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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校花重生来爱我【作者:猫跳 】(8月28日更新至“286章 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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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章 庆功饭局

  东川国际大酒店门口,五彩缤纷的旗帜在夏日的微风中轻摆,两只硕大的铜狮子锃光瓦亮,门童的雪白制服一尘不染,即便东川不像大城市那么容易看到兰博基尼、阿斯顿马丁,这里的车位也停了好几辆奔驰、宝马。

  齐然和老爸老妈走到这间气势不凡的酒店门口时,脚下的步子都有那么点犹豫,尤其是门童正在用那种势利的目光,打量大热天里步行前来、衣着也很普通的一家三口。

  以前齐然家绝对不会进这种高档酒店,用东川本地话说是“竹杠敲得死个人”,只因为齐然考试分数下来,铁定上一中统招线了,大舅鲁卫东在东川最好的国际大酒店为他设下庆功宴,他们才欣然前来。

  鲁卫东大堂朝门口走,招手喊他们进去:“妹妹、妹夫,等你们好久了,这么热的天气,打个出租嘛!”

  门童立刻收起那一丝轻蔑,毕恭毕敬的拉开门,他知道这位鲁科长是工信局的红人,跟吕局长都来过好几回了,是这里的常客。

  “哎,你晓得什么哟,现在走路又锻炼又减肥,好多大老板都不开车改走路了,晒太阳更健康,外国人还有专门渡假去晒黑的……”许丽芳一边说,一边抢在丈夫前面,很亲热的挽起鲁爱华,脸上笑容灿烂,又拍着齐然的胳膊:“从小我就说齐然聪明,只是男孩子醒事晚,没专心学习,哈哈,这次一努力就拿了高分!一中哎,不是那么简单的!”

  齐然三诊时得分上线,许丽芳心里面还有点转不过弯,隐隐生出点嫉妒,可就是那次在齐然家里遇到吕治国代表林为民来送礼,然后鲁卫东就真被调到新成立的工信局,做了规划科科长,很受重用,她的心态就完全转变了。

  许丽芳这么一咋呼,大堂里好几道目光朝这边投过来,最近办升学宴谢师宴的挺多,大家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还有人趁机小声教育孩子:“你看你,考个协信就满足了,别人考的一中都没你这么骄傲,今后还要继续努力,考个好大学,咱们再到这里来办席,那才光彩!”

  齐然脸就有点红了,瞧人家夸的……

  鲁俊浩也没有了以前的傲气,但毕竟年轻,不像他妈那么能变脸,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故作老道的打招呼:“齐然,不错啊,你考上一中,今后咱们就是同学了,在一中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嗯,要得,以后有事找俊浩哥,”齐然点点头,再怎么说鲁俊浩也是表哥,况且就算他和许丽芳以前为人不怎么样,大舅总是真心实意对亲戚的。

  大概是觉得齐然老实,鲁俊浩压低声音笑着说:“我在一中混了两年,方方面面都还过得去,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就行了,有喜欢的女生,我也可以帮忙,嘿嘿。”

  “呃,是吗?”齐然不置可否,含混应付着,无论是和李天毅打架,还是追林嫣,不觉得鲁俊浩能帮上什么忙;倒是以前舅妈老吹这个表哥学习好,怎么听他说话,有点不像呢?

  鲁俊浩却以为小表弟被震住了,亲亲热热搂着他肩膀,吹牛不打草稿。

  见各自的老婆和儿子相处都挺融洽,齐思明和鲁卫东相顾一笑,走到雅间落座。

  “爸妈呢?老三又找借口不来?”鲁爱华看到席面上空无一人,顿时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齐然也有点小郁闷,小舅和小舅妈太过分了吧,自己不来就算了,外公外婆肯定也是被他们找借口拖住的。

  齐思明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分配到龙泉煤矿的,齐然爸爸那边的亲戚都在千里之外的河东省青山县,每年也就春节或者长假能回去一趟;东川主要是妈妈鲁爱华这边的亲戚,最亲的就是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

  外公外婆很喜欢齐然,齐然心底感觉比爷爷奶奶还要亲近点,因为爸妈工作忙,小时候主要是外公外婆经常带他。

  可最近几年,住在镇上的外公外婆到城里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原因嘛就出在小舅两口子身上——他们和齐然、大舅家的关系都不好,就编出种种理由,不让外公外婆到城里来。

  “还不是为了那点拆迁款,哼,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想他们的,老三两口子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妹妹,你说我是这种人吗?”许丽芳说起就是一肚子火,对老三这家人她可没什么好客气的。

  难怪许丽芳生气,以前鲁卫东经常帮弟弟妹妹,就算她经常阻拦,到底还是拿了不少东西出去,鲁卫红两口子也哥哥嫂嫂叫得亲热,结果自从前年规划高速公路,要占镇上那座祖传的老宅院,可能会有大笔补偿款,情况就完全变了……

  鲁卫东把老婆瞪了一眼:“今天是给齐然庆功,说那些做啥子?老三两口子不认外甥,他还能让爸妈不认齐然这个外孙子?齐然,过两天我喊个车,送你到外公外婆那儿去耍。”

  嗯!齐然很高兴的答应了,他也挺想外公外婆,就算被三舅妈甩几个白眼也无所谓,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像成年人那么计较面子。

  鲁卫东定的是雅间,一口气点了不少高档菜,又要了瓶青花瓷诗仙酒,搞得挺隆重,服务员的笑容也就更加热烈了。

  “来,齐然这回考得好,可以喝点庆祝一下,”鲁卫东拿着酒瓶亲手给齐然倒酒,慌得他赶紧双手捧着杯子说谢谢。

  齐思明和鲁爱华互相看看,暗地里偷笑,记得就是半年前的春节家宴,开的山城啤酒,鲁卫东还说齐然年纪小喝酒不好,哪晓得现在他都主动给齐然倒白酒了。

  既然让齐然喝酒,鲁俊浩就有点坐不住了,眼巴巴的看着酒瓶,关键不在酒,在面子。

  他可比齐然大了两岁呢!

  鲁卫东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先给齐思明倒上,然后才递给鲁俊浩,让他自己倒。

  “我也可以喝点,”鲁爱华笑着把酒瓶拿过来,也斟了半杯。

  鲁爱华平时滴酒不沾,但今天实在太高兴了,儿子成绩突飞猛进,拿了高分,她打心里高兴啊!

  两家六口人全都喝了点白酒。

  最开心的还是齐然,看着一直在笑的老爸,喝了点酒脸发红好像年轻了十岁的老妈,只觉这辣辣的白酒,喝进嘴里都变成了甜丝丝的。

  “对了妹夫,录取是肯定没得问题了,后面就是分班,”鲁卫东扳着手指头数,“一中的规矩,一三五七九班是快班,二四六八十是普通班,十以后的主要是择校生也有撑门面的统招生,齐然这个成绩,分哪个班都可以,最好分进快班,高二文理分科以后还是这样的。”

  “是啊,我在五班,考下来我们班平均分比十几班的高二三十呢,”鲁俊浩一脸得意,可惜只是班上平均分,又不是他比别人高了几十分。

  分班又不用花择校费,这次许丽芳就积极了,拍着胸脯说:“我娘家有个表哥在教育局,托他的关系,分到快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儿子前程大过天,鲁爱华以前有什么不快全都甩在脑后,举着酒杯谢谢许丽芳。

  两家人正在高兴,有个中年人从包厢门外走过,无意中从开着的门往里面看了一下,就笑着走进来,不阴不阳的说:“这不是规划科老鲁吗,呵呵,怎么过来吃饭也不打声招呼?我也好过来走一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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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章 场面上的人物

  鲁卫东脸色变了一下,还是笑容满面的站起来,举着酒杯说:“是老朱啊,来来来,走一杯走一杯!”

  这人是工信局经济运行科的科长朱明成,和鲁卫东很不对付。他是原来工业局的老资格,前不久以工业局为基础组建工信局,他瞄准规划科科长的位置走了关系送了礼,本以为是囊中之物,结果天上掉下个鲁卫东,从安监局调过来把位置占了,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经济运行科。

  比较起来,经济运行科的权力和油水,都比规划科差一些,也难怪朱明成恨上鲁卫东,工作中处处别苗头。

  鲁卫东能力是有的,但朱明成是工业局的老资格,新组建的工信局从上到下都是他的熟人,而且按照不成文的潜规则,对位置被“抢”的朱明成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同情,所以鲁卫东只能咬着牙处处退让,尽量不惹这家伙。

  朱明成却倚老卖老得理不饶人,在局里很给了鲁卫东几次难堪,要不是上头有吕治国压着,只怕要在办公室打起来了。

  这不,两个人脸上是笑呵呵的,态度却皮里阳秋,莫说齐思明、鲁爱华把探询的目光投向许丽芳,连齐然都看出了这里头的调调,很想帮大舅一把——大舅可从来都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

  不过齐然更注意朱明成身后被他挡住的女生,看起来很眼熟啊……

  朱明成走进包厢,把身后的女儿也牵进来了:“我女儿朱晓丹,今年中考,六百八十二分,报的一中,这不几个亲戚朋友硬要聚会庆祝一下,其实我说没得啥子好庆祝的,不就是考上个一中嘛,对了听说老鲁的儿也在一中读书,不晓得考了好高的分?丹丹,你要向哥哥学习哟!”

  说这话的时候,朱明成脸上带着明显的戏谑,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鲁卫东儿子考一中差三分,托关系搞的择校。

  鲁卫东一张脸黑得像煤炭,许丽芳也讷讷的很不好意思,把妹妹妹夫看了一眼,感觉很丢脸。

  倒是做儿子的鲁俊浩没有听出朱明成的讽刺,一副心思全放在朱晓丹身上,这女孩并不算特别漂亮,但身材发育得非常好,双手放在小腹很乖乖女的样子,正好凸显了胸口的曲线,一双眼睛特别媚,时不时的往这边瞟两眼,勾得他心痒痒的。

  朱晓丹看的当然不是鲁俊浩,而是齐然,这个三年不曾见面的小学老同学,在中考时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以说完全颠覆了之前对他的认识。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齐然,小学时朱晓丹就知道他家庭很一般很一般,只能算中等偏下的水平,现在问起原来还住在那个老旧的煤矿家属院,这样的男生毫无出彩之处,平时在学校肯定默默无闻,不仅没有任何女生青睐,搞不好还会被那些比较跳的学生欺负一下。

  遇到中考被陷害作弊这样严重的情况,又撞在了以严厉著称的孙亮云手里,换成另外一个人,肯定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吧。

  可齐然没有,跟没事人似的和孙亮云辩驳,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中考作弊可能面临的处罚——淡定的表现最初还被同考室的不少人误解,认为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最后结果揭晓之后,朱晓丹才发现原来从头到尾齐然都没害怕过,那种自信带来的笃定沉稳,真的很难想像会出现在这个年纪的中学生身上。

  其后事态的发展和齐然的表现完全相符,本来气势汹汹满口讲政治讲大局的巡视组胡科长,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是前倨后恭,考完之后区区一个中考作弊事件,居然是铁面神探刘铁卫亲自出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揪出了真正的作弊者陈小远!

  而且以朱晓丹的敏感,察觉到当时刘铁卫对齐然态度,与一般长辈对晚辈的亲近有所区别,似乎还隐隐约约透着点不应该出现的尊重——怎么可能,市公安局实权副局长啊,对一个中学生……

  所以现在意外的遇到齐然,顿时勾起了朱晓丹的好奇心,不但看了齐然,还观察着他的父母和同桌亲友,可惜让她失望了,除了和她父亲同为工信局科长的鲁卫东,席上连一个看起来像公务员的都没有。

  “女儿,来,我们敬鲁叔叔全家一杯,”朱明成哈哈笑着,找服务员要了两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白酒,给女儿倒的果汁。

  他非常成功的给鲁卫东一家制造了尴尬,心头正在得意,突然发现身边的女儿正在用异样的目光看席桌上那个不起眼的男生,顿时疑惑起来,指着齐然问:“老鲁,这是你侄儿?”

  鲁卫东总算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我侄儿齐然,和你女儿一届的,考下来六百八十三分,也报的一中。”

  齐然的分数正好比朱晓丹高了一分。

  朱晓丹大概之前也喝了点酒,双颊略带晕红,倒是显得更妩媚了,主动和齐然打招呼:“嗯,老同学,我们又在一个学校了,共同努力哦。”

  “我们是小学同学,”齐然笑着跟爸妈解释,站起来举杯和朱晓丹碰了一下。

  朱晓丹很斯文的在杯子边上抿了点,沾上果汁的唇瓣水灵灵的,明明喝的果汁不是酒,双颊却更红了。

  鲁俊浩就嫉妒得不行,小学同学怎么了,他还是学长呢!就举着杯子也站起来,“学妹你好,我叫鲁俊浩也在一中,下学期高三了……”

  话还没说完,朱明成突然拍了下桌子,声音很大的说:“原来你就是齐然,怪不得耳熟,刚才胡科长说的作弊那学生就是你吧!”

  鲁俊浩杯子举在半空,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只好悻悻的坐下,非常尴尬。

  不过比起齐然也算不得什么了,在场父母长辈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作弊,怎么回事?

  朱明成满脸得意,他今天摆下升学宴,为女儿分班的事情请了教育局的胡科长,刚才喝酒的时候提到中考作弊,觥筹交错间听到有个叫齐然的学生牵涉进来,没想到竟是对头鲁卫东的侄儿,真是太可笑了!

  果然,鲁卫东一张脸黑成了煤炭,齐思明和鲁爱华赶紧看着儿子,鲁俊浩则轻蔑的撇撇嘴,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齐然深吸一口气,准备把实情说出来。

  “哎呀爸爸,你听错啦,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朱晓丹摇着朱明成的胳膊,很着急的说:“齐然他不是那种人,根本就没作弊,是被那个叫、叫陈小远的陷害了,我当时也在一个考室里边,记得当时就证明齐然是清白的了。”

  呼~~几位长辈都长出一口气,真要闹出什么作弊的事情,今天就太丢脸了。

  鲁卫东更是笑呵呵的举起酒杯:“老朱,看来你女儿很了解我这个侄儿嘛,哈哈!”

  朱晓丹顿时羞红了脸,明显对齐然有那么点意思。

  朱明成看到女儿的样子,顿时心头一咯噔,眯着眼睛打量齐然,虎着脸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人为什么陷害他?可能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丹丹,在学校里要注意,别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免得沾上这些事情。”

  爸!朱晓丹嘟着嘴跺了跺脚,倒像是真和齐然有点什么,才这么维护他。

  齐然很感激的朝朱晓丹点点头,今天要不是她,就太尴尬了。

  鲁俊浩心头直冒酸水,看看表弟,再看看朱晓丹,愣是没看出来齐然凭什么可以打动这个挺出众的女生。

  正在这时候,教育局的胡科长从包厢门口拍了拍朱明成肩膀:“老朱,都等你回去继续喝呢!怎么,遇到熟人了,介绍一下嘛……咦,齐同学?!”

  胡科长也是个官面上混的伶俐人,和朱明成打招呼,眼睛就像玻璃球似的滴溜溜转,把包间内的情形看了个遍,最后落在了齐然身上。

  胡林的态度立马变得非常拘谨,看在座诸位的目光都带上了敬畏,这里头说不定就有那位林为民都需要讨好的大人物啊!

  甚至没敢让朱明成介绍,先主动找服务员拿了空杯子,倒上满满一杯白酒,笑盈盈的对齐然说:“齐同学,中考的时候差点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代表教育局、巡视组向你道歉!”

  得,这人话挺大的,代表教育局,看来也是个吃得开的主儿。

  齐然对胡林的印象挺好的,举着杯子笑:“胡叔叔是吧?白酒,我喝不了太多啊。”

  许丽芳已经认出这是教育局的胡科长了,她那表哥就在他手底下做事,连忙朝齐然使眼色,意思是怎么都要和对方干一杯。

  没想到胡科长很豪爽,连连点头:“齐同学年轻,随意就行了,我干了!”

  说罢他伸长手拿着杯子和齐然碰了碰,位置故意放得低点,然后一仰脖子,整杯白酒下了肚。

  齐然也不以为意,就喝了一小口。

  胡林的态度更恭谨了,这才是大衙内的作风嘛,哪怕你喝得胃出血,他也只是沾沾唇。

  许丽芳悄悄和鲁卫东说了胡林的身份,两人都大为吃惊,东川场面上规矩,碰杯时长辈、领导的杯子举得高,晚辈、下属的杯子放得低,这个胡林把杯子放得比齐然还低……

  胡林又询问在场的齐然几个长辈的身份,一一和他们碰杯,一再说考场上各种工作不周,影响了齐然的发挥,实在抱歉得很;又问齐然考了多少,得知他报的一中,拍着胸脯主动说要给校方打招呼,弄到快班去。

  看得出来,他态度很拘谨,整个包间里不管和谁碰杯,都是把腰微微呵起的。

  朱明成才叫个纳闷,这个胡科长吃错了药?刚才在他那边,态度倨傲得很,口口声声都是这个局长那个主任,怎么到这边来就变了样,成灰孙子了?

  朱晓丹红着脸儿,从包厢里出去的时候,挥着小手和齐然告别。

  “齐然,你认识这个胡科长?到底是怎么回事?”鲁卫东再也憋不住了,看刚才胡林的举动,简直就是来觐见上级领导的嘛。

  “大概,大概是影响了我考试成绩,觉得不好意思吧,”齐然呵呵笑着,挠了挠头皮:“其实我发挥得还可以。”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明显这个解释不能让人接受。

  鲁俊浩一直打量着齐然,这个表弟好像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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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章 乡下祖宅

  第二天鲁卫东找了辆帕杰罗,送齐然回平井镇看外公外婆。

  帕杰罗是镇上金峰机械厂的,据说送人到城里之后空车回去,正好顺路捎齐然一程——不过事情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凑巧就不必深究了,市工信局规划科科长要用车,会有很多企业抢着表示“正好”有车。

  大概听说只有鲁科长读中学的侄儿要回老家看外公外婆,鲁科长本人并不过来,所以车上没有别的乘客,七座越野只装了司机和副驾驶上的齐然,后面两排座位空荡荡的,在柏油路面上飞驰。

  越野车司机是个年轻人,企业里头干活的,不像党政机关的司机那么口风紧,一边开车一边和齐然说笑,还问他谈过恋爱没有。

  齐然想了想,给出否定的答案。

  司机直摇头:“唉,那你混得太差了,我小表弟上幼儿园,都在给喜欢的女孩送巧克力,哈哈哈。”

  齐然被提醒了,好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林嫣送过礼物呢,等她从海边带回海螺,回赠什么来表示心意呢?

  平井镇离市区五十多公里,公路还有好几段位于起伏的山地,坐那些老掉牙的乡镇长途车,沿途又要上客下客,两个多小时都到不了,还不包括从家到长途车站花的时间,大热天得弄出满身的汗。

  今天这位司机大哥把车开得飞快,从家门口接了齐然,再送到平井镇,愣是不到一个小时,冷气开得足足的,一路上舒舒服服。

  看看到了镇上,司机大哥很热情:“对了,小老弟去镇上哪家?我给你送到家门口。”

  齐然指了指前边:“公路一直过去,穿过镇子走到最里头,左边那条土路分叉进去,院子前面有棵大樱桃树的就是了。”

  “哎怎么是那家?最近搞拆迁,好像……”司机吃了一惊,欲言又止。

  拆迁拆迁,还不就是这个拆迁补偿闹的!齐然鼓嘟着嘴巴,心里头很不舒服。

  鲁爱华和鲁卫东都在城里工作,外公外婆是跟小舅鲁卫红一家住在祖宅里的,取消农业税以前农村比城里还是要差不少的,当时鲁卫红生活过得就不咋的,哥哥姐姐都经常帮他,很多东西和钱说是孝敬外公外婆,其实大部分给了这个弟弟,后来鲁卫红去做漆匠,逐渐拉了个草台班子搞装修,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别人是一阔脸就变,鲁卫红两口子还没阔就变脸了,对大哥鲁卫东大姐鲁爱华再没有之前那么尊重,对外公外婆也越来越不好,自己出去挣钱,农活全甩给两位老人,挣到的钱却一分也不给。

  矛盾最终激化,还是因为前年有消息说要修高速公路,正好从这里过,要拆迁外公祖传的宅子。

  这祖宅很老旧,地段也偏离镇子中心,没想到赶上修路拆迁,一下子从泥疙瘩变成了金娃娃,按照政策补偿下来,补偿款可能有六十多万!

  虽然在大城市那些拆迁拆出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看来算不得什么,但在内地普通人家,也算得一笔巨款了。

  结果就是因为这笔钱,原来还在面子上保持融洽的三家人彻底闹翻——那年聚会,许丽芳有意无意提了一下,其实她也没准备要钱,只是想把话说清楚,至少外公外婆将来的赡养费医药费要划出来。

  许丽芳的性子,一辈子就怕被穷亲戚拖累。

  小舅当场炸刺,说他和老婆跟着外公外婆住在祖宅,这笔钱当然是他的,哥哥姐姐连一分钱也想不到。

  两边越说越僵,当场不欢而散,后来不但小舅一家断了往来,每次外公外婆到城里来,他们两口子就像防贼似的,生怕老两口被哥哥姐姐挑唆了,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情,搞得外公外婆都不敢到城里来了。

  想着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齐然心里面就很烦。

  车子开到大樱桃树底下,齐然打开车门走下去,挥挥手和司机告别,车子就掉头,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

  “哈,然哥哥!”表妹鲁茜茜像小时候那样从背后跳出来,想吓齐然一跳。

  齐然笑着抓住表妹,揉她的蘑菇头:“多大了,还玩这个,我被你吓到才怪了呢!咦,到我下巴这么高了。”

  鲁茜茜在镇中学读书,刚读完初一,暑假结束九月份开学就是初二。她身材不高,梳着蘑菇头,圆圆的脸,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虽然谈不上漂亮,但非常可爱。

  齐家和大舅鲁卫东走得近些,齐然和表哥鲁俊浩的感情却很一般,倒是和小舅家闹矛盾吧,偏偏表妹鲁茜茜从小就喜欢当齐然的跟屁虫。

  “爷爷奶奶,爸妈,然哥哥来了!”鲁茜茜大声朝院子里招呼。

  小舅妈陈芬正在院门口洗衣服,哗的一盆水倒在阳沟里,没好气的说:“来了就来了,喊什么喊?”

  小舅鲁卫红沉着脸从里头走出来,勉强挤出点笑容:“齐然来了?唉不巧得很,这几天和镇上谈拆迁的事情,小舅没空带你玩了,你就跟妹妹到处走走吧。”

  陈芬白了丈夫一眼,用木棒子啪啪的打衣服,又瞥了眼女儿:“茜茜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没事帮家里干点活儿,别到处乱跑。”

  切~~鲁茜茜把嘴嘟得能挂油瓶,悄悄在齐然耳边说:“别理我妈,待会儿咱们就出去玩。”

  “然然来了?”外公外婆听见声音也走到了门口,一看外孙就站在外面,老两口又惊又喜,满是皱纹的脸笑得都快烂了。

  “来来来,让外婆看看,然然又长高啦!”外婆摩挲着齐然的头,“外婆有做的红薯糖,你小时候最爱吃了,我去给你拿。”

  外公也拍了拍他胳膊:“像个小男子汉了!”

  齐然心头一酸,早年农村生活艰辛,农村人比城里人老得快,外公外婆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像又苍老了一些。

  和外公外婆说了好一阵子话,小舅妈陈芬始终在旁边洗衣服、扫地,反正不肯走远,跟监视似的。

  齐然非常无奈,小舅小舅妈再怎么不对,也是他的长辈,很多事情作为晚辈实在不好说什么。

  倒是外公外婆看出苗头,叫齐然和表妹到外面玩去。

  鲁茜茜带着齐然来到小河边,兄妹俩还像以前那样折草茎钓小鱼,搬石头捉螃蟹,鲁茜茜一直在笑,但齐然看得出来,表妹心事重重,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鲁茜茜忍不住了:“然哥哥,你会不会恨我爸我妈?以后你会不会讨厌我了?”

  很多时候,大人被各种利益蒙住了眼睛,遮蔽了心灵,反而是孩子比大人看得清楚,鲁茜茜就明白其实是她父母做得不对。

  眼巴巴的看着齐然,一副小可怜的样儿。

  “怎么会呢,”齐然笑着揪了揪她的圆脸蛋,“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和我们小辈无关,我不会想那么多的。至于茜茜嘛,这么可爱,我干嘛恨你?”

  嗯!鲁茜茜重重的点了点头,盘绕心头的阴云终于消去。

  兄妹俩正玩得不亦乐乎,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走过来:“哎,茜茜姐你还抓螃蟹啊,你爸爸被镇上干部抓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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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章 钓鱼执法

  听说小舅出事,齐然兄妹俩立马往家里赶。

  还没到家,远远就看见老宅院里里外外围着不少乡亲,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乱糟糟一片也听不清楚。

  齐然分开人群,小舅妈陈芬坐在地上哭天抹泪,衣服扯破了,露出肩膀上的胸罩带子,头发披散下来,“唉呀哦哟,还有没有王法哟,卫红只推了他一下,他各人往后摔在地上,就说是什么故意伤害……”

  “芬,起来嘛,你哭也没得用,赶紧想办法把卫红弄回来呀!”外婆埋怨着,想拉她起来,陈芬就是不肯,坐在地上大哭大嚎,镇上的干部早就走了,不知道她是做给谁看。

  鲁茜茜愣在当场,爸爸被抓,妈妈坐地上哭,小妮子眼泪哗的往下流。

  齐然把妹妹推了一下:“把舅妈扶起来,这么多人看着,不好。0”

  鲁茜茜冲上去抱着陈芬肩膀,跟外婆一块把她扯起来,带着哭腔问:“爸爸呢,爸爸被他们抓到哪儿去了?”

  “派出所……”陈芬只说了三个字,又捶胸顿足的嚎啕起来。

  齐然没有急着去安慰小舅妈,像陈芬这种人越安慰越闹得起劲,却没有实际效果。

  一个戴眼睛,看上去像个农村教书匠的半老头子,气愤愤的说:“太过分了,补偿款从镇上过次手,就缩水了一半,鲁老幺肯定不服气嘛!”

  “镇上干部来他家几次都没谈拢,这回肯定是设的圈套,”背着竹编背篼的老农,在地上磕了磕烟袋锅子。

  也有人怀疑:“设圈套,不至于吧,东风村二组的张老三,也是不肯签协议,就被镇上直接抓走了。”

  老农抽着旱烟,灰蓝的烟气直喷:“嗨,你不晓得呀,鲁老大在市里头当个啥子科长,他们肯定要找个理由再动手嘛!”

  乡亲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齐然东一句西一句的听着,总算理出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国家修高速公路,沿线要占地拆迁,这几年重点工程的补偿还是比较合理的,齐然家的老宅面积比较大,还有承包地,加起来应该补六十多万。

  但是所有的拆迁补偿不是直接和农民谈,而是由镇政府处理,这里头就有变数了,镇上借口什么配套费、什么建设统筹,总之云遮雾罩的扯一通,绝大多数搬迁户得到的补偿款数额就或多或少被缩水,大概在应得数目的一半到三分之二。

  农民们当然不愿意,镇政府就采取种种手段逼他们就范:找搬迁户当公职人员的亲戚上门劝说,父亲不在补偿协议上签字,就扣当教师的儿子的工资,哥哥不肯搬迁,就不给弟媳妇办准生证,还有断水断电,上门“做工作”……

  就算部分农户在市里面县里面有亲戚,镇上为了现实利益也顾不得了,只要不是真的手握大权或者在要害部门任职,他们都不认情面,该逼迁该上手段绝不含糊。

  具体到鲁家,镇上早就清楚鲁卫东在市里安监局做个不咸不淡没实权的科长,这么多年提不上去,基本可以肯定在官场上混得差,但还是比对付别人多花了点心思,几次三番的到鲁家来“做工作”。

  老宅是外公外婆的,事情则是鲁卫红两口子做主,他们掉进钱眼儿的人,哪肯吃这个亏?一直没有和镇上谈拢。

  就在两个小时前,齐然和鲁茜茜到小河边玩的同时,镇上又有三个工作人员过来,其中叫马军的年轻人说话很冲,激得鲁卫红退了他一下,立马借势摔倒在地,当场就晕了,被两个工作人员扶着回去。

  两分钟不到,镇派出所的公安冲进来,说马军被殴打导致脑震荡,把涉嫌故意伤害的鲁卫红带走了。

  **裸的钓鱼执法!

  齐然瞬间明白了这一切,胸口有股子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小舅再对他不好,毕竟是亲人,何况还有外公外婆和表妹呢!

  乡亲们还在安慰陈芬,刚才那戴眼镜的教书匠就帮着支招:“鲁老大不是在市里面当科长吗,赶紧给他打电话找人说情啊,就算你们两家之前有点什么,这时候总不会不管吧。小陈,你给你大伯子下个矮桩,他也是要面子的……”

  陈芬犹犹豫豫的,她倒不是不好意思去求鲁卫东,而是合计这次让大伯子出面,对方会不会趁机来分补偿款。

  “电话我已经打过了,”外公从里屋走出来,“卫东都晓得了,说马上找人给派出所打招呼,他和爱华也坐车往这边赶。陈芬,你先去派出所看下,莫让卫红吃亏。”

  没想到陈芬是个窝里横,正经场面上其实不顶用,听公公让她去派出所,立马就声音低下来,意思是等鲁卫东到了在一起去。

  齐然站出来:“舅妈你留下照顾外公外婆,我去看看。”

  “对对对,你是那个未、未成年人,他们不得抓你,”陈芬像捞到了救命稻草。

  外公外婆不放心的看着齐然。

  “小舅妈说得对,我是未成年人,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齐然宽慰两位老人家,又叮嘱陈芬照顾老人,想想这位小舅妈有点不靠谱,又朝乡亲们鞠躬:“各位叔叔阿姨,请你们帮着看下我外公外婆,谢谢了!”

  乡邻们都很有人情味:“哎,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这些。”

  还有人称赞:“这是鲁家二姑娘的孩子吧,真懂事!”

  齐然从人群中出来,快步往派出所走,后面鲁茜茜追上来了:“然哥哥,我也是未成年人!”

  齐然揉了揉鲁茜茜的蘑菇头。

  好些不怕事的邻居跟在他们后面,要看派出所拿个什么说法出来。

  从鲁家老宅去派出所几乎要横穿整个平井镇,齐然带着表妹往那边走,一路看见墙上刷着不少标语,除了颜色变得黯淡、年代久远的“要想富,少生孩子多养猪”、“一人结扎全家光荣”,又有新添的“阻碍重点工程是犯罪”、“谁影响凉坪发展一阵子,我影响他一辈子”。

  呵,杀气腾腾啊!

  兄妹俩顶着日头走了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硕大金盾警徽在阳光下闪烁,白底黑字的牌子写着“凉坪县公安局平井派出所”。

  一声低沉嘶哑的惨叫从里面传出,鲁茜茜红润的脸蛋瞬间变得苍白,因为那是她爸爸鲁卫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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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章 冒充刘局长?

  鲁茜茜泪花花在眼眶里打转,跺着脚要往里边冲。

  齐然一把拉住妹妹,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头,派出所大门口横着蓝白相间的拦车杆,旁边有小门供人员进出,他既不走小门,也不从拦车杆底下钻过去,伸手就把它掀起来。

  “喂、喂,你找谁?”门房里走出个协警,看看兄妹俩穿着很普通,是从来不认识的,就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派出所是乱闯的吗,你们爹妈没教过啊,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这儿捣乱!”

  鲁茜茜还是有点怕这穿制服的,往表哥身后躲。

  齐然才不鸟这协警呢,咱们齐同学有底气得很,直截了当的说:“找你们所长要个说法!事情都还没搞清楚,怎么乱抓人?搞什么钓鱼执法嘛,把我小舅抓起来了,快放人!”

  协警怔了一下,被齐然的口气震住了,想了想还是转身进去,从楼梯上了二楼。

  齐然也没耽误,拉着表妹鲁茜茜进到院子,安慰她:“没事,小舅这种情况,本来就是被诬陷的,他们一会儿就得放人!”

  二楼一间办公室里走出个矮壮汉子,听见院子里齐然的话,就重重的哼了一声:“哼,小人家家的,口气大得很!”

  这人没戴警帽,顶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上身穿淡蓝色警用短袖衬衫,胸口被汗水打湿显得颜色深些,藏青色警裤用皮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啪嗒啪嗒的从楼梯走下院子,原来他两只脚踩的是塑料拖鞋。

  “你们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汉子斜着眼睛看看齐然和鲁茜茜。

  齐然皱皱眉头:“你是所长?”

  协警屁颠屁颠的跟过来,“年轻人说话客气点,这是咱们隆所长!”

  齐然点点头:“那好,隆所长,我小舅鲁卫红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把他抓起来?”

  不愧为做警察的,隆所长扫了一眼就知道少年全身行头加起来也就几百块,不像是有权有势家庭出来的孩子,口气就更倨傲了:“鲁卫红殴打国家工作人员导致脑震荡,涉嫌故意伤害罪,我们已经把他拘留起来了!”

  拘留?齐然想了想,初一初二的时候爸妈经常在中午看中央台的《今日说法》,他跟着看了不少,立刻反问:“拘留要开拘留证并且通知家属,你们有拘留证吗?”

  隆所长眯起了眼睛,拘留要县局负责人在拘留证上签字才行,他说拘留只是顺口吓唬吓唬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妹,根本没想到齐然是懂行的。

  “什么证不证的,有人当场指证犯罪,我们这是留置审查!”隆所长自抽耳光改了口,又不耐烦的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小孩子别瞎胡闹,要不看你们还小,哼,扰乱国家机关工作秩序,就可以把你们拘起来!”

  齐然看到隆所长这种表现,心头更加笃定,大声问:“你刚说拘留,又改成留置审查,我倒想问问你,到底立没立案?”

  有立案就得有销案,既然是钓鱼执法,对方的真正目的是逼迫小舅签字同意补偿条件,多半不会真的立案,否则后续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齐然知道这些知识,有的是看今日说法,有的是听范韦吹他那个在城南派出所当警察的舅舅。

  “没立案又怎么样?”隆所长冷笑,在乡下还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齐然已经惹得他动了真怒。

  “如果你们搞钓鱼执法,利用权力来对付老百姓,那我们肯定要告你!”齐然斩钉截铁的说。

  哎呀小伙子!跟在后面看情况的几个人当中,戴眼镜的教书匠首先急了,走过来要拉齐然回去,你个中学生敢和隆所长硬来?别救不出鲁老幺,反把你自己搭进去。

  齐然轻轻挣开他,手指着派出所院内题着字的照壁质问隆所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隆所长你年纪可以当我叔叔,倒是说说,这九个字你做到了吗?”

  隆所长酒糟鼻涨得通红,在平井镇除了镇长书记没人被他放在眼里,刚才没动怒只是因为齐然年纪小,但少年的这番质问真把他激怒了。

  正好另一个齐然看着面熟的协警走过来,打量齐然几眼,接着在隆所长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原来只是个在市里读书的学生,以见过点世面就牛逼哄哄,不晓得天高地厚!

  “扰乱国家机关工作秩序,先抓起来!”隆所长给协警下命令,几个协警红眉毛绿眼睛的,围过来要抓齐然。

  这次齐然真被冤枉了,他不但晓得天高地厚,还很清楚怎么对付隆所长,几乎在同时拨通了电话:“喂,刘叔叔吗,我齐然啊,有个情况向你反映一下……”

  刘叔叔,哪个刘叔叔?

  协警们停下了脚步,他们都是连编制也没有的,经常被老百姓戏谑成皇协军,稍微厉害点的人物,一句话就能叫他们脱老虎皮。

  隆所长也开动脑筋寻思,县局领导没有姓刘的呀,而且这小子给那刘叔叔打电话,口气大得很哪……

  齐然把手机递给隆所长:“刘叔叔让我把电话给你。”

  隆所长疑神疑鬼的接过手机,里边传来中年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你哪位?我市局刘铁卫,让你们领导接电话!”

  隆所长怔了怔,突然笑起来,笑得酒糟鼻一抽一抽的非常蛋疼,“我管你牛局长猪局长,少在老子面前装模做样!你学刘铁卫说话还差点,别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老子……警告你,冒充国家公务人员招摇撞骗是犯罪,洗干净屁股等坐牢吧!”

  说完他啪的一下摁了结束通话,然后戏谑的看着齐然,很有点识破奸计的得意——电话里那**装别人就算了,偏偏装刘铁卫,哈哈,市局脾气最大的老刘,齐然一个煤矿职工的儿子,怎么可能用那种口气和他说话?

  “现在又多一条冒充国家工作人员,哼哼哼,先铐起来!”隆所长指挥协警们抓齐然。

  鲁茜茜吓得脸蛋更白了,紧紧攥住表哥的手,生怕他也被抓。

  跑吧!教书匠推了齐然一下,心说刚才电话里,指不定是这小子哪个同学,捏着嗓子学大人说话呢。

  齐然没跑没动,事实上从隆所长接过电话狂骂那一刻开始,他就睁大了眼睛,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

  嗯,就像看着一条即将倒霉的可怜虫。

  协警抖着锃光瓦亮的手铐,齐然甚至很配合的双手握拳平伸了出来。

  那协警拿着手铐正要往齐然手腕上砸,办公室里边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一个女警举着话筒:“隆所,黄局打来的。”

  众人惊疑不定,隆所长走过去拿起听筒,脑门汗水就哗哗往下淌。

  凉坪县公安局黄局长暴跳如雷,院子里很安静,电话里传出的吼声大家都能听见:“隆昌发,你脑子烧糊涂了,敢在电话里骂刘局,你是不是要造反啊!想脱这身老虎皮,跟老子说声就成啊,没必要在市局领导面前给老子抹黑吧?刘局到县里检查工作,我先去接待,等会儿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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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章 亲情

  电话里劈头盖脸的怒斥,让夏日午后的派出所变得更安静了。

  刚才接电话的女警嘴巴张大得正好可以塞进去一只乒乓球,办公室另外两个警察呆坐在椅子上,楼下院子里边的几个协警跟被点了穴似的浑身僵硬,正准备往齐然手腕砸的手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从下面托住,再也不能朝原定的目标前进。

  一寸也不行。

  只有知了的几声鸣叫。

  电话那头的黄局长终于愤怒的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啪的一声响。

  隆所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失魂落魄的捧着听筒,直到嘟嘟的忙音响了半天,他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把听筒放回去,那种恐惧骇怕的样子,活像黄局长随时会从里面蹦出来,狠狠的抡他几个大耳刮子。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隆昌发飞快的跑到二楼走廊,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确认手铐还没砸上齐然手腕,他才心头一松,急匆匆的从楼梯跑下来,脸上早已堆满了笑容:“齐同学是吧,唉,不好意思,我工作压力大有耳鸣,没听出市局刘局长的声音,误会,纯粹是个误会!”

  协警们刚才还气势汹汹,这下成了夹尾巴狗,同时退后几步,高举的手铐、胶皮警棍,全都悄悄的藏在了身后。

  齐然冷冷的看着隆昌发,这家伙的行为和李天毅、毛勇有什么区别?很想质问他一把年纪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最后还是忍住了,听林嫣说过凉坪县局的黄局长就是刘铁卫当年在刑警队带的徒弟,隆昌发得罪了刘铁卫,黄局自然要收拾他,齐然就懒得跟这号人废话,直截了当的问:“我小舅呢,那个马军的脑震荡是真的还是假的,有医院诊断吗?要不要送东川市去找法医验伤?”

  马军刚被扶着离开,派出所几分钟就到鲁家抓人,有个屁的医院诊断啊!

  “这个、这个……”隆昌发警用衬衫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抬起胳膊肘擦脑门上的汗,转身就问协警:“是哪个把鲁老幺带过来协助调查的?事情都没搞清楚,乱传唤做啥子嘛?快点请他出来。”

  两个协警赶紧跑上三楼,打开一扇挂着留置室牌子的铁门,里面又响动了片刻,这才把鲁卫红搀扶出来。

  几个小时前齐然看到的小舅还是生龙活虎的,现在却神情萎顿,脸色变成了蜡黄,头发被汗水贴在头皮上,嘴唇有块青紫。

  齐然再晚来十分钟,鲁卫红可能就要在补偿协议上签字了,派出所以故意伤害的名义把他抓起来,各种手段软硬兼施,告诉他签字就不追究刑事责任,现在可以放他回家,不签字就拘捕,按故意伤害罪往重了办。

  单是这样他还不至于屈服,但几个民警笑嘻嘻的走掉,留下的协警就开始“上手段”,这群家伙躲猫猫喝凉水俯卧撑什么都干得出来,整得他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最后把他关在黑咕隆咚的留置室里,用手铐把手腕吊在铁窗户上,说笑着扬长而去。

  因为手腕被吊着,鲁卫红被迫用贴着墙的别扭姿势站立,时间一长两条腿打颤,浑身汗水流得像从河里捞出来似的……

  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铁门被打开了,看到两个近来的协警,他吓得浑身直哆嗦,却没想到协警的态度完全变了样,一个人给他开手铐,另一个人赶紧倒水,又拿毛巾擦脸,最后才把他搀扶出去。

  “乱弹琴!”隆所长的咆哮让鲁卫红心尖尖一抖,但并不是呵斥他的,反而冲着两名协警:“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让你们请鲁老弟协助调查,怎么就上手段了?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两名协警晓得隆所长是推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连连给鲁卫红道歉。

  隆昌发的眼神从协警移到鲁卫红,表情也就从严冬变成了暖春,一个箭步迎上去,抓着他的手乱摇:“鲁卫红同志,你受委屈了,我们工作存在失误,我以平井派出所的名义向你道歉!”

  鲁卫红惊魂未定,被隆昌发握住手的时候,本能的打了个哆嗦,让这个戏剧性的场面平添了几分黑色幽默。

  还好,他看到了女儿,鲁茜茜哭着扑进了父亲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好像她一松手,爸爸就又要被抓走。

  “你、你怎么来了?”鲁卫红很惊讶。

  “然哥哥带我来的,是、是他给刘局长打的电话……”鲁茜茜指着齐然,她刚读完初一,激动之下说得不清不楚。

  她现在可崇拜表哥了,一个电话打到刘铁卫那儿,吓得隆所长屁滚尿流,简直就是神通广大嘛。

  齐然走过来,扶着鲁卫红:“小舅,先回家休息吧,有什么话到家再说。”

  鲁卫红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看着外甥的目光相当复杂,惭愧和感激交织在一起,同时还有点疑惑,畏怯的望了隆所长一眼。

  “对、对,先回家休息,”隆昌发顺着齐然的话,点头哈腰的应声。

  “再说吧,”齐然不咸不淡的应付着,搀扶小舅往外走。

  隆昌发愣是像送领导视察那样,一直送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口,不停的说:“我查查清楚,到底是谁把事情搞复杂了,过天到鲁老弟家里道歉……小齐,刘局问起来,你一定要帮我解释啊,误会,真的是个误会嘛……”

  不管是陪着齐然进去的民办教师老王,还是门外看的乡亲,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隆昌发在镇上可牛呢,除了镇长书记,连副镇长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任谁都想不到,身为中学生的齐然打了通电话,愣是把隆所长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只怕跪地下叫爷爷他都干得出来!

  “鲁老大出去这么些年,绝对当大干部了,看刚才隆昌发那样子,真是意想不到啊!”民办教师老王摇头晃脑的说着。

  东川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刘铁卫,谁都不认为是齐然这个中学生自己的关系,应该是鲁卫东和刘铁卫关系好,齐然才通过舅舅认识的吧。

  也有个大娘埋怨鲁卫红:“鲁老幺,不是婶儿说你,事情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最后怎么着,还不是你家大哥找关系救你!”

  鲁卫红咬着嘴唇不说话,垂头丧气的。

  一群人刚走回老宅,外公外婆和陈芬都迎上来了,周围的乡亲们也轰的一声议论纷纷,似乎很吃惊鲁卫红出来得这么快。

  前段时间,也有不肯在补偿协议上签字的农户,被镇上抓去关学习班小黑屋,或者找借口关派出所,那都是折腾够了才放出来的呀。

  外公外婆捏手捏脚,生怕小儿子少了块肉,陈芬对丈夫又不同,失惊打怪的问:“你签协议了?他们给好多?”

  得,敢情她以为鲁卫红这么快放出来,是签了补偿协议服了软。

  鲁卫红皱着眉头喘了两口粗气。

  一辆别克车带着风从土路上开过来,急刹车停下,鲁卫东、鲁爱华下了车就急匆匆的往这边跑,看到鲁卫红在人群里头,他俩都很吃惊。

  鲁卫东在市里工作这么些年,也有点关系,这一路上就在打电话疏通——鲁卫红做弟弟的再怎么不懂事,他这个大哥也不能丢下不管啊。

  可惜鲁卫东以前在安监局,最近调到工信局,都是市里的“条条”,对基层的“块块”影响力有限,平井镇是凉坪县底下的,东川市管着凉坪,但找关系又不同,终究隔着一层。

  好几个电话打出去,别人都说难办,尤其是这种涉及重点工程占地搬迁,有地方zhèng fǔ利益在里边的事情。

  鲁卫东一筹莫展。

  鲁爱华也愁得不行,齐然的外公外婆年纪都有六十多了,早年农活辛苦,不知道落下什么病根,老幺被公安带走,老两口千万别急出毛病!

  不料刚到这边,他俩就看见鲁卫红已经被放出来了,父亲母亲也好端端的,真感觉喜从天降。

  “老幺!”鲁卫东、鲁爱华飞快的跑过去。

  “大哥,二姐……”鲁卫红的眼睛里泪花闪烁,尽管他那么防着哥哥姐姐,把关系越高越差,可他被公安抓走之后,哥哥姐姐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这才像兄弟姐妹嘛,”齐然轻轻嘀咕着,看小舅的样子,将来他肯定不会犯以前的错了。

  鲁茜茜眼睛亮闪闪的,现在她把表哥崇拜得一塌糊涂。

  鲁卫红感激的握着哥哥姐姐的手:“大哥、二姐,谢谢你们,以前我真的是犯浑,这次我看出来了,要不是你们找人通关系,我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没找到熟人啊!”鲁卫东很惊讶。

  “啊,不是你找了关系,又叫齐然到派出所来接我的吗?”鲁卫红更吃惊,整个家族就大哥是个科长,门路比较广一些,居然不是他,还能是谁?

  鲁爱华却听出了点门道,转身就把齐然盯着:“喂,齐然,是不是你搞的鬼?不准跟老妈隐瞒哈!”

  “我……我去摸鱼,老妈你先陪外公外婆聊聊天嘛,”齐然转身就撒丫子开溜。

  当然,跟屁虫小表妹是一定要跟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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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章 原来是他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齐然带着几条摸到的小鱼小虾回来,还是被老妈捉住,加上大舅小舅来了个三堂会审。

  好在出去这么久,事儿也被他编圆了,就说是因为中考作弊被陷害,刘铁卫来调查情况,给他留了电话号码。这次小舅被钓鱼执法,齐然就向刘铁卫反映情况,嫉恶如仇的老刘立刻打电话过来查问,隆所长却误会是别人冒充的,结果被上级狠剋了一顿。

  这个解释虽然不能完全叫人信服,大体上还说得过去,老妈还半信半疑的想继续追问,大舅却像想到了什么,把齐然盯着看了一会,最后笑着摆摆手,把事情揭过不提。

  齐然总算松口气,这些事情要从头交代起来可不简单,雷正福又还在台上,说出来只会让爸妈担心。

  晚餐是在镇上饭店里吃的,小舅鲁卫红张罗了席面,又拉着陈芬站起来向哥哥姐姐敬酒,红着脸为过去种种道歉。

  三个儿女尽释前嫌,外公外婆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

  大舅又像上次那样给齐然倒了点白酒,举着杯子笑笑,碰杯之后一饮而尽,让除了鲁爱华之外的所有人都非常吃惊:鲁卫东在家里是老大,在弟妹面前都绷着架子,更别说晚辈了,他主动和齐然碰杯,倒是稀奇得很哪。

  小舅怔了怔,也悟出点原因,紧跟着也和齐然碰杯。

  小表妹鲁茜茜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对表哥崇拜到了极点。

  这顿饭是在欢声笑语中结束的。

  鲁卫东和鲁爱华各有各的工作,当天就开车回了东川,齐然留下来继续玩几天。

  这几天齐然过得很快活,外公外婆整天笑呵呵的,比过去几年都笑得多,小舅和小舅妈两口子态度完全转变,表妹鲁茜茜也有群小伙伴,整天跟着齐然到处玩,摸鱼钓虾捉螃蟹,和城里孩子的玩法大不相同。

  有的时候溜去镇上网吧,鲁茜茜当然是聊qq、打游戏,齐然则专心致志的查经济学金融学的资料,尽量把林嫣分析宏观经济的内容理解吃透——过几天要是陈怡或者周秘书问起来,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

  另外,少年的心底也隐隐约约有那么点想法,试图缩小和林嫣之间的距离,至少不要显得太遥远。

  面对已经摘下中考状元桂冠,将来必定翱翔天际的白天鹅,丑小鸭也要奋起直追啊!

  林嫣的分析涉及面既深且广,如果在十年前,一个普通初中毕业生没有专业人士辅导,恐怕很难啃得动,辛亏现在网络发达,内事不决问度娘,外事不决询谷哥,齐然的对那些内容的理解虽然算不上举一反三,大体上还是搞懂了。

  鲁茜茜和同学们才刚刚读完初一,乡镇的孩子又比较淳朴,看到齐然的电脑屏幕上满是美联储、次贷危机、量化宽松之类的词儿,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派出所隆昌发当天晚上就到鲁家来了趟,提了水果和烟酒,他说马军是自己头晕跌倒的,脑震荡属于误诊,现在案子销了,他代表派出所来向鲁卫红道歉。

  齐然给刘铁卫打了电话,老刘到县里检查工作也是有正事的,并非专门为齐然跑一趟,也就没再到镇上来。

  有人看见隆昌发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去了县城,中午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估计被领导狠尅了一顿。

  不过他去了趟镇政府,出来之后表情就轻松多了,挺胸腆肚的走进饭庄,又打电话招来几个心腹民警和协勤,幺五幺六的划着拳,一直喝到了下午两点多。

  随后鲁家的补偿协议也签了,按照政策是六十多万,一分钱的折扣都没打,按照之前鲁家三兄妹商量好的,其中四十万在镇上花园新村买两套房子,外公外婆和小舅一家住,剩下二十多万是老两口的养老钱。

  对付别的占地搬迁农户,镇上则始终没有松口,软的硬的什么手段都用,只是比以前做得更隐蔽更小心,大多数时候镇上干部并不直接参与,而是卡结婚证、准生证、断水断电,或者让横行乡里的村霸半夜带人上门滋事,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不少农户无奈签下了明显有失公平的补偿协议,继续硬抗的就或多或少付出了种种代价。

  民办教师老王就在茶馆里说:“中央的政策是好的,重点工程拨的补偿款本来有那么多,可惜被镇上这群歪嘴和尚把经念坏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各家占地搬迁户也有不同的待遇,尽管镇上瞒着,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传出消息:凡是在市县镇三级有硬扎关系的,能拿到不打折扣的补偿款,存在利益瓜葛的甚至可以多算补偿面积,而大部分普通农户就只能拿到五六成。

  这又在乡村中制造了新的裂痕,拿到全款的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红眼,拿不到的心头不服气,相互之间越来越冷漠。

  鲁家也被乡亲们划进了有关系的范围里边。

  齐然并不了解这种乡村社会的心态,莫名其妙的发现跟着他和表妹的小伙伴越来越少,直到那个小舅被抓时跑过来报信的小男孩,告诉他“我妈不让我跟你们玩”,才在愕然的同时猜到了背后的原因。

  得罪了刘铁卫的隆昌发,依然呆在派出所长的位置上,平时也没有丝毫的收敛,只是偶尔遇到齐然会立刻堆满假笑;农民们不断上访、爆料,报社的记者来过几个,最后都被镇上的头头脑脑们请去喝酒吃饭,醉醺醺的离开这里,王老师每天把报纸翻烂了,也没看到揭露平井镇的负面新闻,反而是镇上种种逼迁的手段变本加厉……

  是谁给了平井镇领导干部这么大的胆子?

  很快齐然就得到了答案。

  镇委镇政府的大院门口拉起了红通通的横幅:热烈欢迎市县领导莅临指导。

  旁边的镇招待所张灯结彩,挂出了“渝凉高速公路平井段工程指挥部”的招牌,前面空地搭起彩台,两边硕大的氢气球吊着条幅:高速公路是纽带,干部群众心连心。

  只可惜不远处的房屋上,“有理不阻工,无理不取闹”、“阻碍重点工程是犯罪”、“谁影响凉坪发展一阵子,我影响他一辈子”的标语,还杀气腾腾的摆在那里,给刻意营造的欢迎气氛加上了一层骨子里的荒诞。

  快到中午的时候,齐然和鲁茜茜在街边小摊吃凉粉,不少乡亲等在路边看热闹——今天是高速公路平井段工程指挥部挂牌的吉日,据说市里县里的大干部要过来。

  长长的车队沿着沥青公路驶来,前面一辆警车开道,第二辆本田雅阁跟着出现在视线里,齐然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筷子夹着凉粉但再没往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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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章 好一根中指

  “哥,你怎么了?”鲁茜茜眨巴眨巴眼睛。

  “呵呵,没什么,”齐然笑笑,又哧溜哧溜的吃起了凉粉。

  车眼熟,车里坐的人更眼熟,后排座上那位,秃头、扫帚眉、眯缝眼、腮帮子肥肉耷拉下来,不是雷正福雷副市长还能是谁?

  齐然立刻就明白了,平井镇的头头们为什么胆大妄为,为什么敢于在国家重点工程上狠捞一笔,为什么敢于冒着政治风险攫取利益——在东川这样的内地,如果有位副市长在背后撑腰,对于镇一级的干部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了。

  上次龙泉煤矿透水事故,陈怡明确表示对雷正福的不满,这家伙再也不能利益捆绑盛华集团,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了,渐渐被林为民林系打了好几个漂亮的反击。

  但是,雷正福并没有倒台,还有滋有味的待在主管工业、交通的副市长位置上,经林嫣分析,原因有三:

  陈怡并不愿意直接对雷正福出手,作为从商的红墙子弟,她非常注意避免给人留下干涉地方政府工作的印象,而且这件事也不好曝光,“盛华老总一意孤行,冒险下井导致被困”,这种消息对盛华显然是负面的。

  林为民同样存在顾虑,安全生产是他主管的,透水事故虽然大部分责任在对方,但他自己的位置非常尴尬,难以借此事发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作风强势的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武刚死保雷正福,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都要顾忌武刚的意见,在没有来自更高层面压力的前提下,这柄保护伞是绝对可靠的。

  所以直到现在,雷正福还威风凛凛的以市领导身份光临凉坪县平井镇,为他在基层的干将们鼓劲打气。

  雷正福是东川市主管工业交通的副市长,尽管没进常委,手里握着的实权可不小,凉坪县除了县委书记没来,县长、副书记和相关部门领导都来了,一个接一个从各自的小汽车里钻出来,围拢到前面去。

  雅阁车前排坐的秘书慢吞吞的下了车,等随行官员们差不多都聚过来了,才不慌不忙的拉开后排车门,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雷正福意气风发的走下车,双手抱在活像身怀六甲的大肚子前面,笑眯眯的环视四周,非常有领导派头。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人群中的齐然。

  少年牵着个年级更小的姑娘,正冷冷的看着雷正福,神情十分沉重,眉头紧紧的皱着,目光里带着对雷副市长毫不掩饰的厌恶。

  雷正福瞳孔猛的一缩,两边腮帮子的肥肉抖了抖,胖脸上的笑容变得很不自然。

  在场的官员们发现雷副市长脸色突变,还以为是哪儿冒出个拦车上访告状的,倒不怕搞出什么名堂,因为雷副市长官声如何大家都心里有数,倒是把场面搞坏了,影响上级领导的心情更影响自个儿的政绩。

  顺着雷正福的视线往人群中看,却是个十五六岁中学生模样的少年,牵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站在那儿,很不客气的和雷副市长对视。

  有人本能的想上前训斥,但很快就以混迹官场的敏锐神经发现了异常: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少年,雷副市长为什么会有那种如临大敌的表现?明显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少年很不简单!

  雷正福很快意识到失态,说齐然让他心神失守那实在太夸张了,主要是在这里意外相遇,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透水事故那段很不愉快的经历,想到了老对手林为民,更想到了少年身后那个令他敬畏有加的大人物,陈怡。

  于是他朝齐然笑了笑,腆着肚子用平稳有力的步伐走向彩台。

  欲盖弥彰。

  在场的官员都有意无意的看看齐然,雷副市长刚才的表现实在太可疑了,难道这个少年的来头大到让堂堂副市长都畏惧的程度?

  尤以派出所长隆昌发为最,他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尽管不知道鲁家这外甥到底有多了不起,但只要想到能把雷副市长吓得失态的齐然,前几天差点被他铐起来,两条腿就软得跟面条似的,虚汗也哗哗的往外冒。

  “隆所,隆所你是不是中暑了?”跟着的协勤慌了手脚,摸出盒清凉油直往隆昌发太阳穴上抹。

  隆昌发不耐烦的挥手阻拦,把协勤碰了一下,不巧把清凉油抹到了眼睛里,辣得他眼泪鼻涕直往下流……

  这时候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走过了好几个环节,隆重欢迎东川市副市长雷正福同志为大家讲话。

  掌声如雷,当然都是县镇村各级干部拍响的,看热闹的农民们连个手指头都懒得抬,像看猴戏似的看着台上。

  雷正福满面春风的接过话筒:“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同志们,朋友们,你们好!渝凉高速公路是三江省一环两翼三干线交通建设布局中,东翼的重要组成部分,建成之后将成为咱们凉坪县乃至东川市的交通大动脉,是一座真正的致富金桥……

  各级领导积极响应人民群众的呼声,高速公路从规划、勘察、立项、设计到动工,受到了省市领导的关怀与呵护……

  在前段时间的沿线搬迁安置工作中,平井镇基层干部密切联系群众,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发挥了很好的积极带头作用,把安置补偿工作搞得很好!希望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在渝凉高速公路平井段的建设中,加强干群联系,把它真正建成一条连心路!”

  前面长篇大论全是老生常谈,终于最后这段才揭出了雷副市长此行的题中应有之义。

  得到市政府领导的亲口赞许,平井镇书记、镇长以下的干部们顿时精神大振,摩拳擦掌要在下个阶段的搬迁安置工作中再立新功。

  老百姓们却在嗡嗡的议论,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唾骂:“呸,说的什么屁话!”

  “这王八蛋多半是个贪官吧?”

  “还用问吗,你看他胖成那德行,不知道吃了多少民脂民膏!”

  这时候突然有个白发老太婆从齐然身边窜出来,大概是做惯农活吧,年纪一大把动作却很敏捷,直接扑倒在彩台前面:“领导,我有冤啊,我幺儿被拆迁的下了黑手,腿都打断了,睡在医院里交不起医药费……”

  雷正福笑容依旧,眼皮子都不夹这老太婆一下。

  镇上干部反应过来,隆昌发红着被清凉油弄痛的眼睛,领着几个协警去抓她:“老太婆,乱说啥子?你儿子是跌进水沟摔断腿的!”

  可凶悍的隆昌发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齐然正把老太婆从地上扶起来:“婆婆,你先起来,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大热天地上晒得滚烫,你当心中暑哦。”

  鲁茜茜也去扶着老太婆的胳膊,民办教师老王和更多的乡亲围了过来,紧紧的护住他们。

  几个年轻干部跃跃欲试,想果断拿下这群刁民,在领导面前大大的露个脸,可派出所长隆昌发有意无意的挡在他们前面,不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隆昌发求援的看着书记镇长,包括书记镇长在内的所有凉坪县干部,则眼巴巴的望着雷正福。

  混官场的人都猴精,眼下的局面,拍马屁搞不好拍到马腿上,只能请雷副市长自个儿拿主意。

  雷正福脸上的肥肉抖三抖,他不怕齐然,但绝对不愿得罪齐然救过的陈怡,尤其是林为民虎视眈眈,这边真把齐然怎么了,那边立马可以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是惹得陈怡雷霆震怒,就算武刚也保不住他雷副市长。

  雷正福以细微几不可辨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平井镇书记赶紧朝隆昌发摆手,不知怎的,隆所长退回去之后,竟长长的舒了口气。

  鲁茜茜和乡亲们扶着老太婆到凉快的树荫底下,齐然没走。

  他眯起眼睛看着雷正福,在很多双眼睛注视之下,慢慢的、慢慢的高举右手,伸出了一根中指。

  静得只剩下人们的心跳。

  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永远记得这一幕,夏日临近中午的炽烈阳光下,少年对着副市长慢慢伸出中指,记忆中呈现的高清图景,甚至连指甲反shè阳光闪闪发亮,手背蜷曲的细软汗毛,和指端致密的指纹都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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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章 杜小刚示好

  雷正福始终没有动怒,晃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就像完全没有看到齐然冲着他竖起的中指。

  这才是身为副市长应有的器量,如果大庭广众之下朝着冒犯他的中学生发脾气,他哪里做得到副市长?只能在副乡长的位置上干到退休。

  可是如果真的不介意,为什么雷副市长拿讲话稿的双手被气得发抖,接下来的讲话又先后念错了三处,不得不把长篇大论匆匆结束?

  县镇两级不少政治嗅觉敏锐的干部已经看出来了,雷副市长有着深深的顾虑,所以不得不强行压抑愤怒——如果竖起中指的是个普通中学生,以雷副市长的地位只会付之一笑,他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明,台下的少年已经拥有了让他顾虑和愤怒的资格。

  按照惯例,在这种重大场合出现了搅局者,很快就有工作人员上去控制起来,将其带离现场。

  但是这一次,没人去管齐然,连雷正福的亲信也生怕马屁没拍对地方,于是所有的干部都装聋作哑,把齐然当成了空气,甚至为了避免尴尬,根本就不往他这边看。

  可事实终究摆在眼前,当雷正福腆着大肚子道貌岸然的站在台上,当所有干部都视若无睹时,齐然就像《皇帝的新装》里边的诚实孩子,用一根竖起的中指大声喊出了——

  他没穿衣服!

  齐然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会场,手举久了会酸、时近中午越来越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再看雷正福那张和猪头差不多的丑脸。

  县乡干部,比如派出所长隆昌发之类的角色,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在他们眼中少年的一举一动都非常难缠,显得很有深意,现在他的离开,让大家都不必再直面那种尴尬。

  其实齐然竖起中指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少年老成、城府深心机重这些形容词从来没有被用在他身上,热血涌动、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才是青春时代的真实一面。

  以前面对现实的坚固牢笼,脉动的热血不得不被迫冷却,很多时候要考虑家庭的情况、父母的压力还有老师的白眼,以及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哪怕是赵子聪这种仅仅能在班上逞点威风的角色,齐然也尽量避免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自从为了保护林嫣把毛勇开了瓢,介入副市长林为民被陷害事件,在矿井中背着校花一路飞奔,黑巷子里和赵子聪打架,校门口被堵事件,透水事故中和盛华老总陈怡共患难,中考被诬陷后胡科长的前倨后恭……林林总总的事件,把他压抑着的某些性格释放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过,这有什么不好呢?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很多时候根本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另一种说法。

  如果遇到什么事都要在肚子里先打好腹稿,把方方面面都想得清清楚楚,算计利弊得失拿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好吧,那一定是个暮气深沉的家伙,小小年纪就少白头,脑门上长满抬头纹。

  青春,本就应该阳光灿烂,肆意飞扬!

  至少现在齐然决不后悔对雷正福竖起中指,他心跳得有点快,脚步轻松,像一阵风似的走在树荫底下,想到雷正福愕然的表情,心中就充满了快意。

  爽,很爽!

  表妹鲁茜茜跟在身后,既崇拜表哥,又替他担心,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哥哥,要不你坐公车先回市里吧,我怕他们……”

  “怕什么,我看他们才该怕,”齐然笑着揉了揉鲁茜茜的蘑菇头,顿了顿又说:“谁做了亏心事,谁害怕。”

  事实如此,齐然走后,留在庆典现场的各级干部都有点心不在焉,到处打听刚才对雷副市长竖起中指的中学生是什么来头。鲁家这边的情况镇上干部是知根知底的,听说鲁爱华嫁的个煤矿技术员?很多人就猜齐然老爸那边有亲戚身居高位,把从中央到三江省所有姓齐的领导干部都猜了一遍,然后自己吓自己,疑神疑鬼的。

  “茜茜姐,齐然哥,”虎头虎脑的小胖墩跑得满头流汗,还有好几个乡亲家的小孩,从后面追上了齐然和鲁茜茜。

  “你妈不是不让你们跟我们玩吗?”鲁茜茜撇撇嘴,小姑娘还记仇呢。

  小胖墩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妈说齐然哥是好人,让我和你们玩,下午到我家鱼塘钓鱼吧!”

  “不如去我家后面的竹林子,采竹荪烤来吃,”一个女孩提出建议。

  小伙伴们都眼巴巴的望着齐然,好像一不留神他就会飞到天上去。

  “好吧,多玩几天,钓鱼,游泳,采竹荪,捉螃蟹,咱们都玩!”齐然哈哈大笑,领着群比他小一岁到五岁不等的弟弟妹妹,很有大哥风范。

  可惜他并没有兑现承诺,因为就在下午接到了一通电话。

  当时小伙伴们在阴凉的竹林空地间生了堆火,点燃干枯的竹子来烤鲜鱼和竹荪,齐然这城里孩子在这方面就不如农村的弟弟妹妹了,帮不上什么忙,待在旁边,垂涎欲滴的等着吃美味。

  手机铃响,摸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后面一串的8,霸气十足。

  接通之后传来有点耳熟的声音:“喂,齐老弟吗?我杜小刚啊!怎么最近没到流金溢彩来玩?哥哥上次被李天毅那货缠住,等有空过来找齐老弟道歉,你就已经走了……”

  齐然和杜小刚没有深交,为着他爹杜诗泉的缘故还有那么点敌意,不过上次流金溢彩的处理还挺好的,给了金色大厅,又消费全免单,所以齐然口气还过得去:“原来是杜总啊,道歉什么就不必了,那件事本来就是李天毅装逼,你们后来的处理我很满意。”

  杜小刚打了一串哈哈,又说:“上次没招待好,哥哥实在对不起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再过来玩?带同学也行,一个人的话,哥给安排刺激点的项目,呵呵。”

  刺激点的项目?齐然皱了皱眉头,心说你把我当李天毅了?淡淡的说:“算了吧,我可没那么多钱到你们那儿消费,也许你找错对象了。”

  “齐老弟开玩笑了不是?你来直接签单记我账上也行,就是那张钻石卡,也有十万块的预存消费金嘛!”杜小刚哈哈大笑,听齐然那边没动静,还以为对方在犹豫,又说:“真的,哥哥绝对没别的意思,现在东川市哪个胆子长毛才敢动齐老弟呢,就是想和老弟交个朋友,哈哈!”

  “我、我在老家,没在市里,”齐然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

  杜小刚又闲扯了好几句,才意犹未尽的挂断电话。

  十万!齐然头有点晕,忍不住胡思乱想,老妈每个星期也就给五十块零花钱,这钱相当于多少年的零花钱?不对,到那时候早就工作了,算工资的话,也要当老爸几年挣的吧……

  流金溢彩各种各样奢侈的消费,要说对他一点诱惑也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齐然发现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好多道震惊的目光在他脸上聚焦。

  竹林太安静,山寨机的音量又太大。

  鲁茜茜眼睛都在冒小星星了:“然哥哥,我听见了,十万,流金溢彩……下次你一定要带我去玩啊!”

  去去去!齐然心头烦乱得很,在竹林里走了两圈,最后还是掐了自己一下:这卡,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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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章 虚与委蛇

  “那张卡你必须收下!”

  林嫣非常肯定的告诉齐然。

  五分钟前,支开鲁茜茜和小伙伴们,齐然在僻静的竹林里拨通了林嫣的手机,那边很快就接了,听筒里传出少女清脆琳琅的语声,还有浪花的声音。

  齐然说了平井镇这边高速公路占地搬迁的种种怪相,讲到最后在庆典会场对雷正福竖起中指,他很有点吞吞吐吐,因为印象中林嫣性格清冷,好像从来都很理智,不会做这种肆意妄为的事情。

  谁知林嫣沉默了片刻,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齐然你太逗了哎,当时雷正福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做得好!沙滩上的少女很可爱的挥了挥拳头——你的坚持和勇敢只有我懂,至于那些把诚实当作愚笨、把善良视为懦弱的家伙,就用嚣张强势的姿态去狠狠碾压他们吧!

  齐然怔了怔,听到林嫣的口气就能想象出清丽的少女,翘着嘴角展露出的动人微笑。

  原来她喜欢我这样做啊……少年得到来自梦中小情人的明确鼓励,自信心空前的膨胀。

  于是又说了流金溢彩的那张钻石卡,他准备把卡还给杜小刚,如果对方不要,就随便扔在哪儿,然后永远不去消费。

  齐然说这番话的时候,有那么点得瑟显摆的味道,十万块绝对不算小数目,流金溢彩和锦隆旗下那些高档消费场所的吸引力也足够强大,绝大多数人做出这个决定都是很不容易的。

  大概和拾金不昧差不多吧!

  咱们的齐同学毕竟不是做了好事只拍照片不留名的雷锋叔叔,有了类似的壮举,他还是很乐意告诉林嫣以博取心仪女生的好感,尽管方式略显笨拙——如果在老手做来,肯定是云淡风轻的“不经意间”透露,哪会像他这么直接。

  可这一次林嫣的反应再次出乎意料,她要求齐然留下那张卡!

  “呃,你确定?”齐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卡是杜小刚送的,他爹杜诗泉曾经设**陷阱陷害林为民啊。

  “当然,你不仅要收下那张卡,还要去和杜小刚见面,”林嫣的口气很确定,知道齐然不大明白,顿了顿又解释:“上次接那张钻石卡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里面含了十万消费金,现在你再想想,当时流金溢彩只是接待上的失误,调换三个豪包而已,杜小刚有必要大出血吗?”

  当时林嫣也在场冷眼旁观,金色大厅的包房费和酒水零食自助餐,账面上可能好几万,杜小刚付出的真实成本估计也就万把块,用来弥平矛盾顺便结好齐然,也算不上什么大手笔。何况杜诗泉曾经配合雷正福设计陷害林为民,杜小刚这么做有可能是对林嫣表示缓和矛盾的意思。

  现在知道那张卡竟然含了十万消费预存,这就完全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示好的限度,再联想到雷正福刚刚被齐然搞得当众下不来台,没多久杜小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其中的道道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嫣分析,最近这段时间雷正福处处不顺,陈怡虽然没有直接针对他,但露出点风声是免不了的,武强这个靠山再硬,省市主要领导总会敲打敲打他。

  齐然和陈怡共同经历了透水事故,这层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雷正福肯定很迫切的想和陈怡缓和关系,那么通过齐然来达到目的也是条路子。

  “这样说起来,杜小刚是帮雷正福约的我?”齐然撇撇嘴,如果是这样,他觉得没必要和对方纠缠。

  “也不一定,”林嫣顺着思路继续往下梳理:“雷正福露出颓势,陈怡又明确表态重新考虑煤矿兼并方案,杜诗泉不仅拿不到地,保护伞也不稳当了,他完全可能有别的想法……总之,你要虚与委蛇,尽量通过杜小刚探到杜诗泉的底牌,他既然用那种方法陷害我爸,也很有可能捏着雷正福的类似把柄!”

  “好的,”齐然一口答应下来,似乎为了表示决心,他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怕他们!”

  “哈,现在是他们怕你好不好?杜小刚说的没错,东川没有人敢动你啦,齐大少!”

  交代清楚各项细节,林嫣笑着结束了这段通话。

  这是在三亚希尔顿酒店的泳池边,十几米外就是金灿灿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长腿的泳装少女坐在带遮阳伞的沙滩椅上,想着齐然的样子出了一会儿神,侧射阳光映出了少女完美的侧脸。

  母亲祝雪晴披着浴巾走过来,头发湿漉漉的,体态比女儿丰腴一些,即使年近四旬仍然是位很有风韵的美人。

  “同学打来的?你们聊到很开心嘛,”祝雪晴眯着眼睛打量女儿,凭母亲的本能,猜到刚才打电话的肯定是个男生,而且多半就是那个齐然。

  林嫣脸蛋有点红,还是勇敢迎上母亲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进了一中,会有更多优秀的同学,将来到了大学里面,随着年龄增长你的眼界会更加开阔,看到很多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各自不同的闪光点……”祝雪晴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更妥善的处理和同学之间的关系。”

  “可人与人总是有区别的,”林嫣低下了头,不再和母亲争论。

  耐心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让您刮目相看,会向你证明他配得上您的女儿……

  齐大少?电话挂断之后,齐然捏着手机咧嘴直乐,林嫣这个戏谑的称呼,好像很有点亲密的意思,挠得他心头痒痒的。

  没有急着联系杜小刚,先把对方晾一下,齐然回老宅院和外公外婆、小舅一家告辞,给大舅打电话联系车子,还是送他过来的那辆帕杰罗。

  小舅一家都来送,鲁茜茜依依不舍的,直到齐然答应带她去流金溢彩玩,才把然哥哥的衣角放开。

  司机大哥很殷勤的打开车门,冷气早就预先吹起了,这趟回程他就不像来的时候那么随意了,不敢和齐然乱开荤玩笑,一路上显得很拘谨,倒让齐然感觉怪怪的。

  “兄弟,你是这个!”送齐然回了市里,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哥终于高高的竖起了大拇指,显然他早知道了齐然在庆典会场的所作所为。

  齐然没去找范韦、王建松这两个多日不见好朋友,先在小理发店花十块钱理了头发,又回家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打开电视看了会儿《神探狄仁杰》,又转到《大明王朝》,不禁寻思要是自己回到明朝,就凭看过的侦探小说和电视剧,估计也能混个锦衣卫当当吧?

  一个人舒舒服服的玩到天色擦黑,他才拨打了杜小刚的电话。

  杜小刚接听电话的速度非常快,话里透着股惊喜:“齐老弟?”

  齐然故意装出很犹豫,同时又期待着什么的口气:“杜、杜哥,你说的是真的,那张卡,有十万预存消费?我可以过来玩?”

  “随时欢迎!你回市里了?过来玩啊,不,哥哥来接你!”杜小刚很兴奋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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