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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衍生] 【缘之空-钻石与锈铁】(01-06)【作者:浩之逸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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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之空-钻石与锈铁】(01-06)【作者:浩之逸峰】

作者:浩之逸峰
字数:26230


            第一章雷雨和交媾的蛇

  室内和室外同样滂沱。

  在穹的执意下,关了灯──虽然哪怕开着灯也不会有谁在外面看,大雨如豆,
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反而营造出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氛。他们在奥木染度过
短短的童年岁月,每年夏天都会遇到不止一场过夜的雷雨,当年他们会害怕,但
现在早已见怪不怪。外面的白噪音像一张被子,盖住两人,让他们得以彻底放纵
自己,相互探究身体的幽秘之处──现在的二人早已没有当年初尝禁果的羞涩或
者生疏,在长长的别离之后,他们彼此都认为自己更能比对方有更大的渴求的欲
望,互相索取着,吞噬着从重复的白天黑夜中滋生出的相思之情,将其打包,在
最合适的地点、最合适的时间喷薄而出,结合,或者说是融合──取决于身体还
是灵魂。心中的火焰并没有被车站到家门口这短短的距离熄灭,而时光总是在恋
人分别的时间里走的更慢,足以把相思酿成美酒。

  〝穹,只剩下……最后一年了吧??

  〝……什么啊,这才只是第三年呢,医学生要上六年,真是的……?

  穹仍喘着粗气,只能用尽量简短的词语回答。她皱着眉头,或许是不满自己
的爱人在如此神圣的时间谈及关于现实世界的话题,打破二人灵魂的默契;或者
说,思维一旦投射向沉重的现实,血液中的荷尔蒙浓度就会降低,也就兴致全无
了。不过,不能强求,现在正是他相对最尴尬的时间。经过无数次结合的女人应
该知道这一点,穹更是深知。

  她意犹未尽地抚摸着悠的肋骨,躺在他身边,因为窗子关着,闷热的空气无
处放散,房间里温度很高,二人的额头与脊背都布满了汗滴,穹那及腰的长发也
正处于半湿的状态──不过那是沐浴后来不及吹风,只是粗略地擦一擦的缘故,
说不清是谁等不及了。

  悠也不再说话,躺在榻榻米上休息,他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变慢,也归于宁静,
显得窗外雨粒和偶尔的闪电与雷鸣更加嘈杂。阴云带来一点点天光,如果在这黑
暗的空间里待足够久,可以若隐若现地看到穹白皙到不自然的皮肤,还有她散落
的长发,偶尔闪电划过天空,从窗帘的缝隙照进,为他们合影,……

  〝穹。?

  〝嗯??

  〝在学校,不如意的时间,一定有吧。?

  〝我只是舍不得悠。?

  〝你的变化好大。?

  〝哪里有变??

  〝说不好呢……或许,离别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我讨厌悠不在身边的日子。?她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说话。

  她双手环绕住悠的脖子,凑得很近,将自己炽热的气息喷在他皮肤上,待其
悉数吸收后,主动吻住他的唇。

  第二场战斗开始了。

  沙漏被打破时,用手指肚拈起散落的细腻,混有颗粒感的顺滑往往让人欲罢
不能。而顺着乳晕往上揪时,那种娇小的、恰好能夹于拇指与食指之间的手感,
无论是谁都会被激起不可告人的、带有罪恶感的欲望。因为充血而略微变硬、变
挺立起来时,它们不再如一兜抱着血肉的软泥,正相反,弹性十足却又不至于过
于坚硬,甚至会给悠带来一种因为快感过度带来的不适。因为新陈代谢的速度增
加,穹体温不低,躯体的末端很显然地比四肢末端的温度更高,所以被包覆于掌
心指尖内的温暖传入悠体内,从触觉感官上刺激他肾上腺素的生产速度,让他暂
时忘却因为十几分钟前那次剧烈运动导致的轻微的肌肉酸痛。相同的原因,或者
是血液撤出大脑,流入四肢百骸和最重要的、和爱人最亲密接触的肢体末端,悠
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或者也不叫失去吧,只能说是理智让位于本能去掌控身
体,让他逐渐从精壮的人变成孱弱的野兽,当然,哪怕孱弱也满是冲击力和征服
欲。

  肌肤接触自然不止这两点。事实上哪怕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也会从睡梦中无师
自通地了解肌肤相触带来的、和那种特殊神经末梢本质上毫无关系的另一种极乐。
穹的腿缠绕在悠的腰间,自脚蹱往上,汗水填补最后一丝肌肤间的空隙,如同在
负距离接触的时候用另一种分泌出来的液体减缓摩擦,虽然抱在一起并不需要什
么摩擦。

  两只互相纠缠的舌头分开,下面的舌头回到口腔中,声带发出辨认不清的、
似羔羊又似牝猫的叫声,间以剧烈呼吸;上面的舌头则并未就此结束动作。它从
穹的喉结出发,想下略微滑移到锁骨,这段短短的距离内,她分泌的汗水就已经
通过味蕾和后面的神经细胞传入脑部,在产生微咸的感觉时不可思议地下达歆享
美味的指令,分泌唾液,会随这之后舌头不间断在身体爬行的这个过程留下类似
蛞蝓或蜗牛爬过的痕迹那种,黏液。舌的旅程在继续,从锁骨到肩膀,然后往下,
到乳头,让整个身体唯一一个比手指更加敏感的部位感受那温热弹软。他舔了几
口,然后嘴巴整个包住其中一只──不知是左还是右──先是放在嘴唇边摩擦、
挤压,然后用牙齿开始一点点感受,那种透过钙质到牙龈的、类似于穿靴子踩在
葡萄堆上的奇妙感觉,让他从门齿到臼齿而屡次尝试而不腻。

  吮吸则是在几十秒之后的事情了,虽然知道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但他还是遵
从婴儿时代的本能──话说现在他们做的动作本身就已经是扎根于基因中、在受
精时就形成的本能了──啜饮暂时干涸的河流,然后把凸起处顶在上颚与舌根之
间,近乎用吞咽的动作感受身体的精华。

  此时穹的双手在摸着他的后背。后背流着很多汗,如果尚处于清醒状态,他
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避免自己流这么多汗,可惜现在眼前更重要的事情让他
们几乎放弃所有不适,将全部思维缩聚成一个尖儿,投射到唯一带来快感的地方,
就如同大脑皮层吃了一口奇异果,咸辣酸苦统统变成了甜一般。总之悠的后背在
大量出汗,而穹不啻于他,身下的床单已经洇湿了一大片。这种柔滑的感觉已经
超越沙漏中干燥的沙子了,如果是沙子的话,润湿后会粘在皮肤上,绝无舒爽感。
她现在眼睛微睁却看不见近在咫尺的爱人的脸,也看不清黑暗中微光闪耀、偶尔
被闪电劈过的天花板,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的存在,但实打实的快感却在不断提
醒着她,她是切切实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且被一个人深爱着,这个人在自己
身上,自己承受着他几十公斤的体重,所有快感皆出自他们二人最为紧密交融的
这个部位;他正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同样获得快感,强度或许比她更甚。

  而且为了得到更多的快感,为了获取,他正处于一个正反馈的循环中,越是
快感,就越要加速抽插,越是加速抽插,就会获取更多的快感,但快乐终有极限,
和寻常文艺作品里所说的攀上高峰有一定的差别,反倒是一个下沉的过程,深处
河流中,前方就是瀑布,本能就是水流,如果迎合本能而往前继续,就会从此坠
下,感受至高的快感。如果他就此停下,或许可以避免,但此时会阴部的神经末
梢似乎比大脑更能左右他的行为,让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摒弃了理智,开始加至
不正常的速度,危险的速度。

  时间流逝的速度是相对的,对那个抽插中慢慢前进的过程,似乎过的很快,
但这个高潮前几秒钟就如被无限放大一般,无数细节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两个人都如此,都如此。

  没有强求同时坠落的巧合,况且这个巧合一般是可遇不可求的。穹先达到,
然后八爪鱼般缠绕住悠的胳膊和腿瞬间加力,私处的平滑肌甚至有些微微痉挛。

  然后悠也达到了。生命,它的真谛,一涌而出的带有豆腥味的乳白色液体,
从一个人的体内射入另一个人的体内,体液的交换,智慧的尽头,那一瞬间二人
如同漂浮在浓密的雨声中,半规管失衡,从尾椎到大脑的电信号是唯一在意的、
掌控的东西。

  《圣经》中蛇引诱亚当和夏娃吃下禁果,然后被逐出伊甸园。这是罪恶,是
跨过人伦底线的疯狂的交媾;人不能、也不会对此等诱惑动心,当他们互相对视、
拥抱、亲吻的时候,沙漏就已经翻转过来,剩下的所有事情都如同被万有引力控
制的沙砾一般顺理成章地下落,下落,直到地狱。

  但他们不怕。

  因为他们就是蛇,掌控禁果的蛇。

  肌肉绷紧的两人慢慢互相松开,最后一点坚强随挤压流出,汗水从悠的头发
上落下来,顺着脸颊和下巴往下滴,径直滴在穹的胸脯上,而穹已经没有一丝回
应的气力了。外面仍然雷声大作,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在所有和天空毗邻的角落,
天光下微微亮的云朵懵懂地给屋里混乱的景象打上背光,间或有闪电打出底片,
但如果闪电有思想,它打赌屋子里的两人不可能同意把底片留存下来。

  二人的呼吸重新回到常态,悠坚定有力,穹纤细,他们略微翻了一下身,然
后都不动了。

  在涕泗横流中沉沉睡去。

  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吧。

               第二章警官

  第二天清晨。

  盛夏的日出很早。

  金色的阳光斜斜地射入窗子,热浪还没滚滚而来的这短暂时间里,外面的小
鸟在叫。

  小别后重逢的第一顿早餐,应当是相对笨拙,但充满热情和爱意的。悠把餐
桌上的东西递给穹,让仍然睡眼朦胧的她清醒一点。

  「穹,昨天晚上我查了一下邮箱,发现有给我们的信。」

  「给我们的?——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确
实,她的信一般直接寄到学校了。

  「收件人确实是我们两人啊。……喏,你看一下,三天前寄出的,那时候我
们还在东京。」

  「我看看。」穹接过信拆开,「是警察局寄来的。你犯什么事了吗?」

  「啊?没有啊,你可不要乱说,警察局?」悠想把信抓来自己看看,但是穹
灵活地一躲。

  「不要碰我,你的手上都是水。」穹上上下下把这封短信看完,然后说:
「是警局让我们去做户籍登记。」

  「户籍登记?日本好像没有这东西吧。你看一下是真是假,别被骗了。」悠
系着围裙,一边洗碗一边朝穹说道。昨天晚上回家后草草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两
个人就迫不及待开始办正事了,几个碗在水池子里放了一宿。

  「落款有警局公章,应该是真的。我看看……这个好像是新警长的特殊要求。
他有解释,说日本法律并没有要求必须进行户籍登记,但这是他自己对辖区的要
求。——他说的辖区是?奥木染?」

  「那个新警长我知道,是两个多月前上任的。我还没见到过他,只知道他姓
渡边。」

  「渡边太郎。他叫这个名字。」穹向悠扬一扬手中的信函。

  「那么咱们今天就去一趟警局吧?话说他这信送的还真是时候,如果早一周
送,你就不在家了。」

  「好好,吃完早饭就去吧。」穹也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昨夜剩下
的半袋面包,然后翻了翻冷藏室。

  「悠。」

  「嗯?」

  「你没好好照顾你自己哦。」

  「为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冰箱里放了那么多速食拉面,我记得你上高中时最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你到底在哪里工作啊?」

  「到处打打零工呗……农忙时也去帮着干农活,按天结钱。有时候确实忙,
很少有安稳坐下来吃饭的时间。不过,别担心啦,我不是每天都吃这些东西的。」

  「嗯……都扔掉吧。」

  「诶诶——?为什么呀?」

  「全过期了。」穹无可奈何地指着包装袋。「我现在相信你只是偶尔吃这些
东西了,但你这节俭的有点过分了吧?」

  「真的没有……我只是没工夫打理这些东西而已啦……」悠把手擦干净,然
后把穹拿出来的快餐食品检查一遍,果然全过期了,他通通丢进垃圾桶。

  最后他们还是简单吃了昨晚剩下的牛奶面包,还有一些罐头食品。穹的食量
仍然像小鸟一样少,悠这几年来因为工作和身体的成长,食量比之前大了不少,
身体也壮实了不少。

  他们顺着大路来到警局。说是警局,实际上只是一间装潢还算可以的平房,
本来应该是民用的,被改装后就是警局了。门开着,春日野兄妹带着信走进去,
被改造成大堂的客厅里有一套办公用桌椅,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正在桌前埋头写
着什么。

  那男人抬起头来。

  「你们好。」

  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警官。

  微胖,圆脸,低着头的时候能看出来双下巴,小眼睛,大尺码的警服在他身
上居然很紧绷,而且胡子拉碴。与其说是一个警察,还不如说更像一个家里蹲的
老儿子。

  两人短暂地疑惑了一下,但这个男人身上的警察制服不会说谎。

  悠试探着问道:「请问您是渡边警官吗?我是春日野悠,这是我妹妹。我们
收到您的通知,来进行户籍登记。」

  「噢,这样啊……」渡边起身,把两人召入会议室,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两
张空白表格。

  「填一下表格就可以了。」

  「哦,好的好的。」

  几分钟后他们填好了表格,交给渡边太郎。他审视着两张表格,一边沉吟道:

  「春日野悠,春日野穹……你们是春日野医生的子女吗?」

  「是的。」

  「嗯……很好,那么,是故人了。我们可以聊几句吗?」渡边收好兄妹二人
的文档,然后抬起眼睛,从上到下看他们。

  「聊——几句?」两人感到很奇怪。

  这要求实在是太奇怪了。警官像一个家访的老师一样,坐在桌前,要求和来
登记户籍的辖区内居民聊天。

  「你们不知道我当年也住在奥木染吧?」

  两人摇了摇头。

  「那你们应该也不知道我和你们家的关系了……其实奥木染几乎每一家人都
和你们家或多或少有关系。你们家当年是医院啊,救死扶伤的地方,村子里所有
人都在你家人手下治过病的。我当年也是。你们应该是对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比你们大十岁,我十二岁之后就不常住在奥木染了,那
时候你们还小,不记事呢。但每年夏天我会回来,和各家邻居相互走动,偶尔也
见到过你们几面,所以我认得你们。不过……我最后一次看见你们也是在……十
三四年之前了吧?这我是真的真的记不清了。然后你妹妹离开家乡治病,我去上
大学,基本就是这样。」

  「唔。」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个警察长得不像警察,做出的事情
也不像是警察。婆婆妈妈的,忘我地回忆起兄妹俩孩提时发生的、和他们毫无关
联的故事。他们也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其实好遗憾,我没能见到你们父母和祖母最后一面……唉,这之后你们的
生活我也能想象出来,够不容易的了。——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你们回到这儿,
我也回到这儿,当年对你们家人没有报答的,我尽量在你们身上报答,尽量!—


  「你和你妈妈好像,」渡边对穹略微颔首,「而你的涵养,为人处世的作风,
和你爸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又把头转向悠。

  「谢谢……」悠抿了抿嘴唇,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哪怕把亲人算在内,第
一次见面就有如此热烈态度的人,他还没见过。这种热烈是从内而外自然散发的
一种亲切感,像拦不住的气味,是人与人交流的真诚的体现。那些与自闭症患者
只差认识生僻字多少的芬兰亲戚自不必说,日本朋友们,一叶,瑛,亮平,奈绪,
还有兄妹二人,日常交流中,也几乎没有这种热烈——说几乎,是因为穹也有独
属于悠的难以启齿的热烈,在每晚的榻榻米上,或者在午饭后穹的兔子抱枕旁边。

  「啊……」渡边察觉到这份尴尬,收敛起来,「对不起,我……失态了。但
是,还请理解我,你们祖母,还有……父母,是我妈妈和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你父母当年有没有向你们讲过在这里行医的故事?」

  二人摇了摇头。不过猜也能猜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很老套的,白衣天使救死
扶伤的故事。

  「我今年三十一岁,那是三十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
你奶奶当时还在行医,她亲手为我妈妈接生,救了我们母子俩的命。我五岁那年
得了重感冒,是你爸爸从一百多公里之外买来药物,你妈妈给我注射,把我这条
命又一次救回来。所以说,春日野家的人救了我两次,还不算我母亲的那一次。」
渡边太郎伸出两个手指,笑着说。

  「今后准备子承父业吗?」他又突兀地问了一句。

  「嗯……」悠盘算着是否应该和渡边说。

  穹先发话了:「我在读医科大学。」

  「你哥哥呢?——他也是很不容易的啊,要支撑起这个家,要供你上大学的
费用。」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春日野悠越看这个渡边太郎越觉得不对劲,不论是他微胖的、不符合警官的
身材,还是胡子拉碴的油腻的脸,还是他相比其他公务人员过于热情的态度,都
让他感到怀疑。

  「渡边先生。请问您之前住在奥木染,却为什么又没有住在奥木染呢?」

  「因为我十二岁之后就到城里上中学去了。中学毕业后考大学被警校录取,
几年后就当了警察,现在也算是在做我的老本行。」渡边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
他说:

  「你们应该是觉得我的性格比一般人要过于外向了吧!我小时候和外公度过
的时间很长,他直到去世前都在照顾我,我受到他的影响非常大。你们的祖母可
是救了我外公的女儿和外孙啊,他对我的遗言,就是今后要好好报答医生一家人。」
渡边点着头说。

  「嗯……」悠点了点头,「所以,我能从您的身上感觉到一股……特殊的热
情。」

  「我们家是一个相当重情义的家族。这样救命的恩情,不是单单说一句『谢
谢』就能报答的。你们的父母已经离世,这个救命之恩,我是没有机会向他们报
答了,但是我好幸运,遇见了你们……」那股热情又一次从渡边身上散发出来,
他起身,走到另一个前,数出一沓钞票:「喏,拿着,如果不够,尽管朝我开口。」

  「额……渡边先生,家人给我们留了遗产,而且也有亲戚的接济,我们是不
缺钱的……」

  「我知道。——这钱啊,既是给你们的,也是给我的。给我的心,明白吗?」

  「啊?」

  「不明白的话,就拿去花吧!花光了,就明白了。」

  「渡边先生?」

  「别尴尬,也别有心理负担!尽管拿去买你们喜欢的零食和唱片,给你们的
朋友买礼物,今后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随时联系我,别忘了,我是警察。」

  两人面面相觑。

  这钱到底能不能要?

  「收下。」渡边半是命令半是请求地对他们说,「请,收下。」

  悠和穹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把钞票揣进兜里。

  「谢谢。」

  三人站了起来。

  渡边一直把他们送出大门口。

  二人走在回家的大路上,比起来时尚有道旁草叶尚沾有露水,现在已经是日
上三竿,阳光毒辣起来了。悠倒是无所谓,穹忘了带遮阳伞,晒得很难受。所以,
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

  「穹,你说,这个渡边太郎,是个什么人呢?」

  「是个很奇怪的人。」

  「很奇怪,但也是个好人。」

  「好人吗?谁知道呢,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爸妈从来没和咱们说过他们行医的故事啊……但是,他给了咱们钱,这算
怎么一回事呢。」

  「给了好处就是好人吗?无缘无故就给我们好处的人一定另有谋求。——至
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穹难得在悠面前说出成熟的话来。

  「在学校肯定有很多人给过你『好处』吧?」悠早听出话里有话,他微笑着
对穹说道。

  穹低下头,有些尴尬:「你想到哪里去了……但是话说回来,你上高中的时
候不也是有那么多女生追求过你吗?我还没说什么呢。」

  「嘛,能理解能理解,毕竟咱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只是出门在外,一定
要小心一点。」

  「那是肯定的啦。我说,悠,我总觉得那个警察的话不太可信。而且他的所
谓『报答』……很有可能给我们带来麻烦。」

  「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也不用太敏感了,我们不会和警察有太多交集
的。渡边的前任警官和我们可是一点交流都没有过啊。不要担心,这些事情,由
我来解决吧,你只管享受假期就好。对了,你不是说这几天要拜访一下朋友们吗?
今天就开始怎么样?」

  「……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啊……啊?有吗?」

  「哼……」

              第三章时光飞逝

  「去谁家呢?」

  「你认识的朋友你自己拜访就好了。横插一个我进去不合适。」

  「去看看一叶吧。」

  「……可以,但是一叶家里出事了,她不一定在家。」

  「嗯?」

  「一叶的父亲一个月前得了病。急性胰腺炎。」他们已经走到了渚家宅邸前,
大门紧闭着,里面很安静的样子,但墙头已经有从内爬到外面的爬山虎。「一个
月前,就在这儿,渚先生被救护车送去城里的大医院了,听说是连着做了三次手
术,现在还没回来。」

  「急性胰腺炎……」穹低声对悠说:「急性胰腺炎的平均死亡率是百分之六
十到七十,年龄越大死亡率越高,一叶的父亲年纪大了,我觉得他应该是凶多吉
少。」

  「唉……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和一叶他们说。」

  「我知道,况且医生应该早就和他们说了。」

  悠向门卫问道:「请问渚一叶小姐在家吗?」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渚一叶的高中同学。麻烦您向大小姐禀报一下,就说春日野悠和春
日野穹前来拜访。多谢了。」

  「好的,我马上去禀报,二位请稍候。」门卫马上往楼里走去。不多时,跟
在渚一叶后面走出来。

  渚一叶看到在门外等待的兄妹二人,叫了一声,立刻奔向他们,「小穹,你
回来了!」她打开大门,把二人迎进来。

  春日野穹默默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跟在悠后面。一叶把他们带到会客厅,
家里貌似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很乱。不是垃圾很多的那种脏乱,而是几乎所有东
西都草草摆在明面上,好处是随时可以拿到自己想拿的东西而无需寻找,坏处就
是看上去非常乱。

  「对不起啊,我们家突然出了变故,这家里完全不像是会客的样子。你们是
昨天刚刚回来吧?」三人坐在会客的桌前,一叶给他们倒了麦茶。

  「是的,悠和我说你们家的事情了。」穹双手环握着玻璃杯,感受冰镇麦茶
给玻璃杯外壁沁出水珠,房间开了空调,温度很舒适,穹甚至感觉这麦茶温度有
点低了。

  「一叶,你母亲呢?初佳呢?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她们都在医院照顾父亲。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们现在轮班守在医院
里。」一叶喝了一口麦茶。

  穹没有说话,她凝视着一叶,看到一叶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没关系的,你父亲一定会好起来,但是……我们现在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

  「不,你们能来看我就已经足够了。」一叶笑着说。

  「好啦好啦,我们不要再提这些了。我们难得聚一次,还是说说能让一叶开
心的事吧。」

  「嗯。」

  「那么……」穹突然开口道。

  「嗯?」

  「你是在京都大学吧?我记得你三年前就是说要去京都。」

  「不是京都大学啦,虽然在京都不假。我上的是京都立大。」

  「京都立大也是非常非常好的学校了!一叶啊,你父亲当时计划的应该是让
你接他的班吧。」

  「嗯……」

  各个大学的比较这种话题是大学生们才能游刃有余的,悠对这些东西一窍不
通,于是也插不上嘴。

  「说起来,我和悠也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呢。悠,你有复读吗?」

  「哪有呢,我的状况你也知道,本来高中就没好好学习,成绩在班里倒数,
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况且,就算考上了我也没有办法去。家里需要人照看,穹每
年的花销也不小……」

  「喂喂,我说,别把我当成你不上大学的崇高借口。家里不缺钱,况且我从
来没有大手大脚,我当时不止一次劝你考一个专业院校,今后至少也能帮我打下
手嘛!这下好啦,等我学完回来,病人看我是医学本科毕业,看你是高中毕业,
还怎么信得过你?到时候怎么办,等我教你还是你自己学啊?」穹的毒舌一如既
往的犀利。

  「我……」悠大囧,而一叶则开心地笑起来:「其实穹说的没错,多一个文
凭总是比什么都不学来得好,这东西是跟你一辈子的证明,而钱这东西,没了就
没了。不过……穹学的是医学类专业,那你们今后是要在奥木染重新开你们家的
医院吗?春日野医院?」

  「是的。」穹点点头。

  「嗯……加油吧!——只可惜你们没能早生个五六年,不然我父亲就不会被
送去城里,而是在你们家修养了。」

  「唉……对,也不对哦……」看来一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病究竟多严重,穹
暗自想。

  「至少在奥木染,最后也能安稳一点。你说是不是?」

  二人沉默了几秒钟。

  悠岔开话题:「对了,初佳结婚了吗?」

  「她?……还早呢。」

  「那就是说有男朋友了呗。」

  「不假。」

  「那么,为什么还拖着呢,她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她对自己的男朋友不太满意,总觉得以自己的条件嫁给他有点亏了。而且
我们当时也不愿意送走这样一个女仆,虽然经常笨手笨脚,但相互熟悉,照顾的
也更顺心。我们给她加了一些薪水,所以她还在和男朋友异地恋。」

  悠皱了皱眉头:「不是我嚼舌头,但是按理说,初佳能找到这样一个男友已
经是门当户对了……」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但是我们现在家里的条件,肯定是支撑不起仆人
的开销了,她今后怎么样,还是随她去吧。」

  「等一下,一叶?」

  「怎么啦?」

  「你眼睛里的血丝好浓……」穹从衣兜里掏出随身用的小镜子,给一叶看她
的眼睛。

  一叶摇了摇头:「没关系啦,我今天早上坐第一班车回的家。」

  「那……你还是安心休息吧,只有休息好才能有足够体力去照顾你父亲,你
有精力,你父亲也能更有精神。我们就先走了。」二人起身向一叶告辞。

  一叶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临别时,她向二人说:「你们今天要走访好多人吧?
——仓永家就在那边。」

  「……班长?」

  「对。」

  「谢谢啦,快回去休息吧。」二人同时向一叶挥手道别。

  他们离开这个略显压抑的渚家,感觉太阳照在身上,虽然热,但是身体轻松
多了。

  「去班长家吗?」悠略带尴尬地问穹。

  当年的误会早就解除了。但在这之后,班长和兄妹二人也几乎没有了交流,
直到毕业,他们只知道班长考上了大学,仅此而已。

  「说几句话就走吧……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穹本来就和班长没有私交。

  「还是去看一眼吧,说不定今后再也不见面了。」悠牵着穹的手走向班长家。

  悠按了一下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系着围裙的仓永梢笑吟吟地向二人打
招呼:「你们好!」

  「你好……」

  「是你们啊,难得能来一次呢。快请进吧!」她把悠穹二人招待进家门。

  装潢还算不错,虽然房子略有些旧了,但家具都是崭新的,一应俱全。

  二人发现衣架上挂着几件男士衬衫,玄关下也摆着男士拖鞋,屋子里也有很
多男人的日用品……

  「你和你的男友在同居吗?」

  「不,我结婚了。」

  「啊……?」两人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你不是……还在上大学吗?」

  「上大学也可以结婚啊。」仓永梢把腰间围裙解开,头发盘起来的她确实很
像一个家庭主妇。「我也只是假期回家才是这样的。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要不要
一起吃饭?」

  不知怎的,两人松了一口气。他们觉得这才是一个真正温馨的家庭才有的样
子,钟挂在墙上滴答滴答走着,家里有烟火气息,到饭点了,灶台上有炊烟和饭
菜香味儿,家里并不整洁得令人恐惧,但也不是很乱,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房间
的细节里展现……「多谢了,班长。」悠下意识仍然叫她班长。

  仓永梢笑起来:「我早就不是班长了啊!」她把饭菜端上餐桌。

  「你丈夫不回家的吗?」

  「穗司他中午回不了家,只能在单位吃饭。」这个名叫穗司的人,就是班长
的丈夫吧。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穹顾不上吃菜,抢先问仓永。

  「半年前。但是如果要说我和穗司交往,应该是大一结业的暑假。这之后不
久我们就开始同居,然后就订婚了,订婚后我们两家出钱买了这间房子。他在隔
壁镇的兽医院工作,我继续上学,每年的假期才能回来和他团聚。半年前我为了
处理他弟弟的一件事情回来,顺便就把婚结了。」

  「可是你们没有办婚礼哦……」悠睁大了眼睛对她说。

  「没有必要啦,正经的婚礼,等我毕业回来再办也不迟的。话说回来,小悠,
你和小穹现在怎么样啊?」

  悠和穹倒是一下子尴尬起来了,两人都有些扭捏:「我们俩,我们俩……还
是那样的关系。你,你不会……」

  仓永梢继续笑着说:「没事,当年的误会不是早就解开了吗,那之后我知道
了,横加干涉别人之间的情感是最讨人厌的行为。而且,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感
情,心里也不能有对爱的隔阂。所有人的爱情都是平等的。如果换成当年,我肯
定是去选择报告长辈或者老师,但是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有权利
作出自己的选择!——不瞒你们说,我在学校里宣布自己成婚的时候,受到的非
议也不小呢!」

  看来梢她也是自己作出了很大的一个突破啊。悠在心里暗自想着。而穹则是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断吃东西。

  「但是呢,你们两个是肯定不能和我们相比的,毕竟过得了我们这一关也过
不了法律这一关啊,该做的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保险工作也一定要做好的啊。」

  「保险工作……?」两人隐隐约约觉得坐在对面的仓永梢有点不对劲。

  「避孕啊。你们也不想生出长猪尾巴的小猴子吧?难道从来就没注意过?」

  「啊……」两个人羞红了脸,「怎……怎么……我们……」

  「不是,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羞没臊,连门都忘了关,为什么坐到我
面前,就羞成这个样子?」仓永梢调笑着对二人说。

  穹低着头,声音已经低到几乎听不见了:「吃,吃药……」

  「你一直在吃药?别呀,药多多少少对身体有点害处的。」仓永梢走到卧室
里,片刻后走出来,手里捏着几个小袋子,「呐,给你们试着用用。」

  「这是什么?」悠接过这几个小袋子,细细端详。

  「也不用我多解释,按着袋子上的说明去做就好了。真是的,明明在大城市,
却不愿意多开眼看看世界,果然陷入爱情的女人是盲目的啊!别愣着,接着吃哦,
我可是专门为你们加了一个菜的!」

  「哦……」两人满头大汗,尴尬地拿起筷子。但仓永梢大方地和他们交谈,
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最后当他们三人放下饭碗的时候,就好像
和多年交往的好友一样,因为一句俏皮话笑出声来。

  「一定要记得试着用一下!」二人走出仓永梢家门的时候,她还不忘嘱咐他
们,像个多嘴的大妈一样。

  「我的天……」两个人暗叹时间的威力,学生时期最保守的仓永梢居然变成
了一个开放而且善于交际的少妇,这他们是没想到的。

  「下一个……去哪里?奈绪还是瑛?」

  「你傻吗,瑛住在山上,想上山要先经过奈绪家。」

  「哦哦……差点忘了这个。」两人直奔奈绪家。

  不过迎接他们的,是奈绪的父母。

  「奈绪还没有回来呢,说是要参加一个招聘会,然后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

  几年过去,奈绪的父母肉眼可见地变老,脸色也愈发慈祥,提起自己的女儿,
总是满脸笑意。

  「这孩子学习没有穹那么用功,天分也不够,她考取的是普通的一所大学,
读历史专业,今后也准备长期在外面活动了。」

  「奈绪姐准备今后不回来了吗?」

  「她一开始想的就是要到外面去打拼,我们也支持她。毕竟在这个小村镇守
着,不会有什么前途,她自己喜欢什么,就自己去做吧!最好能给我们找一个好
女婿哟。」

  「……」

  太阳已经斜在半空中。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二人专挑树荫下走,但还是
热的流汗。

  「去瑛的神社看看吧。」

  他们从山脚下慢慢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走。两人手牵着手,听树林幽静处的
蝉鸣。

  「瑛和亮平在一起了。」悠说道。

  「唔。」穹并不对此感到惊奇,甚至是早有预料一般,毕竟自小认识,长大
后走到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亮平最后跌跌撞撞念完高中,虽然留级一年,但好歹还是毕了业。瑛也是,
她一边上学一边当巫女养活自己,怎么可能保证成绩呢。二人都没去考大学。

  亮平毕业后回到自己家开始为家里的田地操劳,等他父母百年之后,他就要
继承中里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这几十亩稻田。而瑛呢,明面上她是叉依姬神社的
巫女,但背地里和亮平的感情逐渐升温。按照神社的规矩,只有未婚女子才能任
职巫女,所以她的职位也正准备留给下一任了。叉依姬神社的收入近年来逐渐走
高,巫女一职算是个肥缺。

  她现在的状态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不对,神道教没有和尚。算了,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亮平的家里人不同意他们两个。」

  「为什么?」

  「无非是嫌弃瑛的身份吧,还有收不到嫁妆。」

  「……」穹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巫女的地位其实不高。尤其是叉依姬神社这种并没有被官方认可的民间
神社。因为迷信,也因为贫穷。

  很令二人意外,瑛不在神社里,但很显然没有搬出神社。她忘了锁门,他们
看到瑛的房间里仍然有生活用品,当然,几乎是一贫如洗,所以也没什么东西可
偷。

  悠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和亮平在一起啊?」

  「……」穹有些烦躁,「下山。」

             第四章尚未修成正果

  两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都很渴了。「悠,我去买一点喝的。」穹指指山脚下
伊福部八寻的那家小卖部。

  「好的,你买完后在店里等我一下,我去趟厕所。」悠大踏步走向小树林。

  穹从衣兜里翻出零钱,然后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上次来这里还是将近一年
前,叉依姬神社举行夏日祭典,兄妹二人跑到这里休息。看来一年的时间没有给
这个老房子留下什么印迹,这也很正常,毕竟这房子有些年头了。伊福部卖的零
食种类也有些年头了。除了都市传说可以中奖的雪糕,这里的老式汽水口味经典,
价格还便宜,外面的店很早之前就不卖了。

  伊福部在看店,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细杆香烟,正百无聊赖地吹着风扇看
电视。听到门口挡蚊蝇的流苏门帘有响动,她转过头来。

  「是小穹!你回来了?你哥哥呢?」

  「在外面,等一下就来。」穹查看货架上的零食和饮料,「八寻姐,你家店
里的老式汽水还有吗?」

  八寻走出柜台:「在冰柜里,我找找……」她添了一个专门用于冰镇饮料的
冰柜,打开冰柜后,一股冷气从下往上冒,穹把手和头伸出来,接住这股缓缓向
外飘的冷气。

  「嗯,在这里~ 」伊福部拽出镇在最下面的老式汽水,想要递给穹,却又突
然收回手仔细看了看瓶盖:「嗯……没过保质期。给!」

  穹把早已查好的零钱给伊福部,然后接过饮料,略有些吃力地拧开瓶盖,然
后咚咚咚地喝起来。

  「小穹,你和小悠是来找小瑛的吧?」

  「是的。我们刚才上了山,但是她不在。八寻姐,瑛现在不住在神社了吗?」

  「她现在不是每天都住在神社的,时常会去亮平家。」

  「我听悠说,亮平的家人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啊……这个啊……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听亮平自己说,他父亲不喜欢瑛
的身世和身份,嫌她没有嫁妆。亮平因为这件事暂时离家出走了。」

  「他们难道要住在你这里吗?」

  「当然不是。亮平自己盖了房子!」

  「盖了房子?他居然还会干这个?」

  「他除了不会读书什么都会。我还真是得说一句,小瑛没有看走眼。当时我
对他挺有成见,也不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来着,但是后来……他直接在他们家的
田里建了房子,我是彻底服气了。」

  穹又想问些东西,但这时悠进来了,撩起门帘发出唰唰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的交谈:「下午好,八寻姐!」

  「下午好,小悠!你妹妹可是一直没怎么变呢,还是怎么可爱……」

  「是啊,哈哈……」悠尽量打哈哈搪塞过去,然后问道:「八寻姐,瑛今天
去亮平家了吗?」

  八寻徐徐关上冰柜的门:「她没跟我说,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啊……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买一点礼物?」

  「如果一定要买的话,我建议你们买一些饼干之类能在高温下放几天不变质
的食品。现在他们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生活挺窘迫的,最近如果不是我救济,连
吃饭都有问题。」

  「这么严重吗……」悠下意识想这或许是伊福部急着要推销自己店里的零食
才顺口编出来的,但这事关瑛和亮平的声誉,她应该不会信口雌黄。于是三人合
力为这对新人买了一堆零食和饮料做见面礼,伊福部把他们殷勤地送出去时,悠
提着一大袋,穹提着一小袋,装着满满的小食品。

  悠知道亮平的家,具体在什么地方,而穹只是刚刚和伊福部的对话中知道那
间小屋在中里家的田里,只知道一个大体方位。「快些走吧,这儿距离中里家可
不近呢。」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中里家的田地旁,绿油油的稻杆长得非常好。

  二人一眼就看见了亮平和瑛的小屋,虽然和名字一样非常小,而且歪歪斜斜
的,但这可是亮平一个人搭建起来的,这就足够他们暗自咋舌了。他们顺着田埂
小路走过去,看到亮平正坐在小屋门口,赤着上身干活。

  亮平也看到他们了,他向二人摆手,大声招呼道:「嘿!小悠!小穹!」

  「亮平的变化好大……」穹喃喃道。学生时期,亮平的皮肤就是黝黑的,但
那时的他可比现在瘦弱不少。赤膊坐在门槛上工作的他露出古铜色皮肤和棱角分
明的肌肉,和绝大多数常年高强度劳作而营养充足的农民一样,强壮、灵活,没
有青春过劳攒下来的疾病。他没有在房子的阴凉下工作,所以太阳直射到他身上,
他热出了一层汗,亮晶晶的。

  他们走近才看出来,亮平正在做一把椅子。

  中里亮平用力把一根钉子敲进凳腿和坐板的连接,然后用砸进去,做完这一
切后,他抬起头看前来拜访他的两人:「小悠,小穹!你们来了。」

  「我们来了。——你们家里有桌子吗?」悠指着自己和穹手里的塑料袋说道。

  亮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有的,但是没做好,只能摆着看,放不了东西。
你们把东西放在床上或者地板上就好。」

  悠和穹走进这间小木屋。很简陋,连窗子都没有,里面有一股非常浓的蚊香
味,而且及其闷热。最大的家具是摆在屋角的床,床上有一只二人制大蚊帐,还
有两个枕头和一张薄床单。桌子占据了地面的绝大多数位置,只能靠着墙在勉强
不一头栽下去。因为没有内外的空气交换,滚滚热浪从屋内不断生成,翻滚着飘
去屋外。他们把零食放在床上,立刻走出去。

  「白天家里很热的,晚上才能好一点。」

  「小瑛呢?」

  「她马上就回来了。呐,你看!」亮平遥指远方,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果然看见穿着巫女服的天女目瑛提着一个桶走向木屋。

  在那一刹那,穹觉得,他们的生活是清贫且欢愉的。恬静的奥木染,生活节
奏很慢,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建起一间小屋,有足够的精力照顾彼此。他们可以慢
慢争取自己想要的,好像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时光流逝的速度不一样。她常年在外
居住,心中填满了有线列车的轰鸣,偶一回头时,视线搭到少年的玩伴身边,恍
惚间甚至觉得他们身处两个世界。或者说,本来他们和自己的命运线就本该是不
一样的,亮平和瑛都是不折不扣的乐天派,惯于用宽容对待全世界,而穹自己因
为病痛和孤独,早早就培养出多愁善感的性格,还有极强的占有欲。在面对情感
的抉择时,她自问做不到有眼前这对未婚夫妇的耐心。

  「小悠!小穹!」

  仍然是天真烂漫的性子。

  天女目提着木桶歪歪斜斜地走过来。

  「这个木桶也是你自己做的吗?」穹不可思议地问亮平。

  「嗯,虽然有点漏水,但勉强还算是个桶。」亮平用手背揩去额头的汗珠,
起身迎回自己的爱人,顺手接过木桶。

  天女目瑛走进屋里拿出晾衣钩,然后把木桶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拧干,
晾在之前准备好的一杆横木棍上,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

  「小悠啊,怎么突然会想起来给我们送这种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呢?」

  「我们两个刚才去山上的神社找小瑛,发现她不在后去了伊福部家开的小卖
部。她告诉我你们两个离家出走后连吃饭都是问题。」

  「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啦……」

  「我看还是挺严重的。你们这房子里连灶台和锅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热饭都
没法做。你们每天在哪里吃饭呢?」

  「瑛在神社有炊具的,你忘了吗?我们去那里做饭,有时候也在八寻家里吃,
有时候去田里摘一点东西吃吃野味。」

  「还没成熟吧?!」穹大吃一惊。

  「有熟了的,番薯和野菜,你找不到而已啦……」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家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就这样让你离家出走?」

  「这个嘛,我心里有数。家里人从小开始教我这些东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
我从家里分开后能带着老婆养活自己。而且我算着呢!看到这些田地没有?」亮
平指着周围大片大片的稻田,「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如果我家人真的彻底不同意
我们俩,怎么能容忍我们把房子建在自己家的田里呢?而且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今
年收获用不着我帮,背地里还是多种了十几亩。」

  「所以他们到时候肯定会找你,然后你们就坡下驴?」

  「子女和父母的矛盾,大都是这样化解的……」亮平小声地说。

  「所以说,你回自己家,也就是在今年收获的时候吗?」

  「差不多吧,我这里还算是比较……比较稳定的,实在撑不下去了还是可以
搬到神社,当然如果真搬去神社,神社就必须关门,瑛也就彻底没有收入了。」

  「为什么?」

  「哈哈哈……傻妹妹,神社的巫女怎么能有男人呢?」

  「哦……」穹闹了个红脸,她忘了这一层。

  瑛拿出几袋零食,他们四个人共同享用。

  「亮平,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就定在今年。反正我们俩已经定好了,就算家里人不让我回家我也有地方
挣钱。」

  「你怎么挣钱?」

  「当协警。我正在和警察局的渡边警官写申请书,申请书通过后我就是他手
下的协警了,可以领国家工资的那种。」

  「渡边警官?你说的是那个渡边一郎?」

  「对,就是他。」

  「唔……」

  「你们见过他了?」

  「见过了,今天早上我们去他那里做了登记。」

  「什么?登记?!你们登记结婚了?!」这下大吃一惊的人换成了亮平和瑛。

  「什么呀……是户口登记。你们不都登记过了吗?」

  「啊啊……对,户口登记。这东西我们一两个月前做过了。」

  亮平终于做好了椅子。他站起来试一试椅子的强度,然后坐在上面,很牢固。
看来这次椅子做的比桌子成功得多。

  「歇一会儿吧,亮平。」瑛递上一瓶饮料,还有刚洗干净的湿毛巾。太阳不
那么毒辣了,亮平靠在椅背上,惬意地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小口饮料。

  「好甜啊……」

  好甜啊。

  「你们今天晚上准备在哪里吃饭?如果可以的话,去我们家吧!」

  「啊……那个,对不起啊小悠,我们昨天和渡边警官有约定,今晚他要请我
们吃饭。」

  「嗯?」不过联想到渡边太郎对他们兄妹的态度,可能中里家也和渡边太郎
有特殊的故事,而且,请自己今后的下属吃顿晚饭还是还是挺正常的。现在太阳
已经斜斜地照射,小木屋的影子正拉的越来越长。春日野兄妹向二人道别,然后
准备回家,料理这一天中的第一顿正餐。

  「我们也该走了。」中里亮平擦擦汗,然后随便从晾衣杆抓来一件T 恤衫套
上——衣服已经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半干。他略微收拾一下工具箱,然后四个人
一起离开这间小屋。

  四个人分两路走向不同的地方,穹想买冰淇淋,二人遂拐入超市。亮平拉着
瑛的手,在街上慢慢地走。

              第五章旧事重提

  警局只是一间修改过后的民房,渡边太郎白天在这里办公,晚上也在这儿过
夜。除了大堂外其余的房间都是生活用,厨房卫浴也都不缺,不过,几代警察用
了足足三十多年,很多都不好使了。

  渡边太郎正在铺桌布。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地说:

  「去厨房帮我把菜端上来。记得先洗手!」

  十分钟后,小小的宴会开始了。

  渡边深知他们最需要什么:一锅炖肉、一盘炸鱼、一盘炸虾,加上蘑菇汤和
土豆泥,肉和淀粉是最主要的,其余都在其次。在经历只有盐渍野菜的日子之后,
他们肯定是不想再多吃蔬菜了。

  渡边吃的很少,心思似乎没有完全放在菜肴上,而是盘算着什么。他在两人
咀嚼和吞咽的间隙询问近来的状态。

  「反应大吗?」

  「不大。」

  「是好事。」渡边太郎点点头。

  他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看着两人只顾着吃饭,遂不再多说,而是自言自语
起来。

  「要是多做了一个人的份就好了……」他撩下筷子,「最近你们吃的不太好
吧?」

  「不太好。」亮平大口大口吃着炖肉。「我们隔三差五会去伊福部家里吃饭,
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能吃玉米面,蔬菜只有番薯叶子。瑛隔一天回一次神社开火做
饭,把干粮带下来……」

  「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但没有饥饿。是不是?嗯……」

  渡边太郎从兜里摸出几张钞票:「拿着。不单单是给你的,也是给孩子的。
孕妇需要补充营养,我可不想看到你俩的孩子和你们一样傻。」

  中里亮平接过这卷钞票,然后不无尴尬地说:「……谢谢大哥,你已经给我
们不少钱了。」

  「没关系的。先吃饭。」

  接下来三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顾着吃饭,直到风卷残云。

  「吃饱了吧?」

  「嗯!谢谢渡边大哥!」

  「吃饱了,也是时候谈正事了。你们应该也多少能猜到的吧?我今天来请你
们吃饭可不仅仅是吃饭而已。」

  「嗯。」

  「你们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简直不是清贫,是赤贫!孕妇缺少营养,
对胎儿发育不利倒在其次,怎么把孩子生下来本身就是个问题,不去医院,她这
体格不难产才怪;去医院,住院的钱怎么办?医院费用怎么办?就算把孩子安安
稳稳地生下来,又要花多少钱把孩子养大?你们真应该好好算一下这笔账……中
里,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你家里人到底要你怎么样。那可是亲儿子!」

  亮平胸有成竹地对渡边说:「不要担心啦,顶多一个月,我们的生活就会恢
复正常。我向你保证。」

  「我从来只听说过知子莫若父,没听说过知父莫若子。你们俩还是好好想一
想,怎么完成你家里明面上的要求比较好。」

  「可是如果我们能完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本来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但是你们运气真的很好。」

  「啊?」

  渡边把桌上的筷子头拨到瑛的方向:「她父亲。」

  两个人沉默了。

  「没明白?还是怎么?」

  中里亮平低声说:「这种事情……」

  「别急着反对,因为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他说的是等瑛的父亲病死后拿到他的一份遗产,然后借着这笔钱获得家人认
可。

  用逝者换取生者。

  三个人灯下的脸色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许久,瑛摇摇头,「如果拿到这笔钱的代价是要我父亲的命,那我宁可自己
把孩子养大……或者堕掉。」

  「别说傻话。」渡边太郎淡淡驳回了她的请求,然后接着和中里亮平说:
「有这种想法本身确实不是很光彩,但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好好想想,她父亲
——」

  「——是急性胰腺炎。」瑛喃喃道。

  「正是如此。这种病还好一点,人走的比较快。」

  「你好残忍。」

  「彼此彼此……你丈夫家人对你现在也是这么残忍,你们俩现在对你肚里的
孩子也是这么残忍。将心比心想一想。」

  长久的沉默。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瑛的父亲在遗嘱里给她留了遗产。」中里亮平终于开口
了。

  「你同意了?」瑛问他。

  亮平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探讨一下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成功。」

  「这个当年的渚家少爷秉性如何,我比你们清楚。瑛,你去看望过你父亲吗?」

  「没有。」

  「很好。亮平,你之前认识的渚家人有联系过你吗?渚一叶或者是他们家的
女仆?」

  「没有。」

  「很好。我现在告诉你们,指望瑛父亲良心发现给她留遗产,不现实。我敢
肯定遗嘱里没有瑛的名字。」

  「为什么?」瑛问道。

  「因为他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是他的家族。他死后,渚一叶要接他的班,
他们家族的声誉不容有失,贸然插进去一个私生女,这在政界可是极大的污点。
我觉得,他会把所有的财产留给渚一叶,然后口头叮嘱渚一叶把一部分财产留给
你。」

  「这不也是很好嘛!」

  「但是我认为,你们两个人都拿不到这笔遗产。」

  「……我不明白。我们俩为什么都……?」一叶指着自己和亮平,问向渡边
太郎。

  「不是你们俩。」

  「那还能有谁?」

  「……」渡边太郎大翻白眼,「一叶!刚说完的话转头就忘,你真是完美地
继承了你爸的情商和你妈的智商。」

  「什么?」

  「我说,你的情商和你爸一样高,智商和你妈一样低。」渡边用及其尖酸的
语言解释刚才那句话。

  亮平皱了皱眉头:「大哥!这话太过分了。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的母亲。」

  「哦?难不成你比我还了解她母亲?当年的事情,你们比我还知道吗?」

  这句嘲讽一般的话反倒激起了二人的兴趣。

  「和我们说说吧,当年的事情。」

  「……」渡边太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也可以,给你们一个缓冲
的时间。听完他们当年的故事,再做定夺吧。」

  三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又轻松下来。渡边太郎去冰箱里拿了一大盒橙汁,倒满
三杯。

  「那年,我十岁,已经记事了。」

  渡边太郎呷了一口饮料,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某一点,开始回忆起来。

  「但是很多事情发生在深夜,我没有亲眼见到过。很多事情,以及茫茫多的
细节,都是当时在现场的我父母和我说的。」

  「但是呢,你们俩还请不要和我争辩什么所谓『爷爷的版本』。记住,不管
是你爷爷,还是那个姓伊福部的小卖部老板娘,还是渚一叶的家里人,他们都是
这场事件的利益相关者,肯定要大肆宣扬对自己有力的部分,大幅删减对自己不
利的部分。我家和你们两家都是非亲非故,也没有利益瓜葛,不会去弄所谓的春
秋笔法。我看到的,和我家人当年看到的,向我复述的,应该就是最接近事实的
真相了吧。

  「渚家不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奥木染的居民,这很容易看出来——一叶的父亲
是议员,还在商界有很大的势力,农民家族里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一个人呢?」

  「既然这样,这个家族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瑛问道。

  渡边向她点了点头:「我等一会儿再回答你的问题,你先耐心等一会儿,听
我讲完前情提要。」

  「他们是在一个晚上搬过来的,当然啦,之前几天,村子里已经有三三两两
的外地人。你们也是在这儿从小长大,应该也知道,很少有外地人来。

  「我们都很好奇,他们买下一幢房子,匆匆忙忙地住进去,然后闭门谢客,
先是粉刷外墙,然后不断购买家具和其他的东西,很快,这个家便越来越豪华。
这家人现代化的、奢侈的生活风格,和我们这些老实淳朴的农民没有任何相同之
处,而且也绝对能看出来,他们家特别有钱。

  「风凉话就不胫而走了。

  「经过几个消息灵通人士多方打听,我们才知道这家人姓渚。而且也打听到,
渚家其实是一个同时横跨商界和政坛的家族。这家的男主人,当时六十多岁,是
议会中知名的议员。按理来说,这样一个大家族,本应在京都或者大阪这种各方
面都要更加便利的城市定居,为什么偏偏要来到奥木染这个交通不便、发展也不
好的小村子来呢?我们心里都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我们知道他在搬来奥木染之前在东京活动,就多方打听东京的亲戚,
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好玩的东西来。结果,没想到还真打听出一个都市传说。
原来这家人是受了少爷的拖累,才不得不跑来隐居。」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渡边朝天女目瑛点点头,然后接着说下去。

  「其实细细说起来,那少爷犯了一个男人都可能犯的错误,或者说,一开始
根本算不上错误,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少爷在大学期间和一个女生交往,但是毕
业后回到家却发现家里人给自己定了婚约,于是只得和外面的女友分手。本来嘛,
一个露水情人而已,断开联系也没什么,婚约的女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有前欢,
如果少爷就此结婚,然后老老实实地经营家庭,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但这时候,事情起了变化。

  「那个情种少爷,要么自认为能毫发无损地脚踏两条船,要么被爱情迷了心
窍,总之,他还是对前女友念念不忘,甚至结婚后还偷偷和她幽会,要记住,纸
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的妻子和情人,都怀孕了。妻子在前,情人比她晚了一个月。妻子怀孕
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情人怀孕的理由非常蠢:她想借着这个孩子,提升自己在
渚家人心中的地位,想要少爷重视她,给她一个名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
根本不可能,渚家少爷知道自己捅了个大篓子,于是和情人干脆利落地断了所有
关系。

  「但是那情人知道渚家人住在哪里。她上门去闹,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
三次,大城市终究人多嘴杂,渚家小有名望,而且在政坛有一定地位,肯定是有
狗仔的风言风语传出来的呀!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渚家人只得暂且搬到农村,
就是这里。

  「然后,他们静悄悄地在这儿生活了几个月。虽然和本地人没有过什么往来,
但是关于这家人的一切都被传了个遍。

  「终于有一天。

  「那情人找到这里来了。纸里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她自己大着肚子找上渚家的门来了!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那天晚上我们记得特别清楚,正好是正房妻子生产,大门口闹出了这件事。
他们那天吵的特别凶,几乎全村的人都去看热闹了。我父母去了,但是他们让我
在家安稳睡觉,当时我才十岁,所以我也偷偷去了。

  「我们这才知道这家人为什么来这,少爷究竟做的事情有多离谱,正房妻子
怀孕,自己反倒去外面胡搞乱搞,把情人的肚子搞大之后自己拖家带口跑到农村,
一家人正闹腾着送产妇去医院,谁能想到,居然会来这么一出好戏!

  「在东京,人多嘴杂,碍于面子,也碍于自己家族的前途,渚家人不敢拿这
个情人怎么样。可是在奥木染,渚家人就不用再担心这些东西了。这个情人直接
大着肚子被扔出去,早产,两个孕妇一同被抬到当年还在这村子里行医的春日野
家开的医院。春日野家实在看不下去,给这个情人也接了生,她产下了一个小丫
头。

  「那个小孩最后还是跟了她母亲的姓,天女目。」

  「对,那个小女孩儿就是你,瑛。」

  「然后呢,渚家夫人也生了一个孩子,然后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春日野
医生把两个产妇的床位放在了同一个病房。倒也奇怪,渚家夫人产下的孩子也是
女孩,而且她对情人和情人的孩子都很宽容,也很喜欢情人的孩子。

  「渚家少爷去看望自己的妻子,也就不得不看到他的情人。他很后悔,承诺
一定把两个孩子都养大,但是身体较好的夫人出院后,少爷就再没来过。听春日
野医生说,不仅人没来过,医药费也只是派仆人来送,至于母女的生活费,则是
分文没有。

  「那情人受到如此大的打击,身体越来越差,虽然出院了,但是状态明显不
如以前,而且那个年代的居民都很保守,不愿意雇这么一个单亲妈妈,所以她也
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经常蓬头垢面走在街上。看她的状态,或许很难让怀里
的孩子长大成人。

  「不过啊,世界上终究还是好人多,居民筹一点钱送了她们一笔小小的救济
金,渚家人也给她们一笔更大的救济金,最后山上的叉依姬神社将她收留下来,
先代巫女下山还俗,母女俩这才有一个家。」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那这孩子虽然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但还有母亲,
还算有一个完整的家。但她母亲,也就是曾经闹到渚家门口的那个情人,为了女
儿,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最后,她把孩子拉扯到五岁多,心力憔悴,最终撒手
人寰。」

  「剩下的故事,就是你们所熟知的了,我反而知道的很少,因为我十二岁后
就在外面读中学,直到最近才回来。」

  渡边讲完了这个故事,然后向瑛问道:

  「天女目,说实话,这些在你出生之前的故事,你听过吗?」

  瑛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听小一和我讲过……可能是她也不知道吧……」

  「她知道的可能性很小。——说实话,我原本以为她甚至都不会知道你是她
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不知道也好,孩子是无辜的。她没有错。你们俩的关系好吗?」

  「很好的,我们和亲生姐妹没有任何区别。」

  「是吗?」渡边把头转向亮平。

  「没错,高中时我们三人在同一个班。她们确实是这样的关系。」

  「我暂且还是相信血浓于水的亲情能跨越金钱利益的,哪怕是横跨政坛和商
坛的渚家。你妹妹应该还是……你妹妹。」

  「所以,你瞧,渡边大哥,我们不用太着急,按部就班地来……」

  「本来还不用这么着急,可是你怀孕了呀!」

  「我妈妈当初也是怀孕了……」

  「不一样!女人怀胎九个半月后,必然要产下孩子,但是你父亲从现在开始
熬到油尽灯枯,指不定要多长时间。现在的问题——就径直说吧——问题在于,
争遗产,回婆家,办婚礼,这些林林总总的事都要在你孩子出生前完成,有一步
慢了,你都会成为未婚生子的女人,你愿意赌上自己的名誉去等待吗?」

  瑛在渡边连续的逼问下已经濒临崩溃了,她眼里含着泪水,带着哭腔嗫嚅着
说:「我……我妈妈愿意……所以……所以我也……愿意……」

  渡边被她这毫无理智的话搞得简直无语了,他大声斥责道:「所以你妈被一
个男人耍的团团转,都已经被当成一条破抹布从家里扔出去了还守着自己的一片
痴心,『我不管!这是我和他爱情的证明!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呸。也不
想想自己在他和他家人眼中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地位。想一想你妈妈!想一想
你妈妈,她究竟想了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然后把你生下来?」

  瑛彻底崩溃了,她哇地一声哭出来,然后彻底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大哭。

  渡边更生气了。

  「哭,哭,哭,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你现在的哭和你母亲当年的死一样,
毫不负责!你把脸一甩,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最后的烂摊子不还是要我们解决?
就和你妈当年一样,把手一甩,走了,害的你爷爷和伊福部联手给她擦屁股!」

  「渡边!……」亮平强行扳过渡边的肩膀。

  「我说的不好听。是不是。」

  「考虑一下瑛的心情吧。」

  「谁来考虑你们的前途?哪怕不考虑前途,至少也要考虑伊福部这么多年的
照顾吧?……」

  「我真的……不想……」天女目瑛抽噎着,蜷缩在椅子上。

  「你不想撕破脸皮。你总以为世界是美好的,你总以为,只要你做的够好,
够乖,就能得到神的恩赐,你想要的一切就都会白白送到你手里,是不是?错了!
很多东西,你不争取永远不会得到!」

  两个人沉默着等天女目瑛调整好状态。等了十几分钟,她才停止啜泣。

  「说回一开始的话题,你认为你妹妹会给你钱的,对不对……」

  「一叶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然后呢?一叶会百分之百给你钱吗?」

  「我不许你……!」

  「……不对,不对,你理解错了。我相信一叶绝对会分给你钱,她甚至会同
意让你们搬进她家,但是,她哪怕有这个想法,也不一定有机会。」

  「为什么?一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啊?」这次变成中里亮平不明白了。

  「『一条蟒蛇死了,蟒蛇们分食了它的尸体』。」

  「什么意思……」

  「你是说,亲戚?」

  「还有各种来往的生意伙伴。」

  「他们会把遗产抢走?」二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要用『抢』这个字眼呢?光明正大地拿,不是更好吗?你爸爸当年
在商业圈子里有的是人脉,欠下的债务绝对少不了,有些甚至连妻女都不会告诉
的,等到他死了,估计这些人都会带着欠条找上门来吧!然后拿着欠条,斋藤家
拿一点点,松下家拿一点点,井上家拿一点点,一点一点,钱就被拿光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一她……不会这样的……」

  「你妈当年也是一边嘴里喊着『不会的』,一边被你爸赶出家门的吧!软弱
难道真就是你们母女俩的遗传病吗……」

  「但是……也不一定啊。」

  「只要有一丝积极的机会就要去把握,只要有一点负面的可能就要去规避。
不要赌,拿名誉做赌注,你们输不起,拿孩子做赌注,你们更输不起。」

  「一定要按照……渡边大哥的话做吗?」

  「……我不知道。」

  「……唉。我,给你们俩一点时间去考虑,反正你们时间还很长,瑛的父亲
状态还不错……一会半会死不了,瑛也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等肚子慢慢变大。」

  「我说的话不好听,但是……确实是在真心实意为你们考虑……做决定吧。」

  「好好想一想。」渡边再一次说出这句话。

  沉默。

  三个人毫无眼神交换。

  几分钟后,亮平首先点了头。

  两个人看向天女目瑛。

  良久,天女目瑛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臂弯里,点了点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啊……」

       第六章距离末日只有零点零零六毫米的虚惊一场

  悠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穹倒是挺喜欢那东西的。

  仓永梢给她的几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大家应该都知道。都是成年人,
没必要不懂装懂吧;他们俩回家后,没几天就全用光了。

  「舒服吗?」

  「很不错的,悠,花点钱买这东西很值当的啊。」

  「那你去买咯……」

  「……」

  「盯着我做什么?」

  「你是说,要我一个纯洁的小女生,光明正大地走进商店里,开口对服务员
说,我要买这种东西吗?」

  「『纯洁的小女生』?一个十五岁就朝自己亲哥哥欲求不满的『纯洁的小女
生』吗?」

  「你?!」穹气结,对坏笑着的悠怒目而视。

  随着两人的欲望逐渐得到满足,一开始那种如胶似漆难解难分的状态也就一
去不复返了。毕竟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摩擦——甭管是
不是两腿之间的摩擦——哪怕是心意相通的兄妹也是如此呀。

  「啊啊,好好好,我去买……我之前已经看过啦,班长用的牌子是高档货,
奥木染的小超市根本没有这东西呢,得坐电车去城里。」

  「这东西还分不同档次的吗……」

  「当然分——零点零零六毫米!看。」悠拿着最后一个小袋子举到穹眼前,
袋子上印着宣传广告。

  超薄避孕套差不多都是这个厚度。没有这个经历的人一般不会知道人类工业
的巅峰究竟会被用到哪些地方去——人之大欲的领域里也有无数默默耕耘的工程
师们不断为了更好的用户体验改进天然橡胶的配比,让这些拦住生命的至爱之物
越来越薄。二人一开始惊呼这东西居然丝滑得离谱,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
准备今后长期使用,一方面穹也害怕自己吃激素类药物对身体有损伤,另一方面
它也确实很舒服——草莓味加夜光处理,他们俩无意中也是发现了仓永梢和他丈
夫的闺中秘事。

  「嗯嗯,零点零零六毫米,夜光超薄,草莓风味——我说,你能不能先拔出
来?如果还有力气就再来一次,没力气就赶快睡觉吧。」

  悠意犹未尽地把橡胶套子剥下来,连着印有「零点零零六毫米超薄」广告的
外包装一齐送进垃圾桶,光着脚走回床上。「我明天进城给你把货补齐,好不好
啊?」

  「还剩……最后一个。」穹早听出话里有话,她轻抚悠的胸口,悠以一个长
长的吻回之。

  「真要用光最后一个吗?」悠略有些疲惫地说。

  穹的双腿盘上悠的腰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

  第二天早上,他们便乘坐班车去城里。二人直奔成人用品店的无人售货机,
用最快的速度买下三盒不同牌子的超薄保险套。

  成人用品店虽然没有售货员,但是来往的顾客并不少,所以也不是严格意义
上的「无人」。他们看悠和穹这对长相如此相似的情侣在保险套专卖机前驻足,
一边比较着不同品牌的性能和广告一边说着无比露骨的话语,自然会带着满脊背
的寒意不由自主向他们多看几眼。毕竟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他们自己的态度倒是坦然得很——啊不对,悠还是略微有点脸红的,而穹已
经完全抛开了所谓世俗的羞耻心,和爱人讨论这等淫邪之事也无所谓时间地点,
对其他顾客投来的诧异的目光,她一概置之不理。而悠可做不到那定力,他的脸
略有些发烧。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害羞的……明明你才是用这东西的那个人……」

  「这……这和谁用没有关系啊。」悠苦笑一声。

  唉,或许自己永远也无法像穹一样完全摒弃世俗的眼光吧。

  他如此想着。

  他和她有着同样的洁白的头发,有着相似的面庞和眼眸。他们的性格和脾气
相距甚远,同样深爱着对方。父母有遗产,亲属有接济,加上悠自己工作糊口,
不管怎样他们都不必为眼下的生计发愁。可是,可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呢?
他不知道身边的妹妹有什么想法,但他想到未来、想到步入中年,想到皱纹爬上
二人的额头,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就像一个横亘在生命之路上的黑洞。白发已不会
随衰老而变化,他希望他们的爱也不会。

  回程的班车上,太阳偏西斜。

  午饭是在城里的商场吃的,哪怕只点了小份穹也剩了碗底的米饭,她推给悠
解决,悠低头大口扒饭,汗珠从鬓角滚落,他看到穹低头盯着手机,双臂环抱若
有所思的样子,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子滋生起来,占据了他心底的半壁江山。

  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把这感觉去掉。

  和穹做爱吗?

  那种满足感。当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将全身心献给自己时,那种感觉是无法替
代的。

  他接过穹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汗一边摩挲着衣兜里的几盒保险套。

  班车上除了司机,没有旁的人。

  「悠。」

  靠在他肩上的穹说话。

  「嗯?」

  「你还记得我们家的医院吗?」

  「当然记得。」

  「我学成后回来,要重新把春日野家的医院开起来。」

  「你一定会的。」

  「你也要帮我的忙啊。」

  「是。一定会帮你的啦。」

  风抚在二人脸颊上。

  「做医生是你的心愿啊。」

  「从小病到大的人比健康人更懂得医生对我们有多重要……我想为这个世界
做点好事。」

  「但是,穹,重开我们家的医院,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达到的事,我也要从
现在开始努力了。」

  「嗯……」

  说话间,班车到站了,他们挑着路旁林荫朝家走去,沿途在便利店买了冰淇
淋和蔬菜。

  接下来的几天是清闲的。二人在家里自给自足地过着神仙一般的小日子,和
朋友也没什么往来,悠甚至停了自己的短工,就是为了陪着穹在家玩。

  直到这一天。

  一个颇有情趣的下午。实际上最近几天的下午二人都是在昏昏欲睡中度过的,
他们的假期很长,所以中午过后这段最热的时间也照例没什么正经事儿要干,无
聊、炎热、饱腹,三者都会催生困意,所以午睡是必然的,通常情况下穹会跑到
自己的房间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而悠则是干好家务,然后躺在沙发上打
一个盹儿。但是,这一天他们没有按照这个规律来,穹跑到悠的房间,而悠因为
午饭做的是极其简单的面条,因此有时间回房间睡上两三个小时。拉开门的一刹
那,正好看见穹只穿内裤躺在榻榻米上,于是干柴点燃烈火,二人大肆缠绵一番。
外面蝉声阵阵,他听着穹的呻吟声,心也好似被融化了一般。

  他当然没有忘记用保险套。事实上,正是这一选择导致了这场无法公开的闹
剧。悠在用完保险套后没有直接把它丢弃,而是剥下来后仍然拎着着鼓胀的橡胶
薄套和穹玩弄了一小会儿,弄得穹脸色更红了。然而玩着玩着,竟从储藏液体的
头部溢出一点点,二人大惊失色,在两相确认口子捏死了之后急忙清洗干净,灌
上自来水,漏。

  在那一瞬间,二人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如何?

  先是把那一盒全部扔掉不提,得赶紧给穹买药紧急避孕,如果真出了岔子问
题可就大了。

  况且,这一次是被发现了的,之前那么多次在黑暗中随手一拽,没被发现的
次数有多少?他们不敢想。如果穹已经中招……

  吃了药还不行,他们去城里买了验孕棒,每日测试,每日都是心焦的等待,
生怕验孕棒上出现两道杠。

  直到五天后,穹的例假照常到来。

  虚惊一场。

  这场虚惊没有告诉任何人,怎么开口呀。哪怕是对最好的朋友们也不好说这
些事情。

  之后还用不用保险套了?

  总不能在使用前给每一个套子灌水试漏吧。

  他们给保险套总部打电话投诉并询问。在得知这种现象发生的概率极低并且
得到一笔不小的赔偿之后,他们决定不再使用这个牌子,但不会彻底放弃保险套
这个避孕工具。

  让穹一片一片地持续吃避孕药,总是感觉不太好。有一股为了享乐先要遭罪
的感觉,而且早年的疾病让穹对吃药这个动作颇有抵触情绪,穹能做到为了安全
捏着鼻子吃了,悠却于心不忍。

  用就用吧,况且不也挺舒服的吗,穹自己都这么说。

  而且在奔忙的大汗淋漓中,悠心中的空虚感消失了。

  也许是这几天的焦急等待令他不得不把这事情抛到脑后吧。

  这是好事。

  这件风波过去后,他们又拜访了一次中里亮平的小屋。他们过得很好,瑛的
反应没有那么大,或许是巫女服太宽松,肚子也没见显,这对未婚夫妇在微笑着
面对不确定的未来。

  悠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空虚了。

  或许人与人的轨迹注定是不同的吧。

  但他们没来得及大肆感伤。

  因为依媛奈绪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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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挺不错,是个挺好的小说,有各个女主的后续,希望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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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之空的后续啊,希望能有个好结局,希望作者不要烂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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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门有希 金币 +1 认真回复,奖励! 2021-4-18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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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打着同人名号的都市小说?粗略扫了一眼,肉戏明显不是重点。虽然缘之空本身已经很有乡村爱情故事的味道,但也似乎太……现实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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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见的缘之空题材,让人眼前一亮。作者的文笔也相当厉害,遣词造句的能力非常强,能把肉戏写得这么唯美也太难得了!剧情的推演也很有趣,期待大佬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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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门有希 金币 +3 认真回复,奖励! 2021-4-18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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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3-29 1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