保证能在石超额头上打个十足十的
透明窟窿。

  石超身后的护卫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看着那颗明珠带着锐响破空而至。

  程宗扬心叫:好嘛,这家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毛病真是生到骨子里了。这一
弹把石家的少主人打死,大伙就可以收拾收拾离开建康继续逃命了。

  电光火石间,秦桧长身而起,反手接住明珠,手掌略微一紧,化去珠上的力
道,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烟火气。他从容抬手,把明珠递到石超面前,微
笑道:「石公子好弹技。这颗明珠价值不菲,还请公子收好。」

  石超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反怒道:「多事!」

  萧遥逸怫然道:「石胖子,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我在这儿站着,你就当着
我的面骂人?」

  吴三桂脸颊抽动一下,程宗扬连忙道:「那家伙不是这个意思。长伯,别往
心里去。」

  萧遥逸是建康城有名的风流侯爷,正人君子视之荒唐,这帮执裤子弟却一个
个与他臭味相投。无论斗犬走马还是吃喝嫖赌,萧遥逸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虽然
年纪不大,在这帮人中威信却不小。这时横眉竖眼地一番教训,石超连嘴都不敢
还,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委屈地说:「我又没骂人……」

  萧遥逸用折扇在石超头上拍了一记:「就你这破弹弓还有脸拿出来现眼!金
子是软的,拧成弹弓能用吗?还拿珠子当弹丸,你怎么不用鱼眼呢?」

  石超对着萧遥逸一点脾气都没有,陪笑道:「萧哥别生气,这珠子就给他,
当我赔礼,成不成?」

  「不敢。」

  秦桧脸上笑容不改,「这样的珠子鄙主人车载斗量,不需石少主破费。」

  说着手一翻,将那颗明珠丢进护卫的弹囊中,垂手恭敬地退到一旁。

  石超没把这些下人放在眼里,只缠着萧遥逸道:「萧哥、小侯爷!你们打猎
带我一块儿去吧,吃的喝的我全包了,打到的猎物我一只都不要!我再出一千银
铢当彩头,行不行?」

  萧遥逸用折扇顶住下巴,俊目微转:「程兄,你看呢?」

  宫里闹鬼,商号开门,星月湖的人要见面,家里还放着个卓美人儿,哪儿有
时间去打猎?

  程宗扬敷衍道:「也好。」

  石超大喜过望:「多谢多谢!这位是程兄?咱们初次见面,往后可要多亲近
亲近!」

               第五章清谈

  小紫对赴宴毫无兴趣。她自小在碧鲈湾长大,海中异宝见得多了。云家的远
洋舰队怎比得上捉弄卓云君有趣!

  小紫涂上厚粉、贴上黑痣,然后用布帕包住秀发,打扮成妇人的样子,推门
进入内室。

  室内光线全被遮住,空气中有股发霉的味道,眼前的黑暗让小紫想起鬼王峒
的日子……近得似乎就在昨天。小紫拿着油灯却没有点亮。以她的眼力,这样的
黑暗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那道姑青色的丝袍已经褴褛不堪。小紫轻蔑地一笑,这个女人太不知好歹,
那个大笨瓜救了她,她反而狠狠咬那个大笨瓜一口。这么好的玩具,不好好调教
一番,可太对不起她了。

  卓云君在暗室已经被囚禁两天多,在她的感觉里,也许是五天甚至更长时间。

  几天来,小紫用戏谴的心情看着这个曾经骄傲的女子陷入绝望,最初的矜持
被一点一点打碎。那模样像极了碧鲈湾那些耀武扬威的海蟹,一旦失去坚壳就软
弱不堪。

  黑暗中,卓云君的姿势显得很奇怪,她身体俯卧,头颈却微微抬起,仿佛悬
在半空。

  小紫目光一跳,拉起卓云君的肩膀。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两手软绵
绵垂在地上,本来缚在手腕的麻绳,此时却悬在颈中。

  海蜃楼只有两层,楼面却极为宽阔。楼上堂内整整齐齐摆着十几张三尺宽、
一尺阔的漆几,几后是六寸高的紫檀木榻,上面铺着白色的藤席。

  云家出面相陪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左侧第一席是驸马王处仲,在他对面是一
个年轻公子,往下是张少煌。萧遥逸坐在左侧第五席,程宗扬紧邻着他坐在第六
席,对面是那个胖子石超。

  看得出席位的安排十分讲究,王处仲对面的多半就是谢家的人。张少煌虽然
是晋帝的小舅子,仍然只能坐在王谢两家的下首。而金谷石家虽然有钱,但在这
些贵族世家中依旧排不上号,只能忝陪末位和自己面对面,倒是自己白混了一个
席位。

  席间几位宾客正在高声交谈。王处仲对面的年轻人拿着一柄奇特的毛扇,柄
部是白玉雕成,扇体则是毛茸茸的动物尾巴编成,底部平圆,前端狭长,顶端一
根长尾毫毛雪白而柔软。

  他朗声说道:「才、性一同!品性高洁,才能自然非凡,才能出众,品性自
高。」

  「非也!」

  坐在他下首的一个世家子弟高声道:「才、性各异!有才未必有德,有德者
未必有才!」

  拿着毛扇的年轻人把毛扇向前一挥,扇尖充满弹性的白毫一阵摇荡:「才能
由何而来?聪明天授,博学自成。《易经》云:'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才、
性名称虽异,无非顺应天道而已。无德之才,何以称才!」

  「非也。」

  另有人道:「才、性相合!人先天受气不一,秉赋天性各异,所以有贤愚善
恶之别。虽然有才未必有德,有德未必有才,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万石所谓君
子自强不息,正是君子修德,乃使才性相合。」

  持扇的年轻人接口道:「人道即天道,逆天而行事,有才而无德,于世人无
善,其才不足以称才。是以才、性一同!二程宗扬看了看旁边的萧遥逸,萧遥逸
朝他翻了个白眼:」谢饭桶又在大放厥辞了。「

  「谢家的?」

  「谢万石。」

  萧遥逸气哼哼道:「艺哥的从弟。要不是看在艺哥的面子上,我早就打扁他
的嘴了。」

  「他拿什么东西?」

  「玉柄尘尾。那是用大鹿的尾巴编成,本来是领兵作战用的。这帮饭桶说什
么——毫际起风流,清谈时也拿来乱用。」

  萧遥逸不屑地说道:「这帮家伙清谈成性,不管什么场合都要清谈一番。瞧
着吧,后面还有的说呢。」

  「才、性相离!」

  又有人道:「才能虽自天授,不学不足以成才。品性虽自己天成,不琢不足
以成德。《诗》云,'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曾子每日三省其身,为友为学。

  若才性一同,何云三省?故才、性相离!「

  谢万石还要再辩,上首那个云家的中年人朗笑道:「诸君言辞犀利,新意迭
出,让人欲罢不能。今日小女自海外归来,带回几件有趣的东西,不如拿来给诸
君助兴。」

  他起身拍了拍手,堂侧琴瑟乐声传来,接着几名仆役用漆盘抬上两株五尺多
高的珊瑚树。

  绵延两千多公里的珊瑚礁程宗扬曾见过,自然不会把珊瑚当成了不起的宝贝。

  可这两株珊瑚树颜色赤红,表面布满细小的金星,被阳光一照,通体宝光流
动,连程宗扬也不禁称奇。

  秦桧悄悄递来一张纸,上面按席次写着各人的家世名姓。程宗扬暗赞这家伙
办事有一手,短短时间就打听清楚。

  云家的席位写着云栖峰的名字,旁边注明是云家老五,也是唯一一个有官职
在身的云家人。他这会儿正和众人一边观赏远洋异宝,一边满面春风地说笑。

  众人交谈虽然被他打断,但云栖峰插话的时机恰到好处,众人都尽抒己见,
又没有谁落在下风,若有些许不尽兴,也因眼前的珊瑚宝树而抛到了九霄云外。

  云栖峰又特地送了谢万石一颗大珠,谢万石虽然没有在席间一逞辩才,也大
为高兴。

  谈笑间婢女送来酒菜,几名舞姬在堂中轻歌曼舞,为客人助兴;仆役们川流
不息来到堂中,将船队带回的贵重宝物陈列席间,供客人观赏。

  程宗扬对那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随便看了几眼就在琢磨如何趁云大小姐
还没来,赶快找借口离开。

  云栖峰离开席位,举觞逐席劝酒。他交游广阔,又有官职在身,众人多多少
少都给他点面子,连一直不苟言笑的王处仲也举觞略一沾唇。

  程宗扬冷眼旁观。这些世家子弟都是纨裤居多,每人身边都围着一群侍女,
为他们递酒献肴。最夸张的还是石超,他身边的侍女足足有十六个之多,连酒都
要人喂,难怪会长成大胖子。

  云栖峰向萧遥逸敬过酒,然后举觞道:「程兄,请。」

  说着一笑,举觞一饮而尽。

  程宗扬心头雪亮,自己与云苍峰交往甚密,但到建康之后一直没有至云家登
门拜访。想来是云家当家的六爷还没有对双方的关系做出最后的决定,不过自己
的身份在云家已经不是秘密。

  「多谢五爷。」

  程宗扬徐徐饮干,放下酒觞。

  石超正在说曲水流觞的雅事,云栖峰过来也举觞与他对饮一杯。众人兴致渐
渐高涨,席间胱筹交错;萧遥逸来者不拒,喝得又痛快,让张少煌连连鼓掌。

  萧遥逸倚在一个侍女身上,低声道:「怎么样?」

  程宗扬笑道:「这酒比起当日的画舫,似乎淡了点。」

  「哼哼,你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芝娘那里的花雕怎么比得了云家佳酿。」

  萧遥逸道:「一会儿别人敬酒,你不想喝就不喝。但石超敬的,一定要喝。」

  程宗扬笑道:「他面子那么大?」

  萧遥逸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果然,过了一会儿,石超开始劝酒。他本来是客人,但众人你来我往,也不
分那么多。

  谢万石已经喝得差不多,依他的身份,石超的敬酒他喝了是给石超面子,不
喝也无所谓。但石超晃着胖大的身体过来,一挥手,旁边一个美貌侍女捧酒举过
头顶,谢万石苦笑着拿起来喝完。

  萧遥逸装作半醉的样子,歪在一个侍女膝上,衣袖垂在紫檀木榻上,靠近程
宗扬冷笑道:「好戏来了。」

  石超敬过谢万石,又去给王处仲敬酒。王处仲面无表情,那侍女献上酒,他
连看都不看,冷冷道:「本侯酒已尽兴。免了。」

  跪在地上的侍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举着酒觞低声道:「请驸马。」

  一连三请,王处仲都不肯饮。石超手一摆,一名护卫上来,将那名侍女拖下
去,又换了一名侍女敬酒。

  程宗扬看得纳闷:「这是做什么呢?」

  萧遥逸冷笑道:「金谷石家的规矩,客人不饮,就杀劝酒的侍女。」

  程宗扬一惊,抬眼朝堂上看去。另一名侍女二请之后,王处仲仍是丝毫不加
理睬。眼看又要换人,谢万石在对面看不过去,醉醺醺道:「王驸马,不如便饮
了吧。」

  王处仲不动声色,淡淡道:「他杀自家人,干你何事?」

  谢万石碰了一鼻子灰,这边石超更是下不了台,一挥手让护卫把那名劝酒的
侍女又拖了下去。石超眼睛转了转,指着一名侍女道:「你来。」

  那侍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是石超身边侍女中最美的一个,生得雪肤花貌,
惹人怜爱。被石超点中,她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走到王处仲席前,跪下来捧起
酒觞,小声道:「请驸马……」

  这杯酒再劝不下去,这个美丽的小侍女免不了又要身首异处。可王处仲仍然
铁石心肠,既不把石超放在眼里,更不把这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放在眼里。

  程宗扬吸了口凉气:「这姓王的心肠够硬啊。」

  萧遥逸低声道:「当日公主下嫁,把宫里规矩带到王家。这位驸马入厕时看
见漆盘里盛着干枣,不知道是塞鼻的,随手拿来吃了,还把洗手的清水也喝了,
引得公主的侍女在背后说笑——你猜他后来如何?」

  萧遥逸冷笑道:「后来,王驸马去外地做太守,正遇上叛匪作乱,城池危在
旦夕。驸马爷一声令下,把公主的侍女尽数赏赐给军士,一个不留,又亲自登城
作战,大胜叛军。」

  「这么做,晋帝会饶得了他?」

  「打了胜仗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传到建康,朝中重臣都称他临危不乱,是
大将之才,还因功被封为汉安侯。」

  萧遥逸鄙夷地说道:「石超这笨蛋,这回可要丢脸了。」

  那名小侍女已经三请,王处仲仍然不理不睬。这会儿宴席已经冷落下来,众
人都看着王处仲和石超。王处仲神情泰然,只怕石超的十六名侍女杀完,他也未
必会动一动眉毛。

  这会儿石超连个下台的台阶都没有。王处仲家世显赫,本身又是汉安侯兼驸
马,他不肯饮,谁都没办法。谢万石已经碰壁,其他宾客身份都不及谢家,更不
好劝说。云栖峰身为主人,一时间也找不到解劝的说词,席间一时尴尬万分。

  石超一跺脚,吩咐旁边的护卫:「把她拖下去!」

  程宗扬朝秦吴二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向云栖峰施了一礼:「今日贵府盛
宴,在下冒昧赴会,有幸见到诸位名门高士,令在下大开眼界。」

  这会儿席间气氛尴尬,有人出面,云栖峰求之不得。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离席挽住程宗扬的手,笑道:「这位是盘江程氏的少主,一
向在南方。我们云氏这点东西比起程家的珍藏可差得太远了。」

  一个少年笑道:「可是与小侯爷夜饮秦淮的程公子?」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的形象往后只怕就要和萧遥逸的荒唐
划上等号了。

  萧遥逸甩开扇子,大刺刺道:「桓老三,程兄的酒品可比你强多了。」

  程宗扬咳了一声,堆起笑脸:「难得今日群贤毕集,在下有件小东西,请诸
位一观。」

  云栖峰在他手上按了按,回到席间。

  秦桧走到席间,从袖中取出一根弯剑式样的物品捧在手上。那物品通体光滑
莹白,长及两尺,呈现细圆的锥形;锥身略带弧线,前狭后粗,只在末端装着一
个精巧的护手。

  接着秦桧拿出一柄宽刃短剑,「叮」的击在锥上。那细锥绞丝未动,精铁制
成的剑刃却迸出一个缺口。然后他提起尖锥,朝短剑上一刺,看似无锋的锥尖却
锐利无比,轻易将短剑斩成两段。

  王处仲眼角微微一跳:「龙牙锥?」

  程宗扬微笑道:「侯爷果然识货。」

  在南荒杀死的那条巨龙体格太过巨大,龙牙有一人多高,又结实得要命,程
宗扬用珊瑚匕首切了一个时辰,才在上面划了道细痕,不留心还看不出来。

  这东西让他伤透脑筋,谁都不可能背着一人多高的龙牙当兵刃,最后云苍峰
要走两枝龙牙,准备装在舰首作为冲撞的武器。

  好在巨龙靠近咽喉的部位还有一对新长不久的小齿,齿形细长,连打磨都不
用,装上护手便是一对天然的利锥。

  谢万石那样的文人雅士倒也罢了,张之煌一看到这枝龙牙锥,眼都直了,衣
袖碰翻席上的酒觞,酒液淌了满袖也顾不上擦,叫道:「程兄!这枝龙牙锥我买
了!价钱你随便说!」

  石超同样看得心动,但张侯爷已经先开口,只好咽了口唾沫。

  桓家那个少年也性喜射猎,闻言道:「张侯爷,你不是看中我那匹绝羽马了
吗?这龙牙锥你让给我,绝羽我立刻送到府上!」

  张之煌拂袖道:「绝羽你留着吧。这枝龙牙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

  秦桧将斩断的短剑往空中一抛,单手作势,龙牙锥如刺软革,将两截断剑并
排穿在锥上。这一手亮出来,众人目光越发炽热,桓家少年叫道:「程兄,这龙
牙锥你开个……」

  他还没说完,萧遥逸就叫道:「我出三千金铢!」

  程宗扬心道,萧遥逸这边鼓敲得真不错,一口就把价钱抬到三千金铢这个吓
人的高价,既显得这件异宝奇珍难得,又是在座世家子弟能承担的范围内。

  云栖峰也抚掌夸赞道:「程公子身边竟然带着这等至宝!云某这些小玩意与
这龙牙锥一比,直如砂砾弃瓦。」

  张之煌叫道:「程兄尽管开出价钱!我绝不还价!别说三千,就是五千我也
要了!」

  萧遥逸一拍案:「五千就五千。」

  桓家少年道:「五千!再加一匹马!」

  一个声音冷冷道:「不管他们出多少,我都加一千金铢!」

  张之煌怪叫道:「驸马爷,你又不打猎,跟我们抢什么啊!」

  王处仲双眼望天,用鼻孔哼了一声。

  程宗扬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于是笑道:「久闻汉安侯是我大晋不世出的名
将,今日一见,果然豪气干云。在下初来建康,无以为敬,这件护身利器便请侯
爷收下。」

  王处仲冷冷道:「索价几何?我明日让人送到府上。」

  「分文不敢取。」

  说着程宗扬从那小侍女手上拿起酒觞,捧到王处仲面前,一边拿过自己的酒
觞:「借石兄的酒,程某只请与侯爷对饮一杯。」

  王处仲冷漠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举觞与程宗扬一碰,一口喝干,
「谢了。」

  程宗扬把酒觞放回侍女手中,那侍女感激地看他一眼,起身退到一边。程宗
扬拉住石超:「石少主,我敬你一杯。」

  石超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连忙与他对饮一杯,小声道:「程兄,以后
你的事就是我石超的事!」

  云栖峰见机道:「恭喜驸马爷得此至宝,在沙场必定如虎添翼,来,在下再
敬驸马爷一杯。」

  两人一唱一和,把一场尴尬化为无形,席间又重新热闹起来。

  程宗扬回到席上,萧遥逸低笑道:「程兄惜花怜香也是大手笔。啧啧,那龙
牙锥你可真舍得。」

  程宗扬低声道:「龙牙锥是一对,还有一枝长一些的,一会儿送到你车上。

  怎么样?够意思吧?有没有感动得想以身相许?「

  萧遥逸扮出羞色:「原来你是看中人家的姿色,才跟人家亲近。」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可是喝了一肚子酒,你再说,我吐你一脸。」

  「程兄知道梁山伯和祝英台吧?」

  萧遥逸嘿嘿笑道:「程兄可知道,自从梁山伯知道祝英台是女儿身,就不再
喜欢她了。」

  「只有你这种变态才编得出来吧!」

  程宗扬推开萧遥逸,到张之煌席前递了杯酒。

  张之煌一脸沮丧地长吁短叹:「程兄,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我打猎的鹰犬
不如小侯爷,马匹不如桓家老三,好不容易遇到件难得的利器,你连机会都不给
我。本侯这杯酒怎么喝得下去?」

  「龙筋做成的弓怎么样?」

  张之煌一口呛住,眼睛瞪得老大。

  程宗扬歉然道:「可惜没有石少主弹弓那么华丽,也值不了几个钱……」

  张之煌一口酒咳在胸前,侍女连忙用巾帕抹拭。张之煌理也不理,一把按住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可别让萧哥儿听到了。多少钱,我买了!」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本来这杯酒就够了,可侯爷咳出来一半……再罚一杯
吧。」

  「那怎么行!」

  张之煌一把推开他,怒道:「我把这一瓮都给喝了!剩一滴我就从楼上跳下
去!」

  云栖峰远远朝程宗扬举觞,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喧宾夺主不悦。

  这边石超又拉住他:「程兄,小弟敬你一杯。」

  奉酒的侍女还是刚才那个,她把酒觞举到头顶,柔声道:「请公子满饮。」

  程宗扬笑道:「我要不饮,你是不是也把她杀了?」

  「那怎么会!」

  石超脸上肥肉挤成一团,挤眉弄眼地说道:「程兄是不是看中雁儿了?程兄
喝完这杯,我就让她跟你走。这雁儿我可是连碰都没碰过她一根指头。程兄要不
信,一会儿散了宴,到车上给雁儿开苞验货,她要不落红,我赔你十个绝色!」

  同样是直爽,萧遥逸直爽得可爱,这石超就直爽得粗鄙了。眼看雁儿羞得满
面通红,程宗扬拿起酒觞:「免了吧。活人又不是大白菜,这么送来送去的。」

  石超挤着眼笑道:「程兄一个侍女都没带,莫非是……嘿嘿,要不小弟再送
程兄两个标致的娈童!」

  程宗扬一阵恶寒:「你自己留着吧!」

  刚才程宗扬出手不凡,用一枝龙牙锥替自己解了围,这分人情可不小。又见
他和萧遥逸、张侯爷、云家都关系菲浅,石超心里既感激又有意结纳,连忙道:
「雁儿,还不见过新主人?」

  那侍女又羞又喜,俯身道:「奴婢见过主人。」

  程宗扬看着那侍女的羞态,也有几分心动。小紫既然没指望,有个听话的小
丫鬓也不错……石胖子家大业大,一个侍女也不放在眼里,况且落在他手上还真
不如给了自己。于是不再客气,带了雁儿回到席上。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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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闭月

  与诸人又喝了几杯,程宗扬离席出来透透风。秦桧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吴
三桂正在门外,这时上前道:「已经和石家的护卫说了,让他们先不要动手。在
下按照公子的吩咐,留了张名刺。」

  程宗扬点了点头。用杀人来敬酒,这些人也真做得出来。无论是石家还是王
处仲都一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样子。谢万石等人空自把德性说得嘴响,也没有
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才出面解围。

  王处仲的事程宗扬听着耳熟,但想不起是谁。不过既然是领过兵的,对武器
兵刃总是留心的多,一试之下果然投其所好。他刚才让秦桧在席间献锥,已经先
一步让吴三桂去阻拦石超的护卫。这会儿自己帮了石超一个大忙,让他饶了那两
个敬酒的侍女,这点面子总会给的。

  程宗扬左右张望,秦桧在旁立即道:「那边围着锦幛的就是溷厕。」

  程宗扬笑道:「会之,你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明白。」

  秦桧垂手道:「这点察颜观色的本事,我们做手下的总要有几分。」

  海蜃楼外靠近院墙的位置,一片紫色的锦幛重重叠叠围着,便是供宾客使用
的厕所。云家人细心,把入口设在远离海蜃楼的另一侧,免得冲撞客人。

  程宗扬绕过锦幛,正在找厕所入口,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谢家、桓家、袁家,还有张侯爷和小侯爷。」

  接着一个带着金玉般清音的女声冷冷道:「一群酒囊饭袋!」

  刚才说话的婢妇道:「大小姐,五爷说,你只要去打个照面就成。再过一会
儿,那些人喝醉就不好来了。」

  程宗扬一肚子的酒都变成冷汗流了出来。自己一路小心翼翼带着秦、吴二人,
偏偏上个厕所就撞上这位云家大小姐。虽然自己也是客人,但这位大小姐似乎对
这边的客人没什么好感。说不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时狭路相逢,顺手给自
己来个手起刀落,那就冤枉了。

  逃进厕所也许是个好主意,可这云家的厕所也太华丽了,只看到锦幛重重,
硬是找不到入口。程宗扬急中生智,那锦幛是软的,不好借力,干脆攀住院墙,
一个虎跃跳了过去。

  「谁!」

  不等程宗扬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够快,云丹琉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程宗扬低
着头,施出踏雪无痕的轻功,贴着院墙一溜疾跑,钻进一个月洞门里,再腾身跃
出丈许,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同时挥袖拂去足印。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俐落,如果让殇侯看到肯定赞他修为大有精进。但程宗扬
还嫌离得不够远,瞧着旁边一个院子大门紧锁,立即纵身越过院墙,一溜烟钻到
院中一幢小楼里,藏好身形。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心里怦怦直跳。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吓成这样,小紫知
道肯定笑死。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外面动静,程宗扬才松了口气。这里离海蜃楼已经隔了两
个院子,危险程度大大降低。云丹琉这会儿是去楼中会客,程宗扬打定主意就在
这里躲半个时辰,等她走了再回去。

  刚才被吓了一跳,此时心神一松,尿意更显急迫。程宗扬进来时留心看过,
这个院子虽然干净,但大门紧锁像是没人住。楼前种着一池花草、几竿修竹,幽
静雅致。

  程宗扬不敢离开小楼,索性就在楼门口拉开裤子,对着楼前的花池痛痛快快
地方便起来。

  大概是那些酒都吓了出来,这泡尿分外长,程宗扬一边尿一边左右打量这座
小楼。

  院中像是时常有人打扫,青砖铺成的地上片尘不染。门内两侧各摆着一只一
人多高的大花瓶,白瓷的瓶身上绘着踏雪寻梅。画中一个少女穿着大红的氅衣,
纤手攀着一枝红梅正在轻嗅。

  在她旁边,一张雪白的面孔掩在毛茸茸的狐裘中,春水般的美眸怯生生看着
自己。

  程宗扬一手提着裤子,正「哗哗」地尿得痛快。忽然间浑身打了个寒颤,猛
地回过头。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卓云君打了个冷颤,咳嗽着醒来。

  那妇人站在她面前,虽然脸上涂着厚粉,仍能看出她脸色不善,阴沉得仿佛
要下起暴雨。

  这几日卓云君在她手下吃了无数苦头,看到她的神情心下先自怯了,禁不住
身子微微发抖。

  那妇人沙哑着喉咙道:「想死?」

  说着她抬脚踩住卓云君的手指,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想死?」

  那妇人穿着一双木屐,屐齿踩在卓云君修长的玉指上,用力一拧。

  十指连心,卓云君身体一颤,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接着发出一声凄叫;叫
声透过门窗被外面厚厚的被褥吸收,在外面听来就和小猫的哀鸣差不多。手指的
骨骼仿佛寸寸碎裂,与血肉碎成一团,痛得卓云君浑身都渗出冷汗。

  凄叫声中,妇人骂道:「不要脸的臭娼妇!这么便宜就想死?」

  卓云君只觉手指在她屐齿下格格作响,正一根根在她脚下断裂。她本身是用
剑的高手,对手指分外关心;剧痛和恐惧潮水般涌上心头,卓云君不由失声道:
「求你不要踩了!不要踩了!」

  「哟,道姑奶奶在讨饶呢。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那妇人嘲讽着,脚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用力一拧。卓云君手指仿佛尽数碎
裂,破碎的指骨刺进血肉。卓云君呼吸一窒,瞳孔放大,正痛得要昏迷过去,那
妇人木屐忽然一松,接着又再次用力。

  卓云君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尖叫,身子像触电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妇人似乎摸准了她的感受,每次她接近昏厥的时候都略微放松,等她喘过
气,再加倍用力,使她始终处于能忍受的剧痛之中。

  卓云君散乱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上。她用了不知多久时
间才终于挣开腕上的麻绳。卓云君本来想趁机逃走,可她脚上的麻绳打了两个死
结,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解开。

  心灰意冷下,卓云君在麻绳系在桌子下面打了个结,采取自缢的方式来脱离
这种绝望的境地。可她伏在地上,身体并没有悬空,自缢的过程分外漫长,刚昏
迷过去就被人救起。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卓云君心防已破,剧痛下更是风度尽失。她双手被木屐踩
住,痛得凄声惨叫,一边哀求讨饶。

  「浪蹄子!你不是想死吗?」

  那妇人恶狠狠说着,拿起麻绳绕在卓云君昂起的颈上,用力一绞。

  卓云君正尖声惨叫,被麻绳一勒,顿时呼吸断绝,惨叫声噎在喉中。粗糙的
麻绳在颈中磨擦着绞紧,仿佛将生命一点一点挤出体外。

  卓云君双手仍被木屐踩住,玉颈昂起,强烈的窒息感使她眼睛充血,被勒得
凸起,肺部像要爆炸一样剧痛,身体每一丝肌肉都在痉挛。她神智变得恍惚,瞳
孔因为死亡的逼近,一点点扩大。

  卓云君曾经尝试过自尽,但当死亡真来临的一刻,她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恐
惧。她拼命伸长颈子,竭尽全力呼吸着,此刻只要能吸进一丝空气,她愿意用自
己的一切来换,只要能够活下去、摆脱死亡的痛楚。

  忽然,麻绳一松,空气涌入火辣辣的肺中。卓云君颤抖着,已经模糊的视野
渐渐变得清晰。

  「死娼妇!还想不想死!」

  那妇人一声厉喝,使卓云君打了个咚嗦。她无力地摇了摇头,脸上曾经的高
傲和英气荡然无存,就像一个陷入绝境的平常女人一样崩溃了。

  那妇人骂道:「老娘好心好意养着你,竟然想死?己她一手挽着麻绳,一手
抓住卓云君的头发,把她面孔按在沾满饭粒的地上,吵哑着声音威胁道:」舔干
净!「

  卓云君颤抖片刻,然后张开嘴,用苍白的唇舌含住那些已经泼出来一整天的
饭粒。

  如果可能,她宁肯自绝心脉,也不愿在这地狱般的黑暗多活一刻,但自己甚
至连死亡的自由也没有。绞颈的痛楚摧毁了她的意志,既然连死亡都是无法企及
的奢望,骄傲如卓云君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卓云君屈辱地含住饭粒,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那妇人木屐一紧,卓云君惨叫声中,脖颈又被麻绳勒住。刚才可怕的经历使
卓云君刻骨难忘,不等麻绳勒紧,她就拼命摇头,然后俯身一口一口把饭粒舔干
净。

  「贱货!老娘好言好语你当成耳边风,非要挨打才听话!」

  那妇人抄起门闩朝卓云君一通痛打,最后把麻绳往她脸上一丢:「你想死就
接着死!吊死了就拖出去喂狗!」

  卓云君脸色灰白,双手一阵一阵痉挛,身体不住咚嗦。她散乱的目光掠过地
上的麻绳,就像看到一条毒蛇一样,露出无比的惧意。

  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花瓶旁一个裹着狐裘的小美人儿。现在正值八月,天
气刚刚开始转凉,她却穿着厚厚的狐裘,一张精致的小脸白得仿佛透明,眉毛弯
弯的,纤秀如画。难怪自己刚才把她当成瓶上画的美女。

  程宗扬脱口道:「你是谁?」

  那少女粉颊微红,细声道:「你……是谁?」

  程宗扬原以为这里没人,又怕撞上云丹琉,才大模大样站在楼门口方便。谁
知道会被这个精致如画的小美人儿碰个正着。这会儿自己刚尿了一半,想收也收
不住,索性厚起脸皮,哗哗尿完再说。

  少女晕生双颊,鼓足勇气道:「那是我的兰花……」

  程宗扬厚着脸皮移了移位置,避开那些兰花。

  那少女像是快哭了一样小声道:「那是我的竹子……」

  「……施了肥才长得更旺啊。」

  程宗扬开始有点佩服自己,脸皮竟然这么厚,在别人家门口随地小便,被女
主人撞上还能脸不红心不跳。

  「咦?谁挖的小沟?还放着几个小泥人?」

  「……那是竹林诸贤和曲水流觞。」

  竹林诸贤是魏晋风流的开山人物,曲水流觞刚才程宗扬在席间听了不少。晋
国文人聚会时,常在溪旁席地而坐,将盛了酒的羽觞放在水中顺流而下。羽觞在
谁面前打转或者停下,谁就举觞畅饮、即兴赋诗,是一等一的风流雅事。

  那几竿翠竹间被人细心地挖出一条小溪,溪旁坐着竹林诸贤的小泥人,溪里
还有一个小小的带耳羽觞。这会儿羽觞也浮了起来,但怎么浮起来的,就不必再
说了。

  程宗扬狠狠打了个尿颤,一身畅快地提上裤子,这才转过身,脸不红气不喘
地说道:「在下姓萧,萧遥逸。萧某去也。」

  程宗扬回身就跑,便听到云丹琉的声音:「门怎么锁了?还不打开!」

  程宗扬立刻窜了回来,他也不敢开口,双手合十朝那少女拜了几拜,就一头
钻进楼里。

  「大小姐,瑶小姐这些日子正发寒。老爷吩咐过不让人来打扰。连汤饭都是
递进去的。」

  「我两年才回来一趟,就不能见见姑姑吗?」

  仆妇道:「只需过了这几日,瑶小姐每日就能见半个时辰的客。院门的钥匙
在老爷手里,大小姐就是要进,我们也打不开。再说,瑶小姐的身子大小姐也知
道,每月发寒的几日,我们这些下人都提着心,只怕吹口气就化了的。」

  程宗扬躲进楼内,才发现这座小楼窗户都是封死的,云丹琉不进来便罢,一
旦闯进来就是瓮中捉鳖,一逮一个准。

  穿着狐裘的瑶小姐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外面的交谈。不知为何,程宗扬看着
她的背影,心头泛起一丝凄清的落寞感。

  云丹琉终于还是没有硬闯,她在外面说道:「姑姑,丹琉给你带了些东西,
让她们给你递进去。过几日姑姑身体大好,丹琉再来看你。」

  程宗扬松了口气,云丹琉明明要到前面见客,不知道怎么又绕到这里。被那
个丫头片子吓了两次,腿都有点不好使。程宗扬索性坐在扶手上滑下来,然后小
心翼翼绕开那位瑶小姐,陪笑道:「打扰了,萧某……」

  瑶小姐慢慢抬起脸:「我才没有那么弱……刚才我就没有昏倒……」

  她秀美的面孔半掩在雪白的狐毛间,眉眼间寂寞的神情让程宗扬心头一空,
升起一丝怜意。

  瑶小姐低声道:「你帮我拿来,好不好?」

  「唔?」

  程宗扬扭过头,才发现院门一角有个活动的门板,一只细心打理过的包裹放
在门边。

  「这是什么?」

  程宗扬一泡尿毁了人家的竹林诸贤和曲水流觞,让萧遥逸背黑锅事小,就这
么拍拍屁股走人实在说不过去。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包裹取过来,帮那个瑶小姐
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

  看不出云丹琉还颇为细心,每件东西都用小木盒装着,淡黄的木盒是用上好
的檀香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里面装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贝壳、海星、小
珊瑚之类的物品。

  「这是鹦鹉螺。」

  程宗扬道:「装上杯耳能做成漂亮的小酒杯。」

  「这个呢?是琥珀吗?」

  程宗扬拿起那个透明的物体,有点不确定地说:「是海底的琥珀吧。」

  「我看书上说,琥珀是虎睛沉到地下变成的。海里也有老虎吗?」

  程宗扬笑道:「琥珀是滴下来的树脂变成的,有些里面还有小虫子。用力磨
擦,能闻到松脂的香气。」

  那少女悠悠叹了口气:「那些小虫子好可怜……」

  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院里,也像极了囚在琥珀中的虫子。程宗扬打开一只狭长
的木盒,里面是一根白色的物体,看起来和他的龙牙锥有点像,不过更长一些,
质地轻而柔软。

  「这是什么?」

  程宗扬试着弯了弯,那根物体极富弹性,弯成圆形也能轻易弹直,手感有点
塑胶的感觉。自然界里像这样天然的弹性物体并不多见,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忽
然道:「鲸须!嘿,这条鲸须快有三尺了吧,他们居然猎了这么大一条鲸!」

  「是海里大鱼的胡子吗?」

  程宗扬费了半天工夫,给她讲了鲸的样子和习性。那少女听得悠然神往,轻
叹道:「不知我何时才能见到那样大的鲸。」

  程宗扬越来越感受到她的寂寞,自己那会儿的举止不只是唐突,把人家精心
布置的曲水流觞毁了,简直粗鲁到令人发指,这个瑶小姐却没有生气,也许很久
都没有外人来过与她说话了,此时对着一个陌生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程宗扬说完鲸须,又打开另外一只木盒。那木盒四四方方,里面装着一块琥
珀色的不规则物体,体积约拳头大小,像一块脏兮兮的泥土,貌不惊人。

  程宗扬把它拿起来惦了惦,大概有一斤多重,瞧不出是什么东西。看着瑶小
姐殷切的眼神,程宗扬遗憾地想:祁远这会儿要在,肯定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他放下那块东西,随手摸了摸鼻子,忽然闻到手指上一股异香。程宗扬心里
一动,从衣下的背包中拿出火摺用力摇亮。

  那东西燃点极低,火苗刚递过去,便腾起一层细微的蓝色火焰,一股浓郁的
异香随即飘散开来,将整座小楼都染得香气扑鼻。

  「龙涎香!」

  程宗扬终于敢断定,这就是来自海洋深处的龙涎香。

  云丹琉对这个瑶小姐还真好,这么大一块龙涎香,大概要价值几倍重量的黄
金才能换到。

  「真的好香……」

  瑶小姐轻轻说了一句,然后软绵绵倒了下去。

  程宗扬连忙扔下龙涎香,一把扶住她。瑶小姐脸色雪白,口鼻间只有一缕游
丝般微弱的气息。

  程宗扬试了试她的额头,手掌仿佛摸在雪上一样,一片冰凉。

               第七章调教

  程宗扬回到住处,把马鞭丢给秦桧,风风火火闯进后院。

  这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小紫没有在房间待着。程宗扬找了半天,才在
假山后面找到她。

  那丫头正在午睡,她倒会找地方,假山后的树荫下有一块青石,她便躺在上
面,一双木屐也放在石旁。

  小紫身上盖着一片芭蕉叶,一条雪嫩的手臂伸出来,指上戴着紫色的水晶戒
指。翠绿的蕉叶和白玉般的肌肤交相辉映,让人怦然心动。

  对谁心动都好说,对小紫心动那是找死。程宗扬粗着嗓子叫道:「死丫头!

  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

  小紫闭着眼睛,口齿间带着浓浓的睡意,软腻地说道:「程头儿,你好烦哦
……」

  小紫翻了个身,一条雪白的小腿从蕉叶下露出,微微蜷起。程宗扬抓住她的
光洁小腿,用力摸了两把——先占点便宜再说。

  「死丫头,快起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人家要睡觉……」

  「睡个屁啊。我还不知道你是属夜猫子的,一天睡一个时辰就够了。你知道
我去见……」

  「不就是孟非卿吗?我才不愿意见他呢。」

  「咦,你还真明白。他可是你老爸最铁杆的手下,一会儿见面,说不定会封
个大大红包给你。你难道不想要?」

  小紫像是没有听见,她细声呻吟道:「程头儿,你摸得人家好舒服……人家
屁股也想让你摸摸呢……」

  程宗扬收回手,冷笑道:「以为我傻啊!上次你让我摸,结果扎了我一手的
刺,这会儿又来玩这一手!」

  「胆小鬼!」

  小紫掀开蕉叶,露出雪嫩的圆臀朝他摇了摇,然后飞快地跳到一旁披好衣服。

  程宗扬一阵眼晕,还没看清,那死丫头已经穿戴整齐,让他只剩扼腕的份。

  小紫吐了吐舌头,笑道:「程头儿,我去玩那个道姑,你要不要看?」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吗?」

  程宗扬板着脸道:「最后问你一遍,孟非卿你见不见!」

  「不去!」

  木屐声格格传来,每一声都仿佛踩在心头,带来火烙般的恐惧。

  灯光一闪,映出地上那条未曾动过的麻绳。那妇人冷笑道:「怎么不死了?

  这娼窠里出个烈女那该多光彩!「

  卓云君努力想维持自己的尊严,但触到那妇人的目光,身体顿时一阵战栗。

  那妇人把油灯放在一旁,拿起麻绳:「贱娼!你不死,老娘帮你死。」

  卓云君仅剩的傲骨都化为惧意,连忙摇了摇头。

  那妇人拎起麻绳,放在卓云君面前,冷笑道:「你可想清楚了。老娘这里不
养闲人,你要不愿意做活,还是早些死了干净!」

  卓云君苍白地嘴唇紧紧抿着,良久才颤声道:「我可以卖艺。四个银铢,我
唱曲能挣……」

  不等她说完,那妇人就把麻绳勒到她颈中。这次那妇人下手极狠,麻绳绞住
脖颈竭力收紧,分明是想生生勒死她。

  卓云君伏在地上,脖颈被勒得伸长。她双手紧紧抓住麻绳拼命挣扎,那妇人
力气不过寻常,可自己却怎么也挣不开。

  卓云君张开嘴,舌头吐出,却怎么也吸不进一丝空气。她虽然睁着眼睛,却
看不到任何物体,眼前一片片冒出金星,耳中嗡嗡作响,嘴唇发紫。

  挣扎中,卓云君破碎的道袍松开,一团肥白的乳房裸露出来。她虽然吸不进
一丝空气,胸口却拼命起伏,那丰挺的雪乳在胸前一抖一抖,颤个不停。

  忽然,卓云君身体一松,一股液体从身下涌出,淌得满腿都是。

  那妇人松开麻绳,嘲笑道:「死娼妇!还硬挺吗?」

  卓云君已经彻底崩溃,她伏在地上拼命摇着头,散乱的长发下,毫无血色的
面孔一片灰白,身体抖得仿佛风中的树叶。

  这死丫头扮得可真像,那模样作派,活脱脱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老鸨。

  程宗扬在帘后看着,心里嘀咕道:这才三天时间,卓云君就像换了个人,不
知情的会以为是娼窠里挨过打的妓女,哪里还有半分英姿勃发、绝世高人的风采?

  不过,那奶子真够诱人的……

  卓云君此时风度全无,刚才被那妇人勒得失禁,甚至也顾不上羞愧,就像一
个脆弱的女子一样伏在地上不住啼哭。

  她一团美乳滑落出来,雪团般在地上微微颤抖。那妇人伸出脚,用屐齿踩住
她殷红的乳尖。卓云君如受电击,失声惨叫。

  那妇人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得抬起头,然后拿起一只水瓢对着她华美的面
孔倾倒下去。

  冰冷的井水溅在卓云君脸上,顺着她修长的玉颈流淌,溅得满身都是。那妇
人嘲讽道:「瞧你这身破烂衣服,身上又是土又是尿的,还不快洗洗!」

  那妇人木屐松开,卓云君吃痛地抚住乳尖,接着臀上挨了一脚,只好撑起身
体,朝桌旁的水桶爬去。

  那妇人傲慢地用门闩敲了敲木制的水桶。每次反抗都伴随的痛殴使卓云君意
志尽失,她跪在桶旁,颤抖着解开破烂不堪的道服,露出光洁的玉体。

  小紫的手段自己在鬼王峒就曾经见过,只用了一根细针就把苏荔制得服服贴
贴,这时在卓云君身上故技重施,将这位太乙真宗的教御摆布得如同婴儿。

  卓云君自己并不知道,但小紫动手时,程宗扬在旁边看得清楚。她这次用了
两根细针,加起来还没有当初钉在苏荔身上的一半大,分别刺在卓云君的颈后和
脊中,连针尾也一并按进肌肤,从外面看不到丝毫痕迹。

  卓云君年纪已经不轻,但修道者最重养生,看上去如同三十许人。她肩宽腿
长,腰身细圆,肌肤白腻丰腴,光滑胜雪,别有一番熟艳的风情。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她,笑道:「道姑,这身子腰是腰,腿是腿,就跟画儿似
的。」

  说着她用门闩顶了顶卓云君的乳房,「奶过孩子没有?」

  被门闩一触,卓云君就禁不住身子发颤。她忍气吞声地说道:「没有。」

  小紫还要戏弄,程宗扬在外面低咳一声。她哼了一声,放下门闩,哑着嗓子
骂道:「臭娼妇!还不快把身子洗净!」

  卓云君垂下头,撩起清水,在桶旁一点一点洗去身上的污渍。

  小紫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道姑,你既然不
想死,便好生做个娼妇。」

  卓云君脸色苍白地抬起头,颤声道:「不,我不……」

  那妇人沉下脸,拿起门闩重重打在卓云君腰间。卓云君惨叫一声,合身扑倒
在地。黑暗中,那具白腻的肉体痛楚地抽动着。

  那妇人一连打了十几下,卓云君吃痛不住,连声哀叫道:「不要打!不要打
了!好痛……」

  「死丫头,你还真有点手段。」

  程宗扬一脸兴奋地说道:「还不赶快把她叫出来,大爷干完好去办事!」

  「程头儿,你好急色哦。」

  小紫带上房门,把卓云君的哭泣声关在房内。

  「她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程宗扬道:「算你赢了。嘿嘿,这贱货上了床,一看是我不知道会不会羞死。」

  小紫皱了皱鼻子:「她这会儿都吓破胆了,就是上了床也和死鱼一样,有什
么好玩的?我原来以为她能撑到第五天呢,谁知道她这么不顶用。」

  今天程宗扬过得很郁闷。那个瑶小姐说着说着突然昏迷过去,让自己手忙脚
乱,好不容易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把她放在卧室的榻上,自己溜回去赴宴,连
和自己新得的那小侍女调情的心思都没有,匆匆散了席就和萧遥逸一道离开。

  说起来之所以瑶小姐会昏迷是因为自己跟她说话的时间太久;之所以说话的
时间太久,是因为自己毁了人家的曲水流觞;之所以毁了人家的流水曲觞,是因
为自己撒了泡尿,之所以撒了泡尿,是因为在躲避云丹琉;之所以躲避云丹琉,
是因为自己在江口被云丹琉劈过一刀,都跳到水里还没能躲开;之所以没能躲开,
是因为自己受过伤;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卓云君拍了自己一掌,差点儿连命都让
她拍没了;之所以被她拍一掌,是因为她觊觎自己的九阳神功口诀!自己堂堂一
个大男人,被一个丫头片子逼得狼狈不堪,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贱人!

  幸好老天有眼,让她落在自己……和小紫手上。如果不狠狠干她一回,把自
己吃的苦头加倍补偿回来,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太对不起老天了。

  可那死丫头明明已经把卓贱人收拾得服服贴贴,还不肯让自己上,说还没有
调教好,玩起来不尽兴。

  尽兴?只要能干到这个贱人,自己已经够尽兴了,难道还能干出感情来?

  程宗扬恼道:「不让我干,你废什么话啊!难道就让我旁边干看着?」

  小紫笑吟吟道:「好不好看?」

  程宗扬明白过来:「死丫头,又来耍我!」

  他咬牙道:「小心我看得火起,把你的小屁股干成两半!」

  小紫羞答答道:「程头儿,你好粗鲁……」

  说着她依过来,娇声道:「人家最喜欢这样粗鲁的男人了。来啊,谁不干谁
是雪雪。」

  雪雪是萧遥逸送来的狮子狗,这几天小紫有了卓云君这样一个好玩具,没顾
上逗雪雪玩。

  程宗扬板着脸喝斥道:「知不知道我很忙啊?谁和你一样,天天白吃饭!连
个臭女人都摆布不好!」

  小紫呵气如兰地说:「一说到跟人家上床,你就跑,一点都不男人。」

  我都男人一百多次了,结果连你这死丫头的屁股都没摸到。这事儿不能提,
一提就让人肝肠寸断。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端着架子转身离开。

  临走时又想起来,回头板着脸道:「家里新来了几个侍女,这会儿会之正给
她们安排住处。你没事可别去欺负她们。」

  一辆马车停在宅前,赶车的是个陌生汉子,没有看到萧府的人。

  程宗扬上了车,萧遥逸埋怨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趁这会
儿工夫,把那个新收的侍女给用了吧?」

  真上了那就好了,自己这一肚子火气也不至于没地方泄。石胖子人虽然不怎
么样,出手却大方,除了雁儿,把那两个奉酒的侍女也一并送来。左右是要杀的,
不如做个人情。这些姑娘落到他手里算是糟蹋,程宗扬也没客气,一并留了下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哪儿有闲工夫啊,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萧遥逸肃容道:「如此也好,等程兄回来就可以一箭三雕了。」

  说着挤挤眼,「金谷园的侍女都是精心调教过的,保你明天腿都是软的。」

  「少来。」

  程宗扬道:「我正头痛呢。我让会之把那几个侍女都安排到中庭附近,外面
是跟我在一起的几名兄弟,大家进去出来相熟了,说不定还能凑成几对。可惜…

  …「

  程宗扬长叹一声,「狼多肉少啊。」

  萧遥逸纳罕地摇着扇子:「程兄这念头够诡异的。平常人家对这种事都只怕
防得不严密,内宅和外院绝不来往,你倒好,还特意让他们毗邻而居,生怕他们
不勾搭成奸?」

  程宗扬也觉得纳闷:「你这想法才奇怪,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把这那些侍女
都收了,自己左拥右抱,外面却放着十几个精壮的光棍?不怕他们啐你啊?」

  萧遥逸看了他半晌,然后拿扇子指着他叹道:「我这会儿才明白,原来你把
那些下人都当成兄弟。若非我萧遥逸在星月湖混过才知道程兄这分心意,换成张
饭桶、石饭桶他们,还不把后槽牙笑掉。」

  这些贵族世家主仆之间泾渭分明,不过站在程宗扬的角度,别说吴战威和小
魏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就是秦桧和吴三桂,自己也没把他们当成仆人看待。

  萧遥逸啧啧叹道:「程兄果然够义气。不过你既然存了这分心,还有什么头
痛的?把这几个侍女一分不就完了。」

  「开玩笑。」

  程宗扬道:「你也得问问女方愿不愿意吧?」

  萧遥逸愣了半晌,最后颓然道:「你赢了,你说我萧遥逸怎么就瞎了我这双
狗眼,没看出来程兄你是圣人呢?」

  程宗扬苦笑起来。晋国世家大族奴仆成群,谁会去理会一个婢女的心思。但
对自己来说,男女平等、自由恋爱,这些不是那么容易就扔掉的。

  萧遥逸揶揄道:「程圣人,往后小弟可不敢再叫你去喝花酒了,免得坏了你
的道行。」

  「少罗嗦,这个还堵不住你的嘴?」

  萧遥逸立刻闭嘴,双手接过程宗扬递来的龙牙锥。

  「奶奶的,真家伙啊!」

  萧遥逸叫道:「我还以为你蒙人呢!」

  那枝龙牙锥比王处仲的长了少许,萧遥逸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兴奋地恨不
得往自己身上捅一下试试才过瘾。

  「孟老大呢?」

  萧遥逸恋恋不舍地收起龙牙锥,在车板上敲了敲。车夫扬起手腕,鞭子在空
中一抖,「啪」的一声脆响,两匹马立刻同时起步。

  「鹏翼商号的车马行在建康有两家分号,」

  萧遥逸道:「但孟大哥来建康,一直住在玄武湖。」

  玄武湖在城北,湖水与宫城相邻,面积远比后世广阔,因在燕雀湖以北,又
称北湖。湖水来自钟山北麓,由于玄武湖是晋国训练水兵的地方,专门开凿青溪
与秦淮河相连,即使战船也可以从江上直接驶入湖中。

  那车夫一言不发,娴熟地驾着马车赶到湖边,然后两人丝毫没有停留,随即
换乘小舟,朝湖中一处浅洲划去。

  玄武湖有十几处泥沙淤积的沙洲,此时芦苇生得正盛,小舟悄无声息地划入
湖中,随即被茂密的芦苇遮蔽。

  操舟的汉子与车夫相仿,一头寸许长的短发,筋骨结实如铁。六朝人认为身
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男女都蓄发。这舟子却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仿佛受过髡刑
的犯人。

  萧遥逸看似荒唐,心思却七巧玲珑,他一眼瞧出程宗扬疑惑,说道:「岳帅
军中都是短发,以长不盈指为准。这些兄弟都习惯了,蓄发反而觉得麻烦。」

  程宗扬顿起知音之感,他对蓄发也是一肚子的不乐意,但连祁远、吴战威这
些粗汉都蓄发,怕自己显得太过另类,才不得不留起来。在南荒热的那几天,程
宗扬不时后悔,恨不得自己是天生的秃头才好。

  「你们那位岳帅也是短发?」

  「怎么会?」

  萧遥逸道:「岳帅平时的享乐之一就是躺在榻上,让姬妾们给他洗头,剪短
了怎么过瘾。」

  「啧啧,你们岳帅还真会享受。」

  日色偏西,正照在眼睛上,程宗扬随手从背包中拿出那副烟茶水晶的墨镜,
戴在脸上。

  萧遥逸看着他,嘻笑的目光变得深邃。良久他说道:「岳帅临行前,把这副
墨镜留给艺哥。」

  程宗扬摘下墨镜递过去:「你要吗?」

  萧遥逸摇摇头:「你戴上挺合适。」

  「那就好。」

  程宗扬道:「我只是客气一下。这么好的墨镜,我才不舍得送人呢。」

  萧遥逸愤然道:「刚说你够义气,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反正你脸皮够厚。」

  程宗扬摇着墨镜,压低声音,「我可警告你,以后少在小紫面前说我坏话。

  小心我翻脸。「

  萧遥逸叫道:「我说的可都是真话!紫姑娘那么娇怯稚嫩的女孩子,我就怕
她吃了你的亏还不敢说。」

  程宗扬抬起头,鼻孔抬得高高的,恨不得从后脑杓哼出一声,来表示自己的
轻蔑。娇怯稚嫩是在说谁呢?

  萧遥逸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行了,程圣人,真以为我信不过你?我就是
想和紫姑娘多说几句话。我这当哥哥的,总不能对她说:那家伙是个好人,你就
从了他吧。当然要骂几句才能显出我的关心不是?」

  「彼此彼此,」

  程宗扬低笑道:「我没事也在她面前骂你。对了,云家有位小姐,你知不知
道?」

  「云丹琉嘛。怎么不知道。那丫头是庶出的,早些年在家里不太受宠,才远
远打发出海。没想到那丫头在海上却干得有声有色。昨天她来席间的时候,你正
好不在。」

  程宗扬叹道:「这可太遗憾了。」

  萧遥逸笑道:「错过一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什么!」

  程宗扬脱口而出,又怕萧遥逸起疑,连忙换了种口气,十二分真诚地说道:
「是吗?」

  萧遥逸点了点头:「听说她这次回来,可能要入宫。」

  「就她?」

  程宗扬叫了起来,「云家疯了?把她送到宫里当妃子?是不是觉得晋帝好欺
负啊?」

  「谁说是当妃子?」

  萧遥逸道:「那丫头在海上搞得风生水起,不知道宫里怎么听说她的名头,
指名要她入宫,掌管宫里的御前殿直。你没看过昨天云老五乐得眼都快睁不开了。

  云家再有钱也是寒门,别说把女儿嫁到宫里,就是二三等的士族也未必愿意
和他们结亲。「

  程宗扬在建康待了几天,已经对晋国的门阀深有感触。所谓高品无寒门,下
品无士族。像王谢这样长期把持朝政的世家是一等一的大族,再往后是庾氏和桓
氏,其余还有袁氏、柳氏、羊氏……这些贵族世家出身的子弟多半一生下来就带
着官职爵位,像谢万石,一介文士,却是朝中正经的镇东将军,而且还不是虚衔,
实打实的正三品高级将领,手下管着几万劲卒。至于谢大将军能不能开弓、会不
会骑马、知不知道军营的大门朝哪边开,那就是末事了。而寒门出身的文士武将,
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升到五品以上的职位。

  公平吗?

  不公平,但这也许是晋国最好的选择。

  究其原因,晋国的教育远不及唐、宋两国普及,贵族世家不但垄断权力,占
据大量财富和土地,同时也垄断数量不多的教育资源。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
受过教育的平民数量微乎其微。晋国只有尽可能从贵族中选拔人才,来治理国家。

  事实上这种模式在晋国相当成功。晋国推行权臣政治,丞相权力极大,即便
这些贵族世家出一百个废物,有一两个英才执政,也能保证权力的正常运行,以
至于世家大族名望之盛,连皇族司马氏也瞠乎其后。

  也正是因此,云家才不遗余力地支持临川王,同时对云家的女儿能够入宫极
为重视,不惜暂时放下利润高昂的远洋生意,召回云丹琉。

  但程宗扬想的是另外一个人:「我说的是云家另外一位小姐,嗯,名字好像
叫瑶的。」

  萧遥逸想了一会儿:「没听说过云家还有一位叫瑶的小姐啊。」

  程宗扬也在奇怪,云丹琉叫她姑姑,难道是云苍峰的妹妹?可瑶小姐看起来
比云丹琉还小,和云苍峰差四十岁都不止。如果真是云三爷的妹妹,云家这位老
娘太能生了。

  轻舟在洒满夕阳余晖的湖面上穿行,水上浮光耀金,光影流动,优美得仿佛
一首诗。半个时辰后,小舟驶入一片芦苇荡。

  「到了。」

  萧遥逸提醒道。

  小舟微微一顿,停在芦苇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青石码头前。

  玄武湖有不少沙洲,由于春夏多雨,湖面水势往往暴涨,略小的沙洲都会被
水淹没,无法住人,大多都荒弃掉了,洲上荒草丛生,与芦苇连成一片。不过这
处沙洲却有人移来树木,在芦苇中显得一片葱笼。

  树丛中有一处奇怪的建筑。说它奇怪,是因为这座建筑与程宗扬在六朝见到
的楼堂庭院都不相同。所有的房间都连在一起,形成一整幢结构紧密的建筑,屋
顶也没有飞檐斗拱,而是辟出一半,做成一个精致的花园。

  这也是程宗扬第一次在六朝看到石材建筑。六朝人认为用岩石为材料的房屋
不利于人生存,因此房屋大多是木构建筑,石材只用来铺地。也因此发展出一整
套木构建筑的规范,例如六朝建筑用来承重的都是梁柱而非墙壁。像罗马和希腊
那样完全用岩石砌成的建筑,在六朝只有佛窟和坟墓才可以见到。

  眼前这座建筑是用整齐的花岗岩建造而成,上下分为两层,门前有圆形的台
阶。如果自己没有眼花,这应该是一座现代别墅的仿作,毕竟那位岳鹏举不是建
筑师,最多只能画个图,让工匠照着样子去建造。

  自从来到沙洲,自己还没有看到一个人,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窥视的目光,但
程宗扬知道,肯定有人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请。」

  萧遥逸潇洒地抬起手。

  程宗扬也不客气,当先踏上石阶。厚木制成的大门将近三米高,天色刚刚暗
下来,室内已经灯火通明。

  程宗扬抬起头,看着屋顶悬下的巨大吊灯,不禁张大嘴巴。

               第八章八骥

  别墅内是一间两层打通的客厅,厅侧一道环形台阶螺旋状延伸到楼上,房顶
用金色的缆绳悬着一座由百余枝腊烛组成的巨型吊灯。烛台都是用水晶雕成,一
个个晶莹剔透,映得人眼花缭乱。

  厅内摆着一套环形沙发,中间是一张圆桌。染成红色的皮革色泽鲜亮,上面
放着白色的长绒靠垫,一共九个,最中间的一个是明快的亮绿色。

  萧遥逸看着程宗扬怪异的眼神,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笑道:「程兄莫非认得
这东西?」

  程宗扬想也不想就说道:「沙发。」

  萧遥逸怔了半晌,突然叫道:「孟老大!你还不快出来!」

  说着他如临大敌一样盯着程宗扬,「你怎么知道?」

  程宗扬耸耸肩:「沙发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遥逸差点儿把扇子拍碎,叫道:「岳帅起的这个鬼名字简直没道理!你怎
么可能猜到!」

  「谁说我是猜的?」

  「是谢艺告诉你的?」

  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一个魁伟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方,那人身材高大,脸部线条像刀刻一样轮廓
分明,一双浓黑的眉毛犹如卧鸳,纠屈的胡须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下,眼神像一
头威武的雄狮,犀利之极。他胸膛又宽又厚,肩膀肌肉隆起,虽然穿着一身普普
通通的布衣,却仿佛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程宗扬第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武穆王手下大将,星月湖八骏之首,铁骊孟非
卿。这种气势是绝对模仿不来的。

  他稳住心神,「谢艺从来没告诉我这些。」

  孟非卿点头道:「老三嘴没那么碎。」

  说着他虎目生威,沉声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段强以前对自己说过,穿越者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要掩藏自己穿越的秘
密。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要掩藏,对王哲、对谢艺、对殇侯,他都没有刻意去掩
藏。不过他也不会逢人就说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会被人当成神经病,从此另眼相看。

  程宗扬道:「在下以前在西方游历过。」

  孟非卿思索片刻,然后微微颔首:「岳帅曾说过,这里的陈设都是仿照泰西
风俗。你既然在西方游历过,能认出来也不稀奇。」

  孟非卿大步走下台阶,抬手道:「坐。」

  程宗扬一坐下,不禁舒服地呼了口气。这些天,自己一大半日子都是席地而
坐,离开南荒之后才有正经的坐具。不过建康的坐具大都是竹榻,讲究屈膝跪坐,
连椅子都不多,上面虽然铺着茵席,但程宗扬总觉得太硬,感觉颇不习惯。

  这沙发没有弹簧,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海绵,柔中带硬,紧密而富有弹性。程
宗扬坐上去就不想起来,恨不得把这套沙发都搬回去自己用。

  孟非卿在他对面坐下,萧遥逸在这里毫无架子,亲自挽起衣袖,跑去拿来茶
盏给两人斟茶。

  孟非卿也不废话,径直问道:「谢艺怎么死的?」

  程宗扬把事情细述一遍,然后道:「那枝龙牙锥本来就是谢兄该得的。送给
萧兄,也算物归原主。」

  孟非卿听得极为专注,不时询问其中的细节,尤其是谢艺为何会孤身一人独
闯南荒的缘由。最后他起身向程宗扬深深施了一礼:「程兄千里迢迢把我兄弟的
骨灰背回建康,这分情义,我们兄弟绝不敢忘。」

  程宗扬连忙道:「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谢兄,我们早就死几趟了,怎么
能活着从南荒出来?」

  孟非卿沉默片刻:「小狐狸。」

  「在。」

  萧遥逸这会儿把尾巴都夹起来,老老实实听老大说话。

  「通知老四、老五,让他们去查那间生药铺。」

  「是!」

  萧遥逸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然后道:「如果真是黑魔海的人怎么处置?」

  「杀。」

  孟非卿森然道:「敢把手伸到我们头上,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告诉老四、老
五,这次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幕后的主谋!谁敢动我
兄弟,我杀他全家!」

  「是!」

  孟非卿虎目忽然迸出泪花。他拿起微凉的茶水,一口喝完,神情随即平静下
来,声音低沉地说道:「告诉兄弟们,咱们的龙骥死了。让他们摸着良心问问,
还记不记得谢老三骂咱们的话。问问老二和老四,他们闹到这步田地够不够!」

  这事儿萧遥逸也有份,见老大发怒,他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孟非卿道:「岳帅即便不在了。咱们八兄弟在一起又怕过谁!偏生你们几个
分成两帮,一见面就吵个不休。逼得老三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一走了之。若不
是他落了单被仇家盯上,只需老二、老四,甚至你这不成器的小子去一个,谢老
三又怎么会死?」

  萧遥逸颓然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给四哥磕头赔不是。」

  「你赔不是有什么用?」

  孟非卿放缓语调,「老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
不回来。除了军令,他还理睬过什么?」

  说着孟非卿抬起眼:「承蒙程兄援手!我听说与程兄一同回来的,还有岳帅
的遗孤?」

  孟非卿在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程宗扬不好插口,这时间到小紫,才说道:
「紫姑娘现在鄙处居住。萧兄知道,那丫头有点怕生,这次没有一同来。」

  「程兄。」

  孟非卿道:「黑魔海既然盯上我们兄弟,紫姑娘在你那里只怕会引来麻烦。

  程兄虽然不怕,但事情因我们兄弟而起,心里未免难安。「

  程宗扬很想把小紫这个包袱丢给星月湖,能让自己喘口气。但那死丫头说什
么都不肯见他们,又不好对他们说明:那死丫头根本就不认岳帅这个父亲,只好
道:「紫姑娘一直在南荒居住,对生人多少有些害怕,不如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日
子,等熟悉了再说。」

  程宗扬一边说,心里一边哀叹,什么麻烦能大得过那死丫头?可怜自己替她
圆谎,出了力还不落好。

  孟非卿道:「不瞒程兄说,我们这些人都在军中生活惯了,真要照料岳帅的
千金,也不知道怎么去做。既然如此,就有劳程兄了。」

  「孟大哥太客气了。」

  程宗扬笑容比他还苦,这个烫手的小香芋到底扔在自己手里了。

  孟非卿微一示意,萧遥逸连忙点头:「都准备好了。」

  孟非卿行事雷厉风行,当即起身道:「程兄,我要去临安先安葬了谢兄弟,
不能在此久留。就由遥逸替我招待程兄。」

  说着他对萧遥逸道:「你就不用去了。在你三哥骨灰前磕了头,便留在建康
吧。」

  萧遥逸小声道:「大哥,我也想去……」

  孟非卿瞪了他一眼:「你三哥就是为了紫姑娘才送了命,你若念着三哥的好
处,就在这里守护好紫姑娘。」

  萧遥逸双脚一并,一手横在胸前,挺胸应道:「是!」

  孟非卿朝程宗扬一抱拳,「告辞。」

  程宗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拍了拍坐垫,「坐下吧。瞧你吓得汗都快出来了。」

  「你不知道,」

  萧遥逸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这辈子没挨过别人的打,连我老头都没打过我,
就我这大哥下手那是真狠。不打也就算了,一动手打肯定打得我鬼哭狼嚎。我都
落下习惯了,他眼一瞪,我就屁股痛。」

  程宗扬大笑起来。那个孟非卿言语不多,交谈时间也不是很长,但能看出他
与谢艺等人之间的兄弟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不过他情绪控制一流,无论何时都
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人才不受情绪左右,对局势判断准确快速。可以想
像,他在岳帅麾下时必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而谢艺更像是擅长冲锋陷阵的猛将。

  程宗扬笑道:「我刚才听他叫你小狐狸?」

  萧遥逸道:「兄弟们都这么叫,谁让我姓萧呢?八骏里铁骊、天驷、龙骥、
幻驹、云骋、青雕、朱驿,其实我是玄骇。」

  「怎么听着像小母马?」

  「什么小母马!」

  萧遥逸叫道:「玄是黑色,又有玄奇玄秘的意思,骇是青黑色的千里马,玄
骇就是神骏无比的青黑色的天神之马!」

  「原来萧兄是一匹小黑马。」

  程宗扬说笑几句,然后道:「孟老大准备把谢艺葬在临安?」

  「是啊。」

  萧遥逸懊恼地说:「这是我们兄弟六年来头一次聚会,到时大家都会在亭外
会合,偏偏我去不了。」

  「什么亭外?」

  「风波亭。」

  程宗扬明白过来,他们要把谢艺葬在风波亭外,与岳帅作伴。对谢艺来说,
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萧遥逸把一只薄薄的木匣放在桌上,推到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文契,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显得十分正规。

  「这是什么?」

  「地契。这别墅连同沙洲都是岳帅的遗产,程兄收好。」

  「这份礼可太大了吧?」

  程宗扬知道星月湖肯定有礼物,但没想到会是一座沙洲。这处别墅自己还没
有仔细看过,但看规模就小不了,住上几百人也不嫌挤。

  「你可别会错意了,这是给紫姑娘的。至于给程兄的报酬,」

  萧遥逸挤了挤眼,「走,咱们先去找芝娘!程兄只要在建康,所有花酒都是
我的,包你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不行!」

  程宗扬叫道:「这可太便宜你了!」

  「这只是利息。」

  萧遥逸扯着程宗扬,边走边道:「程兄帮我们兄弟送回三哥的骨灰,带回紫
姑娘,又送了枝龙牙锥。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我想来想去只能以身相报了。

  咦?程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胃里难受,想吐吗?「

  孟非卿一走,萧遥逸就像开锁的活猴。几个起落跳到舟上,意气风发地说道:
「去青溪!」

  程宗扬眼尖,看出舟子已经换了萧遥逸手下的随从。这小子看似荒唐,其实
心细如发,难怪建康人都把他当成声色犬马的执裤子弟,对他与星月湖的关系浑
然不觉。

  月出东山,玄武湖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潋滥。清凉夜风拂过湖水,浅浅的沙
洲畔,青色的芦苇随风摇曳,苇尖洒满水银般的月色。

  萧遥逸扔下玉带,解开袍服,大笑道:「如此月色,岂能无歌!」

  他从舟中取出一张古琴,就那样坐在船头,把琴横在膝上,「综综」拨了几
下,接着一串流水般的琴声从他指下淌出。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

  萧遥逸扬声唱道:「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萧遥逸的放浪形骸感染了程宗扬,他也解开外衣,一边挤开萧遥逸:「让我
来给你唱一个!」

  萧遥逸怪叫道:「我这琴可是价值千金,你会弹吗?」

  「一张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我是麦霸啊!」

  「什么麦霸?」

  「这你就别管了。」

  萧遥逸也不在意,随手把那张价值不菲的古琴扔过来。程宗扬麦霸的水准仅
限于把歌词嚎出来,古琴这种「高科技」对他属于传说。他把琴往旁边一丢,坐
在船头想了片刻,然后拍着船板唱道:「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

  萧遥逸「哈」的大笑一声,「这是什么曲子?」

  程宗扬也不理他,扯开嗓子迎风放声高歌,当他唱道:「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萧遥逸的嘻笑变成惊笑,等程宗扬接着嚎道:「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
情四海远名扬!」

  萧遥逸也扯开嗓子,跟着嚎道:「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
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这小子聪明绝顶,对音律更是别有灵犀,虽然是头一次听到这首歌,但程宗
扬每句开个头,他就能跟着把曲调哼出来。等程宗扬唱第二遍,萧遥逸无论曲调
还是歌词都已经滚瓜烂熟,唱起来音准意昂,活像自己的老师。

  一群野鸭被这两个打狼一样的歌声惊扰,嘎嘎叫着从芦苇丛中飞起,在月色
下渐渐变成黑色的小点。

  歌声渐止,萧遥逸意犹未尽地哼着曲调,叹道:「下里巴人未必不能动听,
这曲子虽然俚俗,但别有风致。爱江山更爱美人,哈哈!程兄好胸怀!」

  这么狂嚎可是桩费神费力的大活,以前自己嚎完总要喘几口气,喝点水润润
嗓子,但这会儿程宗扬只觉胸口气满满的,再嚎上两小时也不会累。他笑道:
「你的'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 也不错。就是没有美人儿。」

  「美人儿有的是!」

  萧遥逸长声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轻舟像贴在镜面上一样,滑过玄武湖宽广的水面。远处,晋宫台城的城墙隐
约在望,湖上连绵的芦苇一直延伸到城墙下。忽然,芦苇中荡出一条小舟。乌黑
的船篷前一盏纱灯并未点亮,但仍能看出是秦淮河花灯的式样。

  发现这边的小舟,那条乌篷船犹豫了一下,想退回芦苇荡中。萧遥逸一眼看
见,笑道:「美人儿来了。」

  说着他放开喉咙,喊道:「那边的花船!还躲个什么?过来吧!」

  船后的舟子摇动舟楫,乌篷船慢慢靠近。两船并在一起,萧遥逸一足勾着船
栏,毫不客气地探过身体,一把掀开布帘。

  帘后露出一张姣美的面孔,那女子嫣然一笑,柔声道:「公子。」

  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程兄,竟然是你的老相好
来了!」

               第九章双娇

  丽娘穿着一件薄薄的翠绿夏衫,一手扶着帘子,翠袖滑到肘下,露出雪藕般
的玉臂,一张姣美的面孔如花似玉,夜色中令人怦然心动。

  程宗扬对这个绝色美妓印象极深,看着她白玉般的耳垂,笑道:「你又忘了
戴耳环了。」

  丽娘羞赧地低下头:「奴家粗心,让公子见笑了。」

  萧遥逸笑道:「却是巧,正要去寻芝娘,却在这里撞上!我这位兄弟与美人
儿你春风一度,可是相思成病,今日湖上偶遇,果然有缘!」

  丽娘朝舟后看了一眼,向程宗扬歉然道:「奴家要往河里去见客人,只怕今
晚服侍不了公子。」

  程宗扬被小紫几次捉弄,宅里放着几个漂亮侍女却又无福消受。一看到丽娘,
顿时见猎心喜,笑道:「那边是客人,我也是客人。丽娘何必厚此薄彼呢?咦,
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个姑娘?」

  舱内传来衣衫的窸窸窣窣轻响。舟内狭窄,那女子跪在丽娘身后,夜色中看
不清面容,只有一朵火红的凤仙花颤微微簪在鬓角。她俯下身,低声道:「奴家
见过公子。」

  声音又细又柔。

  萧遥逸抚掌笑道:「正好!咱们一人一个!」

  丽娘还待开口,萧遥逸道:「左右不过是银钱,上次你服侍这位程公子,花
资是五个银铢,算上芝娘的抽头,到手也不剩几个。今晚你们两个我都包了!萧
五,拿五十个银铢过去!」

  五十个银铢不算小数,平常人一年也未必能赚下这个数额。两个美妇对视一
眼,然后俯身道:「多谢公子。」

  萧五拿着银铢跃过船去,萧遥逸拉着两女扶她们过来,一边对萧五道:「你
就滚那边去,滚得越远越好。让我看到就打发你到山里砍一辈子柴!」

  萧五叉手应道:「是!奴才知道了,滚得越远越好!」

  说着他抬起眼,一脸为难地小声道:「爷,你还是少喝点儿吧。」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萧遥逸挥手道:「快滚快滚!」

  两女来到舟上,程宗扬才发现那新来的妇人似乎比丽娘年纪还大些,风韵更
显成熟,眼角微现皱纹,不过皮肤白润,也是一等一的容貌。她脸容呈鹅蛋形,
姿容端丽,脸上涂着细腻的脂粉;肌肤白滑柔软,低垂着眼睛,似乎羞得不敢抬
头。

  这美妓与丽娘容貌相异,但气质颇为相似,只不过神情间显得有几分紧张,
好像还不惯于这样卖笑的生涯。

  萧遥逸把那妇人拥在怀中,随手从船舱中捞出一只酒瓮,拍开泥封,笑道:
「这是我从宋国得来方子,自己酿的酒,酒性极烈,遇火即燃。若非程兄量宏,
寻常酒水灌不倒你,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能点燃的应该是高度酒了。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没有喝到烈酒,程宗扬也有
些心动。在舟上,萧遥逸没用酒樽、酒爵、酒觞之类的东西,直接拿出几个一文
钱一个的黑陶碗。

  程宗扬拿过来,舀了一碗灌进喉中,只觉一条火线沿着食道一路烧下去,浑
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点燃,脸上顿时热了起来。

  「好酒!」

  程宗扬喝了声彩,长长呼了口气。

  再看萧遥逸,那家伙还是喝淡酒的习惯,直接举碗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丝
丝吸着气,从肺里把酒气用力呼出,应道:「好酒!」

  神采飞扬,快意非常。

  丽娘来时的乌篷船划入芦苇荡,远远避开。湖上只剩下他们这条小舟,在水
上随意漂流。萧遥逸豪兴大发,一把将那美妇抱在膝头,把碗递到她唇边,让她
也尝了一口。那美妇咽了少许,顿时捂着樱唇连声咳嗽,引得萧遥逸放声大笑。

  萧遥逸说的没错,那天与丽娘过了一夜,程宗扬就不时想起这个柔媚入骨的
美妇。今晚能在湖上偶遇更是心动。他坐在船尾,一手把丽娘拥在怀里,笑吟吟
道:「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

  丽娘替他剥开一颗柑桔,笑道:「是芸娘。」

  「看起来年纪似乎不轻呢。」

  丽娘把柑桔送到程宗扬口中,柔声道:「比奴家略大了些。」

  说着她掩口轻笑道:「不过在榻上最柔顺听话,客人们最喜欢她呢。」

  程宗扬带着一丝微笑道:「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不是做这个的——对吗?」

  丽娘笑容一僵,有些慌乱地垂下头。

  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入手的滑腻感使他心中不禁微微一荡。他注视着丽娘
美艳的面孔,微笑道:「你的耳环是送到当铺了吧?那家伙从小生活在绮罗堆里,
没有留意。但我正好贩过丝绸,像你这件衫子虽然旧了些,但一尺的布料就要两
个银铢。你接一个客也未必能挣下一尺。」

  丽娘有些畏惧地避开眼睛,小声道:「奴家接客不久,哪里服侍不周,还请
公子见谅。」

  程宗扬见她姿色非凡,容貌举止都不是寻常舟妓可比,才动了好奇心,听她
这样说不由更觉好奇,笑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说来听听吧。」

  丽娘有些为难地咬住红唇,最后才慢慢道:「奴家家里本来薄有资财,可是
天时不好,奴家丈夫沉痂在身,每月吃药都要几吊钱,家里的资财这些年陆续都
用完了。奴家又没有子息,为了过活,才不得不……」

  坐吃山空就是这个意思了。本来是好端端的大户人家,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倒
塌,又没有子嗣可以依傍,只剩几个女眷,家里资财一点点变卖完,收入断绝,
只好趁夜里出来卖了。

  「那个芸娘是你什么人?」

  丽娘玉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是奴家的婆婆。」

  「哈,那小狐狸竟然找个能做他娘的。」

  萧遥逸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就喜欢这调调,怎么了?年纪大点,有大点的
好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程兄没听说过?瞧瞧芸娘这模样,还标致着呢。芸
娘,把小衣解开,把奶子露出来……真乖!」

  萧遥逸大声笑道:「程兄你瞧,芸娘这奶子不比你的美人儿差吧。」

  芸娘侧身坐在萧遥逸膝上,萧遥逸一手搂着她的身子,一手抚弄着她裸露的
双乳。芸娘羞容满面,红着脸扭到一旁,两团雪白的乳肉圆圆耸起,软绵绵在他
手中滑动。

  程宗扬笑骂道:「人家两个是婆媳,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你多少给她们留
点面子吧。何必这么不厚道呢?」

  萧遥逸嘻笑道:「婆媳有什么稀奇的?母女俩一起出来卖的我也见过呢。眼
见他人起高楼,眼见他人楼塌了,世态炎凉,原是常事。大户人家又如何?又未
必比别人多长个奶子;别人卖的,她们又为何不能卖?程圣人,她们既然出来做
这勾当,早就把体面放在一边,何必还装模作样?左右都是这些事罢了。」

  萧遥逸放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寻欢作乐还
来不及呢。」

  这番话说得丽娘眉宇间忧色尽去,她美艳的面孔露出笑容,神情变得骚媚起
来,娇声道:「公子说的是。当日我和婆婆还一同让客人嫖过呢。」

  萧遥逸挑起芸娘的下巴,嘻笑着逗道:「是吗?」

  芸娘也放开羞涩,浅浅笑着柔顺地点了点头。

  萧遥逸笑道:「这婆婆比儿媳还要害羞呢。」

  说着他搂住芸娘的粉颈亲了一口,「芸娘这身子跟绵团似的,来,让本公子
看看你的妙物。」

  说着萧遥逸抽去芸娘的衣带,解开她的小衣。芸娘半推半就,让他把自己的
亵裤褪到臀下。

  这边丽娘也解开罗裳放在一旁,光洁的玉体只剩下一套薄纱仿制的情趣内衣,
像个玉人般坐在程宗扬怀中,笑吟吟任他遍体抚弄。

  程宗扬暗赞这美妇果然是天生媚骨。丽娘容貌端庄美艳,仪态出众,看得出
败落前家境非富即贵。可无论自己怎么狎玩蝶戏,她眉眼间都看不出丝毫怨忧,
似乎对过往的富贵毫不介怀,心甘情愿做一个佐酒卖笑的舟妓。

  丽娘粉臂搂着程宗扬的脖颈,光艳动人的玉体偎依在他怀中,在他耳边呵气
如兰地呢喃道:「当日服侍过公子,丽娘常念着公子的好,做梦都想让公子再嫖
一次呢……」

  被这么个艳妇在耳边软语求欢,程宗扬不禁心神摇曳。丽娘长可委地的秀发
然在脑后,白玉般的颈子伏在自己肩头,一团雪腻的美乳从衣间滑出,像颗玉球
般贴在自己胸口微微摇晃,鼻中尽是她胴体诱人的香气,令人心醉神迷。

  萧遥逸动作更快,三碗酒下肚已经把芸娘剥得光溜溜的,露出她熟艳的肉体。

  芸娘通骼只剩下一双精致的木屐。鞋底是用白檀香木雕成,窄窄托在足下,
鞋尖弯翘,鞋面用红绫制成,上面嵌着一颗珍珠,足跟裸露,除此之外身上再无
寸缕,像只白羊蜷伏在萧遥逸膝上,任他上下厮摸。

  萧遥逸酒意上脸,伸手握住芸娘的脚踝,将她一条白美的玉腿抬起来放在自
己颈后。芸娘一腿弯曲着抬起,另一条玉腿被他推开,下体的秘境立刻绽露出来。

  月光下,犹如一朵娇嫩的鲜花吐露芬芳。

  「好一个标致的妙物!」

  萧遥逸忽然大笑起来。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芸娘玉腿大张,下体秘境敞露,她白软的阴阜上覆盖
着窄窄一片耻毛,阴户周围寸草不生,熟艳的性器光溜溜敞露在股间,像是整齐
地修剪过。

  程宗扬拥着丽娘道:「你婆婆下面怎么只剃了一半?」

  萧遥逸一手伸到芸娘股间,摸弄着道:「这哪里是剃的?滑腻如酥,连毛根
都没留,倒像是拔净的。」

  芸娘实际年龄虽然比他大得多,此时却玉体横陈,像个婴儿般软绵绵躺在他
腿上,被这个风流的荒唐侯爷玩弄得浑身酥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丽娘笑道:「公子看得真准。那是奴家婆婆自己拔的,每被客人嫖过一次便
拔去一根耻毛,才稀疏了。」

  「怎么还有这规矩?」

  丽娘抿嘴笑道:「奴家婆婆常说前世受福太多,才落得今日,还说什么一饮
一啄,莫非前定。待拔净耻毛,便是定数尽了。」

  萧遥逸笑着问芸娘:「是吗?」

  芸娘含羞点头。萧遥逸笑道:「那你接过客人可不少。」

  芸娘柔声道:「托公子的福……」

  萧遥逸哈哈大笑:「我可没这等福气。」

  失去操控的小舟在湖面上微微摇动,丽娘脱尽衣物,赤体坐在程宗扬腿上,
她两腿分开跪在程宗扬腰间,两团白腻的美乳耸起,一手扶着程宗扬的阳具,一
手拨开下体,将微润的穴口展露出来。

  程宗扬靠在船尾,欣赏这名美妓妖艳的媚态。丽娘那对水汪汪的美目含笑望
着自己,纤美的腰肢充满韵律地扭动着,娇艳的蜜穴慢慢下沉,将龟头一点一点
纳入体内。

  「公子……」

  丽娘柔情似水地呢喃道,眉梢眼角满满是浓浓春意。这女子堪称尤物中的尤
物,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练习过千百次一样,一举一动都充满撩人的风情,将女性
的魅力和妖淫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宗扬不禁想起还囚在自己手中的卓云君,不知道那死丫头能不能把她也调
教成这种尤物。富贵人家的女眷可以当舟妓,英姿飒爽的卓教御也没有道理高人
一等。真不行就把卓云君送到画舫的芝娘那里,让她代为调教……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脱下的道服已经破碎不堪,但雪白的衣襟仍然白得耀眼,显示出名贵不凡的
质地。上面两行小字墨迹如新,诉说着它过往的主人卓然不群的身份。

  不过此时,这件高雅的道服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角落里。它的主人已经换上新
衣,顺从地跪在地上,曾经高傲的面孔勉强挤出笑容,望着面前的妇人。

  厚厚的脂粉掩住小紫绝美的容貌,内力被制的卓云君视力大幅减弱,心里又
先入为主把她当成娼窠的老鸨,几天相处都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昏暗的灯光下,那妇人坐在椅上,毫不端庄地翘起腿,脸上脂粉刷得发白,
像演戏一样堆起笑容,哑着嗓子道:「哎哟,道姑奶奶,你可算想明白了。早些
认命,何必吃那么多苦头呢?」

  卓云君心头一片冰冷,笑容下的面孔像死人一样毫无血色。她披着一条蝉翼
般的轻纱,里面是一条又窄又紧,艳俗不堪的朱红内衣。衣物紧紧贴着她丰腴的
肉体,上面齐胸,露出一半乳房,下面勉强掩住臀部,勾勒出胴体优美的曲线。

  那妇人冷笑着伸出脚上的木屐,屐齿踩住卓云君的手指用力一拧:「怎么?

  又哑巴了?「

  卓云君华美的面孔猛然抽动一下,发出一声惨叫。那妇人柳眉倒竖,破口骂
道:「浪婊子!老娘给你吃、给你喝,还给你新衣服穿!连个谢字都不会说!」

  卓云君痛得花容失色,颤抖着发白的嘴唇道:「多谢……」

  那妇人这才满意地松开木屐,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
和声和气地说:「道姑啊,你在道观里修行久了,人间礼数都忘记了。难得遇上
我来指点你!」

  卓云君看到那妇人脸色一沉,连忙道:「多谢指点……」

  那妇人重又露出笑容,「真乖。」

  她笑咪咪道:「道姑啊,你入了我门里,也就做不了道姑。如今我养了你几
日,不如认你当个干女儿吧。」

  卓云君已经是笼中困鼠,只能低头道:「多谢妈妈……」

  那妇人笑道:「旁人都叫我紫姨,你就叫我紫妈妈吧。」

  卓云君六岁学艺,二十余岁便在太乙真宗独当一面,与掌教王哲同师兄妹相
称,教中辈分高过她的寥寥无几。此时他却垂下眼睛,低声下气地朝这个粗鄙的
妇人道:「紫妈妈。」

  「哎,乖女儿。」

  小紫笑着靠在椅上,摆出老鸨的样子,拿着一把蒲扇在手里摇着,狡黠地笑
道:「女儿啊,你叫什么名字?」

  卓云君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云……君。」

  「娘就叫你小云好了。」

  小紫用脚尖挑起卓云君的下巴,逗弄道:「这模样还怪招人疼的……」

  她体贴地用扇子给卓云君褊着风,问道:「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吗?怎么
想起做道姑了?」

  「是。」

  小紫拖长腔调,老气横秋地说:「怎么是个锯嘴的葫芦啊?」

  卓云君忍气吞声地说道:「女儿从小做了道姑。后来……后来被人骗了……

  卖给妈妈。「

  「乖女儿,多大年纪了?」

  「四……四十六。」

  「哟,比娘还大着几岁呢,这娇滴滴的样子真看不出来。」

  小紫拖长语调,满口建康俚语说得活灵活现,「这身子说二十都有人信呢。」

  「妈妈夸奖。」

  小紫笑吟吟道:「什么时候破的身?」

  卓云君身子僵了一下,良久道:「十六……」

  「谁给你破的?」

  「一位师兄。」

  「做了几次?」

  「一次……」

  「哟,这么标致的身子,他怎么不多做几次?」

  卓云君唇角微微颤抖:「那次之后,他便死了……」

  「难怪呢。我说你也是四十多的人,怎么被一个青头后生给骗了?告诉妈妈,
他是不是还骗了你的身子?」

  卓云君咬了半天唇:「没有。」

  小紫拍着扇子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也怨
不得让人勾动春心。女人做一次是做,做一万次也是做。你已经破了身子,何苦
还摆出三贞九烈的样子,白白挨了那些打?」

  「是。」

  卓云君凄然道:「女儿错了。」

  「知道错就好。」

  小紫冷笑道:「你这种女人就是贱胚!不打不成器!告诉妈妈,知道这里是
什么地方吗?己卓云君眼中的怒火只剩下灰烬,声音像从喉中呼出的微风,轻飘
飘地软弱无力:」是娼窠。「

  「既然知道是娼窠,总该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卓云君沉默不语。

  小紫冷冰冰道:「怎么?做过就忘记了吗?」

  卓云君脸颊慢慢胀红,又渐渐变得苍白。

  那妇人见她犹豫,忽然抄起门闩朝她身上一阵乱打。

  卓云君又惊又痛,双手掩住头,一且求道:「妈妈!饶了女儿吧……」

  小紫扮出恼怒的口气,恶狠狠道:「又不是未开苞的处女!做什么还要妈妈
教吗?」

  卓云君小腿挨了一记门闩,骨头都仿佛碎裂开来。她捣住小腿,痛不欲生地
说道:「女儿知道了!知道了……」

  「一个卖肉的烂娼妇,摆什么仙子的架子!」

  那妇人提着门闩喝骂道:「把腿张开!」

  卓云君忍痛张开双腿,满眼惊恐地看着那根门闩。接着下体一紧,隔着衣物
被坚硬的门闩顶住。

  「你既然入了娼窠,往后肚子下面这三寸贱肉就是你吃饭的营生。只要客人
点了你,不管他是老的少的,聋的盲的,你都要把这点贱肉拿出来,让客人嫖得
快活。」

  小紫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明白了吗?」

  卓云君心如死灰,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瞧你要死不活的下贱模样!给老娘笑一个!」

  卓云君被打得倒在地上,那条蔽体的纱衣翻开,雪白的双腿大张着,亵衣包
裹的下体敞露,被一根旧门闩硬邦邦顶得凹陷下去。

  几乎从未被人碰触过的下体传来异样的压迫感,强烈的恐惧和羞耻交织在一
起,使她双颊火辣辣的发烫。

  卓云君咬紧牙关,最后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小紫隔着衣物在她下体顶了几下,眼见这个骄傲的女子满面通红,身子却一
动也不敢动,不禁心里暗笑。即便是一只母老虎,被人拔光牙齿、打断脊骨,此
时也威风扫地了。

  她收起门闩,笑嘻嘻道:「起来吧。」

  卓云君见惯她的喜怒无常,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忙起身。

  那妇人坐回椅中,笑吟吟道:「献茶。」

  卓云君知道是这是认干娘的规矩,她并膝跪在那妇人面前,双手捧起茶盏举
过头顶,低声道:「妈妈,请用茶。」

  「好女儿,真听话。」

  小紫接过茶盏,一边道:「拜了我做妈妈,就是正经的娼妇了。过来拜过祖
师吧。」

  卓云君这才认出案上供的画像,原来是青楼行的祖师管仲。四十年前,她曾
在龙池的元极殿拜过历代祖师,进入太乙真宗门内。四十年后,自己却在一间路
边的土娼窠里向一幅粗纸绘制的管仲像跪拜,做了一名靠卖身度日的娼妇。

  卓云君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身上的痛楚是真实的。那剧痛
足以让精钢软化,坚冰融为春水。

  卓云君在油灯上点了三灶香,供在祖师的画像前,然后对着画像和旁边的妇
人三跪九叩。

  「乖女儿。」

  那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卓云君像被毒蛇的汁液喷到一样浑身一抖,听着那妇
人说:「既然入了我门里,娘就要好好教你规矩……」

  那妇人说着拿起门闩,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笑容,朝惊恐的新妓走来。

               第十章暗杀

  湖水像吹皱的丝绸一样,在月光下轻柔地起伏着,怀中艳妇白腻的肉体更是
温存如水。

  丽娘两手扶着程宗扬的肩膀,双乳顶在他胸前,白滑的肉体浓香馥郁。她耸
着身,雪白的圆臀不停起落,用蜜穴竭力套弄着他的阳具。

  「公子阳物好热……」

  丽娘娇喘着道:「奴家穴里都烫得暖融融的。」

  程宗扬用力一顶,干得丽娘花枝乱颤,然后搂着丽娘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船
板上。

  萧遥逸叫道:「程兄!咱们来大战三百回合!」

  程宗扬笑骂道:「谁跟你大战?」

  萧遥逸笑道:「我不就说个意思嘛。谁把自己身下的美人儿先干得泄了身,
谁就赢!咱们两个谁输谁就连干五碗!她们两个先泄身的,给咱们唱个曲子来助
兴!怎么样?」

  说着萧遥逸把芸娘抱过来,与丽娘头颈相偎。两女与他们交欢良久,此时脸
上都升起红晕,愈发娇艳。

  芸娘身子白腻如脂,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细密的鱼尾纹。她刚才被萧遥逸压在
船头,挺臀承欢,白腻的乳肉被船板压出几道红色的细纹。萧遥逸身体一挺,她
低叫一声,两团滑软的乳房摇晃起来。

  程宗扬好胜心起,托着丽娘一条玉腿放在肩头,一手抓住她另一只膝弯推到
一边,将她双腿分开。丽娘下体早已露湿春心,此时蜜穴被阳具撑得鼓起,红腻
的花瓣微微翻开,阴唇上方的小肉珠清晰可辨,月光下娇艳欲滴。

  程宗扬挺身狠狠干进丽娘体内,一边压住她鼓胀的花蒂,朝腹部用力一揉。

  丽娘尖叫一声,白软的双足勾紧,王体一阵颤抖。

  芸娘两腿都架在萧遥逸肩上,那双精致的白檀香木屐悬在足尖,一荡一荡。

  娇艳的蜜穴向上挺起,随着阳具的进出,柔腻的蜜肉一鼓一鼓,淫汁四溢,
被干得媚叫连声。

  两女头颈挨在一起,鼻息相闻,两张如花似玉的面孔媚意横生。芸娘刚开始
还有几分羞赧,随着身体快感越来越强烈,也顾不上矜持,当着丽娘的面媚眼如
丝地娇呻起来。

  丽娘红唇微分,「呀呀」地低叫着,端丽的五官满是诱人的春意。程宗扬采
用三浅一深的节奏,只是速度越来越快,那具艳丽的肉体在身下婉转起伏,迎合
着阳具的进出,让自己更加省力,而丽娘姣美的面孔更让自己情欲勃发。

  女人的美貌果然是最好的春药,像凝羽、小香瓜,还有眼前的美妓,都让人
越干越起劲。卓云君那恶婆娘心肠虽然狠毒,容貌却也十分出色,干起来肯定过
瘾。至于小紫……这个得另外算。

  两个熟艳欲滴的美人玉颊相依,耳鬓厮磨,直如一对并蒂娇花。忽然丽娘红
唇一张,吻在芸娘唇上。芸娘本能地避开,然后顺从地张开嘴巴,与面前的美人
儿唇齿相接。两个美妇不时吐出舌尖,彼此吸吮,红艳的唇瓣纠缠在一处,香津
交流。

  萧遥逸赞道:「难怪客人会包下你们这对婆媳,果然是一对尤物。」

  程宗扬一边挺动阳具,一边笑道:「我猜这两个美人儿不但玩过两女一男,
还玩过两男一女之类的花样。」

  「这你都能看出来?」

  「不信你看芸娘,她的后庭是不是被人用过?」

  萧遥逸搂起身下的美妇,把她翻过来,分开她肥白的雪臀,然后「哈」的大
笑一声。

  程宗扬拍了拍身下丽娘的肉体,笑道:「至少这美人儿玩过。」

  丽娘媚声道:「公子看得真准。」

  萧遥逸从后面干进芸娘体内,一边道:「我听芝娘说,有些下等的妓女为了
多赚钱,同时接两三个客人。没想到你们这样的美人儿也肯做。」

  丽娘略带羞涩地说道:「奴家不能常在画舫,一个时辰若能挣两三倍的银钱,
自然是肯了。」

  萧遥逸啧啧叹了几声,然后道:「程兄,你还没说是怎么看出来的?」

  程宗扬笑道:「说起来也简单,一般女人交合时候肯用嘴吸吮,多半就愿意
玩两男一女的花样。这两个美人儿动情时自己亲吻,肯定是习惯了一边交合,一
边给别的男人吹箫,甚至同时和三个男人一起也做过。」

  丽娘娇媚地轻笑道:「头一次和三个男人一起做,险些把奴家吓死。那时奴
家后庭刚开过苞,正陪客人取乐,那客人有两个朋友来找。那客人不舍得让奴家
下来,便一边与奴家交欢,一边让朋友进来。那次他们玩得高兴,隔了几日又唤
芸娘来。将奴家婆媳身子都玩了个遍……」

  程宗扬越看越觉得有趣。那个芸娘虽然柔顺,多少还有些羞涩,丽娘说起这
些却是全无羞态,倒像是芸娘的长辈。

  眼看萧遥逸大为心动,程宗扬急忙道:「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可没心情跟
你穿一条裤子!」

  萧遥逸失望地陋了陋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张饭桶、石胖子他们倒
是肯,我又看不上他们。」

  程宗扬略去姓氏,笑道:「老大他们那边,你总看得上吧。」

  萧遥逸打了个咚嗦。「别开玩笑,老大非踢死我不可!」

  他琢磨了一会儿,嘀咕道:「四哥那边也许能行。只不过我四哥整天阴森森
的,我怕他干过的女人都变成冰窖了……」

  程宗扬笑道:「我管你找谁呢。不过今晚可是我赢了!」

  说着程宗扬拥着丽娘一轮疾攻,丽娘粉颊越来越红,媚叫声变得断断续续,
翘在程宗扬肩头的玉腿挺直,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上百下,将美妓湿腻的蜜穴干得一片火热。丽娘已经无力
迎合,只能敞着下体任他插送,眼神越来越迷离。

  程宗扬笑道:「萧兄,小弟先拔了头筹!」

  接着丽娘低叫一声,她玉体绷紧,下体淫液像泉水一样涌出,被阳具塞满的
蜜穴不停抽动。

  萧遥逸怪叫道:「你使诈!我刚才一时分神,这不能算!」

  程宗扬得意地说道:「放屁!胜就是胜,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萧遥逸叫道:「你说了不算!丽娘,你不是演戏吧?可别和那小子合起来蒙
我啊!」

  「奴家……真的泄了身子……」

  丽娘娇喘吁吁地说着,一边挺起高潮迭起的下体,用白嫩的纤指分开湿腻的
蜜肉。美妓白美的股间,那光洁的玉户纤毫毕露,如水的月光下像一朵盛开的牡
丹微微抽动着,湿淋淋红腻无比。一股蛋清般的阴精从不住收缩的蜜穴间涌出,
水汪汪聚在翻开的阴中。

  萧遥逸无奈地拿起酒碗,一口气灌了两碗,一边拍着身下的雪臀说道:「芸
大姐,你可坑死我了。」

  那美妇呐呐地羞禁难言,忽然她眉峰皱紧,「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却是被
萧遥逸干进另一个肉洞。

  「好一朵后庭花。」

  萧遥逸摩掌着芸娘的香乳,一边笑道:「丽娘,该你唱个曲子了。」

  丽娘眉目含春地在程宗扬耳边说了几句,然后捧起扔在舱中的古琴。那美妓
略一端详,不禁讶道:「好琴!」

  萧遥逸不服气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又想合起来蒙我啊?」

  丽娘骚媚地飞了他一眼:「公子看看便知道了。」

  那美妓用衣衫抹净手指,将古琴摆在船尾,然后双膝跪地,俯下身轻轻拨了
几下琴弦,曼声清歌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她身无寸缕,两手按在弦上,曼妙的玉体曲线玲珑,在月光下雪肤花貌,分
外香艳动人,用清丽的歌喉唱道:「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优美的琴声在她纤纤玉指上连串滑出,比起萧遥逸又多了几分旖旎的风情。

  小舟在水上随风摇荡,此时夜色已深,浩渺的湖面空无一人,只有天际一轮
明月清辉万里。丽娘白生生的玉体伏在船尾,浑圆的臀部高高翘起,刚刚高潮过
的性器淫液横流,月光映入白滑的臀沟,像水一样浸在柔嫩的菊肛上。

  她一边挑弄琴弦,一边媚声唱道:「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公
子……」

  丽娘回过头,媚声道:「奴家的后庭花美吗……」

  刚才丽娘在自己耳边,说的就是一会儿她一边抚琴唱曲,一边献出后庭花让
自己享用。看着这个媚态十足的艳妇,程宗扬也不客气,阳具顶住丽娘柔软的后
庭,用力干了进去。

  萧遥逸笑道:「这婆媳俩后庭娇花并蒂双开,也是妙事。丽娘,你刚才唱的
曲子是什么?」

  「玉树后庭花。是客人为奴家写的词。」

  丽娘耸着雪臀,媚眼如丝地说道:「公子的玉树好大,奴家的后庭花都让公
子干碎了。」

  「竟然是为你写的?还有吗?」

  「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

  丽娘娇喘着婉转唱道:「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

  「好端端的,怎么又悲了起来?」

  萧遥逸笑道:「我再给你续两句吧: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美
妓玉体横陈夜,自献娇花谢风尘。」

  程宗扬笑道:「我在南荒听到那里的山歌:青松倒在玫瑰上,压的玫瑰颤微
微!不如改成:玉树干进后庭花,插得美人儿颤微微。」

  说笑中,萧遥逸自罚五碗,然后两人一边听着丽娘的琴曲,一边干着两个美
妇的后庭,一边你一碗我一碗的畅饮。

  萧遥逸带来的毕竟是烈酒,虽然两人酒量都不小,半瓮下肚也有些醺然。又
抽送了半个时辰,两人几乎同时在美妓后庭里一泄如注。

  程宗扬浑身畅快,把丽娘抱在怀中,听她唱画舫花船间的淫词艳曲,忽然听
到一阵调笑声,却是萧遥逸让芸娘把鬓侧的凤仙花取下来,放在穴中戏弄。

  芸娘虽然害羞,对客人却百依百顺。她躺在萧遥逸膝上,一边将那株凤仙花
放在湿滑的蜜穴中,含笑张开双腿任他狎弄。

  这边丽娘嘻笑着伸出玉足,纤美的足尖伸进美妇股间,挑弄她的艳穴,修长
的玉趾不时挤进柔腻的穴口。

  这会儿程宗扬再笨也看出来,丽娘虽然是媳妇,却比芸娘这个婆婆的地位要
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丽娘年轻貌美,更受客人欢迎,才会出现这种怪事。而芸
娘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用蜜穴迎合着丽娘,让她用玉趾将那朵凤仙花在自己
玉户间揉得粉碎,鲜红的花汁混着淫水将蜜穴染得殷红。

  萧遥逸唇角挑起,笑道:「好一对恩爱的婆媳!」

  说着他手臂一伸,从那堆衣物下拔出龙牙锥,回手便刺。

  锋锐无比的龙牙锥犹如闪电在空中划过,从一名汉子颈中穿过,在他脖颈另
一侧露出尺许。龙牙锥没有沟槽,鲜血聚在伤口中,萧遥逸回手一拔,热血喷涌
而出,洒在两女赤裸的胴体上。

  这时程宗扬也心生警兆,一把抓起身旁的古琴,贯满力道,斜挥出去。

  另一名刺客刚从水中露出,就被琴身击中头颅。程宗扬手劲不小,萧遥逸一
脸肉痛地看着自己那张价值千金的古琴四分五裂,那刺客也随即一声不响地沉入
水底。

  这时程宗扬才看到被萧遥逸刺穿脖颈的汉子拿着一柄模样古怪的尖刀,穿着
黑色的水靠,头脸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双死鱼般的眼睛。

  船在湖中,视野毫无遮蔽,周围几里范围内都尽收眼底,自己也因此放松警
觉。真不知这两名刺客怎么潜到这里?难道他们也能够在水下呼吸?

  丽娘和芸娘白美的肉体洒满血迹,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鲜血吓得呆住,片刻
后才同时惊叫起来。

  萧遥逸出手如风,将两女点倒,然后微微摆头示意。

  程宗扬仔细看去,只见湖面上多了一根细细的芦管。那刺客多半借助芦管呼
吸,才一直潜到舟侧。却不料萧遥逸如此精细,醉乐之余仍然看出破绽,一举将
刺客击杀。

  程宗扬心中一凛,朝舟侧看去,果然还有两根芦管在波光涟涟的水上露出寸
许,正从肉眼无法察觉的角度朝小舟移近。

  萧遥逸朝他打了个手势,然后赤身翻入水中,没有发出丝毫声息。他身体仿
佛紧贴在湖面下,显出一个白色的影子,箭矢般朝其中一根芦管移去。

  程宗扬想起谢艺的泳技,两人泳姿如出一辙,几乎看不到任何动作,就像在
水中毫无滞碍的飞行。

  就在萧遥逸接近那名刺客的瞬间,那个黑色的人影突然从水中跃起。他拿着
一个月牙状的弧形兵刃,手掌握住锋刃背面的横支,展臂朝着萧遥逸颈中抹去。

  萧遥逸游鱼般在水中翻了个身,龙牙锥破水而出,朝刺客腕中刺去。那刺客
手腕一退,兵刃重重劈在龙牙锥上。

  他那枝兵刃是用精铁打制,寻常兵器被锋刃劈中,至少也要迸出缺口,可龙
牙锥若无其事地被锋刃击中,连声音都没发出多少,反而递长尺许从那刺客肘间
刺过,顿时废了他一条手臂。

  那刺客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萧遥逸也不出一声,倒像是两边都心虚,怕惊
动了湖上的其他人。刺客不出声,自己完全能够理解,可萧遥逸也把嘴巴闭这么
紧,倒出乎程宗扬的意料。

  程宗扬这会儿才发现,一个光屁股的男人也是可以很潇洒的。萧遥逸那小子
水性奇佳,那枝龙牙锥落在他手里就像龙归大海虎入深山,显得霸气十足。

  那刺客在水面略一使力,便腾出丈许,显然也是江湖中出色的好手。可在萧
遥逸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不多时,小腿又被龙牙锥刺穿,身体一斜,半身沉
入水中。

  程宗扬料想这趟出来不会运气那么好,会再遇见云丹琉,没有随身携带他的
双刀。这会儿看着另一枝芦管突然漂起,接着水面微起涟漪,不禁暗叫不好。这
名刺客肯定是发现异常,吐掉芦管,加速朝小舟移近。

  这会儿自己手无寸铁,刚才的古琴已经砸在那名刺客头上,萧遥逸又在十几
丈外,等他赶回来,自己身上说不定已经被刺客扎了七、八个大洞。

  情急中,程宗扬拿起船上的竹篙,对着涟漪来处一篙刺下。竹篙仿佛刺进一
团淤泥中,接着一股大力涌来,将竹篙从程宗扬手中夺走。

  竹篙向下一沉,立在水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沿着湿洒洒的竹篙直攀上来,
接着抖手打出一枝袖箭。

  程宗扬大叫不好,连忙侧身闪避,但那袖箭射速极快,紧贴他脖颈飞过,带
出一道血痕,只差少许就是脖颈洞穿的惨状。

  那刺客离小舟只有丈许,随手再补一箭,程宗扬肯定自己躲不开。但那刺客
猿猴般攀上竹篙,对手无寸铁的他理都不理,又抖手打出两枝袖箭,朝远处的萧
遥逸射去。

  程宗扬心头一喜一惊,喜的是刺客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惊的是萧遥逸怎么会
被人盯上,这些刺客非要除之而后快。

  萧遥逸半身浸在水中,先弹出一缕水箭射向身边那名刺客的眼睛,接着龙牙
锥毒蛇般翻出,毫不留情地刺进那人喉下,从刺客颈后透出。接着空出的左掌向
后一挥,将两枝袖箭都收到掌中。

  那刺客一击不中,随即脚尖在竹篙上一点,飞身跃起,身在半空便打出十余
枝暗器。只不过他跃的方位正与萧遥逸相反,显然是看出目标太过棘手,行刺任
务失败,准备加速逃离。

  萧遥逸离那刺客还有十几丈远,他把龙牙锥横咬在口中,双臂张开,蛟龙般
往水中一扑,避开暗器,同时疾潜过来。

  那刺客也水性不凡,黑色的水靠没入湖中,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遇到萧
遥逸实在是他运气不好,那家伙死不要脸地光着屁股,比穿什么水靠都更快。程
宗扬眼看着萧遥逸身影在湖上划过一道直线,迅速向那名刺客靠近。

  就在接近芦苇荡的刹那,那名刺客忽然现出身形,匹练般的刀光一闪,朝萧
遥逸肋下划去。萧遥逸摘下龙牙锥,半身钻出水面,沾水的长发向后甩起,对刺
客劈来的刀光不理不睬,一锥刺穿他的胸口。

  那刺客身体被龙牙锥挑起,弯刀摆动一下,落入湖中。萧遥逸幽灵般从芦苇
丛中升起,四下张望片刻,然后潜回小舟。

  程宗扬还没有开口,萧遥逸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还有一个望风的。」

  萧遥逸目光像寒星一样微微闪亮,低声道:「看到我出手的人,一个也不能
留。」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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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集

  内容简介:

  曲水流觞、心算神速,程宗扬在云府巧遇的病弱少女云如瑶,原来只是庶出,
但对程宗扬几乎知无不言的云苍峰竟对他隐瞒了这个少女的存在,是因为云如瑶
的孱弱?身分?还是能力?让云苍峰讳莫如深。

  与艺高人胆大的萧遥逸连手同闯晋宫,程宗扬本以为无惊不险……

               第一章布计

  深夜的玄武湖万籁俱寂,湖面薄雾渐起,远处气势森然的宫城墙烁仿佛掩藏
在轻纱后,一片朦胧。

  那名杀手始终没有现身,不知道是因为萧遥逸判断失误,还是那杀手耐性奇
佳,看着四名同伴被杀仍然能沉得住气。

  程宗扬道:「那家伙是不是逃了?」

  萧遥逸一手攀着船舷,半身浸在水中。「我跟你赌一把!那人还没走,这会
儿就藏在附近。」

  只看他懒散的表情,谁也想不到这个风流纨绔的小侯爷,会突然变成煞星,
顷刻间接连击杀三名刺客,表情却比杀三只鸡还轻松。

  换作别人,一连目睹四起凶杀事件,自己还亲手干掉一个,很难保持冷静。

  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自己见过的死人大概可以填满两个万人坑,四个
人并不算多。

  「那个人在哪儿?」

  「这我就说不准了。」

  萧遥逸叹道:「我是第一次被暗杀,没有经验啊。」

  说着一副很惋惜的神情。

  「那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人?」

  「我是猜的。」

  萧遥逸伏在船舷上低声道:「刚才那家伙没有全力逃走,而是故意把我往芦
苇荡里面引。我猜芦苇荡里肯定还伏着个人,而且水性不怎么高明。」

  「你刚才已经到芦苇荡边上,怎么不进去看看呢?」

  「我不是怕黑嘛……」

  程宗扬哼了一声,这小子会怕黑?

  萧遥逸用央求的口气道:「程兄?」

  程宗扬道:「不行,芦苇荡太危险了,我没那个胆量进去。」

  「你就帮兄弟一把吧。」

  萧遥逸死拉硬扯,程宗扬只好道:「咱们说好,我只陪你进去,动手的事你
自己办。」

  萧遥逸笑逐颜开,「那些粗事怎敢劳程兄大驾?娘的,敢来杀我!最好那刺
客是个女的,让我给她来个先奸后杀!」

  「这事你都干?」

  「我就是说说,过个嘴瘾还不行啊?」

  两人用竹篙撑起小舟,朝芦苇荡划去。那些芦苇将近一人高,苇叶仿佛水墨
绘成,长长伸入月色,在月光中留下浓重的剪影。

  忽然舟侧一片芦花猛地飞起,芦苇无声地断裂开来,一把斧轮在月光下旋转
着飞来,斧刃在月下闪动寒光。

  萧遥逸握住龙牙锥,朝斧轮挑去。这时一个身影从芦苇中飞起,一掌拍向萧
遥逸胸口。

  萧遥逸右肩微沉,将斧轮挑开,接着低喝一声,左掌递出,与那名刺客对了
一掌。

  那刺客掌力极猛,颇有些武二的声势,程宗扬自问接不下他这一掌。萧遥逸
刚才显露的水准比自己高明不少,接下刺客这一掌并不算难。不过那小子奸诈得
很,自己在旁边看得清楚;萧遥逸刚才从衣物中摸了只戒指戴上,这时故意翻转
戒面,比拼掌力的同时将戒面拍在那人掌上。

  果然,那大汉右掌一震,掌力刚吐出一半就如受雷哑,无名指生生折断,断
指淀出鲜血。

  萧遥逸狠狠一笑,掌力疾吐,将那刺客震得跪倒在地,随后龙牙锥从肘后翻
出,从那人腕骨中间穿过,向右侧一拧,废了他一条手臂。

  萧遥逸森然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大汉额头涌出黄豆大的汗珠,然后猛地张开口。

  萧遥逸出手如电,一把摘下那人下颔,防止他咬断舌头,接着抬指封住他的
气海穴,阻止他运功自绝心脉。

  程宗扬松了口气,转头朝舟中看去,只见那两个美妓正惊恐地睁大美目。她
们两个只是穴道被封,刚才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身后一声听不出语调的低吼传来,却是萧遥逸用龙牙锥刺进刺客肩膀,将他
骨骼划得格格作响。

  程宗扬知道这小子要审讯刺客。谢艺的审讯手段自己见过一次,感想就是这
辈子都不想再见第二次。萧遥逸和他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让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看见,可太作孽了。

  程宗扬向萧遥逸略一示意,指了指两女,然后撑舟避开。

  萧遥逸急忙道:「大哥,别走远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我就在这片芦苇后边,保证你放个屁都能听到。」

  两个美妇玉体横陈,雪滑身子上还沾着刺客血迹。程宗扬用湖水帮芸娘和丽
娘洗去血迹,一边微笑道:「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来了几个坏人,幸好被我们
打跑。」

  两女身不能动,只能眨眼示意,脸上的惊惶却挥之不去。

  程宗扬心里也在嘀咕。萧遥逸说看过他出手的人都不能留,摆明是要掩藏身
份。但芸娘和丽娘也都瞧见,总不能把这两个无辜的女子杀了吧?

  「那位公子因为钱上的事,跟他们起了些纠纷,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程宗扬吩咐道:「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最好都忘掉,一个字也不要向外说。」

  丽娘和芸娘急忙眨着眼睛,一副惶恐娇怯的美态。程宗扬也不客气,索性把
两具玉体都搂在怀里,一边一个摩拿笑道:「刚才是丽娘唱的曲子。下次我把你
们两个都包了,让芸娘唱一段来听听。」

  程宗扬一边摩玩两女滑腻的胴体,一边调笑着淡化两女的惊惧,把她们安抚
下来。

  芦苇另一侧,不知萧遥逸用了什么手段,出人意料地并没有传来多少惨叫。

  过了半个时辰,萧遥逸从芦苇丛伸出头来,瞧见程宗扬先松了口气,然后朝
他招了招手。

  程宗扬跳下船朝萧遥逸走去。那些芦苇多半生在栈滩中,下面全是稀软的淤
泥。如果不是踩着苇草,程宗扬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

  刺客已经不见踪影,多半是被沉到湖底毁尸灭迹。那小子还光着屁股,不过
这家伙有够没羞没躁的,看起来比穿着衣服还自在。奇怪的是他神情既不凝重也
不轻松,而是带着做梦一样的表情,似乎对他问出来的东西很不可思议。

  「程兄知道他们是谁吗?」

  「谁?」

  「这些人有个名号,叫什么江东五虎,平常在江上讨生意。没想到凭空落下
一桩好事,掉到他们头上……」

  萧遥逸揉了揉鼻子,「我还以为他们是追着孟老大来的,谁知道是有人出钱
让这帮小杂鱼来杀我。」

  「小杂鱼怎么会到你头上动土?不要告诉我他们是正好路过,见财起意,准
备给你来个劫财劫色。」

  萧遥逸叹道:「我纳闷的就是这个!他们真是来杀我的。这几个杂鱼已经在
青溪守了几天,今天运气好,在湖中碰到我。」

  程宗扬顿时松口气:「幸好他们杀的是小侯爷,不是星月湖的玄骇。」

  目标虽然是同一个,区别却大了。如果他们知道行刺的目标是星月湖的人,
派出的杀手肯定要高出两个等级,不会一个照面就被萧遥逸干掉。只有行刺目标
是小侯爷这种纨绔子弟,才会找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出手。

  程宗扬猜测道:「是不是你诱奸了谁的姬妾,让他恼羞成怒,找人杀你泄愤
吧?」

  「这事儿我虽然干过一点点,但和她们都没关系。」

  萧遥逸道:「你怎么也猜不出,出钱让他们杀人的竟然是个官。」

  「谁?」

  「白下城的内史刘长之。」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没听说过啊。」

  「我也没听说过。」

  萧遥逸抓了抓脑袋,「不记得我干过哪个姓刘的老婆女儿小妾媳妇什么的。」

  「既然有了名字,对着查就行了。」

  萧遥逸摇了摇头。「这名字有八、九分是假冒的。刚才那家伙说,那人找到
他们,给了一百银铢的定金,约定事成之后再给四百。嘿嘿,五百个银铢就想要
我的命,还真便宜。那家伙说,姓刘的紫脸膛,留着大胡子,眼皮上还有个疤,
一个搞文书的内史怎么长这模样?」

  程宗扬连忙道:「你自己的事自己擦屁股,别找我。」

  「程兄,你也太绝情了吧。」

  萧遥逸委屈地说:「咱们俩可是有同舟共嫖之谊,说到天边也是一等一的交
情啊。」

  「天知道你干过多少荒唐事,有多少仇家想要你的命。建康城能拿出五百银
铢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要跟着你一个一个查,那得查到什么时候?要让
我说,出五百银铢要你命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你不理他也就完了。」

  「话是这么说,可被人盯着总不是好事。」

  萧遥逸唉声叹气地说道:「往后我想偷个香、窃个玉,还得防着后面有没有
尾巴,那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程宗扬笑道:「这我帮不了你。走吧,丽娘和芸娘还在舟上呢。」

  萧遥逸一把扯住程宗扬,神情微动。

  程宗扬压低声音:「你不会真想把她们两个灭口吧?」

  「建康城的人只知道我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今晚的事要是传扬出去,落
到有心人耳朵里,麻烦就大了。」

  「她们只是两个妓女,又只知道你是什么公子,不知道你的小侯爷身份。」

  程宗扬低声道:「你要是不放心,干脆查查她们底细,派个人去她们家里吩
咐一声,她们还敢乱说乱动?真要不行,你索性把她们买来当姬妾养着,也比杀
了她们强吧?」

  萧遥逸琢磨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圣人兄既然吩咐,小弟怎敢不从?就依
你好了。」

  黎明时,程宗扬才返回玉鸡巷的住处。秦桧一直在门房守着,见他回来露出
一丝宽慰。「公子回来了。」

  程宗扬顺手拿起一串葡萄,一个个吃着,一边道:「昨晚有什么事吗?」

  「有两个商号的小厮来门前打听消息。」

  秦桧轻飘飘道:「在下已经把他们打发了。」

  昨天自己往云家赴宴,晚上就有人来打听消息,建康商家的反应有够快,不
过有秦桧在,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只能说那两个小厮运气不好。

  「别的呢?」

  「小紫姑娘吩咐在下送了一对蛤蚧尾、一些药酒和一段白檀香木过去。」

  程宗扬道:「她要那些东西干嘛?」

  秦桧微笑道:「紫姑娘行事,非在下所能知。」

  那死丫头又在搞什么鬼?程宗扬打了个呵欠,嘟嚷道:「我要去睡一会儿,
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秦桧跟在后面低声道:「那三位侍女姑娘还在等着公子。」

  程宗扬一拍脑袋,想起自己从石超手里得了三个侍女,只不过……

  「她们等我做什么?」

  秦桧肃容道:「属下也去劝过,但三位姑娘说,她们来时原主人吩咐过,要
等公子验过货,满意了才留下,所以不敢睡,在等公子回来,好给公子侍寝。」

  程宗扬和丽娘一直缠绵到天色微亮,那两个美妓见过他们的手段,侍奉得更
是殷勤。后来芸娘也偎依过来,摇着屁股给他品箫卖弄风情,玩得不亦乐乎,这
会儿哪还有半分精神。

  程宗扬叹了口气:「连你都开我玩笑。告诉她们,如果愿意就在这里安安心
心过日子,我也不拿她们当下人看待,什么时候想嫁人就找个人嫁了。侍寝这事
儿,以后别再提了。」

  秦桧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笑着躬身应道:「是!」

  自己榻上的被褥都让小紫拿去遮掩门窗,程宗扬只好睡在光板床上,闭上眼
休养精神。

  今天吸收的五道死气,气息并不算很强。程宗扬现在对吸收这些死气已经轻
车熟路,早早将其中的杂气过滤一遍,趁着与丽娘交合的时候发泄出来。剩下不
多的气息被他收入丹田,慢慢转化成自身的真阳。

  程宗扬不是段强那样的穿越迷,虽然穿越之前对经脉、真气、法术、咒语、
修真……这些词汇也耳熟能详,但在自己看来,这些内容有趣是有趣,神秘也很
神秘,就是不怎么真实。人终究是人,不可能摆脱生物属性的局限,成为神一样
的存在。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正如那一晚王哲传授他
九阳神功时告诉他的一样:人体的血肉之躯蕴藏无数潜能。

  自己所在的二十一世纪是一个充斥科技与资讯的时代。正如一个生活在十八
世纪的人,无法想像人类会从岩层中开采煤炭和石油,将它们转变为能量,用来
照明、驱动机械、即时传输图像……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不足两百年的时间内,一
个多世纪的技术积累就彻底改变人类的生存状态。

  换个角度思考:这些发明仅仅是物质条件的改变。人类对自身的认识,似乎
并不比五千年前的人类更高明。比如经络的存在与否,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而
言仍然是个无法证实的难题。

  这个充斥着真气和法术的世界也许和自己所在的世界有相似的历程。正如自
己所在的世界一切都来源于技术的发展,是人类对物质的运用。程宗扬可以想像,
在这个世界的变化源于人类对自身认识的突破。

  这个世界的人们因为物质技术的局限,把可以载人的飞行器视为神话。相似
的,自己所在的世界囿于对人体自身的无知,将真气、法术视为神话。就像同一
颗种子进化出两株截然不同的植物。

  正如电能一直存在人类生存的世界里,但仅仅在一百年前人类才知道如何使
用电能。同样,虽然每个人都蕴藏无穷潜能,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发这些
潜能。

  程宗扬可以想像,这一切的不同都与王哲在自己丹田内筑下的气轮息息相关。

  正如蒸汽机的发明和电能的发现,使一切改变人类生活的现代科技成为现实。
气轮的出现和相关人类潜能的发展,使凝炼真气、施展法术成为现实。

  一个拥有正常智力的人接受指导后,用三到五年时间就可以在丹田内凝聚出
气轮,作为聚炼真气的根基,所以大多修行者都把它视为平常。

  只有程宗扬知道,第一个凝聚出气轮并把它传下来的人有多了不起。这个意
义也许只有自己在这个世界无中生有地研制出核能才可比较。

  王哲给自己打开一扇窗,而殇侯给自己打开一道门。那个老家伙去除自己身
体的隐患,并且根据推测,告诉自己应该如何借由生死根吸收的死气进行转化。

  在此之前,程宗扬只是本能地吸收死气,转化为生机就随便挥霍出来。直到
接受殇侯的指点才开始将这些生机凝入丹田,转化为自身的真阳。

  可惜的是殇侯和王哲一样,对生死根的了解都不多——毕竟这种体质只存在
于传说中。殇侯的修为也许与王哲在伯仲之间,但对鬼王峒的认识,这个世界没
有人比殇侯更清楚。

  修行者将人体内运行却没有形质的物体划分为三类:真阳、真气与真元,大
致与九阳神功「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中的精、气、神相类,分别对
应人体的活力、可以施展的力量和最根本的元命。

  程宗扬在鬼王峒吸收的死气直接转为真气施展出来,给殇侯极大的启发。殇
侯虽然没有找到方法能够模拟鬼王峒的环境,让程宗扬把吸收的死气直接转化为
可以运用的真气,但他退而求其次,先让死气转化的生机经过经脉的运行,转化
真阳。

  殇侯的方法虽然不能直接把死气转化为真元,但这一步等于跳过养形炼精,
直接把死气转为真阳,在体内稳固下来。自己吸收的死气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随得
随丢,然后在此基础上由精化气、由气化神,等于平白得到大量真阳,修行起来
事半功倍。

  程宗扬舌尖微微顶住上颚,呼吸变得悠长。通过生死根吸收的死气转为勃勃
生机,再汇入丹田,随着气轮旋转带来暖融融的温热感,一点一点与本身的气血
融为一体。

  气息在经络中流动,按照与凝羽相反的顺序分行六大阴经,最后在丹田凝聚
为一。真气在丹田气轮中旋转一圈,接着改变形态,分行六条阳经以及三处阳脉。

  程宗扬呼吸越发悠长,真气先太一、后九阳,缕缕往来不绝,就像呼吸一样
自如。

  「程小哥好睡。」

  云苍峰在程宅熟不拘礼,迳直入了内室,见程宗扬在光溜溜的榻上睡着,不
由一声长笑。

  程宗扬打着呵欠坐起来:「云老哥,这么早。」

  「都该吃午饭了,哪里还早?」

  云苍峰道:「听五弟说,你昨天在席间一枝龙牙锥惊艳四座,后来喝酒时,
张侯爷、石少主轮番相敬,连一向不怎么理人的王驸马也向你敬了一杯,这可着
实难得。」

  程宗扬用力揉了揉眼睛,神智略微清醒。他跳起来,一边洗脸一边道:「云
五爷不会是让老哥来兴师问罪吧?我昨天在席间喝得太多,不得不溜出去逃酒,
后来才听说云府的大小姐也在席间露面了。」

  云苍峰笑道:「可不是嘛。丹琉是我们云家长女,说来惭愧,我们六兄弟生
的儿子不少,女儿就这一个,从小当成男孩来养,结果没有半点淑女的样子。」

  程宗扬取了青盐擦牙,口齿不清地嘟嚷道:「可惜我运气不好,无缘一睹大
小姐的风采。」

  云苍峰笑道:「无妨,今日我特意带了丹琉前来拜访。」

  程宗扬直接把口里的青盐吞下,用变了腔调的声音道:「什么!」

  「我把那两枝龙牙送给丹琉,她一见顿时大喜过望,又听说是程小哥亲手杀
了那条巨龙,非要跟我来见见你。」

  云苍峰笑道:「程小哥,不怪我唐突吧?」

  程宗扬喉中又咸又涩,狠狠吞了两口口水,硬着头皮道:「哈哈,这是哪里
话呢!哈哈!」

  云苍峰抚掌笑道:「今日我还带了商会的几名厨子,昨天程小哥在席间没有
吃好,今日正好趁此机会再摆一桌宴席,把昨日没去的战威和魏小哥都叫来,咱
们再聚一聚。」

  好吧,脸丢在自己家里,总比丢得满世界都知道好些。伸头一刀,缩头也是
一刀,干脆豁出去吧。

  「又教云老哥破费了。」

  程宗扬把云苍峰送到门口,堆起笑脸道:「昨晚和小侯爷喝到半夜,一身都
是酒味,既然是大小姐来了,总该换换衣服。云老哥,你先到前面坐,我一会儿
就来。」

  一边说,程宗扬一边对秦桧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叫小紫来。」

               第二章巧装

  「死丫头!快给我想个办法!」

  程宗扬劈头说道:「给我装扮一下,让大家看着还是我,生人看着不是我!」

  小紫眨了眨眼睛:「程头儿,你是不是脑壳里进水了?」

  程宗扬咬牙道:「云丹琉来了!她若认出我就是在江上吹口哨的那人,以后
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不会啊。」

  小紫一脸天真地说道:「程头儿,你脸皮那么厚,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干!」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你要不给我想个办法,我立即把你扔给萧遥逸!那
小子鬼灵精怪的,活活是头小狐狸!正好跟你这死丫头配一对!」

  小紫眼眶立刻充满泪水,凄声道:「主人,不要赶小紫走……」

  「哼哼,怕了吧!」

  只见小紫一脸悲哀地扑过来,「砰」的一拳打在他的眼窝上。

  程宗扬眼冒金星,身体晃了几下才站住,咆哮道:「死丫头,想造反啊!」

  小紫眨了眨眼睛,充满眼眶的泪水奇迹般消失不见,笑盈盈道:「你不是要
让大家看着还是你,生人认不出来你吗?你瞧,眼窝都青了呢。」

  程宗扬揉了揉肿痛的眼睛,拿过镜子一照,左眼果然青了一大块。有这个青
眼窝掩护,熟悉的人自然还认识,但云丹琉只是在江上匆匆见过一面,未必能认
出来。这易容术倒简单,只不过太痛了点。

  「程头儿,」

  小紫柔声道:「要不要人家再给你右眼补一拳?」

  程宗扬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再让这死丫头打一拳,说不定连自己眼珠都被打
出来。

  「不用了,这就挺好!」

  小紫做了个鬼脸,轻笑道:「程头儿,我新收了个女儿,你要不要看?」

  程宗扬失笑道:「你?」

  这死丫头好像刚过十五岁的生日,才断奶几天就收了个女儿?突然程宗扬想
起一件事,精神顿时振奋起来:「那个八婆?我干!死丫头,你真有一套!」

  小紫得意地翘起下巴。「那当然。」

  程宗扬一脸兴奋地搓着手。「那个死八婆想要我的命,这么快就投降了?嘿
嘿,我要在床上一边干她,一边让她给我赔礼道歉!」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色狼。」

  「什么大色狼?你见过我这么倒霉的色狼吗?你瞧我喉咙被她刺的这一下,
差点儿就没命了。」

  卓云君逼问九阳神功下落时,险些把自己喉管切断,程宗扬想起来还心有余
悸加怒火中烧。「那个贱人!我救她一命却被她反咬一口,差点把命赔进去,一
加一减,她等于欠我两条命。只干她几次太便宜她了!」

  小紫用诱惑口气地挑逗道:「程头儿,想不想看卓美人儿的光屁股?」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看完有奖励吗?」

  「主人想要什么奖励?」

  「看完让她给我爽一下!」

  「程头儿,你好着急哦。」

  小紫娇声道:「果子要长熟了才好吃。她现在只有七分熟,要再长几天,等
熟透了才好玩。」

  看着卓云君那个骄傲的大美人儿被小紫调教,其实挺有趣。不过只能看不能
摸就很让人无语了。现在宅中里里外外也有几个女人,但卓云君不让碰,小紫不
能碰,那三个侍女自己又不愿意以大欺小地把她们幸了。到时真要看得上火,连
个泄火的对象都没有,只能干挺着,还不如不看。

  程宗扬板着脸道:「等你调教好再说。还剩三天时间,到时候你再给我推三
阻四,哼哼哼哼……」

  今日是家宴,用不上一人一席那么讲究。按照程宗扬的意思,大伙儿直接在
院中的大槐树下摆了一张大桌。除了在前面看守走不开的几个,吴战威、小魏、
秦桧、吴三桂,还有从南荒跟来的殇侯手下都围着桌子坐下。十几个人聚在一起,
显得热闹非凡。

  右侧的主位还空着,云苍峰坐了上首主宾的位子,旁边是一个红衫少女。程
宗扬快步走过去,先向云苍峰打声招呼,然后笑道:「这位就是大小姐了吧?久
闻大名,如雷贯耳。」

  程宗扬换了件刚洗过的外衣,腰间左右各挂把刀,显得神采飞扬,只不过左
眼一个大大的青眼窝,平添几分狼狈。

  云苍峰指着程宗扬的青眼窝道:「程小哥,你这是?」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不小心碰了一下,见笑见笑。」

  程宗扬留神看着云丹琉的举动,他挂了两把刀不是摆酷,完全是为了保命。

  他已经计算好了,一旦她有拔刀的动作,自己立刻双刀出鞘,先用一招「虎
战八方」护住周身要害,等秦桧和吴三桂出手拦截,接着再一招「虎视鹰扬」迅
速脱离险境,然后撒腿就跑,能逃多远逃多远,回头再找小紫算帐。

  云丹琉微微露出一丝讶色,似乎看出些什么又不好确定。犹豫片刻,她起身
抱拳道:「听伯父说,公子在南荒大展神威,力斩巨龙。丹琉最仰慕英雄人物,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丫头片子身材果然高,自己身高已经不算矮了,她比自己还要高出少许,
两条美腿又直又长,流露出勃勃英姿。今天云丹琉穿着一袭火红的衫子,眉峰挑
起,一双明亮的眸子英气逼人,衣内隐约能看到那件精致的银甲;胸部高高耸起,
胸甲间嵌着一块火红的宝石,里面仿佛有火焰隐隐流动。

  发现云丹琉没有认出自己,程宗扬暗自庆幸躲过一劫,随口寒暄几句,侍女
已经送上酒菜。

  程宗扬身边这些人打打杀杀算是顶尖,要论做菜的手艺,全加起来也就是童
子军野炊的水准,裹腹还行,待客就太寒掺了。还是云苍峰考虑周全,这次的厨
师、菜蔬,包括使用的炊具、木炭,都是他从云氏商会带来的,做出的菜肴一看
就是大家手笔。

  吴战威早已喜上眉梢,盯着云苍峰带来的美酒口水直流。等两边寒暄完,他
立刻拿起碗先干了个见底,舒服得眯上眼,仿佛浑身八万四千个毛孔都一同张开,
同时喊出一个「爽」字。

  从殇侯那里带来的几名护卫都不是外人,这些天下来大家已经混熟,也不讲
那么多礼数;程宗扬举碗说了声「干!」

  云苍峰领头,众人都举碗饮尽。

  小魏拿起吴战威的空碗低声笑道:「先前祁四哥说过让我盯着你,一天最多
半斤酒。吴哥,这一碗我给你满上,再有一碗可就够数了。」

  小魏去拿酒瓮,旁边却伸来一双纤纤玉手捧着银制酒壶替他斟满。小魏愣了
一下,只见那侍女晕生双颊,轻声道:「公子慢用。」

  然后退到一边。

  石胖子送来的三个侍女分别叫雁儿、莺儿和鹳儿,这些金谷园的侍女不但容
貌出众,席间传酒布菜更是训练有素。吴战威这样刀头舔血的粗汉,平常三块石
头支个锅就是一顿好饭,什么时候见过吐根鱼刺就有人收的细致手艺?被莺儿姑
娘在后面伺候,顿时没了脾气,拎只鸡腿使绣花的功夫慢慢啃着。

  程宗扬叫道:「再拿三张椅子来,你们几个也过来坐。吴大刀!一点眼力都
没有!往旁边挪点,让莺儿姑娘坐下!」

  几名护卫同时搬起椅子往旁边挪去,「轰」的一声,二十四条椅子腿在地上
只发出一声响,动作像刀切一样整齐划一,一下空出半张桌子来。

  云丹琉目光闪闪看着程宗扬。晋国男女除了至亲极少同席宴饮,像这样与下
人同坐一席更是闻所未闻。

  看着云丹琉眼中的讶色,程宗扬干笑道:「这些都是粗人,粗人!」

  说着他虎着脸呵斥道:「挪个椅子还砸那么响?一点礼貌都不懂。」

  几个人低头闷声不响,只有秦桧悄悄朝程宗扬使了个眼色;程宗扬没有在意,
一边招呼旁边侍女。「你们三个就挨着云大小姐坐吧。」

  三名侍女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不敢。」

  「这又不是金谷园,有什么敢不敢的?」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秦桧一个劲儿地朝自己使眼色,他琢磨一下,然后拍了下
脑袋,恍然大悟地对云苍峰说道:「云老哥,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啊?」

  云苍峰一直含笑不语,这时才大笑道:「合适!怎么不合适?三位姑娘一起
坐吧。」

  三女是奴婢的身份,让她们和客人同席是大大的失礼,换了别人早已拂袖而
去。云丹琉微一错愕,等她意识到程宗扬并无恶意,不禁对这个多少有些狼狈的
年轻人多了一分讶异。

  秦桧微笑道:「云大小姐请别见怪,我们程少主一向率性而为,不为礼法所
拘。若有失礼的地方,请大小姐多海涵。」

  云丹琉爽朗地说道:「这有什么?我在海上的时候也是大家一同吃饭。有时
困在海上,几个人分一碗水喝也是有的。三位妹妹都过来坐吧。」

  三名侍女迟疑半晌,这才小心地坐下。

  云苍峰持了持胡须,笑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当日在南荒与龙神一战,
这些兄弟都有份。大伙生死交情不用多说,难得程小哥更是重义之人。」

  提到南荒的往事,在座的除了四名女子,众人都亲历过屠龙一役,话题一下
热络起来。

  说起吴三桂指挥护卫们参战,秦桧亲手施放大黄弩,击中龙神的眼眶。云丹
琉惊讶地说道:「大黄弩是汉军的绝密利器,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下曾观摩过羽林天军在甘泉宫的车弩演练,依样仿制了几具。」

  秦桧谦虚地说道:「较之原器,威力是远远不及了。」

  程宗扬心下暗赞,这家伙真不愧是奸臣胚子,撒起谎来,表情全无破绽。

  秦桧这么说无非是掩饰这些大黄弩的真实来历。但大黄弩将纯粹的机械力量
发挥到极限,制作技术是汉军绝密,看几眼就能仿制出来?以为汉军的工匠都是
白痴啊。

  云丹琉更是惊疑:「竟然是你们仿制的?我们本来想在舱船上安装几具以增
强远程攻击,但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来。你们既然能够仿制,可否给我们制作几
具?」

  好嘛,有客户上门订货,这下牛皮吹破了。程宗扬笑咪咪看着秦桧,看他怎
么收场。

  秦桧不动声色,轻轻一脚把皮球踢给程宗扬:「大小姐若是有意,可以与鄙
少主商议。」

  程宗扬也不含糊,接口道:「不过是几架大黄弩嘛,这点小事就交给会之去
办,保证大小姐满意。」

  云丹琉唇角弯起,高兴地说道:「那就多谢了。」

  秦桧捧了个烫手的热山芋,脸上却没露出半分为难,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
从容笑道:「听说云三爷的几枝龙牙都给了大小姐?」

  「不错!」

  云丹琉高兴地说:「这几枝龙牙帮了我们大忙。」

  秦桧道:「难道是海上不太平吗?」

  云丹琉看了云苍峰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说道:「这一趟出海,我们损失了
三条船,对外面说是遇到风暴,其实是被海盗劫走。」

  「海盗?」

  秦桧更觉惊讶:「哪里的海盗敢来拦截贵商会的船队?」

  云丹琉道:「我们的海船虽然坚固,但船体太大,船速和灵活性都不及海盗
的轻帆,一旦落单,很难从海贼手中逃脱。」

  程宗扬见过云氏商会的出海巨舰,十几条巨舰一字排开,一般小贼早就躲得
远远的,这些海盗竟然能从他们手里夺走三条船,称得上实力不凡。

  旁边人也有相同的疑问,吴三桂问:「大小姐是在哪里遇上海盗?」

  「海棠花环附近。」

  秦桧倒抽一口凉气:「赤鲨?」

  云丹琉有些意外地说道:「秦先生见闻如此广博?正是赤鲨。」

  程宗扬对海上没多少了解,听得莫名其妙。秦桧解释道:「海棠花环是船队
通往南海的必经之路,由于礁石露出海面,酷似海棠花编织的花环,被人称为海
棠花环。」

  「赤鲨呢?」

  「赤鲨是南海最大的一支海盗集团,用赤红的鲨鱼做为旗号。赤鲨用的船只
通常不超过三丈,速度极快,听说里面一些海盗还有鲛人血统,寻常商船打不过
也逃不掉,见到赤鲨旗只能束手待毙。」

  秦桧转头对云丹琉道:「我在南荒听说有一支船队在海上与赤鲨交手,领头
的女首领临阵斩杀赤鲨悍将屈无伏,想来就是大小姐了?」

  云丹琉唇角好看地向上挑起,「侥幸而已。」

  秦桧肃容道:「屈无伏在海上凶名赫赫,大小姐能斩杀此凶,真可谓女中豪
杰。赤鲨海寇即便抢了三条船也得不偿失。那些龙牙,想来大小姐是要用在船上
了?」

  云丹琉道:「海战与陆战不同,以冲、射为主。远程以弓弩射击,近战则是
船首冲撞。那些龙牙锋利无比,装在舰首便是近战时的无敌利器。」

  秦桧抚掌道:「大妙!那些龙牙原本冗赘难用,云大小姐装在船上立时变废
为宝!即便赤鲨群寇也难撼其锋。」

  云丹琉说起海战立刻眉飞色舞,吴三桂长于骑射,对水战不在行,倒是秦桧
什么都懂一些,谈起海战也头头是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非几。另一边
吴战威和那些护卫也聊得投机,却冷落旁边几个少女。

  雁儿几个头一次和一群男人同席吃饭,一个个都羞窘得抬不起头。程宗扬却
恍如未见,只一味劝酒。

  虽然没有被云丹琉当场认出,但程宗扬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为此他连自己屠
龙的壮举都没有多说。

  云苍峰倾身低声道:「几位姑娘连筷子都没动,这顿饭吃得委屈。」

  程宗扬微笑道:「我是故意的。一回生二回熟,刚开始不习惯,以后天天这
样就好了。唉,我现在也越来越觉得让人伺候挺舒服,若再摆出主仆的架子,只
怕往后真会变成石胖子那种废物。」

  云苍峰点了点头,良久道:「你有这分心思,真是难得。」

  程宗扬笑道:「我不是那种生下来带着爵位的世家公子,自己有多少斤两我
自己心里有数,总不好刚过两天安稳日子就把自己当人上人了。对了,云老哥,
那件事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云苍峰摆了摆手。在座的虽然都是心腹,但此事牵涉宫中,知道的人越少越
好。

  云丹琉喝起酒也颇为豪爽,酒到杯干,不多时双颊微显酷红。席间说起众人
用南荒带回的龙筋制成弓弩,云丹琉美目顿时异彩连现,立刻拉着秦桧要去看看
那些弓。

  云丹琉一走,程宗扬如蒙大赦,交待二吴招呼众人,便与云苍峰一同到书房
细谈。

  「宫里禁军有八千多人,查起来颇费时日,眼下还没有线索。」

  云苍峰道:「倒是帐目又清查出一些,其中有一笔兑换金铢的数额极大。」

  云苍峰手指敲着书案,「更奇怪的是那笔金铢直接被人运走,没有再运回内
府。如果鄙商会所查无误,现在内府已经没有多少钱财可以动用,帝室再有大额
支出,只怕要借贷了。」

  程宗扬失笑道:「皇帝还要借钱?晋国商税一年下来数额就不小,那些钱还
不够花吗?」

  云苍峰笑道:「程小哥有所不知。商税、农赋都是国家收支,由尚书省的度
支曹管理,只能用于公事开支。皇帝自己花钱是靠内府收入。」

  程宗扬不知道这个,原来皇帝也要公私分明,不是想花钱就能花的。

  「那笔钱不会是飞了吧?」

  「若是靠钱庄兑换,自然有迹可寻。那笔金铢足有五万枚,以两辆马车载运,
除非找到载运的人,否则很难查出下落。五弟现在正动用他的关系,看内府当时
是谁出面办理此事。过几日便会有线索。」

  六朝通行的钱币有铜铢、银铢和金铢三种。三者规格体积相等,但重量和价
值相差极大。程宗扬估算过,一枚铜铢的重量在五克左右,银铢是六克,而同样
体积的金铢重量达到十一克。三者的兑换比值为一枚金铢兑二十银铢,兑两千铜
铢。

  由于金铢价格高昂,日常交易中大多数人都习惯使用铜铢,并把一千枚串为
一贯。在建康这样的大城,银铢的使用量也相当可观,但使用金铢交易的仍是少
数。毕竟像张少煌、王处仲那样动辄上千金铢,相当于数百万钱的大手笔并不多
见。

  因此金铢一般做为存储货币,比如建康与临安之间的大额交易,一笔生意可
能要牵涉到上千万钱,若全以铜铢交割,仅货币的重量就达五十吨。以金铢计价,
总数不过五千枚,重量不超过六十公斤,能起到定额支票的作用。

  萧遥逸的身份一直是秘密,程宗扬也不好告诉云苍峰自己准备潜进宫里探查。

  正琢磨间,云苍峰微笑道:「丹琉从小就好强争胜,以前经常和她几个哥哥
闹别扭,心性倒不坏。这些年在海上漂泊,比从前沉稳许多。」

  心性好坏自己不知道,脾气可是够火爆的。程宗扬试探道:「大小姐是不是
还有个姑姑?」

  云苍峰神情一凛,「绝无此事!」

  程宗扬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觉纳闷。云苍峰一口否认,情况似乎不那么简
单。但云苍峰对自己一向知无不言,连临川王的事都没有瞒自己,何必在这件事
上撒谎呢?

  程宗扬笑着转开话题。「昨天筵席上看了大小姐带回的珍宝,却没有见到特
别出彩的,是不是老哥藏私了?」

  云苍峰也露出笑容:「果然瞒不过你。你既然要开珍宝行,老哥总不好和你
争。你们赴宴之前已经有一船货物先送往临川王府。」

  程宗扬微笑道:「云老哥这一注下得有些大吧?」

  云氏和临川王走这么近,显然在他身上投了重注。一旦出岔子,恐怕收手也
没那么容易。

  云苍峰低声道:「刚才我提到还查到一些内府购置的货物,程小哥可知道是
什么?」

  「什么东西?」

  「药材。」

  云苍峰冷冷道:「一大半都是春药的材料。看来我们这位陛下,一年来在宫
里是夜夜春风。」

  程宗扬恍然大悟。晋帝精神不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云氏查出宫里暗中购置
大量春药,推断出晋帝在宫内毫无节制的大肆纵欲,很可能命不久矣。此时抢先
下注,将来的得利必然丰厚异常。

  云苍峰毫不隐瞒地说道:「陛下至今没有子嗣,一旦龙归大海,按道理该兄
终弟及,临川王大位有望。」

  虽然殇侯让自己专做晋国宫廷的生意以接近宫中权贵,但程宗扬对晋国政局
既不了解,也无兴趣,笑道:「那就先祝云老哥心想事成了。」

  云苍峰苦笑道:「此事岂是易与?若让我自己选择,宁愿与丹琉一同出海、
游历天下,只是为了云氏家业不得不如此。唉,丹琉也是……」

  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我听说大小姐要到宫里任职?」

  云苍峰点头道:「这是陛下亲下的诏令。不知他从哪里听说丹琉力斩海贼的
事情,命她入宫担任侍卫。」

  「大小姐一旦入宫,要打探消息就方便多了。」

  云苍峰叹道:「眼下还不知道是否进入内宫。若是担任内宫侍卫就不用我们
整日在外面猜测。不过若非此事由五弟极力主张,否则我绝不会同意。」

  程宗扬心里明白,想必云苍峰看到宫里购置的药物生出一丝警觉,看出此事
不那么简单。

               第三章驯妇

  黑沉沉的室内只有一盏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案旁的椅上坐着一个妇人,
涂满脂粉的面孔被灯光映得惨白。妆扮庸俗不堪,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隐
藏在阴影中的眼睛灵动异常,不时流露出与她妆扮不相衬的狡黠光芒。

  她跷着脚,手里拿着一把蒲叶做的扇子,在她脚前的地上放着一根门闩。门
闩后站着一个美貌妇人。

  那女子穿着一件艳俗的抹胸,抹胸是用最普通的绢纱制成,质地薄劣,贴在
身上又薄又软,葱绿色的绢丝上绣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

  牡丹内,一只黄腰黑尾的蜜蜂正在花心采蜜,周围飞舞着一群蝴蝶,暗示着
蝶戏牡丹、蜜采花心的隐喻。

  抹胸形制窄短,给一个未发育的小女孩儿穿正合适,但穿着它的是一个成熟
美艳的妇人。比身材小了一号的抹胸只能勉强掩住身体正面,那女子两团高耸的
雪乳不仅将抹胸高高撑起,还在抹胸上缘和左右两侧露出雪乳圆润的弧线。

  在她下身穿着一条同样质地的亵裤。由于亵裤太过短小,无法完全拉到臀上,
裤腰只能簸在雪臀上缘,雪滑的臀沟几乎露出半截。裤腿更是只及大腿的一半,
下面裸露着白生生的小腿和玉足。

  程宗扬肚里暗笑。这又是小紫捉弄人的手段,故意拿小号的亵衣让这个熟艳
的大美人儿来穿。自己只能看到卓云君的背影,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想来不会
很好看。

  云苍峰到前面继续宴饮,程宗扬却不想那么早去见云丹琉,趁着这点工夫不
如看看小紫怎么调教姓卓的贱人。

  他半身钻在被褥下,眯着一只眼睛,透过窗框的缝隙向内窥视。由于光线都
被背后的被褥遮蔽,真气被制的卓云君没有发现异样,但小紫的目光几次瞟来,
已经发现自己在窗外。

  卓云君第一次以身着贴身内衣的姿态示人,又小又紧的亵裤紧紧包裹着浑圆
丰满的雪臀,薄到近乎透明的丝绢贴在肌肤上,羞态毕露。身前的抹胸更暴露,
就像悬在丰挺的乳上,随时都会滑落。

  卓云君双颊像火烧一样难堪,这种打扮就像一个艳俗的下等妓女卖弄风情,
哪里还有半分以往的逼人风采。

  她忍羞屈膝,跪在门闩上向面前的妇人低声道:「女儿见过妈妈。」

  接着她俯下身,双手平伸,额头贴在地面上。「妈妈万福。」

  那条抹胸只用一条丝带系在颈中,一俯身便从身上滑落,美妇白滑的上体几
乎整个裸露出来。由于卓云君跪在门闩上,俯身时臀部比平常翘得更高,紧窄的
亵裤向下滑动,浑圆的美臀大半暴露出来,在黑暗中白花花的耀眼。

  卓云君在地上伏了片刻,然后直起腰,双手收回放在膝上。接着再次俯身,
以一模一样的姿势向那女人叩头,重复道:「女儿见妈妈,妈妈万福。」

  一连做了十余次,那妇人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沙哑着嗓子道:「乖女
儿,过来吧。」

  卓云君双膝在门闩上跪得又僵又硬,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她吃力地挪动双膝,
膝行到那妇人身前,然后扬起脸露出笑容。

  「我的心肝肉儿……」

  那妇人肉麻地说着,一手揽住卓云君的颈子放在自己腿上,一脸慈爱地抚摸
着她的粉颊。

  卓云君心里几乎滴出血来,脸上却不得不挂出讨好的笑容。

  小紫手掌用黄连水染得发黄,又用鱼鳔胶做出皱纹和硬茧,就像常年劳动搬
的粗硬。这时在卓云君光洁的玉脸上揉弄,看她眉头不时皱起又强颜欢笑的样子,
不禁唇角翘起。

  小紫手掌贴着卓云君的面孔一路向下,抚摸她白滑的玉颈,最后伸到她胸口,
粗着喉咙道:「乖女儿,让妈妈揉揉你的奶子。」

  卓云君挺起胸,那只粗硬的手掌从她抹胸上缘伸入抓住她柔软的乳房,然后
把抹胸扯到乳下。

  卓云君年纪虽然不轻,但修道之人身体保养极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二
十岁。她双乳被扯出,雪团般挤在抹胸上缘的空隙间高高耸起。那对乳房仍保持
丰挺姿态,只是乳肉更加丰腴柔软,白光光又滑又腻。

  小紫抬眼一笑,捻住卓云君一只乳头用力拉长。

  程宗扬暗骂一声:这死丫头!明知道自己在外面偷窥,还故意来挑逗自己。

  小紫捻住卓云君一颗乳头,一边在指间揉扯,一边教训道:「你年纪大了,
只怕嫖你的客人不满意。到了榻上要骚浪一些,把你的奶子屁股让客人多玩玩,
客人玩得高兴说不定还能多给你几个钱。」

  卓云君玉脸时红时白,强笑道:「女儿知道了……多谢妈妈。」

  小紫等了片刻,然后挑起眉梢斥道:「死娼妇!比猪还蠢!白长了一对又骚
又浪的贱奶,连卖弄也不会?」

  卓云君被她拧住乳头,痛得花容失色,只好说道:「妈妈万福……多谢妈妈
玩女儿的奶子……」

  两颗柔软的乳头被那妇人揉扯得充血鼓胀,硬硬翘在雪团似的美乳上。小紫
捏她一只乳房,揉弄说道:「乖女儿,摇摇奶子。」

  卓云君咬紧牙关,屈辱地挺动身体。她墨绿的胸衣被褪到乳上,裸露两团白
光光的乳房。一团高耸的雪乳被那妇人握在手里揉捏得不住变形,另一边乳房随
着她身体的挺动,一点一点摇晃起来。

  微弱的灯光下,白滑的乳肉仿佛一团腻脂,带着丰腴的曲线沉甸甸上下抛甩,
充血的乳头挺在乳上,仿佛嵌在白玉上的红宝石。

  小紫戏谵地朝程宗扬眨眨眼,然后喝道:「再甩高一些!」

  在那妇人的喝令下,卓云君赤裸浑圆雪乳尽力甩动。乳房起落间发出「啪啪」

  的肉响。

  「下贱的娼妇!把奶子甩个圈!」

  卓云君指尖死死谄进肉里,乳房来回摇甩,在胸前划着圈子。雪滑的乳肉颤
动着,乳根不时拉紧。

  卓云君脸上虽然堆着笑容,低垂的目光却像冰雪一样寒冷。她本身是太乙真
宗有数的高手,修为精深,寻常克制功力的手段她迟早会看出破绽,找到破解的
手段。但那个年轻人不知用什么手法散去自己的功力,无论丹田还是经脉内都空
荡荡,找不到一丝真气存在。

  卓云君用眼角余光察看周围的器物。这妇人一面粗鲁庸俗,另一面又凶狠狡
诈,每次离开都把房门牢牢反锁住。自己反覆试过,这间房屋的窗房都被封死,
无法打开。唯一逃脱的机会只能在这妇人出现的时候。

  玩弄良久,小紫才松开她的乳头,抚着她的乳房笑道:「好乖的女儿,果然
是个天生的淫材儿,奶子甩起来又骚又浪,让妈妈都看得心头起火。」

  那妇人放开她,转身调弄案上的两只罐子。

  卓云君笑容僵在脸上,藏在身后的手掌微微发抖。她在等待一个机会,而这
个机会终于来了。

  卓云君摸到脚下的门闩,几日来的愤怒、恨意、痛楚和屈辱都涌上心头。她
猛然挺身,举起门闩倾尽全力朝那妇人脑后打去。

  程宗扬冷笑一声。这贱人修为被制,灵觉大幅衰退,竟然看不出小紫是故意
露出破绽,引她出手。

  小紫朝程宗扬扮了个鬼脸,然后旋身劈手夺过门闩,顺势一扯,卓云君便横
飞出去。

  「砰」的一声,卓云君跌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叫。她赤裸的双乳撞在地上,
传来一阵碎裂般的痛意。

  小紫一把抓住卓云君的头发,门闩带着风声狠狠落在背上。卓云君「呃」的
低叫一声,内脏仿佛被这一记门闩打得翻滚错位。

  门闩雨点般落下,每一记都让卓云君身体一阵颤抖,带来皮开肉绽的剧痛。

  耳边充斥妇人的痛骂:「死娼妇!喂不熟的骚母狗!敢动手打老娘!看我不
打死你这个贱货!」

  卓云君强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哭叫道:「妈妈,饶了女儿吧!不要打……

  不要再打了……啊呀……「

  程宗扬在窗外看着,勃起的阳具愈发胀硬。那美妇抹胸滑到一边,赤裸一双
白生生的乳房,被小紫打得满地乱滚,葱绿的亵裤几乎褪到臀下,露出白花花的
美臀。他看出小紫确实没有用力,但再轻微的痛楚在卓云君身上都放大数倍,使
她无法承受。

  看着卓云君吃痛的惨态,程宗扬心里一个字:爽!明知道打不坏她,但那贱
人痛楚的样子一点都不掺假,不仅有足够的报复快感,而且让人欲念勃发。此时
此情,程宗扬突然发现腊烛和皮鞭也是很有内涵的道具……

  他仿佛看到自己一手皮鞭、一手腊烛,脸上带着残忍而淫贱的狞笑,而卓云
君这贱人白花花的肉体被绳索捆绑着。丰腻乳房上滴满烛泪,光溜溜的大白屁股
上印着鞭痕,在自己面前不住挣扎惨叫……

  程宗扬看得火起,忍不住从被褥下钻出来。卓贱人这会儿力气全无,就连一
个小女童也未必打得过,自己何必非要傻乎乎等到瓜熟蒂落?

  程宗扬禁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会儿闯进去直接在地上干她,谅她也反抗不了。

  「飕!」

  一枝利箭抛物线飞来,紧贴他的脖颈扎在窗棂上,箭尾的雕翎不住抖动。

  「当心!这龙雕弓力道极大,大小姐不要手滑了!」

  「刚才那一箭射到哪儿了?不会伤到人吧?」

  「看方位箭矢应该飞到后院,那边无人居住,应该不会伤到人。」

  秦桧和云丹琉一边说一边奔进来。

  程宗扬靠在窗户上,脸上毫无血色,脖颈上被箭锋划破的伤口,鲜血缓缓流
出。这算什么?报仇吗?你有种一箭射死我得了,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云丹琉停下脚步,惊讶地张大嘴巴。

  秦桧吓了一跳,风一般疾掠过来,等看清程宗扬的伤势才松了口气,说道:
「公子恕罪,在下……」

  程宗扬一摆手,打断他的话。

  云丹琉讪讪道:「我刚才试……」

  程宗扬急忙做了个手势,让她闭嘴,然后拔腿就走。

  云丹琉和秦桧对视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到了院外,云丹琉不好意思地说道:「程少主,刚才我试用贵府的龙雕弓,
不小心手滑……」

  程宗扬抹去脖子上的血痕,没好气地说:「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云丹琉拱手道:「程少主大人大量。今日之事是丹琉莽撞了,得罪。」

  得罪能怎么办?别说自己心虚,就是冲着云苍峰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程宗
扬只能打个哈哈。

  秦桧为人七窍玲珑,天生的玻璃心肝、水晶肚肠,看程宗扬的举动,心里立
刻明白八九分,笑道:「区区小事,大小姐不必在意。我们到前面试弓。」

  云丹琉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刚才的口哨是你吹的吗?」

  程宗扬强笑道:「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云丹琉目光闪闪地打量程宗扬,最后落在他瘀肿的左眼上,唇角缓缓挑起,
然后转头离开。

  秦桧朝程宗扬一拱手,微微笑道:「云执事和大小姐由在下招待,断不会误
事。」

  这家伙不用点拨就心头雪亮,看出这院子有蹊跷。有这个得力的手下,自己
还能说什么?

  等秦桧离开,小紫施施然出来:「程头儿,你又来偷看了。」

  程宗扬道:「还说自己把她打服了呢,卓婊子这一记耳光打得真响。」

  「程头儿,你抓过鱼吗?再小的鱼抓到岸上都要蹦几下呢。何况是在太乙真
宗的修道大美女呢?」

  小紫笑着眨眨眼,「程头儿,卓婊子的奶子好玩吗?」

  程宗扬臭着脸哼声:「普通。」

  小紫略带讥讽地说道:「当然没有你的小香瓜好玩了。」

  提起小香瓜,程宗扬就一阵窝心。自己几次想询问萧遥逸光明观堂的情况,
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不知道小香瓜被潘姊儿带走后,现在如何?

  程宗扬板着脸道:「你在她脖子上摸来摸去,有瘾啊?」

  「大笨瓜。人家是探她的血脉运行,看她还有多少力气。」

  难怪这死丫头每次都要摸摸她的脖颈。程宗扬转过话题,「喂,你不问问我
和孟非卿见面,说了些什么?」

  「这有什么好猜的?肯定是他们日子过得好端端的,突然多出一个累赘要他
们照料,觉得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死丫头就有这本领,不管什么好事,让她一说就赤裸裸只剩利益,没有半
点温情。

  「这是孟非卿给你的见面礼。」

  程宗扬拿出那张地契,诱惑道:「你肯定没见过那么好的房子。」

  「不要!」

  小紫理也不理,一甩帘子回到房内。

  自己的院子就跟走马灯似的,云苍峰刚告辞,萧遥逸就带着随从来了。

  那家伙惊讶地张大嘴巴:「程兄,你又化装了?」

  程宗扬正在院子里用湿巾敷眼上的青眼圈,叹道:「这回是真的。眼珠差点
都被打出来。」

  「谁打的?」

  「哦,是撞的、撞的。」

  萧遥逸看了看周围,「紫姑娘呢?」

  「她在后面。你别担心,那死……那丫头好得很呢。这会儿离天黑还早呢,
有什么事?」

  萧遥逸满脸春风立刻垮下,沉声道:「那两个粉头失踪了。」

  程宗扬心里格登一声。「丽娘和芸娘?」

  萧遥逸最后还是听了程宗扬的劝说,没有杀那两个美妓灭口。天亮后,萧五
带着那条小船回来,两女乘船离开。萧遥逸吩咐萧五跟在后面,找到她们是哪家
的女眷,再根据情形看是出言警告,还是直接把她们收为姬妾。谁知道小船在芦
苇荡中三拐两拐,竟然失去踪迹。

  程宗扬皱眉道:「芝娘总该知道吧?」

  萧遥逸道:「我已经让人去找过。芝娘说那两个粉头是自己寻来的,讲的和
昨晚说的差不多,因为丈夫生病才夜间出来卖身。芝娘见她模样长得标致,又解
风情,才留下来,在画舫断断续续做了十几日,平常不在船上,有客时才出面。」

  「她们即便不在船上也该有个地方吧?不然有了客人,芝娘怎么通知她们?」

  「芝娘说,只要派了船,在溪口挂出画舫的花灯,她们就会出来接客。」

  程宗扬立刻道:「那她们肯定住在溪口附近。」

  说着他倒抽一口凉气,「我记得青溪附近就是乌衣巷,她们不会是王谢那些
世家大族的女眷吧?」

  难怪萧遥逸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如果丽娘她们真是来自世家大族,略
微透出口风,他的真实身份就泄漏无遗了。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萧遥逸埋怨道:「早知道就不该放她们走。唉,如果我不听你的鬼话,一刀
一个,这会儿也不用伤脑筋了。」

  「明摆着你自己也舍不得动手杀人,这会儿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太不够意
思了吧?」

  萧遥逸委屈地说道:「你让我找个理由推卸一下责任都不行?」

  「你准备怎么办?」

  萧遥逸振作精神:「溪口右岸是那些世家大族的聚集地。我让人继续去查,
看哪家的主人这么没用,让老婆出来做粉头。」

  「左岸呢?」

  「左岸是宫城,用不着去查,倒省点力气。」

  萧遥逸道:「至于画舫那边,程兄,今晚咱们一同去,让芝娘派船挂出花灯,
看她们两个来不来。」

  程宗扬道:「今晚恐怕你要自己去了。我和云三爷约好一会儿要去云家拜访,
只怕晚间赶不回来。」

  萧遥逸欲言又止。

  程宗扬讶道:「小狐狸,你还有事情瞒我?」

  萧遥逸道:「其实我在她们两个身上留了一点特殊香料,本来不会把人追丢,
但只跟了一顿饭时间,香味就消失无痕。」

  「也许她们是洗了呢?」

  「能洗掉还叫特殊?那种味道一般人闻不出来,要十二个时辰才会消失。」

  萧遥逸拧起眉头,用折扇敲着掌心说道:「能把我的寻迹香去掉,那个人手
段不简单。」

  程宗扬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事情听到这里越来越像个圈套。「刺杀你
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萧遥逸道:「那个内史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主管文书,身长五尺九寸,
面白无须。」

  「江东五虎不是说他紫脸膛、大胡子,眼上带疤?」

  这会儿两人都心头雪亮,指使江东五虎行刺的人必定是冒用身份。线索到了
这里已经全部中断,往后只能看运气。

  萧遥逸道:「我来是想提醒一下程兄,你也要当心。那些人这次失手,后面
肯定还有动作。我这边还好,进出都有人跟随。你自己要多小心,尤其是紫姑娘
那边多劳程兄费心了。还有,你别用湿巾,把手掌放在离眼睛半寸处,隔空揉上
一刻钟,保你的瘀伤尽复。」

               第四章若瑶

  仍然是云府的海蜃楼,不过此时楼内没有昨日的歌妓舞女,偌大的堂上只摆
了三张坐榻,周围的屏风全部撒除,只垂了一道纱幕,四面一览无余。这倒是防
止窃听的好方法,无论是谁靠近海蜃楼都不可能不被发现。而且楼内光线较暗,
有层轻纱遮挡,里面尽可以看到外面,外面未必能看到楼内的情形,反而比一般
的密室更安全。

  云栖峰已经在座,开门见山地说道:「三哥从南荒回来屡屡说起程公子。我
们云氏是商贾之家,凡事以利益为先,公子莫怪!公子所言的器物,一年有多少
收利?」

  程宗扬已经反覆算过,胸有成竹地说道:「第一年销量不会太多,但五年内
必能行销天下。一斤铜可以制作二十尺的链牙,每尺以一个银铢计价,可得二十
银铢,所费铜料不过一百铜铢,利润在二十倍以上。」

  云栖峰摇了摇头,「一斤铜料价值为一百三十铜铢。」

  程宗扬讶然笑道:「一斤铜制成铜铢也不过一百枚,如果值一百三十铜铢,
那不等于铜比钱贵?作一百枚就要赔三十枚?」

  云苍峰在旁插口道:「程兄有所不知。纯铜色泽发赤,铸钱容易磨损,因此
铜铢铸造时一般掺入铅、锡,以铜六铅三锡一的比例铸成。在我们云氏铸造坊,
一斤赤铜可以铸造一百六十六枚左右的铜铢。」

  程宗扬恍然大悟,这是青铜铸造的比例。与一般人以为的不同,青铜器刚铸
造出炉的时候呈现出漂亮的金属白色,年代过久才出现青绿的铜锈。后世常见的
黄铜则是在铜料中加入少量的锌。一般情况下,青铜比纯铜硬度更高,并且随着
含锡量而提高硬度,用来制作武器也更锋利。

  「那链齿也不必全用纯铜,用铸钱的比例就可以,」

  程宗扬从善如流地说:「这样换算还是一样的价格。」

  「公子认为这器物可以用在何处?」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说道:「靴、衣物、包裹,只要需要扣紧的地方都可以使
用。拉链比系带和钮扣的密封性更好,而且更加方便。只要有足够的原料和工匠,
我可以保证两年之内让建康人都用上拉链。建康城二十八万户,人口超过一百万,
每人一尺就是一百万尺,收利一百万银铢。」

  程宗扬兴致勃勃还要再说,云氏兄弟齐声道:「不可!」

  程宗扬一头雾水,只听云栖峰道:「公子拉链构思虽然巧妙,但不难仿制,
一旦流入民间,不出旬月必然有人制造出来。到时数百个商家与我们争夺销量和
原料,利润必然大降,甚至还会拉高铜价。因此我与三哥和六弟商议,销路仅限
于军中,优先保证利润。」

  程宗扬哑口无言,云老五虽然拒绝市场营销,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里提
知识产权无异于痴人说梦。拉链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随便一个工匠就能仿制。

  话说回来,这东西也就是不需太高的技术,自己才有可能仿制。高科技的东
西自己带的也有,草原里还埋着两支手机呢,怎有可能纯手工打造晶片。

  云氏把拉链推向市场,好不容易打开的销售网可能几个月就被人抢得干干净
净!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如果算上对铜价可能产生的影响,云氏就要为这件小东
西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

  晋国一半以上的铜铢都由云氏铸造,虽然目前有利可图,但铜价一旦上涨,
铸钱必然出现亏损。云氏每年铸钱都有定额,到时赔本铸钱才是得不偿失。

  如果把原料换成其他材料,铁容易生锈,重量也更大;铅更容易磨损。如果
是纯锡,遇到寒冷天气可能变成粉末,铝就不用想了,要到十九世纪才被人发现。

  在这个时代,金属以外可以选择的材料更少。

  程宗扬心里叹道,许多技术的失传可能出于这种原始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

  但站在云氏的角度考虑,维持小范围、高利润的制作销售,也许是他们唯一
的选择。程宗扬虽然不甘心也没有办按,谁教自己不能白手起家,创造出一套完
整的化工产业呢?

  程宗扬想了半晌,最后无奈地说:「也只好如此了。」

  云苍峰道:「其一,我云氏商会出铸铜作坊一处,工匠三十人,每年供应铜
料五千斤,制作拉链十万尺,将来如果不够,还可按需求追加。制作之事由程氏
全盘管理,云氏不再插手,如何?」

  这等于是云氏提供工厂、技术人员和原料,由自己全权生产,条件不可谓不
优厚。程宗扬当即道:「可以。」

  「其二,作坊所有的产品由云氏统一收购,以每尺十枚铜铢计价。程公子,
你看怎么样?」

  这一下是狮子大开口,以每尺一枚银铢的价钱算,等于云氏拿走百分之九十
的收入,只给自己留百分之十。

  程宗扬抗议道:「这也太少了吧?我不说五五分成,至少也要四六分成。」

  云苍峰道:「我们云氏出作坊、工匠和原料,等同承担所有的成本,让程公
子坐收渔人之利。三者相加,成本至少占五成,所得利润不过五十铜铢,程公子
平空拿走两成已经不少了。」

  云苍峰与自己交情深厚,程宗扬相信自己向他要个上万银铢,他眼都不眨地
就拿出来,白送也没什么关系。但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一谈到生意,云苍
峰就露出商人本色,锱珠必较。这会儿自己如果太大度就是将交情和生意混为一
谈。

  程宗扬笑道:「云执事算得也太精了吧?五千斤铜制作十万尺拉链,相当于
十万银铢。原料占一成,三十名工匠,每人每月二十枚银铢工钱,不过七千二,
作坊我便是租用,每月也不超过二百枚银铢,三者相加,成本最多只占两成。八
成利润我拿四成,等于三十二枚铜铢。再去两枚算交情,一口价,每尺三十枚铜
铢。」

  云苍峰笑咪咪道:「铸铜作坊哪里是随便能租来的?不瞒程公子说,那处作
坊便是铸造铜器,每年还有一万银铢的收益。仅此折入成本就有一成,何况还有
运输、损耗的费用,云某说成本占五成,并不算多。」

  程宗扬打起精神,与云苍峰、云栖峰反覆争辩,甚至声称自己建造作坊、招
募工匠、采购原料、销售货物,算下来也能把成本控制在四成以内,还能净拿六
成利润。

  云苍峰则道,白手起家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不要说作坊不是一时半刻可
以建成的,单是熟练的铸铜工匠就不易寻找。

  双方你来我往,一边争论,一边互相让步,最后把收购价定在二十枚铜铢一
尺,超出五千斤的产量则是三十枚铜铢一尺,并且由云氏承担作坊及工匠的所有
开支。

  敲定细节后,云苍峰亲自拟定契约,云栖峰则唤来仆从款待程宗扬。三人谈
论时都是并膝正襟危坐的架式,云家人还好说,程宗扬头一次跪坐这么久,这会
儿松懈下来只觉两腿发麻,爬起来道:「云五爷,我在院子里走走不妨事吧?」

  云栖峰笑道:「不妨,程兄便当这里自己家,尽管随意走动。」

  程宗扬也不客气,到了楼下看周围无人,立刻逾墙而过,按着上次的路径,
熟门熟路找到那处院子。

  院门仍然紧锁,墙角的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程宗扬抬指在门口
的花瓶上一敲,指下发出一声清响,然后拾阶而上。

  那个披着狐裘的少女坐在楼梯尽头,水一样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然后露出一
丝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你来了。」

  程宗扬笑道:「你知道是我?」

  「每月望日前后,这个院子是不能进人的。」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小心道:「我来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

  程宗扬挨着少女脚边坐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如瑶。」

  程宗扬夸张地拍了下手掌,「真是好名字!喂,你别笑,这名字真的好听。

  我要有个女儿就叫她程如瑶。「

  「你不是姓萧吗?」

  「哦,我是说顺口了,让女儿跟母亲的姓。」

  少女哦了一声。「原来萧公子已经有妻子了。」

  「妻子倒谈不上……喂,说说你自己吧,为什么别人不能进来?还有,穿这
么厚的狐裘难道不热吗?」

  少女慢慢道:「我幼年时得过一场大病。每到望日前后就通体发寒,时常听
到有人走动就会昏厥。」

  「竟然还有这种病?」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好一些了?」

  云如瑶摇了摇头。

  「那你这会儿为什么没有昏倒?」

  「我也不知道……」

  云如瑶轻声道:「有时说话就会睡过去。」

  「昨天你没事吧?」

  「睡一时就好了。有一次我昏了四天,五哥把棺材都准备好了。还是三哥请
来一位高僧把我救转过来。」

  「你三哥是云苍峰?」

  「你认得他?」

  程宗扬讪讪道:「难怪云丹琉叫你姑姑呢,没想到云老哥还有个这么小的妹
妹。」

  云如瑶低声道:「我是庶出的。」

  嫡出是正妻所生,其他姬妾生的都是庶出,两者虽然同出一父,但在家族和
社会上地位相差极大。程宗扬对这些毫不在意,大伙儿都是爹生妈养,能有什么
区别?

  「你身上好香,是不是用了龙涎香?」

  云如瑶从袖中取出一个寒冬时节才用的手炉,铜炉的气孔内正散发出奇异的
芳香,怀中满满的都是馨馥香气。

  昨天见过一面,不知为何这个少女寂寞的容颜总留在自己脑海中。一想到心
里就软软的,禁不住想去呵护。自己明知道这事是云家的忌讳,仍忍不住过来与
她说几句话。

  「你病那么重,身上倒没有药味。」

  「我不吃药的。」

  程宗扬玩笑道:「难道云家请不起医生?」

  「三哥说,凡药都有毒性。我秉性原本就弱,再服药会伤了身子,平常只是
吃些补品。」

  也不知道云家有什么难言之隐,生怕被人知道有个妹妹身染重病,连对自己
也隐瞒不说。恐怕云如瑶生下来就没离开这处院子。

  云如瑶抬起眼:「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程宗扬道:「我是你三哥的朋友,陪人来谈生意,想起昨天的事,专门来看
看你。」

  「谈什么生意?」

  「算是铜器吧。」

  程宗扬随口说了几句,云如瑶静静听完,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程宗扬把背包递过去,少女拉了几下,想了想道:「你算错了。」

  「什么?」

  「铜器坊的链牙做不了这么小,每颗链牙做下来大概宽三库、长八压,一斤
铜料分量约为三合,制成链牙约长七尺四寸。如果链牙做得更大,长度会更短一
些。」

  云如瑶轻轻道:「你应该按重量计价才公平的。」

  合是六朝使用的容积单位,约等于五十分之一升。自己只是大概估计一斤铜
料能做二十尺,五千斤等于十万尺,一年能拿两百万铜铢。云如瑶却对铜料的容
积、铜器坊的制作水准如数家珍,按照她计算的结果,自己的收入锐减三分之二,
一年能拿到三百多金铢的收入就不错了。

  「云三哥竟然玩这一手来阴我?」

  云如瑶小声道:「三哥哥并没有算计你。链牙都是以浇铸法铸成,大小虽然
不同,但制作所费时间相差不大。萧公子原本计算一年耗铜五千斤,制十万尺。

  仍以十万尺计,耗铜就不是五千斤,而是一万三千六百斤。前五千斤可制三
万七千尺,收入七十四万铜铢;后面八千六百斤可制六万三千尺,以每尺三十铜
铢计价得一百八十九万银铢,合计为二百六十三万,算下来每年还多拿三成有余。
我想,五千斤之后另外计价这一条是三哥哥添上的吧?「

  程宗扬惊讶地看着她,这一串计算中牵涉到铜料密度、体积的换算,从链牙
的体积推算出尺寸,再根据铜器坊的生产能力得出产量,最后分别计价,算出最
终收入,让自己来算,就是拿着计算机、列好公式,至少也要十分钟。没想到这
个病恹恹的少女却有着电子计算机的心算能力,上百万的数字随口道来,没有半
点迟滞。

  程宗扬呼了口气。「你说得没错。那一条是云三哥主动说的。哈,你是不是
学过速算的方法?能算这么快。」

  「没有。」

  云如瑶小声道:「我只是无聊时拿书来看,那些仆妇不识字,有时拿来的是
帐本,我也只好一条一条读下去,慢慢就会算了。」

  原来是这样……这也够天才了。让自己看帐本大概只会睡着。

  云如瑶眼睛一亮:「你好像读过很多书?」

  「……读过一点。」

  「能给我讲讲吗?」

  「嗯……」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有三个人,一个白脸的,一个红脸的,一个黑脸的,
三人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成为兄弟……」

  「是桃园三结义吗?」

  「你看过?哦,后面是三兄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保护唐僧西天取经。」

  云如瑶绽出一个笑容:「不对,那是西游。」

  程宗扬笑道:「你都看过,我还讲什么?」

  「说个我没看过的好吗?」

  一时半刻从哪儿给她找故事?扬脸想了半晌,程宗扬发现只有自己来到这个
世界之前看的一部小说记得还挺清楚,内容也挺长。至于合不合适……讲个简版
的好了。

  程宗扬咳了一声:「从前有一个人,叫约翰法雷尔……」……他一刀把自己
的好朋友干掉,然后流泪转过身。「

  云如瑶骇然笑道:「他是个坏人啊。」

  「不能说很坏吧,就是有一点点好色……哦无耻。」

  「后来呢?」

  「他杀了那个叫巴比的朋友,然后去向公主谢罪……哎呀!时间不早了,云
三哥还等着我去签文契。」

  程宗扬急忙站起来跳下楼梯。一回头,只见云如瑶洁白如雪的面孔掩在狐裘
间,唇角带着一丝笑意,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你还会来看我吗?」

  程宗扬只是想看她昨天昏厥后恢复得怎么样,毕竟她是未出阁的姑娘,自己
不好没事就溜过来看她。不过程宗扬这会儿不假思索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当然!只要你不觉得我讨厌就行!」

  「谢谢你,萧公子。」

  好吧,黑锅就让那小子背到底吧。程宗扬摇了摇手,飞也似的离开小楼。

               第五章销金

  「啪!」

  双掌相击。

  程宗扬与云苍峰签下文契,然后击掌为约。旁边的云栖峰笑容满面,叫道:
「取酒来!今日大家一醉方休!」

  云苍峰笑着挽起程宗扬:「我在南荒便与程小哥约好,要请他到建康的销金
窟一游。改日等六弟回来再请程小哥来赴家宴。」

  云栖峰笑道:「也好!三哥多费心了。」

  吴三桂在前院等候,见程宗扬出来立刻牵马过来。接到萧遥逸的警告,程宗
扬出门也小心起来,出门时秦吴二人总有一个跟在身旁。程宗扬向吴三桂打了手
势让他跟着,然后和云苍峰一同上了马车。

  「小哥方才走到哪里去了?」

  云苍峰道:「我和老五让人找了几趟,也未找到。」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看到院后的假山挺有趣,一时忘了回来。对了,云
老哥,五原城那边可有消息?」

  在白龙江口与祁远分手,程宗扬越想越放心不下,委托云苍峰派人到五原城
打听消息。万一苏姐己那妖妇翻脸无情,无论如何也要把祁远救出来。

  「小哥不用心急,今日是八月十三,再有四五日就有消息了。不过我听说那
位苏掌柜生意越做越大,前些天有人接洽一笔生意,说五原城白湖商馆的苏掌柜
有意在秦淮河畔购置楼宇,把她的醉月楼开到建康来。」

  程宗扬摸了摸颈后的烙印。「云老哥,不瞒你说,我跟那妖妇有点过节。她
既然敢来,能不能设个圈套让那妖妇赔上一大笔钱,血本无归?」

  以云家的势力,要设个圈套轻而易举,云苍峰却摇了摇头。「我们云氏以义
利为本,这种事既做不得,更不能打着云氏的旗号去做。」

  程宗扬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咦,云老哥,咱们是去哪儿?」

  云苍峰笑道:「当然是建康城最大的销金窟,金钱豹!」

  程宗扬一口水呛住,连声咳嗽起来。

  面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虽然仅有三层,高度却超过六丈,后面更有一
座飞檐斗拱的楼堂高出其上,两座楼相隔十几丈,在空中以飞架的复道相连,紧
临着秦淮河,气势恢宏。

  门前一块巨石用一人多高的字体雕刻着「金钱豹」三个字,字中填着朱砂。

  暮色刚临,石旁一串硕大的灯笼点得通明,石上字迹被灯笼照映,便是在河
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两名小厮奔出来先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等云苍峰踩着他们背脊下车,才
爬起来笑道:「云三爷!有段日子没来了!」

  程宗扬不习惯把人当成下马石,直接跳了下来,另一个小厮赞道:「公子爷
好身手!连军中的将爷也被公子爷比下去了。」

  云苍峰随手掏出一把铜铢丢给他们:「章老板呢?」

  两个小厮捡起铢钱,眉开眼笑地说道:「章老板不知道是三爷来,不然早出
来迎接了。两位爷,里边请!」

  楼内立着一道金漆屏风,上面用翠玉、玛瑙、珍珠镶嵌成花鸟图案,两角各
悬着一串莲花灯,灯盏都用白玉雕成,灯光一映,整座屏风金碧辉煌。屏风后是
一条走廊,十几名花枝招展的美妓林立两旁,娇声道:「两位爷,请进。」

  楼内是一座大厅,六十四根巨柱撑起的空间宽敞无比。大厅四周摆着数十张
桌子,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上放着一张黑漆棋喉,上面用金丝嵌有迷宫一样的纹
路,中部镶着四颗圆形的翠玉,构成一个正方形。

  程宗扬好奇地看过去,只见棋盘两边放着六红六白十二枚棋子,其中各有一
枚棋子较大。棋盘一侧是六根细竹管,竹管一剖为二,一边平整,一边呈弧面,
外涂黑漆,凹槽内灌了银汁。

  一名文士拿起竹管在手中摇着。对面的大汉紧盯他的手势,旁边围观众人高
声叫道:「贵彩!贵彩!」

  片刻后,文士一把撒下,六支竹管在案上转了几下,最后停下来时全部是银
槽朝上。围观众人神情越发激动,齐声叫道:「杀枭!杀枭!」

  文士志满意得,慢悠悠拿起棋子,一连走了六步,最后一步将那名汉子的大
子逼入死角。众人欢呼声中,那汉子冷哼一声,将一堆银铢推到文士面前。

  云苍峰笑道:「这是六博之戏。大子称枭,小子称散,竹管称箸。每一掷都
有贵彩与杂彩之分,双方以箸数行子,先杀枭者为胜。这汉子不过输了二十余枚
银铢,不算多。」

  原来这里还兼营赌场。程宗扬环顾四周,周围数十张桌子各有不同赌局。棋
枰绘着关、坑、堑标记,用五木投掷、六马行棋的樗蒲;棋枰呈长方形,绘着门
梁,双方共有三十枚棋子,掷骰行棋的双陆;略似象棋,掷骰行马的打马;以六
枚骰子同掷,同色辨输赢的投琼;用铜铢四门押宝的摊戏;拿铜铢投掷赌戏的关
扑,甚至还有自己见过的牌九,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这会儿天色还未全黑,大
半赌桌都聚满人,一个个吆五喝六,气氛热烈。

  程宗扬笑道:「赌博还有这么多花样。」

  「赌博之戏向来禁而不绝。如先主武帝就酷好搏蒲之戏。」

  云苍峰指点道:「这里都是博戏,楼外院中还有一处,是各种斗戏:斗鸡、
斗鸭、斗犬、斗蟋蟀……不一而足。」

  程宗扬回头道:「长伯,你不是喜欢斗鹌鹑吗?不去瞧瞧?」

  吴三桂搓了搓手,尴尬地一笑。程宗扬大笑着掏出钱袋:「这些银铢你拿去
吧。先说好,这是你预支的工钱,往后两个月你就没钱可拿了。」

  吴三桂却道:「会之今日没来,属下要守护公子,改日再来斗戏。」

  「有云老哥在,还能有什么事?你尽管去,只要别输光就行。」

  云苍峰知道两人不是寻常随从,也笑着劝说,但吴三桂执意不肯,程宗扬只
好作罢。

  一个胖子像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远远抱拳拱手嚷道:「云三爷!多日不
见,又发福了!」

  那人面孔、耳朵、身材、肩膀、手指无处不肥,一笑五官便挤成一团,几乎
看不见眼睛,胖得让程宗扬都觉得稀奇。石超与他一比都是个俊俏的后生。

  「章老板。」

  云苍峰抱拳行礼,接着挽起程宗扬笑道:「我是陪程公子来散心,程公子初
次来建康,今日可要见识见识你这销金窟。」

  章瑜翘起肥嘟嘟的拇指。「能让云三爷亲自作陪,程公子这面子大了!只怕
小店简陋,入不了程公子的法眼。」

  章老板谄笑着压低声音,「今日小店新来几个绝色女子,程公子要不嫌弃,
便请楼上坐。」

  几人谈笑风声地上楼,一名小厮过来低语几句,章老板脸上肥肉颤了几颤,
为难地对云苍峰说道:「云三爷,外面又来了几名客人,小的去寒暄几句,一会
儿过来给三爷陪罪。」

  「章老板不用客气。」

  章老板匆忙离开,云苍峰低声笑道:「这胖子叫章瑜,绰号八爪章鱼。金钱
豹是章家家传的生意,到他已经是第三代,在他手里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
秦淮河当仁不让的龙头。尤其是他开的金枝会馆,寻常达客贵人也难得一进,往
来的都是六朝的王侯巨富。」

  二楼厅内正在表演歌舞,云苍峰毫不停留,领着程宗扬直上三楼,然后跨过
连接两楼的复道,飞桥帷幕垂下,顿时将前楼的喧嚣隔在身后。

  那座飞桥位于两楼之间,宛如一道飞虹悬空架起。桥廊遍饰彩绘,雕着龙飞
凤舞的图案。凭栏而立,右侧的秦淮河与左侧的建康城尽收眼底,对岸的长堤是
百姓聚居的地方,房舍鳞次栉比、人烟稠密。河面上挂着花灯的画舫往来如蚁,
一派繁华景象。

  「这座销金窟日进斗金毫不夸张。一般客人来此一趟至少要花费二十个银铢。

  多的上千银铢也能一夜挥霍干净。「

  一千银铢就是十万钱,相当于平常人家两三年的收入。这销金窟可谓名副其
实。

  「我看着那边楼上有个金字,是不是就是金枝会馆?」

  「金枝会馆不在此处。那边管得更严,要入得会馆的人必须有人推荐,每年
缴纳数千银铢的会费方可入内。」

  程宗扬大出意料。竟然还搞会员制,看不出八爪肥章鱼这么有头脑。

  说话间,一阵喧哗声从身后传来。

  「爷这张弓怎么样!桓老三眼都翻到天上去了,爷一箭射出去,那小子眼珠
子差点掉出来!哈哈,三层犀甲,一箭射个对穿!谁见过这么强的弓耶!这不是
程兄吗?程兄!程兄!」

  程宗扬转过身,笑道:「张侯爷。」

  张少煌甩开众人,大步过来,只朝云苍峰打个招呼,便一把拉住程宗扬的手,
笑得嘴都合不拢。

  程宗扬忍不住道:「张侯爷今天也有心情来这里逛逛?」

  张少煌得了那张龙雕弓,立刻拉着城中的世家子弟去比试。龙筋制成的弓弦
果然不同凡响,张少煌知道自己的力气顶多能射三十来步,不敢离靶太远,谁知
这一箭射出不但射倒靶子,还射透三层犀甲。

  张少煌这一手一兄出来顿时技惊四座,让他赢了一个大大的彩头,脸上这分
光彩更不用说。

  张少煌喘了口气,拉着程宗扬道:「程兄,什么都不说了!今晚的花销都是
我的!去把章胖子叫来,让他给我们兄弟安排几个新鲜的绝色!」

  云苍峰笑道:「怎好教张侯爷破费?今日老夫作东,张侯爷若是有意,不如
改日吧。」

  云苍峰这个面子,张少煌不能不卖,但他也不客气,扯着程宗扬道:「今晚
我是跟定程兄了。云执事,你干脆连我一同请了吧,改日我再回请。」

  云苍峰大笑道:「张侯爷何等身份!平常想请也请不来,老夫今日是沾了程
小哥的光。」

  张少煌贴在程宗扬耳边道:「程兄,那东西你先替我瞒着。等过几日我赢了
小侯爷那小子,好好让他吃个瘪。」

  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说起来小侯爷似乎不怎么来这些地方?」

  张少煌笑嘻嘻道:「那可不。他老子是谁?少陵侯萧侯爷,小侯爷是怕撞见
熟人,回去挨他老子教训。」

  程宗扬却知道萧遥逸从来没挨过打,说萧侯爷管教得严多半是父子俩对外的
饰辞。至于他不来这些地方还是因为掩藏身份的关系。当日萧遥逸说起芝娘的好
处,先提到的就是嘴严。

  一进楼内,程宗扬便吃了一惊。这里明明是几丈高的楼上,眼前却有一池清
水,旁边柱上盘着几条鎏金的飞龙,龙口中喷出清泉注入池中。

  张少煌笑道:「章胖子挖空心思才把水引到这里。一会儿在池中表演美人儿
出浴,程兄定可大饱眼福。」

  这边客人比前面少了许多,但在座的一看大有来头。其中一席坐着三名客人,
身后几名大汉一字排开,目光凶狠,望之不似善类。

  云苍峰低声笑道:「章胖子胆量不小,三道九流都敢接纳。」

  「你说他们?」

  「中间那个是游雍,既是太湖盟的大盟主,又是翻江会的大龙头,号称双龙
头。」

  云苍峰指点道:「左边的是太湖盟副盟主谭英,右边那位是翻江会二龙头马
雄。他们这些年大小案子做了几百起,是六朝联名缉拿的要犯。」

  几个黑道汉子大模大样坐着,马雄用随身带的尖刀在炙熟的牛腿上剔下一大
块,旁若无人地伏案大嚼。

  「他们跑到建康来逛窑子,难道不怕官府?」

  张少煌道:「大伙井水不犯河水,左右抢不到我家,谁去管他?程兄!这一
觥我先干了!云执事,你也干!」

  张少煌倒没多少王侯架子,三人同坐一席,不多时便推杯换盏起来。席间说
起近日的趣事,张少煌笑道:「那还用说?首推小侯爷和程兄当日在秦淮河的壮
举。好嘛,整条秦淮河都惊动了,争相围观,就差没给两位扔钱。」

  程宗扬道:「我是被那小子阴了,谁知他这么能喝。」

  「小侯爷的酒量谁不知道?三五斤花雕下肚,只有别人不敢听的,没有他不
敢说的。我们几个常说萧哥儿幸好是生在萧侯爷府里,要是生在寒门,铁定是个
亡命江湖的游侠。」

  「哈哈,那家伙脖子上的刺青已经说得明白。」

  张少煌眉飞色舞地说道:「有种朝这儿砍!那家伙真是有种!石胖子眼红的
不得了,也想在脖子上刺一句。他涎着脸去求小侯爷,小侯爷也不废话,拔刀对
着他的脖子一刀下去,石胖子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让大伙儿好一通笑话。」

  程宗扬笑道:「那小子说他是岳帅的弟子?」

  「可不是嘛!小侯爷整天吹他跟岳帅的交情,不过岳帅死的时候,他还是个
吃屎的孩子,只不过吹吹牛用嘴巴过过瘾。偏偏那小子还自己当了真,最听不得
有人说岳帅的坏话。那天程兄也在,那小子,」

  张少煌笑骂道:「我若把他的话给萧侯学一遍,保他屁股开花。」

  程宗扬举觥与张少煌一碰,笑道:「张侯爷度量够大。」

  张少煌叹道:「我也不是度量大,你不知道那小子难缠得很。你让他吃点亏,
他非要机会补回来不可。还说呢,今天刚出了件事——也不知昨天谢万石言语间
怎么得罪他。谢小子下午回家,一开书房就看到一对铜铃大小的牛眼瞪得血红,
书房里一塌糊涂,架也倒了、书也破了,满墙满地都是牛粪,让谢老二差点没昏
死过去。」

  张少煌抚掌笑道:「不用问,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小侯爷,建康城里找不出
第二个!我来的时候听人说,谢老二刚醒过来紧接着乘了车,让人扶着去找萧侯
讨个说法。」

  萧遥逸是什么样人,别人可能只看到他荒唐,自己却心知肚明。那小子肯定
不会无聊到去做这种闲事。但为什么他找到谢万石头上,只有问过他才知道。

  金槌击在玉制的磬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十余名美妓鱼贯而入,
花枝招展地倚着客人坐下。张少煌随便搂了一个,心思却全没在那美妓身上,笑
道:「且看今天出场的是哪个。」

  张少煌身份尊贵,本来应该坐在中间的主位,但他一坐下就占了旁边的客席,
反而把程宗扬挤到中间。吴三桂负手立在程宗扬身后,鹰隼般的目光不停在堂内
扫视,虽然有点煞风景,但让自己安心不少。

  云苍峰刚谈成生意,原想带程宗扬来散心,偏偏遇上这位张侯爷全不把自己
当外人,弄得他啼笑皆非。

  几行灯笼沿着柱子垂下,将清池映得通明。一只玉白的纤手从水中优美地伸
出,惊鸿一瞥间又没入水中。

  琴声响起,弹的却是古曲。水中那个曼妙身影伴着琴声翩然游曳,忽然腰身
一折,身子犹如圆弧,从手指到足尖从水面飞速掠过,不待众人看清又消失不见。

  优雅的琴声间,一具美妙的女体仿佛一枝玉白的兰花从水中升起。她丝绸般
的发丝披在肩上,身上只披了一幅轻纱;被水一浸,轻纱变得透明,那具雪玉般
的胴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添了几分妩媚。

  水中升起的还有一朵荷花。舞姬立在一片花瓣上,两手在头顶合紧,身子轻
柔地扭动起来。那具光洁躯体像水一样柔润,胸前两团丰乳轻颤着,洒下晶莹的
水滴。

  清歌起,那女子柔媚地舒展肢体,曼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
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
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舞姬在池中轻歌曼舞,白美玉体变幻出种种柔美的姿势。一曲唱完,余音袅
袅,仿佛还在梁间回绕不绝。

  座中客人都被歌声吸引,程宗扬也心神俱醉,连旁边的美妓都忘在脑后。正
出神间,忽然一道刀光闪过钉在那舞姬脚边,吓得她一声尖叫。

  轰然一声,各家的随从上前护住主人,连吴三桂也踏前一步,鹰眼警觉地看
着四周。

  只见黑道双龙头游雍旁那叫马雄的汉子跳起来,拍着油乎乎的手掌叫道:
「唱得好!太好啦!再唱十遍!」

  张少煌方才吃了一惊,这会儿一口酒顿时喷出,云苍峰也禁不住莞尔。

  那位双龙头游雍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喝道:「气质,注意你的气质!我他
妈说过多少遍,都给我斯文一点!」

  程宗扬又是骇然又是好笑,这些黑道人物匪气十足,坐在这儿听曲也难为他
们了。

  章瑜章胖子刚会过客,这会儿像个肉球一样滚过来,满脸堆欢地说道:「游
爷莫恼,来来来,喝杯酒消消气。马爷说的是,让她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那舞姬余悸未消,听了老板的吩咐只得怯生生重新歌舞。章瑜打揖陪笑,安
抚游雍一席,然后过来笑道:「张侯爷,没惊着你吧?」

  张少煌笑呵呵道:「章胖子,你这里上有龙飞凤舞,下有鱼游虾戏,端的是
热闹非凡啊。」

  章老板满脸堆欢,眼睛眯成一条缝,「侯爷见笑了,只要能伺候得诸位爷高
兴,就是小的福气。」

  说着他朝程宗扬看了一眼,瞧不出这个年轻人怎么能让张侯和云家三爷都在
旁边作陪。这样的身份难道是哪位王爷?

  章瑜加倍小心,堆笑道:「小号这些庸脂俗粉,不知程公子是否还能看得过
眼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与人客气也是给自己方便。程宗扬笑道:「章老板这销金
窟令人大开眼界。」

  章瑜连忙道:「公子谬赞了。」

  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问道:「听说章老板还有个金枝会馆?」

  章瑜眼中透出一丝掩饰极好的得意,一边谦虚地说:「那边往来的都是朋友,
比这里清静一些,」

  他朝旁边那席悄悄扬了扬下巴,小声道:「像那些粗人,会馆里是不接待的。」

  程宗扬转着茶杯,笑道:「改日定要拜访一下。」

  章瑜露出一丝为难。张少煌道:「这有什么难的?你那里不是三个人作保就
行吗?我一个,云执事一个,再加小侯爷,够了吧?」

  章瑜陪笑道:「小侯爷那边,小的请不动。」

  张少煌拍了拍脑袋,「我倒忘了,小侯爷只喜欢画舫。王驸马行吧?」

  章瑜眼睛顿时一亮:「程公子与汉安侯认识?」

  张少煌酸溜溜道:「可不是嘛,五千金铢的交情呢,驸马爷这点面子总是要
给的。他要真不给就去找石胖子。程兄,石超把新买的侍姬都送你了,作保这种
小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少煌说的几个都是建康城响当当的人物,和这些人都有交情,这个年轻人
的身家不问可知。章瑜急忙道:「侯爷这是哪里话,有侯爷和云三爷一句话,在
下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张少煌笑道:「就这么说定了。章胖子,开馆时知会我们兄弟一声。」

  章瑜脸上肥肉都放出光来,「一定一定!」

  说着他压低声音,「程爷,这珠姬是小号刚买的,还没接过客人。公子若不
嫌弃,让她今晚给公子侍寝如何?」

  张少煌笑着用折扇在章瑜头上打了一记:「好你个章胖子,看人下菜碟。怎
么不叫来陪我呢?」

  章瑜笑嘻嘻道:「侯爷是小号的常客,程爷是初次来,胖子当然要用心巴结。」

  程宗扬正要答话,眼角忽然一动,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口路过。

  程宗扬霍地站起身,不顾张少煌和章瑜惊讶的眼神,说道:「在下酒沉了,
改日再来。章老板、张侯,我有事先走一步。云老哥,你替我多劝侯爷几杯。」

  说着朝云苍峰施个眼色,拔腿就走。

  云苍峰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他是老江湖,当即拉住张少煌笑道:「张
侯爷,今天是老夫请客,你可不能逃席啊。」

  吴三桂影子般跟在身后,程宗扬道:「盯着他!」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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