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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章 姜是老的辣

　　“爸！”杜小刚抢上一步，张嘴准备解释几句。

　　杜诗泉摇了摇手，凝练若实质的目光射向齐然，神情非常严厉，仿佛完全洞悉了被少年隐藏起来的真相。

　　杜诗泉何等人物，二十年前就出道的老资格，手上直接的间接的不知道沾了多少血，像他这种涉黑大佬，即使洗白上岸之后假模假样的扮起了儒商，可是只要偶露峥嵘，那股子森然的煞气就非同小可。

　　说什么虎躯一震王霸之气狂飙，总觉得太过夸张，但被杜诗泉鼓起眼睛这么一瞪，齐然扎扎实实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本能的想要作出反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林嫣的告诫仿佛就在耳边，立刻想起了自己扮演的角色。

　　齐然又惊又怕的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问：“杜、杜叔叔，你说啥子，我、我听不懂啊？杜哥，你看叔叔……”

　　杜小刚有点摸不着头脑，看齐然的样子，好像比较心虚？

　　杜诗泉反而笑了，如果齐然镇定自若，或者像真正的高官子弟那样，在受到挑衅之后立刻反唇相讥，那他肯定会产生怀疑，毕竟齐然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机缘巧合之后穷人乍富，心态不可能那么快就调整到底气十足的状态。

　　正如齐然现在这样，看上去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喝酒泡妞打架样样争先，但被身为东川大佬的杜诗泉出言诈唬，又立刻露怯，才符合杜诗泉心目中，寻常少年偶然得志，又欠缺底气的形象。

　　“齐然是吧，叔叔和你开玩笑呢。”杜诗泉笑起来，指了指沙发让齐然坐，又问他喝茶还是饮料。

　　骤然紧张之后又放松，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格，杜诗泉借此观察着齐然的反应。

　　齐然大大的松了口气，依言坐到沙发上，开始还有点惴惴不安，只坐了半拉屁股，很快又露出几分怒意。往后坐了坐，整个后背靠在沙发靠背上，还翘起了二郎腿，眼睛望着天花板，做出对杜诗泉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杜诗泉暗暗点头，显然少年已经想到了身后的倚仗，不再怕他，进而开始对刚才的试探感到不满。

　　他曾经见过一位副市长的儿子，他父亲原来是个知名教授、民主党派，为符合中央关于地方各级领导中必须有民主党派的政策，被交流到副市长的位置。之后那孩子的表现就和现在的齐然有着不少共通之处。

　　装作不知道齐然在生气，杜诗泉微笑着坐到了齐然旁边，亲手把依云矿泉水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爱喝果汁、碳酸饮料，但是那些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只有这矿泉水，源自法国依云小镇，面临莱芒湖，远离任何污染和人为接触。纯粹，纯净。带着阿尔卑斯山的味道。”

　　齐然好奇的拿起水喝了一口，没品出和农夫山泉有什么区别，但像所有爱慕虚荣的人那样，他并不直接说出感受，而是把假模假样做出品味的表情。

　　杜诗泉手指头轻轻点了点瓶子：“只要肯花钱买，就有人从雪山脚下采集这水，万里迢迢运到这里，于是我们在东川就能喝到来自阿尔卑斯山的水……不仅如此，有了足够的钱，我们可以享受这个世界上最美味最昂贵的东西，可以环游世界领略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可以让各种各样的美女围着你打转，可以站在整个城市的制高点俯视芸芸众生！”

　　仿佛作为杜诗泉这段话的注脚，他身后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夜幕下的万家灯火。

　　杜小刚深以为然的点着头，父亲这段话对他来说无异于真理，尽管明知是对齐然说的，他仍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

　　“钱是个好东西，”齐然喃喃的说着，杜诗泉这番话鼓动，他抬起了头，原本清澈的眼睛已因为连续两天的花天酒地变得浑浊，现在更是闪耀着灼热的**。

　　杜诗泉身子前倾，非常诚恳：“小齐，虽然我们年纪相差很大，但叔叔相信你是个懂道理的人，就不再东扯西拉了，我们现在很需要跟你的合作，如果你同意，能得到想象不到的财富，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是因为我干妈？”齐然更放松了，一副看穿了杜诗泉底牌，变得小人得志的嘴脸。

　　杜诗泉顿了一下，心头暗喜，却假装好像难以措辞：“对……嗯，你的干妈陈怡，是我们锦隆的合作伙伴，最近好像因为一些事情有些误会，你看能不能从中疏通解释？如果陈总不再追究，锦隆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可以过到你名下。”

　　锦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这是笔普通人毕生都无法企及的庞大资产。

　　杜小刚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爹下这么大本钱，在他看来整个锦隆都是将来要由自己继承的，本能的想要劝两句。

　　杜诗泉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儿子，要是能和陈怡攀上关系，把百分之八十甚至九十的股份直接送给陈怡才最好呢！如果说现在锦隆一年能赚三亿，到时候就是三十亿，一百亿！

　　齐然却呆了一下，迟疑着说：“干妈和你们有什么误会？好像，好像她是说的雷正福吧！杜叔叔，那个股份有好多钱，你说给我，是不是真的哟？”

　　杜诗泉心头一喜，他确实没有和陈怡发生过直接冲突，盛华买矿权，他买土地开发权，两者并行不悖，那天矿区罢工闹事、陈怡被困井下，根本和他没有直接关系，是雷正福呆在现场指挥，怂恿出来的乱子。

　　陈怡要恨也是恨雷正福，恨不到他头上。

　　“那些股份，每年能赚一个亿吧，”杜诗泉听说陈怡的态度，就不准备给齐然股份，换成给现金了，又试探着问：“那齐然你看看，能不能帮帮雷副市长？”

　　一个亿？齐然惊得呆住，他这个年纪的中学生，说多少股份可能还不够准确直观，提到现金就不同了，整个人怔住，好像彩民听说中了五百万一样。

　　不过说到雷正福，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咬牙切齿的说：“雷正福那死胖子，上次敢叫警察抓我爸，我决不会放过他的！而且、而且干妈也恨他，就算我劝也没用！”

　　齐然这种表现很合情合理，杜诗泉只是去给煤矿家属区住户施加压力时，坐在奔驰车里和齐然打过一个照面，杜诗泉都记不得了，雷正福就不同，在煤矿职工罢工那天，他让警察去逮捕齐思明。

　　而且杜诗泉也知道，齐然和林为民那女儿走得比较近，他对付雷正福可能还有这层原因。

　　所以无论是从齐然还是陈怡的角度，憎恨雷正福都应该远远超过恨他杜诗泉。

　　杜诗泉脸色变了几变，脑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最后很亲热的拍了拍齐然肩膀，掏心掏肺的说：“好、好，不帮就不帮，老雷那边让他自求多福吧，其实杜叔叔虽然和老雷经常在一块，那也是场面上的应酬，也知道他的一切情况，如果你文阿姨那边需要的话……”

　　杜小刚睁大眼睛，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老爸，猛然露出惊喜的神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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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章 林嫣的妙计

　　江湖大佬的义气两个字，都是拿来讲，不是拿来做的，杜诗泉这种人从来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雷正福把齐然、陈怡往死里得罪，引来了国纪委的女煞神文秀华，他也没必要继续待在雷系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了。

　　而且纪检方面有个不成文的惯例，现实中出于减小反腐工作难度、尽快掌握**分子犯罪证据的考虑，行贿者只要肯配合、老实交代，就一般不会有事，如果主动配合工作，甚至能算成检举揭发，不被追究责任。所以案子办下来，经常是受贿者被判重刑，行贿者则得以脱罪，或者只判轻刑缓刑。

　　杜诗泉相信利用齐然，和陈怡疏通关系，再主动配合文秀华，他不会被过多波及。

　　当然他也非常精明，即使面临来自京城高层的强大压力，仍然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意思是等陈怡、文秀华驾临东川，齐然引见，从文秀华那里得到某种承诺，他才肯拿出能够扳倒雷正福的真材实料。

　　齐然心头焦灼，因为三天后陈怡就要到飞临东川，同行的不是国纪委的文秀华，而是几位知名经济学家，到时候就得露馅，雷正福、杜诗泉必定醒悟，那么一切努力就前功尽弃，还有可能遭到报复。

　　就算他们不敢直接针对齐然下手，也有可能去对付他的亲戚朋友，比如黄小莉和张玉萍，以雷正福和杜诗泉的势力，要做到这点真是轻而易举。

　　齐然毕竟年轻，想到这些就心神不宁，恨不得立刻就逼杜诗泉拿出真东西，言语间稍显急切，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文秀华如何如何铁面无私。暗示杜诗泉最好更加积极主动。

　　最后关头，少年还是大意了，杜诗泉这种人物，怎么可能轻易被几句话吓得乖乖交出底牌？

　　杜诗泉在江湖上打滚了二十年，结交三教九流，察言观色何等厉害，前面是因为陈怡带来的沉重压力，让他分了心神，这时候齐然稍稍心急。就被他抓住了破绽，眼睛微微眯起，突然问：“齐然啊，好像你比杜叔叔还着急？”

　　糟糕！齐然脸色改变，心头咯噔一下。后背冷汗就浸了出来。

　　难道？杜小哥看看父亲，又看看齐然。

　　好在齐然急中生智，不仅没有掩饰刚才的惊讶，还顺势抓了抓头发，红着脸很不好意思：“杜叔叔，我、我是想快点和干妈、文阿姨她们说你的事情，就是你说的那个钱嘛。呵呵……”

　　呼～～杜氏父子同时长出一口气，交流了一个眼神：原来这小子急着要钱，哈哈，要钱就好办。

　　“小齐你放心。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杜诗泉哈哈笑着，打开办公桌拿出一张金卡：“里面有五百万，密码是123456，过两个月再给你一个亿——不是杜叔叔信不过你。主要是抽出这么多流动资金需要时间来安排。”

　　这时候可不能推让，齐然立刻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金卡，手慢慢的伸出去，同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五、五百万？那谢谢杜叔叔了。”

　　杜诗泉笑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就是容易打发，五百万就乐成这样子……不过想想也是，就算认了陈怡当干妈，毕竟他年纪还小，人家也不可能几万几十万的甩给他吧。

　　夜场喧嚣、美酒佳肴、美女在怀，还有更多金钱能带来的乐趣，等他尝到了甜头，也就加难以拒绝了。

　　又聊了几句，敲定了合作方式，杜诗泉微笑着和齐然握手道别，然后让儿子送他回去。

　　跟杜诗泉道别之后，在从二十八层开往地面的电梯里，启动时的失重几乎让齐然虚脱。

　　少年的后背遍布冷汗，贴在电梯壁上冰冰凉凉：还是太小看杜诗泉了，前面的顺利导致心态偏急躁，差那么一丁点就会功亏一篑，还好，有惊无险！

　　杜小刚开车送齐然到家，又回到了锦隆大厦，二十八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爸，你真的不保雷叔了？”杜小刚到底年轻，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雷正福，更可惜这张在过去几年里提供了许多方便的保护伞。

　　杜诗泉居高临下看着渐渐沉寂的万家灯火，冷笑一声：“就算保，我保得住吗？得罪了陈怡，连国纪委的文秀华都出动了，东川就没人能保得住他！”

　　杜小刚还不死心：“武书记呢？”

　　问的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武刚。

　　杜诗泉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杜小刚彻底服气了，“爸，开始我挺佩服您的，配合国纪委，行贿那些事情可能揭过去了，有齐然帮忙，陈怡也不会和我们计较，这次就算平安过关了。但是后来想想，雷叔他会甘心？万一他把咱干的那些事儿抖搂出来……”

　　“不会，他没那么傻，等他真的进去了，求着我的地方多得很！”杜诗泉开始很有自信，但想到今天和雷正福道别时，对方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他也有点吃不准了。

　　“总之两条，第一，不见兔子不撒鹰，和文秀华当面谈好，真材实料才能交出去；第二，这几天绝对不能走漏风声，万一被老雷察觉到什么，咱们就有大麻烦了！”

　　………

　　齐然吃过午饭就开始收拾房间，其实前天已经被黄小莉和张玉萍收拾过一遍，两位小姐姐很勤快，该打扫的地方全都扫过了，窗子镜子擦得透亮，各种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他所谓的收拾，也就是把花瓶、果盘、茶壶茶杯这些东西摆过去又摆过来，还边弄边咧着嘴呵呵傻笑，活像中了五百万的大奖。

　　不，存着五百万的金卡就扔在桌上，根本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林嫣今天下飞机之后，就要到家里来！

　　听到这个消息，齐然乐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跑流金溢彩去，大唱一首《月亮之上》。

　　说起来，这是林嫣头一次登门呢，这个家当然不够豪华，也谈不上多高的品味，但齐然决心竭尽全力，给爱慕的女孩留下最好的印象。

　　天气很热，齐然家的客厅没装空调——柜机要小万把块呢，他瞎忙了一阵子出了身臭汗，又跑去卫生间洗澡。

　　当房门被轻轻敲响的时候，齐然还在用吹风机吹头发，刚吹得半干半湿，慌得他丢下电吹风去开门。

　　林嫣俏生生的站在门外，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背着可爱的kitty猫小背包，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巴，清丽一如往昔，只是皮肤被海滩的太阳晒黑了一点，从原来的象牙白变成了蜜色，闪耀着健康活力的光泽。

　　见齐然愣愣的看着自己，少女微嗔：“哈，齐然同学，不欢迎我来你家吗？”

　　“欢迎，求之不得啊！”齐然笑呵呵的让她进来，嘿嘿讪笑：“还以为你会打电话来，我就下去接呢，没想到你来这么快——咦，你知道我家在这儿？”

　　煤矿家属院挺大的，有十几栋楼。

　　“我不会问吗？笨！”林嫣白了他一眼。

　　其实少女根本就没问，在她的记忆中，这可不是第一次到齐然家。

　　齐然习惯性的抓了抓头发。

　　“还不去吹干？乱糟糟的像个鸟窝！”林嫣说着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东瞅瞅西看看，和黄小莉、张玉萍一样，完全没有作为客人的拘束。

　　齐然拿吹风吹着头发，“喂，你带了什么礼物？”

　　“鹦鹉螺，”林嫣从背包里拿出只硕大的鹦鹉螺，“摆在哪里好呢？就放书桌上吧，你每天都能看到它。”

　　就能想起我了，少女在心头默默的说。

　　齐然吹干了头发，拿起鹦鹉螺看了看：“记得生物课本上说过，这个贝壳是六千五百万年前就有的，很古老的种类。”

　　林嫣一本正经：“知道我把它送给你的含义吗？”

　　齐然还在想着六千五百万年，很肯定的说：“友谊地久天长？谢谢！”

　　林嫣抿着嘴儿表情复杂的看着齐然，最后假装去阳台，转身就吃吃的笑：笨蛋，这种漂亮的贝壳，在古代又叫做宝贝！

　　如果是平时，林嫣肯定会讲旅游的有趣经历，三亚美丽的海浪和沙滩，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很快进入正题。

　　“我就知道你行的！”听齐然说了前后经过，林嫣并没有称赞他，而是认为理所当然。

　　她本来就很了解、信任他，这比任何称赞都更让齐然心潮澎湃。

　　对杜诗泉的行文，林嫣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如果听了三言两语就吓得乖乖交出底牌，那他就不是杜诗泉了。”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就这个问题齐然也想了很久，觉得别无他法，只能央求陈怡，真的请文秀华过来一趟。

　　“不行，”林嫣直接否定了这个方案。

　　首先陈怡并不愿意直接介入地方事务，她的身份比较敏感，如果干涉地方官场，今后各地和她打交道的官员难免人人自危，带来很不好的影响；其次，国纪委有国纪委的规矩，就算文秀华也不能自作主张，想查谁就查谁，还有个正当程序摆在那里。

　　齐然没辙了：“那怎么办呢？”

　　“我有办法，让杜诗泉乖乖的交出真东西，”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有那么点坏坏的味道：“雷正福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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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章 挑拨离间

　　林嫣没能待太久，林为民和祝雪晴还在家里等她回去吃午饭，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齐然送她出去。

　　家属院的水池边，一群读小学的弟弟妹妹正在玩水，当林嫣和齐然出现在楼道口时，全都停下了嬉闹，怔怔的看着他俩。

　　“原来刚才那个姐姐是去找齐然的，”一个小脸糊得像花野猫的男孩，扬着脸很惊讶的看着那一对。

　　平时看起来齐然哥很普通嘛，一点也不狂霸酷叼拽，想不到会有漂亮的女同学来找他。

　　穿花裙子的小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嫣，表情简直是崇拜：“白裙子姐姐好漂亮啊，要是将来我身材像她就好了。”

　　“那我就娶你！”小男孩说着话，歪头看了看身边胖墩墩的小丫头，又有点不相信，觉得她不太可能和白裙子姐姐一模一样。

　　大院里很安静，齐然听到对话就笑了，这群小屁孩肯定把自己羡慕死了吧，可惜范韦和王建松俩杂碎不在，嘿嘿，惊爆他们的眼球！

　　小时候，男女之间似乎没什么界限，但年纪渐长懵懂初开，男生女生就划开了圈子，记得上一次有女同学来找，是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

　　有林嫣这么优秀的女生来家里，齐然确实很得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林嫣感觉到少年的心情，轻轻抿着唇角，脸颊有那么点发热。

　　“齐然哥真了不起，昨天和小莉姐、玉萍姐手牵手的出去玩，今天又有这么漂亮的女同学来找，啧啧……”

　　我去！这谁说的？齐然一个趔趄，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小胖墩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眼睛却闪烁着几分狡猾，其他的孩子也在坏笑。

　　大院里的年轻姑娘很多，其中脸蛋漂亮身材好的也不少，黄小莉、张玉萍和陈晶都长得不赖，但是像林嫣这样气质高华宛如冰山女神的却一个也没有，难怪小男孩们万般仰慕的看着白裙子姐姐，而对齐然羡慕得近乎嫉妒，存心来给他搞点小破坏了。

　　林嫣停下了脚步，对着那检举揭发齐然的小胖墩笑了笑。双眸幽深如瀑布下的深潭，仿佛任何用意都会被这双眸子轻易洞悉。

　　小胖墩脸皮刷的一下红了，赶紧躲在了朋友们身后，低着头双手绞缠，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齐然松了口气，走过去几步又回头，朝那小胖墩做个鬼脸：死胖墩，老子回来收拾你！

　　“喂，好像你很受女生欢迎啊？”林嫣突然低声发问，清冽的目光看着齐然：“那个小莉姐、玉萍姐，要不要我替你把关？”

　　顿时齐然有种被洞穿的感觉。幸好和林嫣相处久，有了免疫力，否则和刚才那小胖墩的表现相比，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面红耳赤的解释了前后经过。少年结结巴巴的，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林嫣的事情。

　　“齐然，你变坏了哦！”林嫣一正经的看着他。

　　变、变坏？少年愕然，有点心虚的感觉。

　　不过我还是喜欢！少女转过脸。空远的目光投向天边那片云彩。

　　每个男孩在变成男人的过程中，总会丢下青涩和懵懂。找到自信和成熟，如果说这就是变坏，那也没什么，因为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

　　送林嫣坐上出租车，齐然回家拿着杜诗泉给的那张卡，打开电脑进入银行网站，输了卡号之后又输密码。

　　123456的密码很好记，可他连续输错了三次，终于页面弹出提示框：您的密码输入连续错误，卡已锁定，24小时后解锁，如有急用请致电行客服。

　　OK，搞定！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换上前几年买的、已经洗得有点旧的衣服，打了个车直奔锦隆大厦。

　　运气不错，前天晚上杜小刚陪着来的时候，值班的两个夜班保安不在，日班的这群保安全都没见过齐然。

　　于是齐同学毫无意外的被保安拦在了门外，他这身行头一看就是平民百姓、还是家里比较穷的孩子，为首的保安叉开手往前一拦：“找谁找谁，小孩子别乱闯，这栋楼是锦隆集团！”

　　锦隆集团的白领在工薪阶层里边要算中高收入了，最底层的售楼小姐售楼先生都收入不菲，保安们觉得齐然不像是父母在锦隆上班的，除非是清洁工。

　　哪晓得齐然态度很不好，口气比谁都牛：“我找杜诗泉，别拦我，小爷要找他算账，妈的拿张废卡糊弄我，操！小爷没那么好欺负！”

　　一群保安怔住，活像看到了小怪兽，有木有搞错，到锦隆集团来闹事？咱们杜总是做什么起家的，难道现在东川还有人不知道？

　　这时候正是上班高峰，很多工作人员正往大楼里走，大清早就看到暴跳如雷的齐然，人人都有种荒诞不经的感觉：从来都是锦隆去讹人，欺负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有人上门来闹事，还口口声声骂杜总名字！

　　还有人伸头往街道上看看，心说这小子莫不是受人指使的吧？

　　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中学生，看起来根就没有任何威胁，又当着很多人的面，保安们就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用戏谑的态度对待齐然，冷嘲热讽：

　　“喂，小子，你吃错药了吧，到咱们锦隆来搞事？”

　　“赶紧回你妈妈被窝里吧，都懒得理会你！”

　　“去去去，别吵吵了！”

　　壮实得像狗熊的保安班长从值班室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打量齐然，不屑的撇撇嘴，吩咐手下：“还不快把这小子弄走？大清早的，影响不好！”

　　“弄你个头！”齐然跳着脚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让杜诗泉或者杜小刚滚出来，前天晚上说得好好的，结果全是哄我，惹毛了我告诉干妈去，你们等着倒霉吧！”

　　这孩子疯了！路过的白领们摇着头，完全可以预见他接下来的悲惨下场，大概会被拖到荒郊野外狠揍一顿，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吧。

　　保安当中却有几个人愣了愣，他们值夜班的同事曾经聊天提到过，前天晚上小杜总带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到这边来，很快杜总也赶了过来，这件事很不同寻常，他们还猜测这位年轻客人的身份来着。

　　难道就是他？

　　有人在保安班长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

　　一个电话打到董事长秘书那儿，很快电话响了，是杜诗泉低沉暗哑的声音：“请他稍安勿躁，态度要好，何秘书很快下来接他……”

　　何莉是董事长秘书，仗着宠信在锦隆集团里头地位不低，竟然是她亲自下来接人！

　　保安们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恭敬敬的请齐然先在大堂的沙发坐下，又给他拿饮料，点头哈腰的奉承着。

　　齐然兀自不罢休，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可怜东川大佬杜诗泉的前后几代祖宗都遭了殃。

　　路过的白领们跌碎了一地眼球：敢情这位不是小怪兽，是幼年版哥斯拉呀！

　　马路对面树荫底下，贴着太阳膜的捷达车很不起眼，驾驶位上戴墨镜的男人放下报纸，拨通了电话：“胡秘，雷市长方便吗？姓齐的小子在锦隆集团门口大吵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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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章 尔虞我诈

　　东川市政府大楼坐落于西霞山脚，面朝八千平方米的和谐广场，两旁苍松翠柏掩映，门前的喷水池喷吐着琼浆碎玉，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上午九点多钟，天气还没有热得让人无法忍受，许多老人和孩子在广场上玩耍，老头老太抖空竹、舞太极剑、打陀螺，小孩子玩着滑板车，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他们的身后，东川市政府大楼沐浴着朝阳，鲜艳的国旗和国徽熠熠生光。

　　正副各位市长的办公室位于这栋大楼的第七层，为什么不是通常认为比较吉利的六或者八？因为前任市长听人说七上八下，为了升官的好口彩，把办公室设在了第七层。

　　一号办公室属于市长李伟建，二号办公室是前任常务副市长的，至今仍然空着，三到七号办公室是各位副市长，八号是市政府秘书长。

　　五号办公室的主人就是雷正福，现在这位胖乎乎的副市长就站在挂着国旗和党旗的窗边，开始还看着那些老人和孩子，最后怔怔的看着楼下的喷水池，目光随着水柱一上一下的起落，半晌没有动静，眼神呆滞没有生气，活像灵魂已经从肥硕的躯壳中离去。

　　或许在昧着良心大肆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充当杜诗泉等黑恶势力保护伞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老板，老板，”雷副市长的秘书胡峰在他身后轻声提醒，尽管心中同样焦灼，跟火烧火燎似的，但他仍然恪守着秘书的本分，态度毕恭毕敬。

　　被这一声提醒惊动。雷正福终于从那种魂魄离体的状态中解脱出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此刻朝阳灿烂，他的脸色却颓丧得跟死人差不多。

　　随便哪个**官员，接到国纪委前来调查的消息，而且还是女煞神文秀华领队，表现都不会比雷正福好到哪儿去。

　　因为国纪委有着极高的权威和强力手段，基本不受地方权力影响，**官员用权力、美色和金钱为自己编织的关系网和保护伞。在这样的力量前往往不堪一击。

　　更何况文秀华威名赫赫，倒在她手下的省部级高官都有不少，雷正福这样的地厅级官员，放在人家面前只是小虾米！

　　“老板，毕竟文秀华还没有来。消息也不见得确实……”胡峰还有点不甘心，老板不倒台，他怎么的也得外放去做个乡镇长或者县局局长，要是雷正福真的倒台，树倒猢狲散，他就算不进监狱也要脱层皮。

　　雷正福叹口气：“老陈给的口信，怎么会有错？前天晚上他侄儿就和杜小刚、齐然一个房间喝酒。亲耳听见他们说的……再说了，老杜又不是傻瓜，我和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要不是拿到准信。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胡峰哑巴了。

　　雷正福口中的老陈是教委副主任陈德鹏，他老婆的侄儿就是和齐然、杜小刚一块喝酒的李朝，那天包间里面虽然没听得太清楚，也隐约听到了关键的几个字。又晃了眼齐然手机里的照片。

　　别看这些公子哥儿花天酒地，真正和长辈的官运财运息息相关的事情。那可上心得很，下来李朝就去和姑父陈德鹏说了这事儿，陈德鹏让李朝把网上搜的照片认了认，认出是国纪委的文秀华，当场吓出身白毛汗，赶紧报告了雷正福。

　　其实没有陈德鹏这边的消息，雷正福也开始怀疑杜诗泉了，齐然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要套他话还不容易，至于耽误这么久吗？

　　和杜诗泉这么多年狼狈为奸，雷正福太清楚老搭档是个什么货色了，当面笑哈哈，背后捅刀子，那是一点都不会心软的！

　　于是赶紧派人去锦隆集团和杜诗泉常去的几个地方蹲点，监视这位老搭档，免得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一来不得了，齐然找上门去大吵大闹，说的话前后连贯起来，再加上最近几天杜诗泉的异常表现，雷正福也就猜到老朋友准备干什么了。

　　“杜诗泉这王八蛋！”他咬紧了牙关，两腮的肥肉直抖。

　　“老板，别的人就算了，杜诗泉凭什么出卖您？他、他这些年不是靠着您，能到现在的地步吗？”胡峰气愤的捶着桌子，很有点主辱臣死的味道，又拍着心口声泪俱下的说：“老板，我不甘心哪！要不，请武书记……”

　　雷正福想了想，表情颓丧的摇着头：“武书记不会同意的，文秀华，唉！”

　　“如果抢在文秀华到东川之前呢？咱们不直接和她对抗，只要先把杜诗泉那边控制起来……”胡峰眼珠子骨碌碌转，真成了狗头军师。

　　雷正福眼睛一亮，那种颓丧的表情顿时消失了，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最后狠狠咬了咬牙，抓起电话飞快的摁下了号码。

　　十分钟后，雷正福结束了通话，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从窗口看着远处高耸的锦隆大厦，小眼睛里凶光毕露。

　　你不仁，我不义！

　　…………

　　齐然在董事长办公室再次见到了杜诗泉，不等对方开口，他抢先把银行卡摔在桌上，也不叫杜叔叔了，口气冲得很：“老杜，你怎么回事，卡上根本取不出钱！看我年龄小好糊弄吗？”

　　杜诗泉非常诧异，接过卡看了看，“密码是123456，你没输错？”

　　“绝对没错！”齐然理直气壮的，脸儿涨得通红，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被气坏了的样子。

　　杜诗泉将近五十岁了，他也搞不来网上银行，叫来何秘书，让她去楼下工商银行的提款机查一下。

　　“齐然啊，这个真的只是误会，你相信叔叔不会骗你吧？”杜诗泉憋了一肚子的气，还得跟齐然说好话，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抱怨：“就算有事，也不要到这里大吵大闹嘛，传出去对我们，对你干妈和文阿姨都不好，你说对不对？有事打电话嘛。”

　　即使有求于齐然，杜诗泉这话仍然软中带硬，隐隐透着点怒气。

　　齐然怔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我没有叔叔这儿的号码，给杜哥打电话，他没有接听，还以为你们耍我呢。”

　　杜诗泉苦笑，他知道儿子每天都会玩得很晚，一觉睡到十点多钟才起来，手机是设成静音的。

　　没多久何秘书拿着卡回来，“确实不能提款，到银行去问，客服说可能被网络诈骗的盯上了，密码错误系统自动锁定……现在已经解锁，能够正常取款了，我取了十万带上来。”

　　五百万存在卡里，只有薄薄的一张卡，取了十万拿在手上就是厚厚一大叠，齐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何秘书手里那叠钱，完全是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样子。

　　杜诗泉无语，他毕竟是上一代的人，对网络诈骗什么的根本不懂，只觉得运气太霉了，遇得到这种事情。

　　齐然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发现卡取不出来钱，跑到集团总部来大吵大闹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只是被有心人看到后果恐怕……

　　杜诗泉也无可奈何，还得好言好语把齐然齐大少哄着，提醒他去办张新卡，把钱转过去。

　　“那好，我现在就去银行，谢谢杜叔叔啊！”齐然兴冲冲的走了，称呼又换成了杜叔叔。

　　杜诗泉松了一口气，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何秘书站在身后，让他后脑勺枕着丰挺的双峰，双手轻重错落的替他揉着太阳穴。

　　桌上电话响起了急促的铃声，杜诗泉接起电话，脸色立马就变得非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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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为东川市收费最高的大律师、锦隆集团的法律顾问，谢智得的生活过得很惬意，利用精通的法律知识和在政法系统经营多年的关系，他帮助锦隆集团打赢了一个又一个官司，让那些告状的刁民接二连三的倒在法律的森严城堡之下，他则从杜诗泉手里拿到了丰厚的律师费。

　　像谢智得这样的大律师，当然不需要一大早就跑去律师事务所坐班，自然有那些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菜鸟们替他打理日常事务，他本人则搂着二婚娶的小娇妻在宽大的床上睡到了大天亮，起来在自家别墅的健身房里运动一会儿，吃过保姆准备好的营养早餐，又优哉游哉的拿起了刚送到的晨报。

　　翻到法制版，大标题配图片《失地农民一审败诉，爬塔吊维权不可取》，正好是谢智得帮锦隆打赢的官司，他不屑的撇撇嘴，自言自语：“刁民，败诉了就爬塔吊，扰乱社会治安，应该劳教！不，应该是《刑法》第291条，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

　　正意淫着如果自己是法官该怎么判这些刁民，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谢智得立刻换上了笑脸，“陆庭长啊，想起小弟了？今天有空不，小弟安排去会所娱乐娱乐，找几个妞……”

　　电话里陆庭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老谢，你替锦隆打的那几个官司有问题啊，现在上头查司法**，已经找我们谈过话了，可能还要你和当事人配合调查。”

　　“开什么玩笑，我的当事人是锦隆的杜总！”谢智得特意强调了杜诗泉，打狗还得看主人面呢。

　　陆庭长苦笑：“听说就是他那边出了状况，从省高院上面压下来的……可能还要拘传你们。总之要小心点，做好准备，我现在不方便，先挂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谢智得举着手机半天放不下来，曾经靠关系、法律知识和杜诗泉的势力，把法律任意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在怎么就不灵光了？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杜诗泉的电话。

　　………

　　马强是锦隆房地产公司的开发部经理。刚刚完成了城南区的一个征地项目——那里的拆迁户被他带着弟兄们，用铁棍、砖头和西瓜刀收拾得服服帖帖，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个名为锦隆豪庭的地产项目还在打地基，根本没拿到预售许可证，但售房部已经在工地旁边搭建起来。装修得富丽堂皇，售楼先生售楼小姐全是俊男美女，硕大的沙盘模型摆在中间。

　　外面骄阳似火，售房部里面冷气十足，这天气没几个人来看房子，马强就舒舒服服的歪在沙发上，偶尔伸手去摸走过从旁边走过的售楼小姐。引出一阵真假难辨的叱骂。

　　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了，马强舒服得冒泡。

　　外头传来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几个刚进开发部的小弟兄本能的心头发毛，在一年前。甚至半年前，他们还是听到警笛就要拔腿开跑的角色。

　　“慌什么慌，又不是来抓你们的！跟了老子，上头有杜总。咱们是锦隆集团的正式职工！”

　　马强满不在乎的训斥着小弟兄，有杜总这么大个靠山。怕个毛！可笑这群小王八蛋，还以为是当年在街头打架砍人收保护费的时候啊？

　　没想到警车竟然停在了售房部门前，十几辆警车拉着警笛，乌拉乌拉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

　　大队警察荷枪实弹，簇拥着刘铁卫朝这边走来，前头还有穿防弹背心、端着微型冲锋枪的特警，一下子就把售房部团团围住，连个麻雀也飞不出去。

　　售楼小姐们赶紧缩到旁边，一个个花容失色，开发部的小兄弟白着脸儿，差点没尿了裤子。

　　马强和刘铁卫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虽然腿发软，还是硬撑着迎上去：“刘局，您这是？”

　　刘铁卫黑着脸，威严的目光宛如利剑，手中扬起盖了大红公章的逮捕证：“马强，你在锦隆豪庭的土地拆迁中使用非法暴力手段，涉嫌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现在我宣布逮捕你和你的同伙！”

　　“有没有搞错……”马强郁闷的看了看那张逮捕证，叹口气，乖乖伸出了双手。

　　咔嚓，铮亮的手铐砸了上去。

　　几个小兄弟更是直接软了，被警察拎小鸡似的，一个个全扔进了警车。

　　“哈，今天解气啊！”几个年轻的刑警很有扬眉吐气的感觉，笑着问刘铁卫：“刘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曹局怎么同意对锦隆采取措施？”

　　这案子告到公安已经有段时间了，受害人被打得很惨，有个中年人脑袋上挨了一铁棍，颅骨骨折，现在还躺床，医生说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但公安局长曹平安不是说黑夜里殴斗，缺乏扎实的证据，就是说要保证安定团结，公安工作要为辖区像锦隆这样，为全市经济做出贡献的优秀企业保驾护航，总之拖着压着就是不批准对锦隆采取措施，弄得刘铁卫没辙。

　　想不到今天曹平安突然转了性，主动提出要抓典型，在奥运来临之际严厉打击有组织暴力犯罪，抓一批关一批，先拿马强这伙开刀。

　　“我也不知道，大概……”刘铁卫想了想，猜不透曹平安态度转变的原因，就把年轻刑警拍了一巴掌：“想那多干嘛，回去预审，今天要把这家伙干的事儿全抖搂清楚！”

　　售楼部的先生小姐们眼睁睁的看着警察把马强抓走，等警车拉着警笛离开了，才有人惊魂未定的拨通了总部的电话。

　　………

　　日上三竿，杜小刚才睡醒，推开身边兀自酣睡的女孩，打个呵欠拿起手机，看了看未接来电，先给他老子杜诗泉打过去。

　　刚刚接通，就挨了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杜诗泉说了齐然过来找的事儿，又让他赶紧到总部去，来接他的人已经出发，估计快要到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杜小刚还要问，杜诗泉已经把电话挂断。

　　刚穿好衣服，门就被擂得山响，床上的女孩嘟嘟囔囔的抱怨。

　　杜小刚从猫眼往外面看看，见是老爹身边的四名保镖，才把门打开，“什么事这么着急，我自己不会开车呀，搞得这么夸张……”

　　话音未落，外头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一群衬衫西裤表情严肃的人走到别墅门口，为首的中年男子很有官威，就是肤色特别黑。

　　纪委副书记孙正义孙黑脸！

　　“杜小刚，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和你有关的官员违纪案件，希望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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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章 手到擒来

　　锦隆大厦二十八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高档气派的老板椅上，杜诗泉紧闭着眼睛，两腮的肌肉因为用力咬紧牙关而凸起，额角青筋直冒，两边太阳穴突突突的只管跳。

　　“他们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呵呵，什么东川大佬，什么地下市长，狗屁不蛋！”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苍凉，那是一个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江湖，从心底发出的悲鸣。

　　副总经理周宝山、秘书何莉、头号保镖方佳明、金牌打手曹刚，能召集到的心腹干将都被杜诗泉召集到了这里，一个个面面相觑，要么咬牙切齿，要么低头沉思，神色变幻不定。

　　他们曾经以为锦隆这个东川的黑金帝国是坚不可摧的，老板和党政官员称兄道弟，连刘铁卫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打官司更是法庭上的常胜将军，整个东川简直没有锦隆办不成的事情。

　　现在才知道这种虚幻的妄想有多么可笑，又有多么可怕，一旦失去了保护伞，在专政机关的铁拳打击之下，锦隆根本不堪一击！

　　事情已经渐渐传开，整个锦隆集团从上到下人心惶惶，许多普通白领悄悄收拾好个人物品随时准备离开，就像大雨来临之前的蚁群。

　　周宝山是杜诗泉当年的老弟兄，锦隆集团也有他的一份，落到如此田地，他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愤愤不平的说：“大哥，老雷犯浑是他的事情，卢书记肯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倒下？咱们是纳税大户，每年交多少税，创造多少就业岗位？还有公安局老曹……”

　　确实是洗白上岸了的，周宝山早年也是街头提着西瓜刀收保护费的角色。现在嘴里都迸出纳税人、就业岗位这些词儿来了。

　　但是表面洗得白，里头却仍然漆黑，甚至比以前更黑——很多年前就不在街头收保护费了，开设的娱乐场所也在走向正规化，可他们的土地开发、商业投资、工程竞标，全都是权钱交易加暴力开道，造成的危害只会变本加厉！

　　现在这颗毒瘤，正面临着它应得的下场，那就是被连根拔除。

　　作为毒瘤中的一分子。周宝山还是要挣扎那么几下的，他建议杜老大向政界的其他朋友求助，锦隆在东川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跟雷正福走得最近，和其他官员也有不浅的交情。

　　“没用的。”杜诗泉摇了摇头，笑容苦涩而悲凉。

　　他给陆书记、曹局长进贡的也不少了，平时见面都笑呵呵的，但刚才打电话过去，陆书记秘书接了电话说老板正在开书记办公会，曹局长倒是亲自接的电话，隐约透了点口风。说是上头压得很厉害，这次可能保不住你，该安排好的尽量安排好，要有准备。

　　准备什么？坐牢还是上刑场？杜诗泉挂了电话就气得砸桌子。

　　曹局长所谓的上头。只能是省政法委书记武刚，其实就算曹局长不说，杜诗泉结合各方面传回来的消息，也猜到是武刚出手了。

　　武刚是从东川升上去的。历任市公安局局长、副市长、省公安厅厅长、政法委副书记，一路升到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在东川市和全省政法系统的影响力非常大，雷正福、曹平安这些人都是他当年的下属。

　　只有这位武书记亲自出手，才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施展雷霆万钧的打击，大有把锦隆集团连根拔起之势。

　　毫无疑问，雷正福得到了武刚的帮助，要抢在国纪委文秀华莅临东川之前，把一切不利因素都抹杀掉。

　　杜诗泉不幸成为了头号对象。

　　曾经和武刚有过几面之缘，想到那个站在三江省权力金字塔高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杜诗泉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或许勉强能和雷正福扳扳手腕，但是只要武刚介入进来，就完全没有任何机会了。

　　周宝山默默无语，既愤怒又无奈；何莉不知是真是假的揉着眼睛，眼眶子红通通的；曹刚咬牙切齿，浑身力气不知道该往哪儿使，难道还能去做了雷正福或者武刚？

　　方佳明双手握拳，气愤愤的说：“老板，我不甘心哪，雷正福每次过来，哪次不是让红霞陪他陪得笑呵呵的？他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要倒台还得拉着咱们陪葬？您给他的钱都多得数不清了，到头来……”

　　杜诗泉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也谈不上什么对错，老雷有老雷的想法，我有我的立场……你看看楼下，是不是有人盯住了？”

　　方佳明走到阳台，往下面看了看，回来脸色就更不好了：“马路对面，左边十字路口，右边红绿灯，各有一辆车停着，两部帕萨特一部福特蒙迪欧，太远看不到车牌，咱们装了高清监控，到保安中心调得到图像。”

　　“没必要了，”杜诗泉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我的老朋友刘铁卫。”

　　当年杜诗泉还在街头收小摊贩保护费的时候，刘铁卫就是派出所的基层民警，从那开始就成了对手，一晃二十年过去，两个人各自到了所能达到的高位，刘铁卫做到刑侦副局长，杜诗泉成了锦隆的董事长。

　　在场的人们脸色一黯，刘铁卫这次过来，和上次大不相同，肯定是要动真格了。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周宝山终于爆发了，一下子扑到杜诗泉面前，双手撑着办公桌：“大哥，我不服！雷正福那王八蛋，凭什么这样对我们？老子就算死，也不能让他好过！”

　　“放心，我杜诗泉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杜诗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森然，“待会儿有位小朋友要过来，我会给他点好东西……方佳明，你只是我的保镖，手上没有沾血，估计很快就能放出来。到时候你带红霞走，跟她说我对不起她！”

　　杜诗泉站起来，把一张金卡放进方佳明的衣兜，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佳明喉头蠕动着，欲言又止。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杜诗泉意兴阑珊的按下了免提，前台小姐的声音很急：“杜总，他们上来了！”

　　方佳明冲到阳台往下看，街面已经停满了警车。前面是便衣刑警，后面大队的武警、防暴警，正朝着锦隆大厦鱼贯而入。

　　………

　　糟糕！

　　齐然接到杜诗泉的电话之后，立马往锦隆大厦赶来，可他抵达的时候。整条街都停满了警车，一群群的警察如临大敌，设置了警戒带，刘铁卫领着人杀进锦隆大厦，齐然只远远看到他的背影。

　　林嫣交代过，杜诗泉给的东西只能拿在自己手上，并不是信不过刘铁卫。而是因为东川警方并不是铁板一块，如果警察按程序搜查，那些决定性的证据很有可能落到和雷正福同为武刚老下级的公安局长曹平安手上！

　　急着往里走，在警戒带被警察拦下来：“同学。这里正在执行公务，你不能往里走了！”

　　这时候又一支警车车队疾驰而来，打头的奥迪挂着0001号警车牌照，下来个身材敦实、穿白色警用衬衫的中年人。皱着眉头说了句：“乱弹琴，老刘怎么就冲进去了？赶紧上去！”

　　公安局长曹平安。他急着到锦隆来，就是为了抢在刘铁卫前面，拿到杜诗泉可能掌握的那些证据。

　　齐然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曹平安，一看更心急了，可被拦在警戒线外面过不去，怎么办？

　　灵机一动，朝着对面喊了声：“舅舅！你忘带药了，舅妈让我拿过来！”

　　曹平安那群警察都往这边看，人多，都以为是喊的别人。

　　执勤的小警察不知道谁是他舅舅，齐然笑着从警戒带下面钻了过去，一溜烟的直奔锦隆集团大门口。

　　阳光照耀着少年，年轻的身体里涌动着青春活力，飞奔的姿势宛如羚羊。

　　“谁家的孩子，跑得真快！”曹平安这些人都微笑起来，警察做到四五十岁，很多都有早年落下的职业病，这孩子是送药来的，让人暖心。

　　哪晓得齐然嗖的一下从这群人前面跑过去，一头钻进了锦隆大厦。

　　警官们莫名其妙，到底谁是他舅舅？

　　大厦里边，还有很多没来得及走的普通白领，警察正拿着照片一一甄别，不是涉黑成员才放他们走，齐然在里头就不引人注意了。他跑到电梯口子，正要按二十八层，看见旁边一部电梯灯亮着28，然后27、26这么下来，心头一紧，直接等在了电梯口。

　　叮咚～～电梯门打开，刘铁卫押着杜诗泉出来，看得出铁面神探并没有多么高兴，甚至比保持微笑的杜诗泉更落寞：不是因为拿到过硬证据，而是上头突如其来的要求彻查锦隆，以这种方式结束和老对手的战争，对刘铁卫来说郁闷远多于胜利的喜悦。

　　刘铁卫看到齐然，很有点惊讶，被他押着的杜诗泉甚至有空朝齐然笑了笑。

　　晚来一步吗？

　　突然他们俩身边，被两名警察押着的方脸黑汉子猛的挣扎起来，朝齐然这边扑：“老子当兵上过战场，为国家流过血，当个保镖又不犯法，你们这群狗子算什么玩意儿……”

　　齐然被推了个趔趄，警察们大惊，一群人急忙扑上去，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方脸汉子制服。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没伤到吧？”刘铁卫让别人看着杜诗泉，走过来和齐然说话。

　　“过来找我表姐，她在这边上班……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哈，刘叔叔，今天你好威风哦！”

　　齐然仰着脸笑容灿烂，他的衣兜里已经多了个指头大的优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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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章 幕后黑手

　　一天之内，东川市闹了个鸡飞狗跳，公检法司纪检监察各部门全面出击，将盘踞本市的毒瘤锦隆集团连根拔起。

　　从早到晚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就没歇过气，开始有警车驶过，行道树底下打麻将下象棋的大爷大妈们还会伸着脖子看一会儿，到后头就完全麻木了，自顾着打牌。

　　毫无疑问，锦隆集团的覆灭是今天、本周、本月，甚至可能是全年的爆炸性新闻，东川市民因此受到的震撼，远远超过五月份的那场地震和即将开幕的奥运会。

　　午后广场的树荫底下，退休的老人摇着扇子议论纷纷；各单位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有点关系的小公务员故作神秘的传递着小道消息；高档会所暧昧的灯光下，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们窃窃私语，有意无意的炫耀着来自高层的内幕情况。

　　普通老百姓把功劳归于刘铁卫，毕竟很多双眼睛看见他带队冲进锦隆大厦，然后叱咤东川二十年的杜诗泉带着铮亮的手铐被押了出来。

　　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人则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刘铁卫破杀人案、抓通缉犯的本事是有的，不过就凭他，要扳倒树大根深的锦隆集团还差得远，无论如何以今天的情况，肯定有来自省市高层的授意。

　　那些真正能够接触到较高层面的人物，则听到了从省城吹来的风声，据说是武刚书记亲自出手，在奥运会即将召开之际，有意以严打的声势震慑三江省内的涉黑势力，保证社会和谐稳定，从而选择了拿锦隆开刀。

　　深谙内情的人不禁奇怪：杜诗泉和雷正福几乎穿一条裤子，武刚又是雷正福的老上级。打黑怎么会打到杜诗泉头上？

　　任他们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个外表看似中学生，勇气和机智却过于常人的名侦探……错了，不是柯南，是齐然。

　　将上至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武刚，下到东川公检法司基层干部全都调动起来，引出这番龙争虎斗风云起落，被无数人猜测的始作俑者齐然齐同学，正脚步轻快的走在行道树的阴凉处。摸着裤兜里硬硬的优盘，既兴奋激动又充满期待，时不时咧着嘴呵呵的笑。

　　路上偶遇卢露和万婷婷这几个女生，齐然心不在焉的打个招呼就笑眯眯的走了，弄得几个女同学莫名其妙：“那小子刚捡到了十块钱？瞧他乐的！”

　　齐然把好消息告诉了林嫣。他走回家属院门口的时候，林嫣乘坐出租车正好赶到，两人肩并肩的往齐然家里走，过往的职工家属看到他们，都冲着齐然善意的微笑。

　　很快回到家里，齐然打开电脑，把优盘插进接口。读取数据后发现是些视频文件。

　　还以为是些记录行贿的账本呢，视频文件，是行贿时的情形吗？

　　林嫣忽然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假装找水喝去了厨房。

　　齐然点选播放文件，电脑比较旧，音箱中先放出了连串的女人呻吟，接着画面卡了一下才出现：身材肥硕的丑男人。身段窈窕的年轻女子，正在床上行苟且之事。摄像机从侧下方的角度拍到那男人的脸，吊梢眉、小眼睛、松垮垮的腮帮子，正是平时道貌岸然的雷正福雷副市长！

　　呆住，齐然彻底呆了，准确的说是被雷正福恶心坏了。

　　“喂，齐然你在搞什么啊？”林嫣拿着开水杯子从厨房过来。

　　齐然手忙脚乱的关闭了视频，面红耳赤的说：“没、没什么，算了你还是不看吧……”

　　少年心目中，让林嫣来看这种东西，简直是对梦中小情人的亵渎。

　　雷正福这家伙实在太猥琐太丑陋了，尤其是光着身子的样子，真他娘的像头肥猪！

　　不，就算穿了衣服，他也是头衣冠禽兽！

　　看到齐然那副脸发烧的样子，林嫣清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故意皱着眉头打量他：“刚才我好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齐然，你不会在家看什么苍老师吧？”

　　和校花林嫣探讨苍老师，这种经历说出去大概会让一群男生喷血吧，可现在的齐同学只是红着脸，气急败坏的摇头：“说什么苍老师啊，刚才放的杜诗泉给的视频，雷正福和一个年轻女人做那事，可把我恶心坏了！”

　　“那是够恶心的，”林嫣撇着嘴摇摇头，雷正福那副德性，光想想就叫人吃不下饭。

　　怪不得当初雷正福、杜诗泉设**陷阱来陷害林为民，原来他们本身就喜欢这调调，推测起来，应该是杜诗泉提出的吧。

　　说来真是恶有恶报，到头来雷正福的把柄，反而落在了齐然和林嫣手中。

　　现在的问题是，把这个视频交给谁？

　　齐然对官场还是缺乏了解，说让林嫣直接给林为民。

　　林嫣轻轻嘟着小嘴摇摇头：“不行，我爸爸拿到了也只能被恶心到，怎么甩出去嘛，同样是个烫手的山芋。”

　　官场上都是这样，毕竟用**偷拍的东西来打击竞争对手太下作，触犯了一般意义上的政治底线，即使把对手打倒了，胜利者也会被贴上异类的标签，从此在政坛步步受挫。

　　这可不是单位上争科长副科长，是争夺常务副市长的权力斗争，就算林为民拿到这些视频，也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

　　“那这样说来，东川甚至省内都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发到网上去？”齐然挠了挠头，很快自己就否定了：“咱们不是名人，没多大影响，很快会被删帖、封杀。”

　　那怎么办呢？林嫣撇着小嘴，“如果文秀华真的过来就好了！”

　　是啊，文秀华没来，来的是群经济学家，要召开什么研讨会……齐然想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有个好办法！

　　他附在林嫣耳边悄悄说了计划，距离是这么近，能闻到少女发丝的淡淡香味，很想再往前一步，在她嫩生生的脸颊轻轻一触……

　　“虽然好像恶作剧，不过确实很有效，”林嫣转身，笑着打了他一下，“哎，齐然，你真的越来越坏了耶！”

　　少女也掩饰着什么，刚才齐然说话，呼吸吹到她耳朵，热热的，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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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章 研讨会

　　东川只有一个支线机场，开通了五六条航线，其中往返京城的每天只有一班，上午十点钟抵达东川，十一点又飞回京城。

　　飞机降落还有一个小时，小小的候机厅里就挤满了人，主要是盛华留在东川的工作人员，以副总工程师唐驯为首，政府方面来了主管工业经济的副市长雷正福，和主持龙泉煤矿工作的工信局长吕治国。

　　本来陈怡不愿意把此行弄得大张旗鼓，让唐驯不要通知地方政府，安排几个人把食宿交通落实好就行了，因为几个老专家的年纪大，市区繁华地段的酒店太吵，指明要住金云山脚下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的88师招待所。

　　但接待领导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上面轻描淡写，下面浓墨重彩，就算女强人旗下的盛华集团也不能免俗，所以唐驯还是带了一大票人到机场来接机。

　　盛华几乎全部的技术人员离开龙泉煤矿跑来接机，当然要通知一下煤矿方面，所以吕治国得到消息也赶来了。

　　吕局长正在给齐思明打电话：“老齐啊，你还是来一下吧，将来你就是盛华的人了，领导面前……矿上工作忙？哎呀你这个脾气呀，好吧好吧。”

　　至于雷正福，则是主动打电话联系唐驯，问清是要开个经济研讨会，他表示作为主管经济的副市长，要略尽地主之谊，并在会议上展示东川经济发展的良好势头，希望专家们不吝赐教。

　　陈怡的特殊身份加上盛华集团的经济实力，随便走到哪里，地方官员都趋之若鹜，雷正福这个不入常委的副市长，唐驯也没太把他当回事儿，看了与会者名单就很清楚，要不是这次陈怡特意要求降低调门，东川的书记市长都要赶来接机呢！

　　胖乎乎的雷正福坐在候机室的座椅上，那椅子几乎装不下他肥硕的身体，旁边秘书胡峰端坐着，时不时和他的老板耳语两句。

　　唐驯说的那些屁话，他们连半个字都不信，当然不一定是唐驯说谎，很有可能盛华留在东川这边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昨天由公安局曹平安私下安排，雷正福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见到了杜诗泉，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死敌，并没有像通常情况下处于类似境地的人那样，对他破口大骂或者怒目而视，反而非常平静的告诉他：“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雷正福真的怕了，杜诗泉为什么这样说？他完全明白那句话字面下的含义——对方完全信心十足，确信文秀华会把仇敌拿下，最终两位老朋友很有可能在监狱里重逢。

　　以雷正福混迹政坛多年的经验，和跟杜诗泉为人的了解，他可以肯定，文秀华会到东川来，而杜诗泉就在某处给他埋下了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会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他要来接机、参会，反正到现在为止事情还没挑明，装傻充愣的先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转机……

　　候机室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中学生模样的少年满头大汗的走进来，齐然看了看墙壁上的大挂钟，舒口气：“哎，总算赶过来了。”

　　八点多到九点是上班高峰，出租车太难打了，好多司机一听是机场，怕回程空驶干脆来个拒载，过了九点齐然终于打到一辆出租，半个多小时后抵达机场。

　　雷正福的小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杜诗泉的定时炸弹，是不是就放在这熊孩子身上？不过他年纪太轻了，老杜信得过他？

　　不管怎样，雷正福都不敢用非常手段来证实自己的猜测，这个节骨眼上齐然一旦出了事，他必将面临陈怡和文秀华的滔天怒火，就连武刚都保不住他。

　　齐然身后还有机场工作人员追过来：“喂喂，这是贵宾候机区，接机走那边……”

　　刚出通道口，工作人员就愣了，一大群贵宾都把刚才那中学生看着，不少人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赶紧从通道退了回去。

　　吕治国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大手老远就伸出来：“哈哈，老子没来儿子来，老齐这是工作人情两不误啊！”

　　唐驯为首，盛华的员工们也都走过来把齐然围在中间，人人笑容满面，不是那种阿谀谄媚，也不是虚情假意的敷衍，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透水事故中的经历，还是不由自主的后怕，当时多亏了齐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这里肯定有人会永远留在幽深黑暗的矿井深处吧。

　　少年被身边洋溢着的真挚微笑包围了。

　　就连雷正福也站起来，假模假样的和齐然挥挥手，好在这次齐然没有朝他竖中指了，总算松口气。

　　雷正福自嘲的笑笑，堂堂副市长，没有被人竖中指，竟隐隐觉得庆幸，说出去真是脸往哪儿搁？

　　没办法，亏心事做多了就这样。

　　天空传来飞机发动机轰响，一架西川航空的空中客车320从云层中探出身影，盘旋变向，机头对准跑道，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降落停稳。

　　东川是支线机场，莫说登机走廊，连摆渡车都没有，就在候机楼前面两条跑道，上下飞机只有一部云梯车，然后靠两条腿走。

　　等飞机停稳，舱门打开，候机楼这边的门也开了，一群人涌过去，站成两排迎接，还有好几个捧着鲜花的年轻女孩准备献花。

　　头一个走出机舱的就是陈怡，她烫了卷发，戴着变色镜，浅咖啡色的衬衣配西裤，显得很有派头。

　　接下来就是秘书周笙，今天美女秘书的打扮比上次到龙泉煤矿时更活泼，鼻梁架着香奈儿太阳镜，挑染了棕色的长发披在肩头，白色绣花边短袖衬衫，露出条修长的手臂，高耸的胸脯上别着只蝴蝶胸针，黑色短裙底下丝袜长腿，整个人非常时髦洋气，把站在舱门口送别乘客的空中小姐都比了下去。

　　满头白发、脸色红润的老人第三个走出机舱，面容清瘦儒雅，很有大知识分子的派头。

　　方君励，燕京大学教授、社科院学部委员，国内首屈一指的经济学大师，国务院参议室参议、经常受邀到红墙之内为中央领导讲课，在国际国内享有盛誉——如果说这些都不足以彰显他的身份和地位，那么还有众所周知的一条：桃李满天下的方老，有一位得意门生是前总理，另一位关门弟子现任副总理。

　　周笙停下来要搀扶他，方老笑着摆摆手：“我身子骨还过得去，走几步没问题，倒是被周秘书这样漂亮的姑娘扶着，就真的走不动路啦！”

　　人们都笑起来，方老年纪大，心态是越活越年轻。

　　陈怡的眼神也在人群中搜索，看到齐然的那一刻，女强人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朝他招招手，不过她是主人，要和陪同的方老这些专家教授说话，一时间分身乏术。

　　众人都围着陈怡，只有周笙抽到空，款款摇曳着走到齐然身边，看看没人注意，坏笑着将手指放在红润的嘴唇边：“哈，我们又见面了，在qq上你怎么说的，现在姐姐站在你面前，你说我敢不敢亲你两口？”

　　齐然在qq上当二传手，把周笙开玩笑发的“想亲你两口”直接转给了林嫣，又把林嫣发过来的“你敢”传回周笙，现在周大秘书找上门来，要报一箭之仇。

　　美女秘书穿着高跟鞋，比齐然还稍微高了那么点，她稍稍俯身，露出领口的雪白，红润的唇瓣也显得柔软多汁，美丽的眼睛轻轻眨了眨，诱惑力十足。

　　迷死人不赔命啊，怪不得方君励开玩笑说不敢让她扶。

　　呃，敢还是不敢？齐然非常困惑，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啊，如果说不敢，她会不会真的……

　　没等齐然想明白到底怎么回答，周笙笑着刮了刮他的鼻梁，又在他眼前挥了挥拳头：“别以为聪明就了不起，哼，想调戏姐姐，等你再长几岁吧！”

　　这话说的貌似有语病啊，难道齐然再长大几岁，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调戏美女秘书了？

　　附近两个的盛华员工，凑巧听到之后，踩在候机室光滑的地板砖上，差点摔了一跤：原来公司里对人热情友善，却对追求者不假辞色的周秘书，喜欢的是比她小很多的男孩子啊！有姐弟恋情节吗？

　　另一边，人们众星捧月般围着方君励和陈怡，尤其针对在高层影响力很大的方老，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方君励摇摇头：“老了老了，徒有虚名而已，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陈总那篇分析报告的作者……”

　　“我有不同看法，报告中对美国经济形势的看法过于悲观！”另一位经济学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雷正福一直心事重重的守在后面，看着乘客从机舱中一个接一个出来，直到最后也没有文秀华和国纪委的工作人员，全是些经济方面的专家教授，听他们说话，也确实是要进行经济方面的研讨。

　　这是怎么回事？真的要办研讨会？他把目光转向了齐然。

　　少年呵呵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笑容阳光灿烂，在雷副市长眼中却可恶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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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章 一亿美金

　　长龙般的车队从机场出发，向金云山麓的88师招待所驶去。

　　陈怡本来邀请方老同车，但几位大师正就全球经济趋势争论不休，陈怡就安排他们乘坐同一辆车以便继续讨论，她的车搭了齐然。

　　车队中间的奔驰旅行车内，少壮派经济学家周克山大声说着他的论断，不停挥手以加强语气：“去年二月份开始，次级贷风险开始浮出水面，房地美和房利美开始减少贷款投放，三月份美股重挫，四月份全美房屋成交量大幅收窄……”

　　“直到上个月的美股继续下行，债务风险进一步加深，可以看出美国经济的下行趋势是越来越明显的！近一二十年，随着互联网泡沫破灭，美国产业空心化日趋严重，妄图玩弄金融上的数字游戏来填补这个空心化，只能是痴心妄想！”

　　海归留学的市场经济专家刘文藻表情不以为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周教授的说法有待商榷，美国经济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我国以出口为主导的部分产业情况糟糕，但是毕竟它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超级大国，科技实力、经济水平和综合国力遥遥领先，绝不是周教授口中的纸老虎……”

　　“具体到今年，五月份美国财长保尔森预测经济年底将走出低谷，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也认为最糟糕的阶段已经过去……”

　　周克山和刘文藻都是经济学界很有影响力的重磅级人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一起要求方君励发表看法。

　　“两位把我们到东川来的原因忘了吗？”方君励笑眯眯的，意味深长的说：“我们经济学家是巫师，谁占卜的结果变成现实，谁就得到人们的信服，而就在东川，有那么一位神秘的同行，他的占卜结果惊人的准确，所以比起我，他更有资格来做你们的裁判！”

　　周克山和刘文藻都不再争执了，正如方老所说，经济学是一门显学，无论你是凯恩斯的信徒，还是哈耶克的追随者，最终谁能成功预测经济走向，谁就是当之无愧的成功者。

　　正如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起初很多人质疑他的计算方法和结论，但是当根据方程制造的原子弹，在新墨西哥的沙漠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的质疑声就全都消失了。

　　那位藏身东川的神秘同行，是出身草根没有得到主流经济学界关注的民间学者，还是性格古怪孤僻的老专家，抑或老家在东川曾经出国留学、师从国际一流经济学家的青年才俊？

　　陈怡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分析报告的作者，只说了到东川就能见到。在驶往金云山的一路上，周克山和刘文藻猜过去猜过来，甚至把三十年前结束的那场动乱中，至今因种种原因没有回京、仍然流落外地的中青年经济学界同仁捋了一遍，仍然没有丝毫头绪。

　　他们就算抓破头皮，也绝对想不到已经见过那位神秘的同行了，而且现在人家就坐在陈怡的车上。

　　司机开车，副驾驶位置是周笙，陈怡和齐然坐在后排。

　　从关上车门开始，陈怡就卸下了女强人的面具，目光非常慈祥，面带微笑和齐然拉家常，问他学习情况，暑假到哪儿玩的，足足半个小时才慢慢转到正题，问了几个经济学方面的问题。

　　齐然这些天恶补相关知识，虽然无法精通，但也能答得上来，还有不少他自己的看法。

　　当然大体思路上和林嫣同步的，因为林嫣转发过来的那些内容，根本就是少年在经济学上的启蒙教材嘛。

　　陈怡非常满意，一直微笑着点头：“以前只知道齐然是个勇敢机智的孩子，现在你又给了阿姨一个惊喜。也不用继续瞒着你了，准备好吧，下午召开的研讨会上，阿姨会正式宣布你的成果。”

　　“成果，我有什么成果？”齐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的生活圈子接触不到太高层面，根本不知道方君励、周克山、刘文藻这些大师的分量，听说开经济研讨会，还以为是盛华方面探讨经济走向与房地产行业趋势的会议呢，倒是做了些准备，一门心思说服盛华来开发改造老旧的煤矿家属区。

　　至于转发给周笙的那些论述，可能掀起的轩然大*，在他心目中更是没有任何概念，不就是林嫣通过分析全球宏观经济走向，判断国家有可能大规模增加基础建设投资，推高固定资产价格，房地产行业景气回升吗？

　　林嫣倒是猜到了很多，可什么也没跟他说，就在此时此刻，少女正趴在她粉红色的睡床上，把玩着一只鹦鹉螺，笑容很有点狡黠，脸蛋又微露红晕——送给齐然那只是雌的，她这只是雄的，雌雄一对鹦鹉螺合起来，就能拼成一个完美的心形。

　　汽车上的齐然还不明白已经被梦中小情人“坑”了，迷惑不解的看着陈怡。

　　“你的成果，嗯，让周笙跟你说吧，”陈怡笑笑。

　　“有时候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齐然，我发现你相当骄傲哦！”周笙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齐然，“因为你的分析报告，集团海外投资部全力卖空房利美和房地美，随着两房股价持续下挫再创新低，获利已经超过二十亿美金，更重要的是我们打破了华尔街投行和对冲基金不可战胜的神话，把摩根士丹利、雷曼兄弟这些老牌大鳄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整个华尔街都在佩服陈总的眼光呢！”

　　想当年，华尔街投行和对冲基金不可战胜的神话深入人心，1997年，索罗斯引发了东南亚金融危机，几乎以一己之力打得若干个国家丢盔弃甲，亿万国民的辛勤积蓄化为乌有，金融大鳄们赚得盘满钵满，国内高层震惊，不得不以经济软着陆来应对，大下岗给很多家庭留下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曾几何时，中国人也在金融领域进军华尔街，而且还在公开市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了那些浸yin资本领域上百年的老牌大鳄，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硬生生虎口夺食，让对方只能满口血合着牙齿往肚里吞，实在是扬眉吐气、大快人心！

　　说到后来，周笙越来越兴奋，握着小拳头用力挥动，双颊泛起了潮红，急促的呼吸让胸口的丰盈剧烈起伏，将美女秘书的知性美发挥到了极致。

　　齐然被她的情绪带动，想到华尔街的风云起落，顿时心潮澎湃，那可真是一秒钟进进出出几十万，不，是几十亿啊！

　　但后来周笙从前排座位侧身和齐然说话，饱满的**就把衬衣第二三颗扣子之间撑得有点开，从齐然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一轮诱人的圆弧。

　　呃，罩罩是淡绿色带蕾丝边的……

　　周笙可不是王梦桢那种天然呆，立刻发现齐然目光的焦点不大对头，她恨恨的瞪了齐然一眼，不慌不忙的把话说完，才转过身去，很自然的理了理衣襟。

　　倒是齐然的脸有点红，他也不是故意的，美女秘书很漂亮耶，在那种情况下换成任何男人都会看两眼吧？

　　好在陈怡没有注意这点小细节，听到秘书夸她就笑起来：“不是我的眼光准，是齐然的眼光准，全靠他的分析报告才有这样优异的投资成绩。”

　　“那也是您眼光好，才认准了齐然小dd呀！”周笙嘻嘻笑着，似乎话里有话。

　　陈怡微微点头，倒是很认同这句话，又满脸慈祥的看着齐然：“这次赚到二十亿美金，其中有一亿是你的，其实还应该多点，但那样的话公司董事会的程序就有点麻烦。”

　　一亿美金，我的？齐然的心跳瞬间加快，整个人木在座位上，好像连思维都停住了。

　　两个多月前，因为一时冲动把钱捐给汶川灾区，要靠林嫣支援才渡过难关；毕业聚会，因为免单省了几十块份子钱，很有点沾沾自喜；得知杜小刚给的金卡含了十万预存金，内心还挣扎了那么一下。

　　前两天杜诗泉给的五百万，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哄赚对方，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杜诗泉被抓也不可能还给他了，和林嫣商量之后直接转账，捐给了汶川灾区——不晓得为什么林嫣坚决不走某十字会的渠道，于是给了另外一家慈善基金。

　　看着钱被转走，齐然总免不了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当然更多是卸下包袱的轻松。

　　可现在陈怡告诉他，“你有一亿了，还是美金”，这让齐然感觉像在天上飘。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通常会假意推辞，但齐然没那么做，因为他觉得这笔钱应该属于林嫣，拒绝与接受的权力不在自己而在她。

　　“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等到将来再说的，但是一直觉得你这孩子很特别，”陈怡边想边说，看得出来，她是正心诚意为齐然好，“不过，现在这笔钱还不能交给你，阿姨准备用你名字设立一个信托账户，等到你十八岁以后……”

　　周笙突然回过头来：“陈总，十八岁确实是成年人的标志，可一般来说这个年龄刚考上大学吧，突然拥有这么大笔财富，好像不怎么妥当。不如干脆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步入社会的年纪？”

　　“嗯，有道理，”陈怡点点头。

　　喂喂，齐然这才回过神来，到十八岁也就两年多点了，二十二岁，那还有六年多？

　　周笙坏笑着白了他一眼：哼，小屁孩调戏姐姐？这下傻眼了吧。

　　齐然无语凝噎，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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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章 被识破了？

　　此时位于车队中间的本田雅阁车里，雷正福雷副市长肥硕的身体窝在后排沙发座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但眼皮底下不停颤动的眼球，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秘书胡峰破天荒的没有坐副驾驶，而是被雷正福叫到后排座位，危急关头也用不着讲究平时的那些规矩了，但他还是恪守着秘书的本分，身子坐得比较直，双手扶着膝盖。

　　雷正福是真怕文秀华出现在陈怡的同行人员中，如果她领着国纪委工作人员，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对雷正福实施双规，雷副市长也只能乖乖就范。

　　可他还是到机场来接机了。锦隆集团已经倒台，杜诗泉等人全都以涉黑的罪名被关押起来，东川这边该处理的都处理了，现在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没想到连文秀华的影子都没看到，来的真是一群经济学家！

　　难道文秀华后一步才会赶到？

　　雷正福半天才睁开眼睛，肿泡的眼皮底下，小眼睛精光四射：“那个齐然，有问题！”

　　胡峰怔了一下，急忙跟上老板的思维：“我们和杜诗泉所有的信息，其实都来自那小子，现在看起来……对了老板，我听到他把陈怡喊成阿姨，没有叫干妈哟，也就是说他们关系虽然不错，但还没有他吹得那么好。”

　　雷正福摆摆手：“这些都是枝节，关键是方君励。”

　　胡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领导说话就是这么言简意赅，做秘书的要懂得领会：方君励可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专家教授，他是国内经济学界的泰斗级人物，对国家宏观经济政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一位前总理一位副总理都是他的得意门生，如果仅仅为了对付雷正福，会出动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来打掩护？

　　那也太看得起他雷副市长了！

　　只能认为，方君励这群专家，确实是来开经济研讨会的。

　　“小胡，你怎么看？”雷正福又问道。

　　胡峰想了想：“老板，我觉得事情背后定有蹊跷……全部的消息都来自姓齐的小子，会不会、会不会是杜诗泉疑心生暗鬼，阴沟里翻船，被这小崽子骗了？”

　　疑心生暗鬼的只是杜诗泉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凡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疑心病总会越来越重的。

　　另外，透水事故中雷正福推波助澜，害得陈怡差点死在井下，关系从此交恶；还曾让警察抓捕齐思明，得罪了齐然；最后多亏国纪委文秀华的威名太盛，吓得这伙**分子方寸大乱，种种原因综合起来，被齐然和林嫣因势利导，再利用雷正福和杜诗泉之间的嫌隙，终于造成如今的局面。

　　两人这次总算摸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想到堂堂副市长和叱咤东川二十年的杜诗泉，竟有可能被齐然骗了，落到现在狗咬狗的可笑境地，雷正福和胡峰岂止哭笑不得，简直快要抓狂。

　　胡峰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子、那小子什么要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杜诗泉曾经给过他五百万，”雷正福闭上眼睛再也不说什么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胡峰的表情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五百万，那小子就为了五百万……

　　南郊机场到市区十五公里，再往北走十公里就到了金云山，在市区稍微有点堵车，车队从机场出发四十分钟之后抵达了目的地。

　　红砖墙、水泥乒乓球台、带射灯的篮球场，白瓷砖外墙带飞檐，略显土气的六层宾馆，一看就很有部队风格。

　　这里的设施不像市区大酒店那样精致、富丽堂皇，胜在绿树掩映鸟语花香，空气非常清新，所有人从车里走下来，都会情不自禁的来上几次深呼吸。

　　陈怡的车刚停稳，一位军人就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很热情的伸出双手：“二伯母，难得您大驾光临啊，欢迎欢迎！听说您要来，我一早从驻地开车过来了，哈哈哈！”

　　“强子，你可越来越像你爸了，”陈怡笑着和他握手。

　　“其实爸妈都说我像二伯年轻时候，”军人心直口快，刚说完就觉得不妥，果然陈怡脸色黯了一下，他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沧沧还好吧？小时候就老爱缠着我带她打枪，跟个男孩子似的。”

　　“她呀……越来越调皮了，我说往东她偏要往西，”陈怡苦笑。

　　军人一个劲儿和陈怡说话，对旁边的大美女周笙视而不见，周秘书笑着跺了跺脚：“哈，云强，装不认识啊，当着你二伯母的面说清楚，当初是谁追到人家大学里面，捧着花在女生楼下扯着嗓子唱歌来着？”

　　云强讪笑，他可以用狙击步枪在两百米距离上打中鸡蛋，他也敢在大风天气里空降灾区执行任务，可一旦遇到周笙就抓瞎了。

　　齐然站在陈怡身后一点打量着云强，他年龄大概二十七八，肩膀上两杠一星的肩章意味着少校军衔，双翅老虎的臂章不知道是什么部队的，身材高大健壮，皮肤微黑，国字脸很有轮廓，整个人非常精悍。

　　云强感觉到齐然在看他，呵呵笑着伸出大手，用力和齐然相握：“你就是齐然？哎呀了不得，小英雄啊！你救了二伯母，就是咱们全家的恩人，今后有事找我云强，哈哈，听说老爷子很想请你去京城见个面呢……”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啦，”齐然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势抽回手抓了抓头发，这个云强的手劲儿真大，被他捏得生疼。

　　雷正福和胡峰也从车里下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相顾骇然：云强口中的老爷子，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退居二线的中央首长，现在以八十多岁的高龄，仍然对高层决策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被称为党内七老之一。

　　听云强说起老爷子想见齐然，陈怡脸色变了一下，像是掩饰着什么：“齐然前两个月学习很忙，最近放暑假，又在帮我做事，暂时没有时间去京城。”

　　“二伯母……”云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云强部队任务重，他这趟专程过来和陈怡、齐然见个面，又说了几句话就跳上他的北汽勇士，开车一溜烟的跑了。

　　“哼，真没意思，都不敢和人家说两句话！”周笙看着远去的汽车，撇了撇嘴。

　　说归说，周笙还得和工作人员们一块，安排老专家们的食宿，临走冲齐然眨眨眼睛：“下午就看你的表现了哦。”

　　陈怡也去和方君励说话，带着老专家们四下转转，熟悉下环境。

　　齐然就自己逛逛，小时候曾经到金云山来过，当时这里还不是招待所，有军人站岗，还挂着军事禁区的牌子，想进来看看都不行，现在四处走走看看，好像也没当年那种神秘感了。

　　“齐然，齐然！”

　　走在小路上，后面有人呼喊，齐然回头一看，是雷正福身边那个胡秘书。

　　胡峰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扭头张望，见四下无人，就压低了声音问：“齐少，你好大的胆子！”

　　“你、你什么意思？”齐然就知道今天文秀华不出现，对方会有这么一问，立刻装出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齐少，咱们把话挑明了说，什么文秀华要来，其实是你哄杜诗泉，对不对？”胡峰的口气隐含威胁。

　　齐然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惊慌：“你、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骗他？”

　　“为了五百万！”胡峰冷笑，自以为看穿了齐然那点小心思。刚才他和雷正福在车上商量，两个都是贪赃枉法之人，当然以己度人，认定齐然也是为了钱。

　　齐然更慌张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没有！陈阿姨不会相信的。”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把少年脸上照得晦暗不明，那种阴晴不定的脸色，完全是既想攀附权贵，又舍不得眼前利益的表现。

　　现在不说干妈了？胡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只要你以后不再捣乱，我们不会告诉你陈阿姨的！”

　　胡峰既想大哭一场，又想仰天大笑，为这么个半大小子的恶作剧，害得雷副市长和杜诗泉互相争斗，前者消耗了巨量的政治资源，后者更是二十年辛苦经营的基业被连根拔起，岂不叫人欲哭无泪？好在云开雾散，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前途又是一片光明。

　　回到雷正福身边，雷副市长也是副刚吃了臭狗屎的表情，刚才他接到武刚秘书的电话，从高层渠道终于打探到，国纪委近期并没有接东川这边的案子。

　　当天中午，盛华设宴为各位来宾接风洗尘，雷正福作为本地官员，胖乎乎的脸堆满笑容，端着酒杯和专家们碰杯，喝得满面红光，显然心情已经阳光灿烂。

　　整件事，根本就是齐然这毛头小子整蛊嘛，可笑杜诗泉被陈怡和文秀华的大名吓破了胆，搞成如今这种倒霉的局面。

　　好在什么都过去了，知道齐然的这个把柄，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弥补那些透支的政治资源……

　　雷正福甚至兴致很好的和齐然碰了次杯，眼神又恢复了副市长的居高临下：小子，你那点事我可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