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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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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三章 大蟒神
   

  赫溪谷明白过来,立刻笑道:“小老记得,楚达客,你是我们鬼方的恩人,鬼老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是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楚欢含笑问道:“老鬼主,为何鬼方之中,偏偏只有鬼老懂得你们鬼方语?”

  赫溪谷解释道:“老人们都说过,西梁国还没有强大之时,西域诸国与中原是有贸易往来,金古兰大沙漠便是贸易的必经之路。那时候西梁与中原的关系也不错,互通有无,那时候商路十分的繁华,我们鬼方得知东方有这样强大的古国,所以组织了商队前来中原贸易。”说到这里,轻叹道:“据说那时候中原对外来的客人都是十分的热情,也十分的友好,朝廷还专门设立了衙门,打理与西域诸国的商贸事宜。”

  楚欢知道他所说的乃是前朝大华朝时期。

  任何一个帝国,都会有盛极一时的时候,当年与西域诸国贸易往来,那时候的西梁也只是一个小国,想来大华朝鼎盛时期,也是东方璀璨的明珠。

  “我们的先祖都是前来中原贸易的商人,他们千辛万苦,来回一趟,风餐露宿,甚至要花上几年的时间。”赫溪谷叹道:“一开始的时候,距离遥远,并无太多人敢冒险,但是从中原回去的商人,带回了中原丰富的物产,利润之巨,实非常人所难想象,也正因如此,前来中原的鬼方商人便多起来。”

  楚欢道:“中原地大物博,山川河流,景色秀丽,所以你们的先祖到来之后,便不想回去?”

  赫溪谷颔首道:“其实小老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故国,对小老而言,小老生在中原,长在中原,吃的是中原的米,饮的是中原的水,已经算得上是中原人。而且我们的先祖来到中原之后,也曾娶中原的女子为妻,几代人传下来,我们的血管里虽然流着鬼方的血,但是却也中原人的血液。”

  楚欢心知必是如此,洛安京城的府邸之中,珍妮丝姐妹可是纯正的西域人,她们肤白胜雪,鼻梁高挺,眼眶深陷,赫溪谷的容貌虽然也有西域人的轮廓,但是却也带着中原人的形貌,与珍妮丝姐妹那种纯正的西域相貌大不相同。

  “只是听老人们说起过故国,我们鬼方属于沙漠中的民族,我们的国家,也是建立在沙漠之中,繁荣景象,自然不能与中原相比。”赫溪谷缓缓道:“先人们见识了中原的地大物博,跑上两趟,挣足了金钱,便会留在中原,从此生活在中原,代代相传。他们习惯于船上中原华美的丝绸,学会品茶,也仰慕中原的礼仪,很快就适应了中原的生活,只是他们终究是鬼方人,虽然享受美好的生活,但也会时常思念自己的故国,所以鬼方传统的天祭,被一代代流传下来。”

  “天祭?”

  “西域诸国,都会有自己的保护神。”赫溪谷道:“我们鬼方的保护神,是力大无比的大蟒神,每年我们都会举行天祭,祭祀我们的大蟒神,让他赐福于我们。但是主持天祭,必须要有祭祀者,我们称其为鬼老,据说在我们的故国,会有专门的家族从事于祭祀,除了专门从事祭祀的家族,其他任何家族都不能主持。”

  楚欢奇道:“难道中原也有这样的家族?”

  赫溪谷道:“一开始并没有,但是长居中原的鬼方人渐渐多起来,却无法举行祭祀,后来他们向鬼方国主恳请派遣祭祀者前来中原主持祭祀,据说为了得到国主的同意,他们向国主进献了数量庞大的财物,最终国主从祭祀家族之中,挑选了几名祭祀者前来中原,这便是鬼老一族!”

  “原来如此。”楚欢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鬼老一族在鬼方国看来是个神圣的家族,怪不得贵为十六洞主之首的鬼主,赫溪谷提到鬼老的时候,兀自带有尊敬之色。

  “当年西域诸国前来中原贸易,鬼方留在中原的人最多,大都集中在安邑。”赫溪谷解释道:“虽然普通的鬼方人可以随意娶中原的女子为妻,但是鬼老一族却必须娶鬼方女子,保持血统的纯正,否则便是对大蟒神的不敬,而且每一代鬼老,都会精通鬼方语,非但如此,那些普通鬼方人无法理解的咒语,鬼老也都懂得。”

  楚欢双眉为之一展,笑道:“如此说来,我想要学习鬼方语,找寻鬼老,那是找对人了。”

  赫溪谷正色道:“达客,西域大小诸国,有数十个之多,有许多国家的语言相近,甚至发音相同,但是意思有时候却相去甚远。如果你要请教的确实是鬼方语,哪怕是很早很早流传下来的古鬼方语,鬼老应该也能为解读,只是……如果不是鬼方语,鬼老也未必能够解答了。”

  赫溪谷毕竟是老姜,楚欢要找寻鬼老,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是这位钦差大人仅仅对鬼方语感兴趣,上次楚欢在刑部司大牢,吐露两句鬼方语,此后便询问起鬼老的情况,那时候赫溪谷心下就感觉楚欢可能有什么难题需要一个懂得鬼方语的鬼方人解决,只是楚欢究竟遇到什么难题,他却是一无所知了。

  他当然不知道,楚欢虽然蒙受鬼大师传授【镇魔真言】,但是那咒语般的语言,楚欢却是根本听不懂,上次无心插柳,陡然间蹦出两句【镇魔真言】的口诀,赫溪谷竟是能够听懂一部分,这让楚欢顿时有了扒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为了【镇魔真言】,毗沙门一直软禁鬼大师,鬼大师更是因此而圆寂,阿氏多更是不惜秘密审问楚欢,瞒着毗沙门企图在楚欢身上得到【镇魔真言】的口诀,而达难兄弟更为此不惜背叛阿氏多,甚至手足相残,他们一个个费尽心思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都想得到【镇魔真言】,楚欢便是再愚蠢,也知道这【镇魔真言】必定非同小可。

  想要知道【镇魔真言】到底暗藏何样玄机,首先自然要明白它的意思,楚欢如今脸【镇魔真言】究竟说些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知道它到底藏有何样玄机。

  赫溪谷虽然这般说,楚欢倒也没有失望,其实他也只是存着瞎猫撞死耗子的心理,若是能从鬼老那里知道【镇魔真言】的意思,固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就算不知,那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镇魔真言】非同小可,想要轻易明白它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欢其实是很有耐心的人。

  如果不是意外得知鬼老有可能解读【镇魔真言】,楚欢心里却也是等待着诺距罗苏醒过来。

  鬼大师座下有两人,诺距罗和戍博迦,戍博迦带着柳媚娘不知去向何方,而诺距罗则是成了活死人,如今就在京城府邸休养。

  楚欢不知道诺距罗何时能醒过来,如果不能从鬼老口中得知【镇魔真言】的内容,楚欢另一个指望就是诺距罗。

  诺距罗是鬼大师身边的人,鬼大师既然将【镇魔真言】传授给自己,当然不可能就留下这晦涩难懂让楚欢茫然不解的口诀来。

  他当然有其他的安排。

  能够帮助自己理解【镇魔真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诺距罗或者戍博迦。

  如果诺距罗醒过来,相信他应该会将自己对【镇魔真言】所知的情况告诉自己,而且当初鬼大师给自己取名为【那迦】,莫名其妙收自己为徒,更是让自己成为佛门护法,除此之外,另赐下三本佛经《清心咒》、《菩萨经》以及《二十四法相那迦禅》,这每一桩都是极其诡异的事情,给楚欢留下极大的谜团。

  楚欢相信鬼大师不会只是给自己出一道谜题,而不会给自己答案,诺距罗无法醒来,他相信总有一天戍博迦会回来。

  “老鬼主,鬼方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楚欢诚恳看着赫溪谷,“我希望你们鬼方从今以后能够过上太平的生活,我也希望鬼方和秦人能够和睦相处。”

  赫溪谷肃然道:“虽然我们鬼方和秦人有些误会,但是小老会竭尽全力改善这一切。”

  “那就好,那就好。”楚欢含笑点头,“老鬼主,你在这里好好歇息两日,回头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

  赫溪谷忙道:“达客,大祁蒙山只怕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小老想明天就回山,你看……!”

  楚欢想了想,他也知道赫溪谷急着回山,毕竟户部司很快便要前往清楚鬼方的人口,赫溪谷先回山做好准备,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点头道:“如此,我明日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前往大祁蒙山!”

  赫溪谷感激道:“多谢达客,小老回山之后,先做些准备,只盼达客能顺利处理手上的事情,早日前来我大祁蒙山!”

  与赫溪谷辞别之后,楚欢径自回到了行辕,其实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将会非常的繁忙,除了要拟折子呈上京都,最重要的就是处理黄家留下的事务。

  楚欢此行安邑,有三件事情要做,第一件事情是要查明神衣卫遇害之谜,好在这项最艰难的任务已经完成,非但如此,而且还将天门道酝酿已久的一场大阴谋扼杀在摇篮之中,第二件事情便是要平定黄家之乱,如今玉锁湖已经被攻陷,黄知贵被杀,黄天易被擒,也算是大功告成。

  最后的一件事情,便是要清算黄家的家财,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太原户部司就协同楚欢一起办理,只是户部司师主事已经在氤氲厅被杀,主要负责人死去,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楚欢已经让袁崇尚从户部司重新调用人手处理此事。

  皇帝还指望着黄家的家财能够迅速地清理出来,抄没的钱粮用于平定东南的天门之乱,说起来容易,但是真要将黄家的财产全部清算然后调拔出来,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毕竟黄家掌控安邑之时,建立了庞大的商贸网络,安邑商户,十之七八都与黄家有着经济上的牵扯,黄家是官吏人家,不能明面经商,有诸多商家是他们的代理人,许多店铺都是与其他商家的利益息息相关,查抄黄家的店铺,不可避免地要伤害其他商家的利益,稍有不慎,又要闹出不小的风波来。

  对于当前的安邑来说,最紧要的是风平浪静地渡过这极其敏感的时期。

  楚欢也曾后怕过,如果此番应对不利,黄家一旦真的与天门道狼狈为奸,那么安邑道当真是岌岌可危。

  天门道的根基是在普通百姓,那些生活困苦的百姓被天门道迷惑,如今在安邑,已经秘密存在着不少的天门道徒,天门道随时可以煽动这群人揭竿而起,而黄家在安邑经营多年,在士绅豪族中已经形成极大的影响力,天门道若是与黄家联手,也就等若是百姓和士绅全都对抗朝廷,天门道和黄家最恐怖的一点,就在于此。

  如果因为清算黄家的财产,与安邑的商家发生冲突,很有可能引起不可预测的变故,毕竟此时的安邑,人心未稳。

  天门道徒和黄家余党,随时都可能趁机煽动挑拨,虽说楚欢对于清算账目并不精通,但是其中的利害关系却还是十分清楚,所以对于查抄黄家位于安邑各处的店面商铺,却也是小心谨慎,那是尽可能地调出最得力的人手,妥善处理此项事务。

  楚欢心里很清楚,虽然黄家被平,木将军已死,但是只处理这些后续事务,那也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甚至三两个月都未必能够离开安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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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四章 折子

     

  太原行辕。

  这两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楚欢回来的时候,天空中兀自在飘着小雪,太原这边的温度并不高,积雪虽然不深,但是落在树木乱石之间,却也是银装素裹。

  楚欢并没有耽搁,先拟了折子,将安邑这边的情况向皇帝做了禀报,而后对于安邑的后事处理问题,则是恳请皇帝陛下的指使。

  折子之中,楚欢着重提到了鬼方的事情,希望朝廷能够给予贵方妥善的安置。

  通篇折子下来,并不冗长,简明扼要,但是言辞之中,却也是对袁崇尚多有几分褒奖。

  其实楚欢这也只是做一个顺水推舟的事情。

  虽说针对木将军的阴谋,楚欢秘密进行了策划,但是玄武千户林冰参与其中,对于诸多细节十分清楚,虽然袁崇尚也全力配合楚欢行动,但是这次破除天门道作乱阴谋的主功之臣,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玄武千户知道的事情,也就等若皇帝完全知道,楚欢十分清楚,或许林冰早已经秘密将安邑的情况禀报了皇帝陛下。

  楚欢在折子中将功劳推向袁崇尚,看似只是一个表面文章,但是其中却是给皇帝一个大大的回旋余地。

  不可否认,袁崇尚对于皇帝的忠诚,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在神衣卫的生死薄之中,对于袁崇尚忠诚度的评定十分高,这一点并无错误。

  楚欢相信皇帝知道安邑的事情之后,自然会在心里愤怒于袁崇尚的愚蠢,但是却未必真的会对袁崇尚痛下杀手,此人当初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贴身护卫,而且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这一点,楚欢离京之前,在光明殿皇帝的语气中就能够感受一二。

  袁崇尚骁勇,但是心机却未必很深,而皇帝陛下对这种人,却并不会有太大的顾忌,皇帝也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心腹臣子杀尽杀绝。

  袁崇尚先是在奏折中欺瞒不报,这是欺君大罪,此后又兵败玉锁湖,损兵折将,枕边人更是天门道的卧底,这些罪责摆在明处,砍下袁崇尚的脑袋,绰绰有余。

  朝中对于袁崇尚怀有敌意的自然不可能没有,这种时候,少不得有人要落井下石,置袁崇尚于死地,而楚欢在奏折之中,将平定天门谋反的大部分功劳推到袁崇尚身上,实际上就给予了皇帝一个可以自由进退的选择。

  皇帝若是想杀袁崇尚,自然一道旨意便可以,但是若想保住袁崇尚,楚欢这道折子就等若变成了皇帝维护袁崇尚的筹码。

  袁崇尚有罪在身,在楚欢的折子里,却也是有大功在身,皇帝完全可以以此给予袁崇尚将功赎罪的待遇。

  虽然皇帝可能已经从林冰的奏报中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楚欢这道折子,想必也是皇帝十分愿意看到的,能够让皇帝很舒服地随意做出裁决,想必皇帝心里也会很舒坦。

  袁崇尚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关窍,他当然也清楚皇帝会对事情的经过了若指掌,也肯定知道此番诛灭木将军的首功之臣会是楚欢,他心里更清楚,楚欢在折子中回护于他,也是为了给皇帝一个进退自如的机会,袁崇尚的生死虽然依旧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他,但是楚欢的折子,却还是给了袁崇尚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道折子,楚欢自然是要小心谨慎,措辞要十分小心,等他将这道折子写完,已经是深夜时分。

  他派人立刻将这道折子八百里加紧送呈京都,等到安排妥当,才觉得肚子有些饥饿,此时却想起还在行辕之中的林黛儿。

  从陆园地下密室出来,楚欢便径自带着林黛儿来到行辕,找了太原城医术高明的大夫前来看病。

  林黛儿被安顿在行辕一处安静的院子里,为了安全起见,楚欢还令轩辕胜才调了几个人过来守卫,楚欢前往林黛儿院子的时候,正巧碰上带人在行辕巡逻的轩辕胜才。

  本来这种事儿,按常例也用不着轩辕胜才亲自出马,不过此时正处于非常之时,楚欢诛灭木将军,这事儿天门道徒恐怕已经知晓,轩辕胜才只担心天门道盛怒之下,会派人前来刺杀楚欢,为了确保楚欢的绝对安全,这位武勋世家的年轻将领却还是亲历而为,自己带人在行辕巡视。

  轩辕一族的男人,从来都不是拿着祖上功勋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大觉的人。

  见到楚欢,轩辕胜才已经上前来,拱手道:“大人,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楚欢笑道:“轩辕将军,大半夜,还要你亲自巡视,真是辛苦了。”

  “这是末将份内之责。”轩辕胜才笑道,向前面那处院子看了一眼,轻声道:“大人,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从陆园地下密室出来的时候,轩辕胜才当时就惊讶林黛儿的身份,楚欢知道也隐瞒不了,便说林黛儿也是天门道众。

  不过他与林黛儿的关系不同以前,已经绝非官匪对立的关系,无论怎么说,这个姑娘都和自己有肌肤之亲,楚欢自然不能让官府以犯人的身份去对待他,当时便向轩辕胜才解释过,林黛儿是被天门道控制住,在被逼之下才无奈与官府对抗,如今在自己的劝说下,已经幡然醒悟,而且在地下密室之中,更是帮助自己杀死了陆世勋。

  地下密室发生的事情,只有三个人清楚,陆世勋已死,只要林黛儿不多言,楚欢相信还是有办法让她转危为安。

  “但凡剿匪,剿抚并用。”楚欢语重心长道:“这位姑娘已经醒悟过来,要与天门道划清界限,我准备等她身体恢复一些,再亲自审问,若是能够帮助朝廷打击天门道,那也是朝廷之福,用人不拘一格,能为我用,自然不会拒绝的。”

  轩辕胜才含笑点头,他倒也想过,陆世勋在地下密室被杀之后,楚欢和林黛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必楚大人一定利用各种办法说服了这位姑娘。

  剿匪自然是不错,但是如果能够变敌人为自己所用,那自然是更好的结果。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回到行辕,楚欢急着拟折子,倒是还没有见上林黛儿。

  轩辕胜才道:“大夫已经仔细诊断过,虽然受了内伤,但是好在问题不大,大夫已经开了药方,末将也已经派人抓了药回来,只不过……!”

  楚欢微皱眉头,问道:“只不过什么?”

  “刚才本想去禀报大人,只是大人刚才正在处理公务,所以没有打扰。”轩辕胜才粗.黑的眉毛也微微皱起,“这位姑娘心情似乎很不好,末将派人煎好药,给她送过去,却……却被她打翻在地,她似乎……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

  楚欢一怔,沉吟片刻,终于道:“轩辕将军,麻烦你再派人煎一副药送过来……!”并不多言,只是向轩辕胜才微微点头,径自过去。

  院子里一片幽静,楚欢进到屋内,屋里倒是生着炉子,他绕过客厅的屏风,转到后房内室,屋内陈设倒是简单,但十分干净,林黛儿此时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却是睁开,呆呆看着床顶。

  她气色比之密室之中,多少还是好了一些,苍白的俏脸上,倒也是泛起了一丝红晕,楚欢心知在地下密室给林黛儿服用的参汤,多少还是对林黛儿的身体状况有所帮助。

  楚欢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林黛儿自然还是察觉到,眼角微微瞥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并不说话。

  楚欢背负双手走到床边,见到林黛儿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身体要紧,为何不喝药?”

  “我怕被你们毒死!”林黛儿也不睁开眼睛,语气十分冷淡道。

  楚欢淡淡笑道:“走南闯北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林姑娘,也怕死吗?”

  林黛儿依然是冷冷道:“我只是怕死的不明不白,就算要死,也要拉上几个朝廷的走狗垫背。”

  楚欢知道林黛儿对朝廷的怨念极深,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让她改变观念,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温言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你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顿了顿,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林黛儿不说话,楚欢见她不说话,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也是沉吟不语,林黛儿见到楚欢许久不说话,微睁开眼睛,看了楚欢一眼,问道:“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既然已经出来了,难道你不准备审讯我?”林黛儿嘴角划过冷笑,“你让我活下来,不是为了从我口中审出一些东西吗?”

  楚欢皱起眉头,沉声道:“林黛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不得?”

  他语气颇有不善,林黛儿先是一怔,随即冷笑道:“你早就该这样,是不是忍不住了?为何不继续假仁假义下去,先软后硬,不是你们一惯的审讯手段吗?”

  楚欢心中有些着恼,林黛儿有时候固执的让人感觉不可理喻,念及对方有伤在身,深吸一口气,叹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审讯你?你若想离开,谁也不会拦你,你不是犯人。”

  “那为何要在院子四周派人把守?”林黛儿冷笑道:“是害怕我跑了?”

  楚欢盯着林黛儿眼睛,许久之后,才淡淡道:“你现在就走,没人拦你!”

  林黛儿咬着红唇,忽然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楚欢这才瞧见她已经穿好了衣裳,林黛儿却已经穿好鞋子,目视楚欢,红唇微启,却没有说话,身体有些摇晃,却还是往门外而去,楚欢皱起眉头,等到林黛儿出了门,他才走到床边,打开窗户,见到林黛儿已经到了院子里,头也不回,脚下虚浮,正向院门之外而去。

  雪花纷飞,曾经干练利索的侠女林黛儿,此时步履蹒跚,看上去十分的娇弱,娇躯摇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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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六章 那一夜

   

  楚欢知道林黛儿身体不好,当着仇如血的面,也不好去扶林黛儿坐下,咳嗽一声,热情道:“仇兄,林姑娘,都先坐下说话,来来来,不要客气。”

  仇如血倒是不客气,大马金刀坐下,林黛儿倒也是没有扭捏,在仇如血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楚欢正要开口说话,仇如血却已经开门见山向楚欢问道:“楚大人,林黛儿为何会……?”

  楚欢笑道:“实不相瞒,一年多前,林姑娘救过我一次,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中,这次与林姑娘故人相遇,虽然有些误会摩擦,不过……现在也算解释清楚。林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如今受了些轻伤,所以我特地要她在这里先养伤……!”看向林黛儿,笑问道:“林姑娘,事情是这样吧?”

  林黛儿瞥了楚欢一眼,只觉得楚欢的脸皮好厚,说起谎来,竟是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理他,只是看着仇如血那条断臂,柳眉蹙起,问道:“仇大哥,你这条手臂?”

  仇如血冷笑道:“正是拜鲁天佑所赐!”

  “鲁天佑?”林黛儿奇道:“这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是了,仇大哥,那次你为何会不告而别?”她眼中显出疑惑之色,“如果不是鲁天佑自己承认,我……我一直以为你是官府的奸细,是你出卖了我们歃血会!”

  仇如血冷笑道:“我仇如血虽然只是江湖上的一名刀客,但是行事却讲一个义气为先,出卖朋友的事情,至今还没有做过。”顿了顿,眉头锁紧,反问道:“林黛儿,我倒想问问你,鲁天佑那天夜里为何会对我下手?我仇如血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他?”

  林黛儿已经知道其中事有蹊跷,摇头道:“仇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那天夜里,鲁天佑突然找到我,说你不见踪迹,我们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一起出了石场,到外面去寻你,可是……!”她漂亮的眼眸子显出冷厉之色,粉拳握起,“等我们回到石场的时候,才发现石场已经被官兵偷袭,歃血会……毁于一旦!”

  “你们找寻我?”仇如血先是一怔,他若有所思,很快,脸上就显出豁然醒悟之色,明白过来,“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哈哈哈哈,我找寻了一年,就是想问他为何要这样做,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鲁天佑……果然是阴险狡诈,他从一开始,就准备让我做替罪羊,什么兄弟情义,要与我结拜为兄弟,哈哈哈哈,鲁天佑啊鲁天佑,你这个卑鄙小人,所谓的兄弟之义,在他看来,只是狗屁!”

  林黛儿立刻问道:“仇大哥,你是说……鲁天佑从一开始就要嫁祸于你?”

  “正是如此。”仇如血已经想明白,“林……林姑娘,鲁天佑在云山府大牢之中,看来就已经被收买了,你们前去劫狱,恐怕早就在官府的算计之中……!”

  林黛儿神情黯然起来,其实她已经有这种感觉,仇如血这样说起来,林黛儿的感觉便更深。

  “乔明堂要公开处斩二叔他们,我们早就知道他们是想引我们出去。”林黛儿道:“我们事先也经过一番周密的计划,虽然知道营救计划风险极大,可是却也不能置二叔他们于不顾……!”

  仇如血颔首道:“乔明堂是个狡猾多端的人,你们只以为他们是想引诱你们,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诱你们入圈套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将鲁天佑放到你们身边,如此一来,就可以找到你们歃血会的老巢,从而将歃血会真正的一网打尽……!”

  林黛儿眼眸子满是悲怒之色,“我没有想到,鲁天佑竟是那样的卑鄙小人。”

  仇如血冷笑道:“官府的审讯,本就残暴,鲁天佑那狗杂碎,看上去相貌堂堂是条汉子,其实就是软骨头,吃不住官府的严刑逼供,这才投了官府,成为官府的走狗……!”转向主座的楚欢,直接明了道:“楚大人,我的意思不是骂你,你不要见怪。”

  楚欢此时就像一个旁观者,听他二人说话,仇如血骂了官府还向他解释,楚欢有些哭笑不得,却只能很有修养点头道:“你们二位说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不会介意。”

  “介意又能如何?”林黛儿瞥了一本正经的楚欢一眼,没好气道:“仇大哥,他也是官府的走狗,不是什么好人。”

  楚欢淡淡一笑,摸了摸鼻子。

  仇如血一怔,林黛儿话一出口,便即后悔,倒不是介意楚欢怎么想,而是这话说出来,非但不能显示她对官府的痛恨,反倒是会让人感觉林黛儿对楚欢的态度有些特别。

  仇如血确实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但是林黛儿知道自己说错话,已经十分干脆利落地转移话题道:“仇大哥,你这手臂又是怎么回事?”

  “鲁天佑假仁假义,我看他相貌堂堂,也不似奸佞之人,在刑场之上,你们那位歃血会的老英雄豪气干云,我是大为钦佩,而且你们不惧官府的陷阱,为了相救同伴,毅然去劫法场,这都是讲义气的好汉子。”仇如血皱眉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这群人如此讲义气,我想鲁天佑与你们是一起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卑鄙小人,所以竟是被他蒙骗,与他结拜成兄弟……!”

  林黛儿苦笑道:“当时他与仇大哥结为义兄弟,小妹还担心仇大哥是官府派来的奸细,心里颇有些戒备,谁知……!”

  仇如血道:“你有此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计较。其实你们救了我一条性命,我只想尽量为你们做些什么,将你们这份救命的恩情还给你们。只是仇某行走江湖多年,却还是有眼无珠,被鲁天佑蒙蔽,他与我结义为兄弟,就是让我没有了提防之心。现在想来,官兵能够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地,自然是鲁天佑留下了在沿途留下了暗号,只可叹你我都不曾怀疑他被官府收买,沿途竟是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仇大哥,那天晚上你突然失踪,是否也是他所为?”

  仇如血眼中显出寒光,冷笑道:“谁说不是。那天下午,他在石场找到我,悄悄和我说歃血会有奸细,我当时对他十分信任,他既说有奸细,我自然是相信,而且毛遂自荐,要尽兄弟之义,帮他除掉奸细。他当时一副为难的样子,想了好久,我还以为他是念及旧情,不忍对那奸细下手,最后他终是决定要除掉奸细,更是约定,要在石场附近的山林动手,他和我商定好,我现在山林那边等候,他会带着奸细前往,尔后联手除掉奸细……!”

  林黛儿蹙起眉头,楚欢则是靠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如果不是眼睛还睁着,都会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

  “那天我事先在山林那边等候,等了许久,深更半夜,终于瞧见他过来,只以为是按照预先约定好的,要除掉歃血会的奸细,可是……!”仇如血说到这里,声音冰冷起来,“我却万万没有想到,鲁天佑所说的奸细没有看见,看见的只是他的刀,我那时从未想到他会对我出刀,也正是我没有想到,所以才被他得手……!”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他那一刀真是狠,是想取我性命,如果我不是反应快,砍断的不是我的手臂,而是我的脑袋了……!”

  林黛儿此时已经是花容失色。

  鲁天佑曾经在的她的心中,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她也曾一度芳心暗许,可是氤氲厅内,鲁天佑反戈一击,却成为官府的人,这让林黛儿五雷轰顶,这几日下来,她心中对鲁天佑又是愤怒又是疑惑,她实在不知道,当初那个坚毅勇敢的天佑哥,怎会那般没有骨气地投靠官府,她甚至偶尔会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总是觉得鲁天佑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只是仇如血此时说来,林黛儿终是再无怀疑,鲁天佑果真是一个背信弃义卑鄙无耻的小人。

  楚欢不动声色瞥了林黛儿一眼,见到林黛儿眼中的神色复杂,娇躯微微颤抖,但是很快,眼中的神色便坚定下来,楚欢心知,林黛儿现如今是真正的对鲁天佑彻底死心了。

  “老天有眼,当时是在深夜,又在山林之中,鲁天佑想要取我性命,我却怎能让他得逞。”仇如血未断的手握着拳头,“我跳进了山林边的一条河里,那河水湍急,也幸好如此,才被我活下一条命来。”

  林黛儿咬牙道:“他还假惺惺担心你的下落,四处找寻……!”

  仇如血看着林黛儿,叹道:“他虽然心性歹毒,但是对你却还是手下留情,至少以找寻我为借口,将你带离了石场。”

  林黛儿想起来,鲁天佑那天夜里以找寻仇如血为借口,领着自己离开了石场,而官兵也恰恰是在那个时候杀入了石场之中。

  现在想来,事情当真是那般的凑巧,鲁天佑带自己离开的时间恰好避过了官兵的偷袭,赶回来之后,见到歃血会被官兵围杀,鲁天佑竟然还保持着绝对的冷静,非但没有上前救援,甚至阻止自己前往救援,这一桩桩景象从林黛儿的脑海中划过,此时此刻,竟是那般的可疑,只可惜当时自己对鲁天佑太过信任,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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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二章 离宫开府
      

  楚欢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林庆元拼死抵挡,目的是为了保住西唐国主?”

  “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袁崇尚道:“西唐虽然立国短短十几年,但是西唐国主对林家父子可是有再造之恩,不但给予统兵之权,而且西唐国主更是将西唐公主下嫁给林庆元,林家父子也算是忠义之人,国难当头,于公于私保住西唐国主,那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风将军同意了西唐的请求?”

  “其实圣上那时候倒并不主张留下祸害。”袁崇尚压低声音道:“诸侯国主投降我大秦,只是形势所迫,没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这帮人若是不能斩草除根,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何事?不过在西唐一事上,圣上倒是开恩,应允了西唐的请求,后来那位西唐国主被接到了洛安京,倒也是过上了一段舒服的日子。”

  “西唐国主如今还在?”楚欢问道。

  袁崇尚眼中划过奇怪之色,只是淡淡笑道:“七年前得了一场重病,已经一命归西。”

  楚欢一怔。

  袁崇尚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才道:“林庆元那时候已经是右屯卫大将军,却还是给那位西唐国主戴孝,而且亲自抬棺出殡,倒也是一个忠义之人。”

  “那林庆元后来为何会被治罪?”楚欢低声问道:“他又是怎么死的?”

  袁崇尚想了想,莫测高深一笑,道:“这事儿倒也难以说清楚,楚大人,你说林庆元的刀法诡异,这倒是真的,他确实练得一手好刀法……氤氲厅的刺客,还真有可能与林庆元的残部有关,林庆元当初被治罪,他的家眷得到了风声,有一部分人竟是逃脱,那些人恐怕已经投靠了天门道。”

  楚欢见袁崇尚对林庆元的死讳言莫深,便也不多询问。

  天门道与官兵争夺勺子岭的最终目的,当然还是为了潜龙窟内储存的大批兵器装备,那是天门道耗费心血囤积而成,却被官兵偷袭占了潜龙窟。

  天门道当然不会就此死心,他们的秘密基地设在勺子岭,自然不会放松对勺子岭四周百姓的蛊惑,勺子岭周围的城乡,有许多的百姓都已经沦为天门道众,官兵占领潜龙窟之后,为了夺回潜龙窟里的兵器装备,天门道立刻啸聚天门道徒,对勺子岭发起了攻击,天门道虽然装备比不上官兵,但仗着人多势众,一度取得上风。

  方世豪率领几百人扼守潜龙窟各处要道,终是撑到了援兵抵达,除此之外,在潜龙窟遭受天门道折磨的百姓终是在官兵的鼓舞下,站了出来,向天门道徒痛诉天门道的冷血残酷,虽说大部分天门道徒将信将疑,甚至有人觉得这些苦力是被官兵逼迫才会颠倒黑白,但是终究是对天门道徒的士气产生了极大的消极影响。

  官兵击退天门道众,为免夜长梦多,袁崇尚立刻下令将潜龙窟的军械就近运往靠近勺子岭最近的县城,而且方世豪暂不领兵返回,重兵固守县城,等待皇帝的旨意下来。

  袁崇尚很清楚,如今东南战事正酣,国库空虚,东南那边则需要大批的物资补充,无论是辎重、军械、粮草、战马,都是短缺,勺子岭缴获的大批武器装备,恰好可以运往东南应急,将军械暂留在勺子岭附近县城,只要皇帝陛下颁下旨意,将物资向东南输送,从那里运输也就减少了一些路程。

  楚欢和袁崇尚都在等着朝廷的旨意,而朝廷方面,也并没有拖拖拉拉,两人向朝廷呈递折子不过十来日,京城的旨意便已经抵达。

  送达旨意前来的,却是楚欢的老熟人,同属户部的左侍郎郎毋虚。

  见到郎毋虚,楚欢还真是有些惊讶,郎毋虚见到楚欢,却是热情似火,拉着楚欢的手,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当着袁崇尚等一干官员,连声道:“楚大人,我可是想死你了,户部那头,没有了楚大人,当真是冷冷清清。”

  楚欢有些尴尬,不动声色挣脱郎毋虚的手,与众官员迎了郎毋虚回总督府,进了总督府,郎毋虚当下便将朝廷的旨意颁了下来。

  按照朝廷的意思,抄获的财物以及粮草,立刻启程运送往京城,黄天易等一干叛乱要犯,反倒不必押送京城,令就地处斩。

  所谓的就地处斩,当然不是秘密.处死。

  旨意倒也十分清楚,黄天易是首犯,要大张旗鼓举行一次斩首事宜,其目的,就是要让那些别有居心的家伙看一看,朝廷对于乱党,素来都是不会手软。

  楚欢最关注的事情,乃是对于鬼方的处置,他在折子中已经对如何安置鬼方人做出了详细的建议,皇帝这一次并没有失望,关于对鬼方的安置,交由楚欢定夺,至若黄家在大祁蒙山附近的庄园,可以按照鬼方人的人头数目,给予划拨,因为楚欢在折子中提到了鬼方平灭黄家的功劳,所以皇帝更是下旨,免去鬼方三年的赋税。

  鬼方上下不到两万人,就算划给庄园,面积也不会太多,相较于帝国千万百姓,区区两万人的赋税,不值一提,但是却显示了皇帝的皇恩浩荡。

  袁崇尚从一开始就显得十分紧张,这次事件中,他犯下了欺君之罪,但是却也立下了功劳,他不知道如今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会如何处置他。

  等到郎毋虚将皇帝的处罚宣布之后,袁崇尚才松了口气,皇帝显然对袁崇尚还是网开一面,不过却也是罚俸两年,其总督之位也被剥夺,虽是如此,但是皇帝显然也明白安邑当前的形式,不宜调动袁崇尚,所以依然让袁崇尚暂代安邑总督之职,以观后效。

  袁崇尚心下轻松之时,却也是对楚欢十分感激。

  他在官场混迹多年,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楚欢并没有失信于自己,在皇帝的旨意中说的很清楚,袁崇尚虽然犯下大罪,但是安排妥当,部署周密,一举粉碎了天门道的阴谋,功劳甚巨,所以才会从轻发落,袁崇尚当然知道所谓的功劳甚巨,肯定是楚欢帮了自己一把。

  只是旨意最后,却是让袁崇尚和楚欢等人有些吃惊,皇帝的旨意,楚欢尽快安置鬼方,此事一了,立刻返京述职,而清点黄家资财的事务,转交给户部左侍郎代为处理。

  楚欢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却并不反感,事实上他对于处理账务这等繁琐之事,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而且正如他之前所料,正要将黄家的资财彻底清理出来,那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黄家的资产遍及整个安邑道,如今还只是在清算太原这里的资产,此事繁琐无比,交给本就是出身于户部的郎毋虚,倒也是楚欢十分愿意的事情。

  不过皇帝派来郎毋虚接管这些事务,倒是让楚欢有些惊讶,想来皇帝对郎毋虚竟是有几分看重,将如此要务交给他来打理。

  郎毋虚自然也是掩饰不住满面春风,倒不是因为接下了肥差,而是皇帝的重用,让他十分的得意,需知他本是汉王党的人,甚至一度是安国公的心腹,但是后来却通过楚欢,转投到了齐王门下,如今安国公一族灰飞烟灭,汉王更是疯癫,郎毋虚却依然稳坐户部左侍郎之位,甚至得到皇帝重用,这怎能让郎毋虚不得意。

  他不单得意皇帝的器重,更得意于自己的睿智,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弃汉王转投齐王,郎毋虚只觉得自己的政治智慧当真是了不得,自己当初若是糊涂一些,现如今肯定已经跟着安国公陪葬。

  郎毋虚本就是安邑道的人,此番回来安邑,算得上是回归故乡,郎家在安邑道算的上是一个豪族,虽然比不得黄家在安邑道威风八面,不过却也有些人脉,郎毋虚对自己能处理好楚欢留下的事务,那是充满了信心,而且返回故乡,却也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满足感。

  接风宴后,郎毋虚与楚欢一同返回太原行辕,郎毋虚也是京官,来到太原,自然也是要在太原行辕驻足。

  行辕早已经收拾好郎毋虚的住处,郎毋虚却不急着歇息,酒宴上多饮了几杯,头脑兴奋,硬是凑在楚欢身边,满是溜须拍马之词,他只觉得皇帝对他重用,是看在齐王的面子上,他也确实将自己当成了齐王党的一员,而他更明白,楚欢虽然入朝为官不久,但是至少在齐王党的资历和分量,比自己要高得多,自己想要在齐王党站住脚跟,楚欢是必须要牢牢拉拢。

  楚欢知道郎毋虚的为人,那些溜须拍马之词,左耳进,右耳出,反倒是郎毋虚提到京中的事情,却是让楚欢来了精神。

  “楚大人有所不知,圣上已经准备为齐王殿下设府。”郎毋虚眼中闪着光,“或许用不了多久,殿下就可以出宫入府了。”

  “出宫入府?”

  郎毋虚点头笑道:“正是,太子殿下和汉王很早就开府,殿下一直在宫中,虽然当年圣上赐封殿下为齐王之时,建有齐王府,但是殿下却一直没有入住,也没有正式开府。这一次已经有言官上奏,殿下年满十八,早已过了开府年纪,此时已经可以离宫开府……只是听说皇后娘娘放心不下殿下,并没有同意,不过我离京的时候,已经得到风声,圣上似乎已经准备让殿下离宫开府了。”

  楚欢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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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三章 平衡
      

  楚欢很多事情不知道,但是也知道很多事情,而开府这档子事,他恰恰明白。

  所谓的开府,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待遇,开府是权力的象征,官员所谓的居家府邸,当然不是开府,若不是官位极高,根本不可能开府。

  开府,便是建立府署,可以自选僚属,说得更确切一点,就是拥有自己的办事小集团。

  大秦帝国,三省六部,没有一名官员有资格开府,就算是当初位极人臣的安国公黄矩,也是没有如此殊荣,他府中的幕僚,只能称为家臣,而不是僚属。

  开府之后,府中的僚属,都属于朝廷的官员。

  大秦帝国,能够开府的,也只有皇帝的皇子。

  太子和汉王多年前就已经开府,也正是因为开府,他们都有自己的僚属机构,从而形成了自己的政治集团,太子开府较之汉王要早,所以曾经太子党的实力一度最为强悍,汉王开府之后,大肆扩展汉王党势力,后来者居上。

  楚欢其实很清楚,按照年纪,齐王瀛仁应该早就出宫开府,但是因为皇后的原因,虽然齐王府早就建造,瀛仁却一直没有出宫入府。

  太子党和汉王党当初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两派官员明里暗里互相争斗,皇后当然清楚这样的形势,所以坚持让齐王留在宫中,就是担心齐王开府,会卷入权势之争。

  权力争斗,虽然不同沙场上的直接交锋,可是却更为残酷血腥。

  楚欢却是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已经准备让齐王出宫开府,他第一个反应,倒也不是皇帝想要给齐王多大的权力,反倒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很有可能又是皇帝的平衡之术。

  通天殿事件之前,朝中的争斗,是太子党与汉王党,也正是两党之间的相争,反倒让朝堂保持着权力的平衡,如今汉王党算得上是倾塌,经过通天殿事件,几乎是彻底毁灭,连主角汉王都已经疯癫,汉王党的称呼,已经是名存实亡。

  汉王党名存实亡,也就代表着朝堂之上,太子党开始一家独大,对于任何一个帝王来说,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

  齐王开府,也就等若宣告齐王开始进入了政.治.斗.争之中,皇帝在这个时候让齐王开府,明眼人当然立刻就看出来,那是为了平衡太子的力量。

  楚欢此时忽然倒明白皇帝为何会派郎毋虚前来安邑。

  郎毋虚本是安邑人,当初安邑人在朝中,都是攀附在黄家之下,安邑集团也一直是朝中的重要组成力量。

  黄家已经陨灭,而郎毋虚如今反倒成了安邑集团在朝中的代表,郎毋虚的本家在安邑,此番清算黄家的家财,少不得要与安邑的大小豪族士绅打交道,由此却也能够重新组建安邑的关系网。

  对于安邑集团来说,本就不在意领导者是黄家还是郎家,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并不在乎谁是领导者。

  最为重要的一点,朝野的安邑集团势力,当初因为从属于黄家的关系,所以一直都是属于汉王党,始终是与太子党处于对立的位置,如今汉王疯癫,安国公身死,安邑集团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在这种时候,由身为安邑人的郎毋虚出头,将已经崩散的安邑集团重新拉拢起来,安邑集团上下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要抱成团,才能在朝争之中有立足之地,在朝堂已经威风多年的安邑集团,自然不愿意从春风得意的境地变的悄无声息。

  郎毋虚背后是齐王,郎毋虚出来拉拢安邑集团,也就等若是让安邑集团有齐王这棵大树,曾经隶属于汉王党重要组成部分的安邑集团转头到齐王之下,这并不会让安邑集团有抗拒之心,或许安邑集团本身对齐王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因为历史原因,安邑集团与太子已经是宿敌,谁都担心太子得势,会加大力度整治安邑集团,对安邑集团来说,处于太子党的敌对势力,就是安邑集团的朋友,而齐王毫无疑问就是安邑集团目前最好的选择。

  楚欢想明白这点,便知道了郎毋虚此行安邑,绝非只是接手自己的公务这般简单,其中暗藏玄机,他楚欢能想明白,身为当事人的郎毋虚,自然也不可能不明白,怪不得郎毋虚来到太原之后,一直都是满面春风。

  郎毋虚显然明白,皇帝派他前来安邑,实际上已经是给郎毋虚一次机会,让他成为齐王党的重要人物,而郎毋虚对此深以为喜,对于本就在齐王党中占有极高地位的楚欢,郎毋虚自然是百般殷勤,竭力讨好,毕竟楚欢和齐王的关系,郎毋虚心知肚明,郎毋虚要在齐王党扎根,楚欢这棵大树定然是要牢牢抱住的。

  郎毋虚的到来,让楚欢感觉到一身轻松,户部司的公务,本就让楚欢头疼,如今有了郎毋虚,正好将这摊子事情都交给郎毋虚去打理。

  不过皇帝的旨意之中,却是让楚欢安置鬼方,或许在袁崇尚的折子之中,已经陈明鬼方能够协助朝廷,实乃楚欢说服之功,即使如此,皇帝显然也觉得鬼方之事,交给熟悉鬼方的楚欢是最为合适。

  楚欢花了几日时间,将手头上的事务转交给郎毋虚,随即又从户部司挑选了几名专管户籍的官吏,随同前往大祁蒙山。

  鬼方人下山,先决条件是要给他们一块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而朝廷已经批准将黄家在大祁蒙山附近的一块肥沃庄园划出一部分,按照人头数赐给鬼方人耕种,赐地的条件,却又是要让鬼方人登记入户,清点鬼方人头数。

  楚欢此番前往大祁蒙山,一来是执行公务,解决鬼方的土地问题,另一个原因,自然是要求见鬼方的鬼老,询问【镇魔真言】的含义。

  楚欢本想轻装简行,但是轩辕胜才和袁崇尚却都是同时反对。

  轩辕胜才的职责是保护楚欢的安全,自然会竭尽全力,而袁崇尚心中也知道如今安邑的局势根本算不得太平,楚欢若是轻装简行,未必没有风险,他倒也不是有多顾念楚欢的生死,只不过他刚刚获罪,朝廷从轻发落,那也是代行总督之职,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如果这种时候,楚欢这位钦差大人折在安邑,他这位代理总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等楚欢出太原之时,队伍却已经是浩浩荡荡。

  除了户部司派出登录户籍的几名官吏之外,孙子空和独臂刀客仇如血也是跟随楚欢同行,除此之外,就是轩辕胜才率领的近卫军。

  按照轩辕胜才的意思,那是要将两百近卫军尽数带过去,不过楚欢总感觉人手太多并不好,这次是去处理公务,并不是打仗,而且楚欢性子本身就不喜欢劳师动众,人手太多,甲胄森严,只怕会让鬼方人心里不舒服。

  只是轩辕胜才一再劝说,安邑如今并未完全太平下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而且近卫军就算尽数跟随,那也不是表明要全部上山,到时候近卫军大可在大祁蒙山附近扎营,楚欢少带些人上山便可,楚欢知道轩辕胜才也是一番好意,终究不在坚持,队伍离开太原城时,浩浩荡荡两百多人。

  仇如血这两天其实心情很不错,这倒不是攀了棵大树,也不是因为研究出了什么门道,只因为楚欢送了他一件求之不得的大礼。

  对刀客来说,有一把好刀,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当楚欢将那把寒月刃交到仇如血的手中之时,仇如血当真是错愕不已。

  他当时就瞧出那是传说中的寒月刃,是稀世名刀,千金难求,可是楚欢却轻描淡写地送给自己,就想送一双鞋那般简单,仇如血虽然见多识广,但是楚欢这等出手豪迈之人,却所见不多。

  其实这把寒月刃,本已经入库,但是楚欢身陷陆园地下密室,又被调用出来,此后户部那边直接注销,这把刀也就归属楚欢所有。

  楚欢见过萧晨使用弯刀,萧晨那诡异的刀法,配上这种月形弯刀,才能真正发挥出威力来,正因如此,楚欢有心让仇如血摸索出那刀法的套路,所以将寒月刃赐给了仇如血,另外自然也是少不得收服仇如血之心所用。

  这把宝刀,楚欢虽然欣赏,却也并不如何喜欢,传言这把寒月刃是荆轲刺秦所用,当年荆轲行刺秦王失手,落得个身死的下场,之前的主人是萧晨,最后也是惨死氤氲厅内,所以楚欢感觉这把寒月刃未必是什么吉祥之物,只是如此宝刀若是封存起来,难免可惜,送给仇如血,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楚欢此行自然是骑着自己的宝马雷火麒麟,为了以防万一,血饮刀也是佩戴在身。

  寒风萧瑟,虽然这两日没有下大雪,不过城外的道路上却还是有一层积雪,队伍离开太原城,蜿蜒向西而行,径自往大祁蒙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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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五章 虫草茶
      

  轩辕胜才道:“离你们洞主的住所还有多远?为何要在这里饮茶?”

  楚欢却已经含笑道:“轩辕将军,咱们一路行来,也确实累了,这里既然有热茶,咱们不妨喝上一杯,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领路人立刻道:“楚大人,茶楼里有虫草茶,是我们鬼方的特产,对身体很好,产量很少,外面的人,可是喝不到这样的茶。”

  “哦?”楚欢将马匹交给孙子空,“入乡随俗,既然有这样的好茶,那还真是不能错过了。”

  众人当下将马匹都安排好,楚欢率先上了竹楼,竹楼之内,摆放了两张桌子,角落处正在烧着热水,竹楼里面有两名鬼方人正在烧茶,见到楚欢等人进来,忙请众人坐了,轩辕胜才安排几名近卫武士在外护卫,其他人进了竹楼内,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对鬼方的茶水有兴趣,不过楚欢临来前已经交代过,要尊重鬼方人,入乡随俗,坐下随便应付一下也是好的。

  众人分了两座桌下,鬼方人上了茶杯,不过鬼方的茶杯与别处不同,都是竹筒子制作而成,茶杯本身就带着淡淡的竹香味。

  摆放好茶杯,两名鬼方人各自拿了一只竹筒,从里面拿出茶叶放进竹杯之中,介绍道:“这是我们鬼方的虫草茶叶,有数位珍奇药材,还有山里的虫子……!”见有户部司官员脸上显出古怪之色,正盯着茶杯看,这虫草茶的茶叶还真是夹杂着风干的虫子,已经笑道:“诸位不要害怕,这虫子都是可以入药的,对身体很好,看起来不好看,但是饮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献上我们的虫草茶。”

  楚欢瞧着旁边正在烧水的鬼方人,询问道:“听说泡茶是件很讲究的事情,这里专门建有这样的茶楼,是否派专门的茶人在这里?”

  领路的那名鬼方人道:“他们两个专门在这里待着。”指了指先前在竹楼等候的两个人,“他们对虫草茶很有研究。”

  此时热水已经烧开,两名鬼方人各提了热水壶过来,依次为众人茶杯倒上热水,热水倒入进去,热气飘起,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有药物的味道,更有竹杯的竹香味。

  楚欢端起茶杯,凑近闻了闻,脸上满是陶醉之色,含笑道:“这茶香味真是浓厚,是了,你们鬼方沏茶用的水,有没有什么讲究?”

  “水?”鬼方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看。

  楚欢含笑道:“前番还真与老鬼主谈起过鬼方的茶水,老鬼主说过,大祁蒙山有好几处泉水,虫草茶是大祁蒙山最好的茶叶,是否是用泉水所泡?”

  领路的鬼方人立刻竖起大拇指笑道:“正是,虫草茶正是用泉水所泡,原来楚大人也知道。”抬手道:“楚大人请品尝一下,虫草茶刚引下去,会有点苦涩,但很快就会有香味弥漫嘴中。”

  楚欢笑道:“多谢你们用这样贵重的茶水招待。”端起茶杯,往嘴边靠了靠,几名鬼方人都是看着楚欢,似乎是想等待楚欢对虫草茶的评价,眼见楚欢就要饮下去,轩辕胜才忽然道:“大人,且慢!”

  楚欢顿了手,众人都看向轩辕胜才,轩辕胜才已经端起自己的竹杯,递给那名领路人,淡淡笑道:“虽然大人说过要入乡随俗,但是鬼方兄弟如此热情,我们自然也不能失礼,这位兄弟,我们是客,你是主,主随客便,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感谢,这一杯茶,我们先敬你!”将茶杯更是往那人面前推了推,几乎要靠近那人胸口,“兄弟,请先饮茶!”

  几名鬼方人顿时都面面相觑,那领路人眼角跳动,有些尴尬笑道:“这……!”

  楚欢也已经笑道:“不错,鬼方自今而后便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一定要待之如骨肉兄弟,这位兄弟,今次辛劳你们在山下等候,这一杯茶,你无论如何也要先饮。”他将茶杯放下,肃然道:“兄弟若是不饮,这杯茶,我们都不能饮!”

  楚欢部下之中,固然有人看到这虫草茶感到恶心,不过也有人觉得十分稀罕,跃跃欲试,倒真想尝尝这古怪的茶水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只是楚欢没有饮,众人不敢失了礼数,都不敢饮,有人端着茶杯正看茶叶,见得楚欢突然放下茶杯,当下也都放下了竹杯。

  几名鬼方人都是微微变色,轩辕胜才目光炯炯,气势夺人,他身材魁梧,一身甲胄,而且剑眉微抬,给人一种压迫感,领路人竟是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没了笑容,沉声道:“楚大人,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入乡随俗,难道……我们请你们喝茶也有错?”

  “并无说你们有错。”楚欢含笑道:“我们只不过是对你们表示谢意!”

  “你是否怀疑茶水中有问题?”领路人神情不悦,“如果楚大人如此怀疑我们鬼方人,那我们不知道是否应该信任你!”

  楚欢目光如炬,盯着领路人的眼睛,平静道:“本官又何时怀疑这茶水有问题?只是向你敬一杯茶,阁下的反应,为何如此激动?”瞥了一眼其他几名鬼方人,微皱起眉头,淡淡道:“莫非这茶水之中,真的有问题?”

  “如果楚大人真是如此怀疑,大可不必饮茶。”领路人冷笑道:“我这就上山禀报洞主,告诉洞主楚大人已经到了。”

  在楚欢身边一直没有说一句话的仇如血戴着斗笠,斗笠前面下压,只能看到他的半截鼻子和嘴巴,却看不到他的眼睛,他却突然道:“只怕你们见不到所谓的洞主……!”他话声刚落,人已经起来,不知何时已经拔刀在手,整个人已经向那领路人扑过去,手中的寒月刃闪电般劈向那人。

  仇如血出刀,十分的突然,不少人都是一惊,那领路人瞧见仇如血杀过来,反应却是很为迅速,整个人已经向后退去,旁边一名提着热水壶的鬼方人却也是机敏的很,水壶已经冲着仇如血狠狠砸过来,里面那滚烫的热水已经从水壶中溅出来。

  领路人后退,轩辕胜才可不容他退,手中的茶杯已经往那人脸上掷过去,欺身上前,竟是探手往那人抓过去,厉声喝道:“哪里跑!”

  近卫军毕竟不是吃素的,轩辕胜才此时出手,众人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有两名护卫护到楚欢身边,拔刀在手,其他人早已经如狼似虎扑向那几名鬼方人,他们可不在乎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轩辕胜才都动手了,那就表明已经到了动手的时候。

  近卫军那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战斗力非同小可,这群人一动手,无论是在战斗力还是在人数上,都是占了优势,竹楼里面的鬼方人显然没有准备好与楚欢的人手动手,当轩辕胜才等人出手,这几人立时后撤,各自往窗口闪过去,眨眼间,便先后有两三人从窗口跳出去。

  那领路人也想离开,只是他的速度远没有仇如血快。

  他闪过轩辕胜才的手,可是仇如血已经扑过来,刀声清越,刀光如电,带着一抹血红溅出,妖艳无比,一颗人头在妖艳的红色之中,已经飞了出去。

  此时已经有近卫武士想要跳下窗去追击,轩辕胜才厉声道:“不要追,保护大人要紧!”此时已经跳下去数人,倒是有一名鬼方人被两名近卫武士逼到墙角,那人脸上显出惊恐之色,面对两名高大威猛的近卫武士,手无寸铁,往后退过去,身体贴着竹木墙,楚欢已经起身来,背负双手,冷冷看着那人,沉声问道:“是谁派你们在这里,只要说出来,你可以活!”

  那人见到四周都是寒光闪闪的刀子,身体颤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便在此时,却听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只见到一把大刀竟是从那人的胸口突出来,众人吃惊间,那把刀子已经迅速抽回去,那人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头看了看,随即身形晃了晃,往前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便即不动。

  众人看那竹木墙,发现竹木之间有一道缝隙被拉大,显然那把刀是从缝隙之内穿入进来。

  仇如血此时已经收刀,轩辕胜才瞧了仇如血一眼,其实到现在为止,轩辕胜才都不清楚这仇如血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只知道楚欢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今日见其刀法,还真是十分犀利了得,那把寒月刃楚欢送给仇如血,显然是对此人十分的看重。

  天色已经十分昏暗,轩辕胜才走到楚欢身边,皱眉道:“大人,鬼方这边是不是出问题了?这几个鬼方人,为何要在这里埋伏我们?”

  此时仇如血已经拿着一根银针去探茶水,瞧了一眼银针,冷笑道:“茶水里果然有毒……大人,看来他们还真想置我们于死地!”

  楚欢眉头紧锁,许久之后,才摇头道:“鬼方人不会如此做。”看向轩辕胜才,问道:“轩辕将军,咱们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清点鬼方户籍,给他们划出土地吗?”

  “不错。”楚欢走到竹楼门前,天色已经黑下来,四周都是密林陡石,一阵寒风袭来,身旁的众人竟似乎感觉四周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处竹楼,“如果你是鬼方人,眼见得朝廷要给他们解决生存问题,难道你还会派人暗害朝廷的官员?一旦我们真的死在这里,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大兵压境,鬼方鸡犬不留!”轩辕胜才森然道。

  “我们若是在此遇害,鬼方必然难逃一劫。”楚欢缓缓道:“就算鬼方真的昏了头,他们也不可能如此草率,既然要以茶水暗害,为何派出几个根本不懂茶道的人?略懂茶道之人,根本不可能以这般滚烫的开水沏茶,而且沏茶之时,水如涓流,他们是在倒水,不是在沏茶,鬼方人在中原生活上百年,不可能对茶道一无所知,既然这里是专门饮茶之所,而且还有专门的茶人,就不会如此粗俗不堪……!”

  轩辕胜才道:“末将也只是怀疑,所以才试探一番,一试之下,果然有问题!”他出身名门,自然对茶道颇为了解,而楚欢在官场也已经一年多,茶道上的功夫虽然说不上精通,但是入门的功夫,自然还是略偶所知。

  楚欢看着昏暗的山林,喃喃自语:“这是谁在背后想要暗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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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九章 杀心
  

  山洞之内,少爷抬起头,一张脸庞完全显露出来,这人长相倒不难看,不到四十岁年纪,却豁然是当初通州军的千户段荀。

  三哥已经咬牙切齿道:“黄天易的人马,本来也是一支兵马,却被这群鬼方人所灭,如果不是鬼方人,怎么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瞧向赫溪谷父子,“少爷,咱们将这两个鬼方人杀了,祭奠遇害的弟兄们。”

  段荀摇摇头,瞥了赫溪谷父子一眼,道:“现在还不是杀他们的时候,留下来自然有用处。”盯着似乎沉睡不醒的赫溪谷,冷笑道:“鬼方人对这老东西看的很重,有这老东西,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就用这条老命去逼迫鬼方人反叛。”

  三哥皱眉道:“只怕鬼方人不会因为这一个老家伙,轻易动乱吧?”

  段荀并不言语,沉默一阵,终于道:“既然已经失手,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时机……找寻机会,看看能不能杀死楚欢,姓楚的只要死在大祁蒙山,事情就不会善了,就算不能挑起官府和鬼方的争斗,用楚欢的性命祭奠弟兄们的亡魂,那也是咱们份内之事。”一提到楚欢,段荀的眼中就充满了怨毒之色,竟是情不自禁握起拳头,声音如刀:“楚欢,若不取你性命,我誓不为人!”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少爷,他们有动静!”

  段荀和三哥同时将目光投向外面,段荀已经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留在后面的兄弟已经回来,他们说官兵和鬼方人正在山上开始搜寻,似乎正在找寻我们的踪迹!”门口那人回道。

  三哥皱眉道:“少爷,这里是鬼方人的地盘,虽说这山上山洞很多,此处也算隐秘,但是他们真要搜寻,人多势众,未必不会找到,真要是被他们发现……!”

  门外那人已经道:“他们好像没有通知寨子,只有几十个人分散搜寻。”

  “哦?”段荀眉头一挑,冷笑道:“姓楚的果然奸猾,我明白他的心思。”他随手拉过旁边的一把刀,轻声道:“他是担心人太多,会打草惊蛇,被我们发现,他是担心咱们撤走,便再也找不到这两个鬼方人的下落……!”他若有所思,嘴角渐渐泛出冷笑来。

  三哥见段荀神色古怪,忙问道:“少爷,你有什么主意?”

  段荀似乎想到什么,“易谷思有没有看清你的样子?”

  三哥想了想,才皱眉道:“屋里灯火昏暗,他未必看的清楚,不过也说不准,当时照了面……!”

  “也就是说,易谷思和你照面,即使没有完全看清,至少能看到你是中原人?”段荀若有所思,“你觉得易谷思如果再见到你,会不会认出你?”

  三哥微一沉吟,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会眼熟。”他瞧见段荀目光闪动,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知为何,却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易谷思未必真的已经相信楚欢。”段荀若有所思,“只要这两个鬼方人不出现,鬼方人就会对楚欢有所猜忌。”顿了顿,盯着三哥的眼睛,“如果你找机会再去行刺易谷思……!”

  三哥立刻道:“少爷,只怕很困难,易谷思差点被我所杀,此后一定会小心提防,想要成功,并不容易!”

  段荀叹道:“未必要成功,有时候失手,作用更大!”

  三哥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

  段荀盯着三哥的眼睛,“如果再次行刺失败,易谷思发现刺杀他的刺客是官府的人,你说他还会相信楚欢的话?”

  “少爷,你的意思是?”三哥先是皱眉,随即明白过来,身体一震,“你是说……!”

  段荀叹道:“你跟随我多年,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此事除了你,恐怕别人也难以办到。”

  三哥微一沉吟,似乎坚定了什么,看着段荀,肃然道:“少爷,蒙你照顾这么多年,我这条性命本就是你的,虽然刺杀成功没有把握,但是找机会靠近易谷思却不是难事……!”

  “此番若是行刺,只能失败,不能成功。”段荀神情冷厉,“咱们虽然身在天门,但却是太平弟子,咱们三十六方家族,本就是为实现天公将军的志向而存,想要建下太平天下,本就要有牺牲……!”

  三哥点头道:“少爷,我明白。只是……我该如何让他相信我是官府的人?”

  “楚欢此番带来近卫军护卫,据我所知,近卫军的人,都会有名牌在身。”段荀当初乃是通州军千户,对于军制十分了解,“那是为了战死后辨别身份所用,名牌一定会在身上。”顿了顿,才低声道:“此刻他们正分头搜索,却又怕惊动我们,导致我们撤离,他们人手散开,只要找寻机会,杀死一名近卫军,夺得名牌,带在身上,自然就可以……!”

  三哥明白过来。

  杀死近卫军,夺得名牌,然后带在身上,找寻机会靠近易谷思,看似行刺,实则送死,只要鬼方人从刺客身上搜出名牌,必将认定刺客是官府所派,那么鬼方人定然再不会相信官府。

  见三哥在沉吟,段荀忍不住皱眉道:“莫非你不愿意?”

  三哥摇头道:“少爷,你知道,我不是怕死的人。只是……先前行刺,易谷思却被楚欢所救,易谷思只怕对楚欢已经有几分相信,第一次行刺几乎成功,却被楚欢救下易谷思性命,那么咱们再去行刺,易谷思会相信我是楚欢所派?如果是楚欢所派,先前楚欢又何必多此一举相救?”

  段荀淡然笑道:“易谷思会想明白的,当时鬼方也有十几条人手,随时可以召唤到更多人手,如果易谷思那时候死了,楚欢那群人就别想着下山。易谷思本就对楚欢疑心,他会相信,楚欢出手相救,并不是真要救他,只是时机未到,假仁假义而已,到时候易谷思和鬼方人更会对楚欢恨之入骨!”

  三哥想了想,点头道:“少爷说的是,那我现在就带人去,找机会杀死近卫军,夺取名牌。”

  “一切要小心,若无机会,万不可出手。”段荀肃然道:“他们的鬼主在我们手中,一日找不到鬼主,鬼方一日就不会相信官府,今次没有机会,就等上一等,即使这次不能借鬼方之手杀死楚欢,但是总能让鬼方起兵!”

  三哥再不犹豫,起身向段荀拱拱手,正要转身出去,洞外已经有人道:“少爷,官兵来了……!”

  段荀立时握刀,身体已经往赫溪谷那边靠过去,沉声道:“来了多少人?找到咱们这里了?”

  “好像并没有发现咱们。”来人轻声道:“两人从距离咱们洞口不远的地方过去,我们瞧见了他们,他们似乎并无瞧见我们!”

  “哦?”段荀脸色微松,三哥已经道:“正要找他们,却送上门来,有几个人?”

  “就两个人。”来人道:“其中一个,好像……就是那个姓楚的!”

  段荀双眉一眼,上前两步,“你没看错?”

  “小的不敢确定,太昏暗,视线不是很好,不过……那人的穿着打扮,好像就是姓楚的,他身边就跟着一名护卫,没有火把,行走之时,十分小心!”

  段荀和三哥互视一眼,三哥已经咬牙切齿道:“少爷,姓楚的就在外面,这是大好机会,他并没有发现咱们,咱们现在就摸上去,一刀砍了他。”

  段荀眼角抽动,他对楚欢的恨,可谓是深入骨髓,从通州到安邑,楚欢就像梦魇一样时刻出现,几次大事,都是被楚欢破坏,他握刀的手已经青筋暴突,微一沉吟,轻声道:“姓楚的诡计多端,会不会是圈套……!”

  三哥急道:“少爷,楚欢屡次坏了我们的大事,此人若是不除,我便是死也不瞑目,少爷,天赐良机,错过这次机会,咱们只怕……!”

  段荀微一沉吟,终于向那禀报之人问道:“你看清除了?就两个人?”

  “确实只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往山上摸过去。”

  三哥再次催促道:“少爷,不能再犹豫,再不追上去,可就来不及了,等到他们与其他人手汇合,那就难办了。”再不犹豫,转身便走,“走,都跟我来,咱们说什么也要砍了姓楚的人头!”

  他走到洞口,段荀忽然道:“等一等!”

  三哥回过头,急道:“少爷,你还在犹豫?”

  段荀眼中满是杀机,“记着,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带他的人头过来!”

  三哥用力点头,领着几名汉子出去。

  山洞之内,一片死寂,段荀盘膝坐下,将大刀横放在自己的面前,双手搭在膝盖上,双目微闭,倒也是气定神闲。

  时间流逝,段荀眼角开始跳动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段荀睁开眼睛,眼眸子里已经闪烁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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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九八章 疲军


  胡宗茂在城外隆隆鼓声中冲到了城垛边上,城头之上,每隔几步就点了火把,火光明亮,除了一些值守的兵士,大部分叛军将士都是倚在城头休息,城外隆隆的鼓声,将城头许多刚刚进入睡眠的兵士惊醒,所有人都是匆忙起身,各就各位,弓箭兵更是第一时间跑到城垛边上,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

  城头上将士都是严阵以待,一片寂静,等着楚军攻过来,那鼓声响了一阵,声音渐渐减弱,到得后来便再无声息,城头上的将士们眼巴巴地盯着城外,迷迷糊糊一片,便是鼓声停止,依然是等了小半天,却见不到楚军冲过来一兵一卒。

  胡宗茂皱起眉头,旁边一名副将明白什么,小心翼翼道:“将军,他们好像并不是要攻过来。”

  “他们今天刚刚大败一场,已经知道将军的厉害,绝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再次攻过来。”另一名将领急忙道:“可能是他们自己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宗茂微微颔首,将佩刀收入刀鞘,旁边一名将领已经低声道:“将军,壕沟上被他们铺上了木板,如此一来,他们攻城就方便许多,不如趁着夜色,咱们派人出城,瞧瞧将木板都收回来,即使他们还有木板铺路,等到他们来日再进攻的时候,又要耗时铺路,进攻就不会那么顺畅。”

  胡宗茂想了一想,望着城外的楚军营帐,黑幕之中,远方营帐点点火光,连绵十数里,距离贺州城这边还当真有一段距离,低声道:“不要派咱们自己的将士,从征召的民兵之中挑选一批人,让他们出城去……!”

  那将领领命,下去安排。

  到了深夜,胡宗茂立于城头,观察到正门附近确实没有,这才下令已经召集过来的几百名民兵出城,城门打开,民兵们小心翼翼往城外壕沟靠近过去,四下里只有风沙的呜咽声,眼见得便要靠近壕沟,忽听得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大地上响起,黑暗之中,一队骑兵就似乎是被风沙卷过来,横向奔腾而过,这些骑兵都是弓箭在手,二话不说,照着那些靠近壕沟的民兵便即射杀过去,箭矢如雨,民兵们本来是想奉命偷偷摸摸取走木板,谁知道这些骑兵如同幽灵般出现,箭矢射来,这些民兵顿时便慌乱起来。

  这些民兵,几乎都是胡宗茂临时拉来的老百姓,根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比起正规军,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本就是拉来做力工,上阵时凑数做炮灰,哪里真的经过两军厮杀的阵仗,见到幽灵一样的骑兵陡然出现,已经有人惊呼道:“不好,快跑,楚军来了……!”

  一声吓破众人胆,一人往回跑,其他人根本顾不得多想,转身就跑,带队的倒是两名正规军校将,见到民兵乱作一团,厉声高喝,其实他们也看的清楚,突然出现的这队骑兵,人数并不多,不过几十人而已,民兵的数量远远高过对方,而且城头还有弓箭手掩护,根本不必如此惊慌,但是民兵已经是惊恐交加,逃命要紧,两名校将挥刀砍翻两名民兵,却依然无法阻止数百人潮水般往城门跑回去。

  城头上的胡宗茂自然是看到了从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骑兵,他倒并无惊慌,沉声道:“弓箭手准备,城下立刻关城门!”

  身旁一名副将还以为自己听错,问道:“将军,您说什么?关城门?咱们的人还没有回来。”

  “快关城门。”胡宗茂厉声道:“骑兵速度太快,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有妇人之仁。”那副将无奈,即刻下令关城门,一众民兵撒丫子跑到城门,却见到本来敞开缝隙的城门正在迅速关闭,众人魂飞魄散,大声叫喊:“别关城门,别关城门……!”跑到城门边,那城门已经是关闭起来。

  众人一时间愤怒无比,不少人已经破口大骂,更有人已经大声哭喊起来,城门紧闭,纹丝不动,厚实的城门,众人拳打脚踢,毫无动静。

  好在那突然出现的骑兵并没有追过来,将靠近壕沟的民兵们击退之后,又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幕之中,非但是连踪迹,连马蹄声也听不到丝毫。

  半晌之后,胡宗茂瞧见并无动静,这才下令将城门打开一条缝隙,让城外的兵士迅速入城,随即才紧闭城门。

  胡宗茂心知楚军必定已经盯住了那些壕沟,便也绝了派人出城破坏道路的心思,一门心思固守城池。

  到了后半夜,胡宗茂见得楚军那边没有丝毫动静,这才返回城楼的指挥室,和衣而睡,睡不了多久,又听到城外隆隆鼓声响起,有副将冲进来禀道:“将军,那边又传来鼓声。”

  胡宗茂起身来,眉头皱起,到得城头,只见到刚刚躺下的兵士们再次爬起来,全神戒备,那边鼓声隆隆作响,如同上次一样,那边鼓声响了半天,就是不见楚军一兵一卒过来,胡宗茂眼角跳动,明白过来,冷笑道:“楚欢这是要搞疲军之计,嘿嘿,这点把戏,岂能瞒过本将。”

  “将军,您是说他们是故意击鼓,让咱们以为他们要攻城?”

  胡宗茂点头道:“正是如此,这是小花招……!”沉吟片刻,终于道:“传令下去,城头守军分成两班,轮流值守,不用管他们的鼓声,只要看不到他们的兵马,就不必理会。”打了个哈欠,冷笑道:“想和本将来这一手,楚欢还是太嫩了。”

  果然,后半夜又两次击鼓,但是楚军并无攻来,城头叛军将士见此情状,便不再理会鼓声,分班值守。

  黎明时分,鼓声再起,不少兵士尚在睡梦中,却听得有人惊呼道:“快,都起来,他们杀过来了,快,都他娘的起来……!”

  昨夜折腾一夜,叛军将士根本没能休息好,哪怕是分成两班值守,胡宗茂也下令不必理会城外的战鼓声,但是说起来容易,只要城外鼓声一响,城头的兵士还是条件反射般爬起来,到黎明时分,众人好不容易要好好歇息一下,战鼓声再想,兵士们已经有些疲倦,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不少人甚至用东西蒙住耳朵,免得被城外的鼓声惊扰,只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楚军竟是真的攻城。

  守军虽然疲倦,却还是无可奈何爬起来,各归其位,胡宗茂听说楚军果真攻过来,也出现在城头,黎明时分,天地兀自昏暗,却是瞧见楚军兵将果真向这边冲过来,盾牌兵在前,弓箭兵在后,胡宗茂大声叫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楚军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他们既然自取死路,就让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抖擞精神,准备大战一场。

  楚军盾牌兵护住后面的弓箭兵,往前缓慢推进,到得箭矢射程之内,弓箭手弯弓搭箭,对着城头一轮箭雨,城头的箭手立刻还击,其他兵士则做好准备,准备好石头,更有人已经开始生火在铁锅之下,烧起热油。

  箭雨持续片刻,楚军盾牌手不进反退,与弓箭兵缓缓撤离了战场,城头箭手停止射箭,所有人都盯着城下,静候楚军的步兵攻城。

  等了半日,那边悄无声息,小半日再无一兵一卒出现。

  楚军主帅帐外,楚欢背负双手,遥望着远方笼罩在尘沙之中的贺州城,神情淡定,在他旁边,则是结义兄长裴绩。

  裴绩身边,却是站着身着盔甲手中拎着一根铁棍的秦雷,秦雷打着呵欠,似乎刚刚才从睡梦中醒来,此番出征,裴绩和楚欢同时出征,小霸王秦雷自然不可能留在朔泉,出征之前,瞧见楚欢穿着狼甲战袍,秦雷大是羡慕,连连恳求楚欢也给他一套战甲,楚欢只得让人也给秦雷找寻了一套盔甲,只是秦雷个头矮小,要找合适他的盔甲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好不容易找了一套小号战甲,穿在秦雷身上,依然有些大,时间也来不及,楚欢只能让秦雷凑合着穿一下,答应回头再给秦雷量身打造一套合身的战甲。

  秦雷倒不在意,不管战甲大小,能穿上甲胄在身,秦雷便觉得十分威风,虽然这套战甲穿在身上,颇有些不合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就像一只猴子所在甲胄之中,但是秦雷却是十分满意,出征之后,很喜欢手里拎着自己那根铜棍,在满大营走来走去,希望得到众人的夸奖。

  军营之中,倒也有不少人知道秦雷是个变态的小怪物,而且知道楚督对这小霸王十分照顾,所以倒不敢嘲笑秦雷甲胄滑稽,但是秦雷期盼的夸奖,却也是十分稀少。

  “兑字营的人马已经撤回来了。”楚欢望着贺州城,轻声道:“大哥,咱们是否还要等下去?”

  此番出征,楚欢带来乾、震、兑三大营,余下三营,则是分别驻守甲州和朔泉。

  裴绩也是目视前方,微微颔首道:“力度还没有够,胡宗茂是个谨慎的人,如果火候不到,计划便难以实施,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只要火候恰到好处,咱们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楚欢点头道:“接下来咱们是否还要强攻一次?”

  “不用着急,咱们就先以扰兵之策对付他们。”裴绩笑的气定神闲,“胡宗茂自然已经知道咱们是扰兵之策,而咱们,本就是要让他明白咱们在想各种方法攻城,咱们攻城使得力气越大,他便越是会觉得咱们全力攻城,更何况扰兵之策本就会消耗他们的精力,攻方在我们,主动权在我们的手中,猫戏耗子,就算耗子明知是戏弄,却也无可奈何,只会筋疲力尽,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

  楚欢哈哈一笑,道:“兑字营撤下来,可以让他们暂时好好歇息,下一次,就该轮到震字营了。”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显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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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九九章 喜讯


  胡宗茂是真的很生气。

  在他的预想中,楚欢两万大军,粮草有限,那是绝对耗不起,虽然贺州城内的粮草也十分吃紧,城内许多百姓都已经饥肠辘辘,但是胡宗茂却还是能够保证守城的将士们能够填饱肚子,楚欢耗不起,就必须抓紧时间攻下贺州城,耗得越久,对楚欢越没有好处。

  楚欢应该不顾一切,拼命攻城,而他这边,应该施展出十八般手段,将自己守城的手段一一展现出来,最后楚欢无可奈何,只能狼狈退兵,而他胡宗茂,自此以后,名震天下,扬名立万,成为西北鼎鼎有名的名将。

  但是事情的发展,显然不按照他的剧本设计来走。

  楚军除了第一天就发起猛烈地攻势之外,接下来三天,竟然没有发动一次真正像样的攻击,可是每天楚军阵中的战鼓,都要响上十来次。

  当守城的兵士们习惯于鼓声冷不丁地响起时,楚军却又时不时地出现,有时候是盾牌兵与弓箭兵的组合,有时候骑兵在前,步兵跟在后面,守城士兵虽然疲倦不堪,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楚军攻来置之不理,每当城头上严阵以待,楚军却又如同打个秋风,冲到一半,有井然有序地撤回去。

  很多将士甚至都觉得已经不用再去理会楚军的进攻,数次进攻,都是半道上就折返回去,明显是在骚扰,可是叛军上下却也明白,对方哪怕是一直佯攻下去,守城却也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更不能有丝毫的懈怠,谁能保证楚军会突然在某一次发动大规模的攻击,到时候如果准备不足,那么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胡宗茂早就看出对方是饶兵之计,可是他却又无可奈何,自己是守城方,楚军是攻城方,主动权在那边,楚欢向什么时候攻过来就什么时候攻过来,随心所欲,而守城这边,这能是跟着对方的路子走,这让胡宗茂十分恼火。

  楚军的最后一铜鼓,是在第三天的深夜,让守城将士稀奇的是,本以为后半夜也会再次出现鼓声,可是直到第二天早上,再也听不到鼓声传来,守城将士啧啧称奇,许多人后半夜甚至不敢睡觉,就枯坐等着对方的鼓声响,但显然楚军让他们失望了。

  本来习以为常的鼓声突然消失,这让胡宗茂也是大为惊奇,召集众将,猜测对方到底意欲何为,众将一时都猜不透楚欢的心思,好半晌,才有一名副将小心翼翼道:“将军,有没有可能,是……是楚军也已经疲倦不堪,没有精力了?”

  胡宗茂双眉一展,立刻问道:“此话怎讲?”

  见胡宗茂脸色并不难看,副将顿时有了底,道:“将军,连续几天,楚军一天十几通鼓,每天都有兵马出阵,看起来,是在骚扰咱们,可是……!”顿了顿,瞧见四周众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挺了挺胸膛,道:“可是末将以为,他们骚扰我们之时,自己也是身受其累。”

  “不错。”立刻有一名副将跟着道:“楚军阵中日夜击鼓,吵着咱们,难道楚军的将士就能安心歇息?末将就不相信,他们能够安心歇息。”

  前面那名副将生怕被别人抢了风头,立刻抢过话头,“将军,不但是鼓声,咱们再想想,我们是在城内,如今正是六常时,风沙极大,身在城里,还能抵挡风沙,可是楚军却是身在风沙之中,日夜都要遭受风沙的侵扰,咱们越州的气候,并非谁都能够适应,特别是六常时,这种天气更是别处的人难以适应的,咱们巽字营如果不是在贺州已经驻扎了一段时间,也未必能够适应下来……所以末将觉着,楚军此时定然也是疲惫不堪,几日下来,他们恐怕也无力再攻!”

  胡宗茂微微摇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或许真的受到天气的影响,但是……短短时日,便已经无力再战,那也言过其实。”

  “将军,不如派人出城打探一番,看看楚军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副将建议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咱们弄清楚楚军目前的虚实,对咱们自是大大有利。”

  胡宗茂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顿了顿,才缓缓道:“楚军目前的戒备一定十分森严,想要打探虚实,颇有些凶险……!”环顾四周,问道:“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将互相看了看,终是那发话的副将道:“将军,此事便交给末将,末将安排信得过的人前去打探,必定搞清楚楚军的状况。”

  越州的六常时确实是与众不同,清晨时分,天气倒还不算恶劣,阳光甚至都能撒射到大地之上,但是到了正午十分,狂风忽起,风沙走石,几米之外,就已经是看不清人。

  胡宗茂等到黄昏时分,终于等到了消息,安排人出去打探消息的副将一脸兴奋跑过来,禀道:“将军,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胡宗茂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起身问道:“什么好消息?”

  “瘟疫……!”副将喘着粗气,“是瘟疫……!”

  胡宗茂皱起眉头,“瘟疫是什么好消息?”但是瞬间明白过来,一把揪住副将衣领,问道:“你是说,楚军那边有瘟疫?”

  “绝对没错。”副将兴奋道:“末将派人秘密靠近,趁着风沙,杀死了几名巡哨的楚军士兵,换上衣裳靠近打探,楚军的军营里,突然有瘟疫发生,已经有不少人感染了瘟疫……就是前次四处蔓延的那种瘟疫,被带到了楚军的军队之中,楚军军营已经将那些感染瘟疫的兵士隔离到离军营十多里的地方,派人严加守卫,禁止人靠近……!”

  胡宗茂含笑道:“本将明白了,他们是害怕这个消息传播出去,更是害怕瘟疫继续蔓延……对了,派去的人有没有看到隔离区?”

  “倒是没有能靠近过去,那边守卫十分森严。”副将解释道:“但是我们的人却看到从军营送往隔离区的患者,不到半个时辰,从军营已经送去了二十多号人……!”

  胡宗茂握起拳头,大笑起来,“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姚副将,除此之外,还打探什么没有?”

  那姚副将点头笑道:“楚军军营之中已经起了内讧,我们的人亲耳听到,有一群兵士闹着要撤军,他们说咱们贺州城固若金汤,再加上这样的天气,根本无法攻下来,而且有些兵士甚至已经悄悄商议逃离,嘿嘿,将军,怪不得楚军突然毫无动静,原来是他们自己那边出了问题,现在楚军的士气低沉到极点,末将瞧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胡宗茂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问道:“这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故弄玄虚,故意迷惑咱们?”

  “将军,末将以人头担保,派出的探子,绝对可信。”姚副将拍着胸口担保道:“楚欢的军队,此时确实是乱作一团,这一点,末将确信无疑。”

  胡宗茂微微点头,忽听得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将军,这种时候楚军忽然感染瘟疫,未免也太巧了吧?”

  胡宗茂扭头看去,说话的正是书记官何魁。

  姚副将本是觉得自己立了大功,正在沾沾自喜,何魁突然插言,这让姚副将大大不爽,冷笑道:“何书记,难道瘟疫爆发,还要选择什么时候最合适?西关的瘟疫,虽然大肆医治,但却不能保证已经根除,楚欢有近两万人马,谁能保证里面没有感染瘟疫的人,加上这酷热的天气,瘟疫忽然在军营蔓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说不通的地方。”

  何魁淡淡道:“姚副将误会了,何某只说觉得这瘟疫来的太巧,并无说姚副将的消息是假的。”

  姚副将也不看何魁,向胡宗茂道:“将军,这样的大好机会,咱们万不能错过,末将请命,只要将军拨给我两千人马,末将趁夜偷袭,直插楚军的主帅大营,将楚欢给您活捉回来……!”

  胡宗茂尚未说话,何魁再一次沉声阻止道:“将军,万万不可。”

  姚副将怒火中烧,怒道:“何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你可别忘记,你只是小小的书记官,莫以为将军给你几分面子,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一个穷酸的读书人,懂得什么行军打仗?若是误了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何魁并无退让,亦是正色道:“何魁确实只是个小人物,但是大兵压境,贺州城上下必须一心,才能击退来犯之敌,何魁只有一个脑袋,一刀就能砍下去,但是哪怕只有这一个脑袋,该说的还是要说。”向胡宗茂道:“将军,不管楚军是否发生瘟疫,也不管他们是否发生内讧,将军只要固守贺州城,楚军就没有任何办法。如果真如姚副将所言,他们出现瘟疫和内讧,那么用不了几日,他们必然会撤军,贺州城之围就此解开,但是如果对方别有用心,咱们不动,他那些花招也就毫无作用。”

  姚副将还要争,胡宗茂却已经摆手道:“姚副将不必多言,何魁说得对,无论他们使用什么花招,咱们岿然不动,楚欢就拿咱们没有办法。”沉声道:“传令下去,没有本将命令,各门紧闭,谁也不能出城一步,谁若是敢违抗本将军令……杀无赦!”

  姚副将双拳握起,看向何魁,眼中杀机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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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零零章 夜见连天焰


  楚军那边没有了鼓声,连续几日的肃杀气氛,似乎随着鼓声的消逝而变的缓和下来,经过连续几日的煎熬,城头的兵将们压抑的心情也稍微得到了些许的放松,用过晚饭,不少疲惫困倦的兵士就地而眠,只是胡宗茂并没有因为楚军出现变故而掉以轻心,依然是下令守城兵士分成两班,轮换值守。

  今夜风声并不大,但是因为白天的狂风大作,空中的尘沙依然密布,城头值守的兵士并不敢掉以轻心,远远望着城外楚军的军营,那边火光点点,连绵十数里,但却寂静无声,就似乎连绵的军营没有一个活人,死一般的寂静。

  夜深人静,似乎是万籁俱灭,城头靠墙而眠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兵士,隐隐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两军对阵,谁也不会真正的睡死,从风中带来的声音,让城头的将士们缓缓站起身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楚军军营方向望过去。

  火焰冲天。

  起身的将士,第一眼看到楚军军营,就大吃一惊,只见到楚军连绵的军营之中,此时却已经是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在燃烧,将楚军军营上空的天幕,映的通红一片。

  叛军将士甚至能够看到火光之中四处乱窜的身影,风中传来的声音,带着呐喊、惨叫、悲嘶,所有人瞬间都看的明白,楚军军营已经是乱作一团。

  胡宗茂本来在半睡未睡之中,得到部将的禀报,也迅速出现在城头,楚军军营的火势越来越大,风中的惨叫声也越来越清晰,火光中的身影四处乱窜,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胡宗茂万万没有想到楚军那边会出现这样一副情景,双手搭在城垛上,身子前探,他现在真的希望自己的眼珠子可以飞出去,好好看一看楚军军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姚副将在旁已经道:“将军,好像……好像那边失火了……!”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楚营失火。

  “将军,好像不是失火那么简单。”旁边另一名副将睁大眼睛,望着那边的熊熊烈火,“好像……倒好像是有人纵火……将军你看,楚营连绵十几里地,着火点却有多处……!”他抬起手,指过去,“着火点并不相连,这明显是有人同时在各处纵火……!”

  四周中人都是微微点头,大家都看得清楚,楚营的大火,定然是有人故意烧起来。

  胡宗茂皱眉奇道:“这是谁放的火?”

  “是不是他们自己人放的?”姚副将立刻道:“将军,楚军是由三大营和楚欢新征募的总督禁卫军组成,禁卫军或许能够效忠楚欢,但是三大营却未必真的对楚欢忠心耿耿,咱们已经打探出楚军内部已经发生内讧,有不少兵士吵嚷着要撤军……是不是那些反对楚欢的兵士,趁夜点火?”

  胡宗茂摇头道:“可能性并不多,若说有兵士悄悄逃走,那倒是大有可能,可是纵火烧营,那可是灭族的大罪,普通兵士可没有这样的胆量……!”

  “你们听!”旁边一员将领忽然道:“将军,那边……那边好像有厮杀声……!”

  “不错,是厮杀声……!”立刻有人警觉起来,抬手指着那边,“将军,您看,楚营大乱,正在厮杀……!”

  胡宗茂当然已经看到了。

  楚营火光冲天,随着火势的蔓延,整个天幕都已经红彤彤一片,城头的将士们已经依稀可以看到,在楚营之中,人影闪动,竟果真是在厮杀。

  呐喊声和惨叫声随着夜风吹过来,胡宗茂眉头一展,明白过来,道:“是……是张叔严的人马到了……!”

  众将顿时都反应过来,姚副将立刻道:“将军英明,一定是金州的援兵到了,哈哈哈哈……张将军的人马速度当真不慢,来的真是及时,将军,你看,楚军好像抵挡不住,已经溃退……!”

  胡宗茂却是眼角跳动,淡淡道:“张叔严真是来得及时……!”

  “楚军疲惫不堪,加上瘟疫和内讧,已经是不堪一击。”姚副将握起拳头,兴奋道:“看那边的阵势,张将军此番带来的人马不在少数……夜袭楚营,嘿嘿,楚欢这次插翅也难飞了。”

  楚军果然是在全线溃退,或许楚军真的没有想到,张叔严的兵马竟然来得如此迅速,而且竟在夜间突然发起突袭。

  营帐在烈火中燃烧,楚军猝不及防,乱作一团,这本就是好没有融合好的一支军队,突然遭受到攻击,已经是方寸大乱,城头上的守军分明看到楚军将士已经开始向东撤退,楚军兵无斗志,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向东方逃窜。

  “将军,机不可失,咱们不能再等了。”姚副将焦急道:“楚军全线溃败,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功劳可不能让张叔严他们抢了去。”

  “是啊,将军,快下令吧。”其他将领纷纷劝道:“是咱们将楚军耗成这样,如今金州兵却想捡个大便宜,咱们决不能让他们抢了功劳去。”

  “将军,只要这一战击垮楚欢,将军之名,定当名扬天下。”姚副将期盼道:“如此大好机会,将军若是放弃,只怕回头会后悔,而且到时候传扬出去,不知好歹的,还以为将军……!”说到这里,却是不敢说下去。

  身为一名军人,最期盼的就是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只要征杀立功,少不得加官进爵,众将心里都清楚,守住贺州城固然是功,但是如果能够击溃楚欢的主力,甚至活捉楚欢,那么功劳就更是无与伦比,看到城外金州兵突然夜袭,打的楚军溃退,众将热血沸腾,谁也不想错过如此立功的大好机会。

  胡宗茂喉头蠕动,看着楚军将士如同受惊的羊群,正全面向东方溃退,他双拳也已经握起,众将劝说声不绝入耳,一咬牙,正想说什么,旁边一人已经闪出,沉声道:“将军,守住贺州城,已经是天大功劳,万不可轻易出城,卑职总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说话之人,自然是总不合时宜说话的书记官何魁。

  “你觉得楚欢是诱兵之计?”胡宗茂看了何魁一眼,问道。

  何魁道:“卑职不敢确定,但是卑职总觉得事情……!”

  话声未落,姚副将已经厉声道:“何魁,不要总是你觉得,统兵之将,是将军,不是你何魁,贻误军机,你他娘的担得起吗?”

  何魁冷笑道:“何某就怕你们一时冲动,陷将军于危难之中……!”

  “呛”!

  大刀出鞘,刀光一闪,姚副将手中大刀的刀锋已经顶住何魁的咽喉,双眸杀机浓郁,冷冷道:“你说我们陷将军于危难之中?有种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住手!”胡宗茂脸色冷下来,抓住姚副将的手腕子,推了开去,吼道:“姚副将,你好大的胆子,在本将面前也敢动刀动枪?”

  姚副将一个激灵,急忙跪下,“将军,卑职鲁莽,请将军降罪。可是末将一片忠心,将军为了打这一仗,日夜不眠,殚精竭虑,全军将士更是誓死效忠将军,好不容易等到这样一个好机会,何魁却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等到张叔严拿下楚欢,到时候一切都晚了。咱们连日苦战,到最后,都只能是为张叔严作嫁衣裳,将军,您统军之才,远胜张叔严,张叔严若是抢了头功,他日必然会在将军面前耀武扬威,将军能忍,末将等绝不能忍!”

  一众将领纷纷跪下,齐声道:“将军,请速做决断,我等谨遵将令!”

  胡宗茂心中此时却也是矛盾至极,他性情谨慎,凡事都不会轻易冒险,心中也是觉得此时若是开城出兵,似乎也存在着不小的风险,可是看到城外的楚军大营烈火熊熊,楚军将士狼狈而逃,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如此大好机会若是错过,日后只怕是要后悔莫及。

  最为紧要的是,他与张叔严面和心不合,虽然都是出自朱凌岳麾下,但是互相却都是瞧不上,如果此番被张叔严抢去了头功,胡宗茂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心中正自煎熬挣扎,忽听得有人道:“将军,您看……!”

  胡宗茂急忙抬头,却见到一队人马正往城门飞驰而来,姚副将已经吩咐城头弓箭手准备,眼见得那队人马靠近,不过百来人而已,清一色都是骑兵,十几根火把照耀着,如同一条火蛇游动过来,当先一名骑兵手里举着旗子,旗帜在夜幕下飘扬,借着火光,已经有人看到,那飘扬的军旗之上,正是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张”字。

  “是金州兵!”有人已经叫起来。

  胡宗茂还没看清楚,城下已经有声音喊道:“胡将军,不要射箭,我们是张将军的部下,胡将军在吗?”

  胡宗茂身体探出城垛,从城头俯视下去,沉声道:“本将在这里,你们是张将军的部下?”

  从这队人马中催出一骑,却不是兵士装扮,长袍戴帽,抬起头,高声道:“胡将军,黄玉谭在此,将军神威,贺州城固若金汤,真是可喜可贺!”

  “是黄先生!”胡宗茂舒了口气,黄玉谭是张叔严的幕僚,他既然出现在此,张叔严的兵马自然也是千真万确到了,高声问道:“黄先生,张将军是否已经到了?”

  黄玉谭笑道:“胡将军,我们正午时分,就已经到了,老天相助,今天白天起了大风沙,我们距离楚营不过三十里地,对他们的营地已经是打探的一清二楚,本来白天就要发起攻击,后来张将军与众将商议,等到夜深人静,楚军毫无戒备之时,再对他们发起夜袭……!”

  “楚营的大火是你们点起来的?”

  “正是。”黄玉谭大笑道:“张将军先派人潜入楚营放火,楚军大乱,我军再趁势出击,楚军阵脚大乱,都说楚欢如何了得,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胡宗茂皱眉问道:“却不知黄先生不去追敌,来此有何贵干?”

  黄玉谭立刻敛容高声道:“胡将军,张将军让黄某前来,是要感谢胡将军信守承诺,楚欢祸乱西北,害死了东方将军,张将军于公于私,都要亲手拿下楚欢,所以张将军率兵去追,定是要活捉楚欢,张将军让胡将军守好城池,张将军抓住楚欢之后,再来向胡将军道谢!”

  胡宗茂哈哈大笑,声音带着恼怒:“他让本将守好城池?张叔严有什么资格对本将下命令?”双拳握起,沉声道:“众将听令,点齐兵马,随本将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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