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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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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三十四章 魔焰肆虐 六耳金童

 
  穆冰心语声遥遥传出后,见天际一线白浪由东向西,狂潮轰响,似万军冲阵,击水拍涛,奔腾涌来。

  蓬远派一干门人弟子原先立在远处观望,还只是惊叹几声,但待其离得近些,看到这副海天齐动,声威喧天的场景,无不是面上失色,身躯轻颤。

  穆冰心睁大秀眸看过去,见眼帘中出现三名道人,当中那年轻道人俊逸挺拔,身着玄色道袍,正负手立于一条龙首怪鱼背上,左边那人面色白皙,貌不惊人,而右手似是一名老者,只是浑身被一道飘渺黄烟包裹着,辨不清面目。

  这三人顶上皆悬有一团罡云飞腾,显是飞书上所言不虚,每一人都是元婴修为。尤其底下那头龙首怪鱼,浑身金鳞灵气如潮,恣意滂湃,好似与天地结为一体,竟是给了她一股莫大压力。

  蓬远派不过是东华洲二流宗门,全盛之时,举派也不过只有两名元婴修士,而此刻三名元婴真人联袂站在一处,却是给了她莫大震动,不敢拿什么架子,上前敛衽以礼,道:“不知几位真人如何称呼?”

  张衍瞧她一眼,便在龙鲤背上稽首还礼,道:“穆真人有礼了,贫道溟沧张衍,身后这两位道友,乃是贫道府中客卿。”

  穆冰心一听张衍二字,目中不禁泛出惊异之色,正容道:“原来是张真人当面,久闻真人大名了。”

  蓬远派山门毗邻东海,对海上之事也多有耳闻。

  前些时日风言壁礁府卢氏覆灭,就是张衍动得手,未曾想今日就见到了。

  蓬远派与东海不少旁门散宗,修道世家都有往来,听得海上有数名元婴修士过来,因不知其目的何在,她便受了不少同道请托,想来问一问三人来意。这时心中另有了想法,道:“几位真人自我山门路过,同为玄门一脉,若是视而不见,怕会叫同道骂我蓬远派不懂礼数,还请几位容许奴家移设宴款待,略敬薄酒,聊表心意。”

  她说得客客气气。又是柔声细语,叫人难以回绝,张衍略作思忖,他久不回东华。也不知如今是何局面,便不妨应了,也好打听些消息,便笑道:“那就厚颜搅扰了。”

  穆冰心露出一丝喜色,侧身一步,道:“几位道友请移步。”

  她这大舟布置奢华,舟身上设有一座五层楼阁,修缮得富丽堂皇,这一让。那处正门便让了开来。

  张衍对她微一颌首,从龙鲸背脊上下来,正要往舟上大殿行去,却听蓬远派那几名弟子里面,有一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道:“张真人……”

  张衍偏首一望,见人众之中站有一名身姿婀娜的美貌女子。那面目也是有些熟悉,念头稍转,便认了出来,笑道:“原来是单慧真道友,自上回一别,已过百年了吧,不想在此处遇上。”

  单慧真当年蒙张衍救了一命,方才仗着胆子上来打声招呼。

  但毕竟相隔百年。但张衍如今已然是元婴真人,却不敢肯定对方还认得自己,听得此语,才放下心来,绽出如花笑颜。

  穆冰心讶异道:“张真人与单师侄是旧识?”

  张衍笑道:“昔年贫道去往海上寻药,曾与单娘子同舟而渡。是以认得。”

  穆冰心神色微动,不再多问,来到殿前,挥了挥手,就有两名女婢掀起殿前幔帐,送三人步入殿中。

  张衍方一踏入,只觉眼前一阵光芒耀眼,比外间还亮,环目一顾,见四壁之上不知镶嵌了多少澄亮明珠,殿顶还放了百多面夔纹铜镜,镜面朝里,直照下来,正落在脚下磨光滑的砖石上,致使光棱道道,才成得这般景象。

  他和徐道人都不觉得如何,章伯彦却哼了一声,身上黄烟猛得一阵翻腾,将光华俱都迫开,怪声怪气道:“穆真人,你这殿中花样不少啊。”

  这些铜镜乃是一套法宝,有破邪去煞之能,要不是他功行深厚,怕要吃个闷亏。

  穆冰心看出章伯彦似是习得魔宗法门,但玄门弟子收服几名邪道之人为自己所用,也是常有之事,因此也不见疑,只是自嘲道:“叫道友几位见笑了,近日魔宗弟子越发猖獗,我这舟上因未设禁制阵法,为防备其混入进来,才做了这番布置。”

  张衍皱眉道:“而今这东海边上,也有魔宗势力了么?”

  在穆冰心叹了一声,把来由说了一遍。

  原来这数十年中东华洲连年天灾瘟病,妖魔四起,魏,梁二国各地战乱频发,再加上外族入寇,数百年王朝已是风雨飘摇,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分崩离析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有不少魔宗弟子出来捕拿人口,祭炼法术,甚或开宗立派。东海边上原为魏国外藩瀚海国治下,也同样不能避免。

  不过与玄门大派不同,这处修道之士多是瀚海国高官大族出身,彼此勾连极深,自是不肯坐视,便与魔门弟子起了冲突。

  尤其是这几年来,双方已是渐渐打出了火气,就算是蓬远派,也是门人弟子折损严重,渐趋不支之态。

  张衍不想他离开三十余载,东华洲已是变乱至此,道:“听闻贵派与太昊派交谊非同一般,为何不请太昊派施以援手?”

  穆冰心哼了一声,道:“十六派斗剑只剩下不足五年,太昊派哪里顾得上这处?”

  张衍目光在她面上转了转,见她神态中满是怨气,就知其中还有内情在,不过他无意知晓,因此也未再做追问。

  穆冰心请张衍三人坐下,一番言语下来,方知张衍是从海外归来,此番正要返回山门。

  她因心中另有心思,便设法出言挽留。

  张衍左右无事,又听其言语之中似有投靠溟沧派之意,念头一转,便答应去蓬远派盘恒几日。

  待宴席散后,穆冰心回得舱阁之中,上了玉榻,凝神思索起来。

  如今魔劫渐起,蓬远派因只她一名元婴真人,在与众多魔门弟子冲突之中,已是有些独木难支。

  本来是想请太昊派出手相助,可蓬远派门中有一件法宝,名为“惊辰天宫”,一直是太昊派欲得之物,以往不好明着下手,这次却提出要以此物相赠,方肯出力。

  这却是趁火打劫之举,蓬远派掌门虽是女子,但是脾气刚烈,坚决不从,于是境况愈发窘迫了。

  而反观北方诸多门派,如碧羽,临清,北辰等宗门,却因为在之前得了霍轩的鼎力扶持,背后靠着溟沧派这庞然大物,门中实力不减反增。

  她心中思量着,要是能得了溟沧派相助,说不定能渡过难关。

  本来蓬远派与溟沧派素无往来,就这么凑上去,也不见得会来搭理自己。

  然而这次张衍到来,却是一个机会,看到单慧真与张衍有旧,她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若能与张衍门下弟子或者晚辈攀亲,那事情便大有可为了。

  她想到此处,便吩咐身边婢女,道:“去把童鳌找来。”

  婢女一个万福,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长相伶俐,眉清目秀的小童走了进来。

  他看似年纪幼小,但神情中却透着一股玩世不恭之态,尽管修为不高,不过玄光境界,但见到穆真人也毫不怯场,大大方方一拱手,道:“小人见过真人。”

  穆冰心沉声道:“童鳌,听说你向来耳目灵通,诸派秘事无有不闻,素来有六耳金童的美名,本座来问你一事,你要如实说了,自有好处予你。”

  童鳌笑嘻嘻道:“真人尽管问来,哪怕说出来会害了性命的,只要好处足够,小童知无不言。”

  穆冰心起纤手,指了指外间,道:“你可知那位张衍张真人门下有几位弟子?”

  童鳌身子直了直,笑道:“真人却是问对人了,此事小的恰是知道的,这位张真人门下共有六个徒儿。”

  穆冰心哦了一声,道:“不知各自修为如何?可有什么杰出俊才?”

  童鳌想了想,道:“要说修为,那要数这位张真人门下大弟子刘雁依最高,传言其不但天资奇高,还与她师傅一般,也精擅飞剑斩敌之术,且是这百多年来,溟沧派三名丹成二品的弟子之一。”

  穆冰心不免吃惊,在她原本想来,张衍虽然修为极高,但毕竟入道时日还短,门人弟子怕也修为高不到哪里去,未曾想门下首徒儿也是这般惊才绝艳,心中对张衍的评价,不禁又大大拔高了一层。

  她吸了口气,认真道:“你且说下去。”

  童鳌继续道:“那张真人二徒名为田坤,只是性子淡漠,甚少露面,也没什么名声,具体修为如何,小的却是不知了。”

  穆冰心神色一振,急切问道:“不知张真人这二徒儿,可曾与有过婚配?”

  童鳌这人是一个机灵角色,从穆冰心语气之中就推断出她的用意,眼珠一转,玩味言道:“那田坤与张真人四徒儿汪采婷早已结为道侣,他人是无甚机会了。”

  穆冰心不觉蹙眉,只是再问了两句,却眼前一亮,惊喜道:“你是说,张真人五徒儿姜峥竟也有玄光修为了?”

  童鳌笑道:“正是,听说原本其原本是张真人的记名弟子,后来见其修行勤勉,这才收入门中的。”

  穆冰心心下道:“这却是个匹配之人。”

  她正想着,这时有一小厮婢女匆匆奔入里间,万福道:“真人,太昊派的赫真人已到了舟上了,此刻正往此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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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大巍云阙

  那铜柱共有一起,立时勾动了地脉气机,将一处阵势发动,不过顷刻之间,就把张衍围困其中,那名道童见状,忽然惨叫了一声,道:“不好,闯祸也!”

  此一处阵法,本是圈禁妖禽灵兽所用,也有御敌之效,这童儿也是新近习得,这几日尚在熟悉。

  可因练得太过劳累,方才躺了下来打小憩片刻,初见张衍时,他因乍见外人,吃了一吓,不及思索就顺手启了此阵。

  这童儿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哆哆嗦嗦从袖管里拿了一枚牌符出来,想要把阵法止了。

  只是他才学了启阵之法,解阵之术还只是一知半解,满头大汗弄了半晌,那铜柱也不见降下,反而声响更隆。

  他不免慌了神,虽是才过去短短一瞬,却觉得距离方才已是好长时间,道:“都这么久了,那人不会死了吧?”

  原还不想惊动掌院,免得受罚,可是一想误杀同门的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忙大声叫唤了起来。

  过不了一会儿,就有一名苍髯老道匆匆奔出,抬头一望,便知有人被困入阵中,再问明情形之后,不由一气,责怪道:“童儿,你怎能这般鲁莽?”

  童子低头道:“徒儿知错了。

  老道唉了一声,皱眉看了看,劈手把牌符夺了过来,一掐法诀,想要收拢的大阵,可是方才拿到手中,那牌符“咔嚓”一声,已是裂成碎块,不由“咦”了一声,

  这牌符一破,就是说阵中之人已然触动了阵门机枢,至少了毁其中一处阵门,有这等法力者,来者至少也是化丹修士这倒不必太过为其担忧了。

  此时原本只需静待其出阵就是,不过他不知来人身份,终究还是不放心,便道:“童儿,你拿了我符印,去把山下灵脉阻隔了。”

  童儿方要说话老道叹了一声,道:“还是我自家来吧,你在此处看好了。”

  童儿连连点头答应。

  老道脚下一踏,罡风罩身托体飞起,往山脚下行去,这大阵灵机,全靠山中灵脉,只要设法断了,便不攻自破,只是做了此事难免会折损地脉,要不是自己徒儿错事在先,他也舍不得如此。

  早在阵法发动的一瞬间,张衍已是驾到破空飞去,可这阵法颇是奇异眨眼就锁困了这一方天地,尤其是其中挪转虚空之能不拘他飞去哪里,总要回得阵中来。

  他飞遁了两次之后,就不再贸然行动,而是留神寻找阵门所在。

  待那铜柱完全伸展出来后,阵中就有锐利金风飕飕刮来,与此同时,那铜柱也倏尔隐没,敛去无踪。

  张衍哼了一声顶上罡云一转,投下一道宝光,罩定周身,将袭来金风轻松挡在外间。

  随后他放眼看去,如今对阵法之道也算粗通略略观察,已知这阵法关键全在那八根铜柱之上只消毁了去,便可破阵。

  但通常人便是知晓也无办法,因为那八根铜柱一望而知是用秘法炼制而成,就是故意吸引入阵之人来攻,消耗其法力灵气,若是久久不破,又无人解阵,那迟早是要被困死阵中的。

  张衍哂然一笑,这阵法若是有人主持,他还要费一番功夫,可眼下却是无需在意。

  当下心意一起,把星辰剑丸祭出,化作一道剑光,再把浑身法力往里灌入,光华气焰倏尔暴涨,化作锐利无匹的森森剑气,耀眼生寒,遍照此间。

  他轻轻吸了具气,喝了一声,将剑光驾起,便往记忆之中一处铜柱斩去。

  一声嗤响过后,这大阵突然一震,随后一根半截铜柱便从灰色迷雾中显露出来,倒伏于地,切口处平整光洁,只是柱中却掺有一根玉芯,看起来黄中带白,玉嫩水滑,不禁微微一挑眉。

  铜柱去了一根之后,这阵法似是缺了一角,金风比原先稍稍减弱了几分。

  张衍知是自己做对了,心意一动,那剑光绕转一圈,又回到他手中。

  既是此法有用,他也不急破阵,他已是认出那柱中玉石不是凡品,若是取引来,侄可以使得自己那妖兵大阵威能再长,略略一想,便袍袖一拂,水行真光如瀑落下,只一个卷荡,就将其收了,这才好整以暇,再次祭祀剑1光。

  那老道只几息就已跑至山脚下,到了一块磨得如水镜一般的巨石根前,把那符印往上一贴,立时现出无数细细密密的绿线,不断流转回旋,望去有些杂乱,其实暗含机妙,此便是这山中灵脉浮影,只要用道术破了,此山根基灵气也便断绝了。

  老道起诀唤了一柄短剑出来,悬起在空,他看了几眼,却有些犹豫,并不是没有把握,而是因为他是个优柔寡断,立场不定之  人,方才在想阻断灵脉,现在却又冒出一个念头,“若是那人无需我相助就可以出来,我岂非既损了地脉,又白做了此事?”

  转瞬他又想:“我既已到了此处,哪能干看不做?还是动手吧。”

  他在这里犹豫不绝,忽然山上传来一声爆响,好似山塌地陷,他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是那大阵破了,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大石,暗道侥幸,起身一纵,展袖往山巅飞去。

  到了宫观之前,只见一名年轻道人负手站在那处,正与自家徒儿说些什么,此人气定神闲,身上不见半点狼狈,显然在阵中并未吃到什么苦头,又见其顶上一朵罡云,徐徐转动,看出于自己相同,亦是一名元婴,微微吃了一惊,忙落下遁光,疾步上前,稽首道:“不知哪位同门来此?贫道乔修,乃方尘院副掌院,方才小徒无礼,冒犯了真人,还望恕罪。”

  张衍稽首还礼,道:“原来是乔掌院,在下张衍,乃是奉掌门之命前来,适才那不过小事耳,不必介怀。”

  “竟是张真人当面?”

  乔掌院惊呼一声,他虽整日在院中布置阵法,甚少出去方尘院,便是门中十大弟子名讳,也不是全然知晓,但张衍却是近日听岳重阳提及过,知其一剑杀了胡允中,飞剑之术尤其厉害,可以说,山门之中又多了一名剑仙,眼下此人站在面前,由不得他不吃惊,“原来是张真人到访,有失远迎,不知到此有何贵干?”

  张衍也不言语,将那枚法符递上,乔掌院拿来一瞧,恍然道:“原来如此,张真人乃是元婴真人,乘坐星枢飞宫已然不合适,唯有大巍云阙方可匹配。”

  张衍不由微讶,星枢飞宫与大巍云阙不可同日而语,后者已算得上是宝物了,不但能在极天之上飞遁,还占据山川,暂为洞府,只是非是元婴,却是驾驭不动。

  但这等宝物,乃是宝阳院所打造,不知为何要来方尘院中索取?

  乔掌院见他疑惑,收了法符,解释道:“宝阳院费了百载功夫,打造出来五座大巍云阙,前日方才送至,要我方尘院布置禁制,只是我院中如今人手奇缺,要打理好此物,恐还要十余载岁月了。”

  张衍诧异道:“怎要如此之久?”

  乔掌院苦笑道:“诸岛大阵,只要换了主人,皆需方尘院出面料理,重作布置,还有一些飞宫云阙,阵旗摆设,但凡禁制有了损毁,也要送来院中修补,院中内外,不过寥寥十余人,又哪里抽得出手来?”

  原本世家掌管之时,因执掌方尘院百年之久,是以刚也熟络,可是上下换了师徒一脉修士之后,便把世家族人尽皆撤走,现下院中只有两名掌院,五名执事,连童子也没有几个,他们平日还要修行,又哪里忙得过来?

  如岳重阳,在值守之时还需抓紧时机修炼,就怕因院中之事误了功果。

  无奈之下,何掌院只能找门下童儿,把一些不重要的阵法禁枢交给其握持,好方便腾出手来料理他事。本来方尘院数载间也来不了一人,哪怕出错也没事,是以他放心的很,却不想还是出了漏子。

  张衍疑问道:“乔掌院,难道偌大一个山门,连布禁之人也寻不出来么?”

  乔掌院叹道:“张真人哪里知道,这云阙需炼四极禁制,每一阵角,至少需一名元婴修士坐镇布置,方能稳妥,且此人必得知道阵法妙用,元婴之辈在下倒也可找得几人来,可通晓阵法之人却是一个无有,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衍考虑了一下,此次斗剑法会与以往皆是不同,乃是玄门魔宗气运之争,难保对方不出什么奇谋诡计,若有此云阙相助的话,哪怕对手再是强横,也能抵挡一时,思虑停当,便道:“这却无妨,在下愿从旁相助。”

  乔掌院惊讶道:“莫非张真人也精通阵法?”

  张衍点头笑道:“只是略知一二,不妨试上一试。”

  乔掌院低头思索起来,布置这等禁制需地火天炉相助,哪怕他做起来亦要小心翼翼,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可是连大魏云阙亦要损毁,他有些不放心。但若不答应,却分明是在置疑张衍无有此等本事,显见是要得罪人的。

  他踌躇不绝的老毛病又犯了,想了半天,也没个准主意,欲言又止,急得头上汗都出来了。

  张衍在旁等了片刻,见他始终这副模样,不觉失笑道:“就算炼坏了这大魏云阙,贫道舍了就是,掌院又何必如此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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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长生非我愿,只解心中忧


  晏长生一剑杀来,尽管两者之间还相隔百里,但张衍却感眉心微疼,好如针刺。他蓦然醒觉,对方这一剑劈斩,非为别故,定是直奔自家神魂而来!

  法相虽为精气所化,但仍需神魂驾驭,要是遭外力相坏,等若人去其首,纵然伤而不死,也再难与敌相争。

  洞天真人相争,亦不乏攻袭神魂的手段,而魔宗之中,擅长此道之人尤多。

  但平常时候,神魂外有层层法相精气遮护,好比人身躯壳,算得上是最为严密守御之所,想从正面破入,那是难上加上。

  然而此刻,晏长生却借真宝之助,在此定住灵机,假使配合上什么厉害手段,却未必不能做到此点。

  只眨眼之间,他已至突入十里之内,对洞天修士而言,此不啻近在咫尺。

  但闻一声大喝,一道矫矫剑光乍然一闪,好似霹雳惊电,撕开玄气重云,遥击过来。

  张衍抬首看天,神情不见半点慌乱,身后玄气一晃,隐隐闪过一道神光,似是招展五色。

  其中一道水色光华如蛟龙抬首,经天一卷,那盏拿定灵机的兽足灯烛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身不由主往里落去。有那么一刹那间,变得浑浑噩噩,似真识重回将开未开之时。

  但其毕竟真器,立刻就又回过神来,欲待飞离,然则左冲右突,却总被一股大力生生压下,不得脱出。

  而在此时,场中情势已是倒转过来。

  张衍背后五色光虹再是一闪,当中又有一道金光射出,有如一缕细线,极是迅快。顷刻与那剑芒撞在一处!

  好似两柄长剑凭空交击了一下,传出金铁之声,擦出簇簇火星。

  只这一碰之下。飞去金光不但将那剑芒生生逼退,还反迫而上。一路冲至晏长生身前。

  他也是不闪不避,起手中法剑一拨一挡,却闻一声细微轻响,再观去时,已是应声而断,不由道了一声,“好手段!”

  仰首一观,见天上无边玄气正演化先天之相。一时间充天塞地,滚滚而来,好似要他一举吞没。大笑一声,随手将断剑扔了,把身后法塔摇动,绽出无数雷火罡风,竟不图后撤,反是主动迎上!

  张衍暗自点头,亦是赞了一声,对方一击不成。已然深入阵中,若是仓促退走,也不过是给他衔尾追杀的机会罢了。倒不如抛下一切顾虑,上得前来殊死一拼!

  当下也不犹豫,鼓荡法力,把手朝下一拿,背后倾天玄气覆压上来,只要将那法相围困住了,不管对方如何变化,只要其中神魂不曾脱去,那便胜机可期!

  然而他方才大举压上。却发现对方抵御出乎意料的薄弱,几是势如破竹一般。不过几息间,就撞开外间那层层环绕的风雷火电。将之团团包围在里。

  他微微一皱眉,觉察出一丝不对。对方这般势弱,绝不似法相正身所在,反而像是一具精气分身。

  恰在此时,他忽生感应,却是精气分身那处现了警兆,耳畔也是闻得千余里外有狂雷惊电,轰响不断,似是晏长生那具精气分身气势大盛,比先前强横数倍不止。

  心下不由一转念,忖道:“莫非那处才是正主不成?”

  他双目微眯,照眼前情形判断,晏长生方才极有可能是用了虚实变化手段,做出一副正身在此的假象,实则不过留下一具少量精气筑就的分身,用来牵绊迷惑自己,而其真正目标,却针对的是另一边那具精气分身。

  他很是清楚,那分身也不过得了不到三成的精气而已,要是当真遇上晏长生法相正身,显然是敌不过的。

  究竟去是救还是不救?

  他略略一思,晏长生一具精气分身也同样落在他手中,好若猎物落入网兜之内,此刻只需加几分气力,就能将之灭去,若是下手够快,再及时赶去,就能两相夹攻对手,赢面必是大增。

  同样道理,晏长生要是先一步收拾了他分身,再赶了回来,那么他反会陷入不利局面中。

  这一刻,他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那就看谁人下手更快了。

  心念一定,他任凭千里之外沸反盈天,却恍若未闻,反是加紧手中攻势。

  重水天雷,以倾天之势,重重轰击下来,

  那九十九层法塔,在此攻袭之下,不断被炸裂开来,虽眨眼间又恢复原状,看去无损,但磨去精气却是无法补回。

  才过数十息,忽见塔顶隐隐现出一枚玉雪丹丸,若隐若现,如真似幻,当中有一缕殷红血线,看去鲜艳夺目。

  张衍一挑眉,见疑道:“三宝化相珠?”

  此番他出来之前,因知当有一战,故曾特意打听过晏长生自门中卷带走的真宝底细,而这枚“三宝化相珠”正是其中一件。

  此宝不是什么杀伐利器,更无御守之能,但若洞天真人以精血汇注,就可在短时之内演化本相,斗法之时放出,不但可用来惑敌,亦能当作奇兵来用。

  假使当真他至始至终对付的只是一枚宝珠,那说明晏长生连精气分身也不在此处,而是正身亲去对付他分身。

  好似响应他心念一般,同一时刻,他也察应到自家分身到了岌岌可危的关头,要是再不去救,恐是半点便宜也未占到,就要白白损去三成精气。

  而要彻底破去这幢法塔,至少还需半个多时辰,究竟是放任而去,转首去救,还是不改初衷,一意到底?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决定,冷笑一声,依旧对身外变化不加以理会,只把法力一层层使上去。

  再有一个时辰之后,轰隆一声,好似天裂地塌,那法塔彻底崩散。

  张衍把手一拨,分开罡流玄雾。看着其中一道挺拔身影,笑道:“晏真人,你果在此处。”

  晏长生目光投来。嘿了一声,道:“若你方才有些许动摇。心神不定,那此战必输,然你心性至坚,如山如岳,难以摇撼,此战却是晏某败了。”

  张衍打个稽首,道:“我知真人手段未曾出尽,就是到了眼下。真人大可入得洞天之中暂避,我却也寻之不得。”

  洞天真人危急关头,可以不惜代价躲入自家洞天之中,一旦如此做了,就是你知道其在何方,仓促间也拿其毫无办法。

  晏长生英眉一扬,一抖袖,道:“输了就是输了,就是躲入洞天之中,不过苟延残喘而已。我晏长生还不屑为之。”

  张衍微微一叹,略觉遗憾,现在对方丝毫不加以掩饰。他已能感应,其一身精气已竭,早至油尽灯枯之境,显然方才一战,乃是榨取最后一丝余力,要是换在全盛之时,却不知怎样一番气象,可惜他却再无机会领教了。

  晏长生这时抬首看来,目光灼灼道:“只是晏某却要问一句。你方才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真人虚实变化已到妙境。我亦难窥真伪,但我断不信能与我纠缠许久之辈。只一枚丹丸,”

  说到这里,他语气之中透出一股无匹自信。

  晏长生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半晌方才收声,对他点了点,目光中满是赞许之色,随即话头一转,又问:“若果是你判断失差,又当如何呢?”

  张衍坦然回道:“要是当真如此,真人莫怪我只能用上驾剑游斗之法,纵不能胜,想来亦不会败。”

  寻常法宝对洞天真人无用,但剑丸却是不同,精气可寄托其中,大可来去飞遁,侧击游斗,

  张衍要是一上来就用那游斗之法,晏长生确也只能被动应招,只是这样,最后不过逼得对方用心守御,那不知要用上多久时日才能解决此事,故而未曾使得。

  晏长生沉吟片刻,叹道:“此是实言。”

  他把手一召,半空现出四个道人虚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环顾一圈,言道:“当日我强逼你等随我而来,现渡真殿主在前,你们就随他回山门去吧。”

  那五人默默对他一稽首,再对张衍一礼,就化做神光投入后者袖中。

  晏长生一扬手,又抛来一枚玉符,道:“凭此物可入我所辟洞天之内,内里还放有不少丹玉,乃是当年秦师妹当年所赠,本还想着留给我那徒儿参悟功果所用,不过如今看来已是用不上了,就由渡真殿主带了回去吧。”

  张衍微感意外,但再是一想,顿时了然。

  渡真殿上代殿主卓御冥时,曾赠了秦玉不少丹玉,按理而言,纵然其自家不用,门下当弟子也可享得,但古怪的是,其门下英才始终不多,原来他也觉得奇怪,疑是起没有教徒弟的本事,现在看来,原来是丹玉被送到了这处。

  他把玉符接过,放入袖中,打个稽首道:“那就先由贫道收着,翌日真人后继得人,有了自保之力,贫道自会还了回去。”

  晏长生深深看一眼,颌首道:“我洞天之内存放有一门功法,乃是我破门而出之后暗自揣摩出来的,门中修哪怕不修感神经,参悟之后,斗法之时亦可感应气机,就交托渡真殿主带回山门了。”

  张衍闻言,却是容色一正,郑重道:“贫道必带回山门,不负晏真人一番心血。”

  晏长生转过身去,望向脚下无边山河,大笑吟歌曰:“少年轻负剑,玄崖寻仙楼,一朝得闻道,畅然天地游。平生舒快意,狂笔写春秋,长生非我愿,只解心中忧!

  歌毕,气息顿消,其声徘徊万山,久久不绝,远空之中,只一排惊雁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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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感神亦可扰玄机


  张衍与晏长生这一战,从甫一开始,就引得天下瞩目。

  这刻见此战终是落幕,东华洲上,各派真人神色各异,无不心怀凛畏。

  洞天真人寿有三千载,有分裂天地之能,又珍惜本元,故而寻常时候极少动手,更别说取同辈性命了,可张衍今日能斩得晏长生,来日未必不能斩得他们。

  青寸山外一处峰头之上,黄羽公与史真人二人也同样由始至终关注战局,感应得晏长生一方气息断去,灵光不显,两人也是默默不言。

  黄羽公一叹,道:“想晏真人当年何等意气风发,不想却是落得此般下场,三千年修为一朝流散,殊为可叹。”

  史真人也是唏嘘。

  黄羽公看着玄气收去,略显怅惘,道:“张真人修道不到六百载,就已是如此了得,再有千载,观我九洲,玄魔两道,不知还有何人可撄其锋?”

  史真人沉声道:“那等事,已不是我辈所能顾及了,再有数百年,三劫并发,唯助宗门避得此劫,方好再论其余。”

  黄羽公连连点头,道:“道友说的极是。”这时他神色一动,似是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前番道友因大劫一事去往元阳访友,不知元阳派有何说道。”

  史真人冷言道:“还不是原来那番说辞,直言要我两派奉他为首。”

  黄羽公不禁皱了皱眉,道:“元阳派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莫非真以为凭他那些家底就能安稳过去劫数不成?”

  史真人冷笑一声,道:“许他有所依仗呢。”

  黄羽公捻须深思,好一会儿后,才道:“我两家终显力薄。过几日我当去西面走动一番。”

  史真人有意无意道:“黄道友可曾想过,与那南面合力?”

  黄羽公一怔,转头看来。史真人也是同时望来,目光竟是丝毫不做闪避。

  黄羽公犹豫一下。半晌才道:“事关重大,容我回去与掌门真人商议。”

  史真人点点头,道:“那便静候道友回音了。”

  两人这时心有所感,回望过去,见遮掩半天的澎湃玄气缓缓收敛,弘大灵机也是变得若有若无。

  黄羽公道:“此番斗败晏长生,张真人怕付出代价不小,想必不日就会返门山门闭关。百载之内,当是不会出来了。”

  史真人却不以为然,道:“这位张真人修道不过六百载就已成得洞天,些许精气损折,怕也算不得什么,似溟沧派这等大派,家大业大,奇宝尤多,当是不难修持了回来,非我两派可比。这想来黄道友也是清楚的。”

  说到最后,他言语之中,似含深意。

  黄羽公呵呵一笑。道:“出来许久,也当回去了,道友就不必相送了。”

  说完,打个道揖,就飞身而去。

  史真人目注其化光而走,待彻底不见影踪之后,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圈指一划,凝作一道飞书。弹指发出之后,也是身化清虹。往自家洞府回返。

  血魄宗,会贤台上。温青象与一名丰标俊貌的道人也正自观战。见得最终玄气侵天,胜负分出,他笑言道:“看来我所料不差,果是那位张真人胜了。”

  那道人面色凝重道:“这位溟沧派新任渡真殿主果是我灵门大敌,六派后辈之中,也只有冥泉宗宇文真人可堪一比了。”

  温青象道:“这位张真人固然厉害,但以此战而论高下,却还有失偏颇。”

  那道人道:“不错,晏长生此人,早年被为溟沧派掌门算计,道行缺损大半,不复当年之勇了,不过即便如此,换了你我上去,可有把握胜得此人么?”

  温青象一笑,不作回言,他望向天中,心下则是暗忖道:“经此一战,溟沧派已无内患,余下只是外忧而已,却不知其下一步棋将会落在何处。”

  此时此刻,张衍已是驭遁清光,自重天之外往中柱洲回返。

  他望去目光沉静,而身上气息,却比来时更为幽深难测。

  与晏长生一番斗法之后,他获益良多,寻思着回去之后,当要闭关静坐,以参妙玄。

  一日之后,他回得晏长生生前所居那处峰头之上,落身下来,见满地枯枝残叶,唯有一株青松犹自挺立。

  他站在树下,凝望片刻,起手一指,满地枝叶复聚,又起得一座简陋庐舍,却是与此前那座一般无二。

  行步到了里间,坐定下来,轻轻一挥袖,把六件真宝摆开在了石上,并逐一检视。

  这些真器之中,有两件原是出自师徒一脉,余下四件俱是晏长生其自世家手中夺来。

  其中有守御之宝,有定灵之宝,亦有用来飞遁行空的至宝,纵然无有什么杀伐利器,但若是全奉一人为主,相互间配合起来,怕是世间也少有人能敌了。

  特别其中一具“渡月飞筏”,可去九重天外遨游,晏长生要是在斗战之时去到此方,张衍自问也无十分把握阻截。

  事实上他来此之前,曾认为这当是一场苦战,并未想过竟如此快就分出胜负。

  这时那枚“三宝化相珠”上光华一闪,跃出来一个中年儒生,他对着张衍一拜,道:“晏长生这无礼之人,竟将我等掳去,多谢真人救我脱的苦海,自今往后,愿为真人效劳。”

  张衍目光投下,淡声道:“晏真人纵是有过,也轮不到你辈前来置喙。”

  那中年儒生一惊,急急低头,作揖道:“是,真人教训的是,是小人失礼了。”

  两人说话间,却听得一声幽幽叹息响起:“真人莫要怪化相道兄,我等被困千余载,时时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今日得了解脱,也难免有些失态。”

  张衍循声看去,见那渡月筏上出来一个削肩细腰的美貌女子。

  这女子对着他一个万福,又言道:“真人方才可是疑惑,为何晏真人坐拥数件真宝,却偏偏不使了出来?”

  张衍颌首道:“确有此疑,我先前以为是你等身上被下过什么厉害禁制,故而晏真人难以动用,可方才检视之后,却见非是如此。”

  那女子道:“不瞒真人,这实则是因我等不愿为晏真人出力之故。”

  张衍一挑眉,道:“贫道听闻,当日晏真人卷带你等而去时,曾以打灭真灵相逼,既然那时服软,那为何后来又不惧了?”

  那女子悲戚一笑,道:“我等初时以为晏真人掳走我等,是为了斗战之用,可后来才知,他目的不在于此,而是想着万一之时,用我等供给徒弟以合身成法。”

  张衍听了,略觉意外,但是再一转念,觉得以晏长生的脾气来看,确实有可能做出此事。不过这等下法合器之事,也是凶险万分,一个失差,法宝真灵便会损去,也难怪其等满是怨言。

  “不过贫道却有一问,合真灵以成洞天,此法需真器顺从才可,你等若不愿,那又能如何?”

  中年儒生苦笑道:“真人有所不知,晏真人天资绝伦,虽以感神经成得洞天,但自此之后,于功法之上已是渐渐脱了原先窠臼,能在短时之内以神意乱我真识,使我辈屈从。”

  张衍略略一思,点首道:“不错,晏真人确实有此本事。”

  他是回想此前与晏长生斗法时,精气分身处频频传来警兆,事后将之收了回来,才发现平安无事,明白当是中了某种搅扰感应之法,现下听此一语,才明白原也是从感神经中化出的手段。

  他暗忖道:“却不知晏真人所赠功诀之中有无此法,回去当要好好翻上一翻了。”

  此时解了心中疑惑,他把袖一抬,又将六件真器收回袖中,准备带了回去,给掌门定夺。

  在山中等有一日后,有两道遁光落在崖上,他睁目看去,见除吕钧阳外,还有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轻修士。

  他不以为意,望向吕钧阳,道:“晏真人已去,你可随贫道回山了。”

  吕钧阳平静问道:“张真人,未知先师元灵可得保全?”

  另一名年轻修士也是露出关切之色。

  张衍淡声道:“此事掌门真人早有安排,晏真人生前仇家不少,吕真人还是暂不知晓此事为好。”

  吕钧阳默然片刻,不再言语,只是打个稽首。

  张衍看向那名年轻修士,道:“你亦是晏真人徒儿么?”

  那人上心下一紧,上来一步,拱手道:“在下焦缘亮,也是晏师门下。”

  张衍颌首道:“既如此,也能算是我溟沧弟子,你在山门外,却能修得这么一身道行,距离三重境也不过一线之隔,着实不易,此番就随我一同回去吧。”

  焦缘亮大喜过望,激动不已,上前拜谢道:“多谢真人,多谢真人。”

  张衍站起身来,道:“你二人且宁神静守。”

  吕钧阳二人依言为之。

  张衍把袍袖一振,平地起得一道灿灿清光,将天中罡云一分,随即冲天而起,带了二人一同上得云霄,直往东华洲飞去。

  只半日之后,龙渊大泽已是映入眼帘之中,只是到得此方,他目光微微一闪,却是把身形一顿。

  只几息之后,有一道璀璨金霞自北而发,瞬息间掠过大泽,便到了眼前。

  光华一开,彭真人娥眉靥妆,明衣高髻,自里踱步而出,她目光往吕钧阳二人处一扫,语气不善道:“你等便是晏长生的徒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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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得了师仇报以情



  彭真人乃是洞天修士,此刻眸含厉光,直视过来,自有一股慑人心神的气势。

  吕钧阳还不如何,神色之间一派平淡,焦缘亮却不觉一骇,哪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彭真人冷冷看了二人几眼后,对着张衍万福一礼,道:“彭文茵见过渡真殿主。”

  张衍抬袖稽首道:“彭真人有礼了。”

  彭真人轻吸了口气,似把心情略略平复,道:“渡真殿主方才回得山门,我便驾前相阻,实是冒昧,只是因为一事不得不来,还望渡真殿主宽恕。”

  张衍淡笑道:“彭真人来意我亦知之一二,可是为昔年苏真人一事?”

  彭真人抬目看来,声音略显低沉道:“正为此事,杀师之仇,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晏长生当年破门而出时,杀戮世家弟子极重,除了一个彭誉舟因故不在门中,逃过了一劫,当时位列十大的世家弟子几乎被他杀尽,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世家修士也被他随手除去,尤其苏氏与他那故去徒儿有隙,故而特意杀上门去,下手也是极为狠辣。

  当时苏墨身为苏氏一族洞天真人,到了这般地步,明知晏长生其人厉害,却也不得不挺身出面,与之斗法,只是技差一招,这一战下来,却不敌败亡。

  而彭真人,便是其门下亲传弟子。

  此事之后,苏氏族中因无了洞天真人坐镇,门中修为高深的修士又几是被屠戮一空,也是渐渐败落,为复振族门,一应好物,自是先紧着供给自家族人。

  因彭真人非是苏氏族人。又是寒谱出生,与苏氏一族也无甚交谊,故而先前苏默许诺给她修行所用洞府宝材。也是被苏族收了回去。

  少了修道外物,她天资禀赋再高。原也无所作为了。还是秦掌门不忍见她就此泯然众人,故特以镇守小魔界之名,予她一处修行之地,后来她能成就洞天,也是得益于此。

  “师恩深重,每每思来想去,不觉痛裂心肺,恨不能亲手为师尊报得此仇。只叹此前功因行未足,又有掌门劝诫在耳,故难以成行,今渡真殿主斩得此人,为我溟沧除去大害,也为我了断师仇,请受我彭文茵一拜。”

  说到这里,彭真人神色一肃,敛衽屈膝,深深道了三个万福。

  张衍微微侧过身。道:“彭真人言重了,今次我是奉掌门之命行此事,真人要谢。也当谢过掌门才是。”

  彭真人直起身来,轻轻摇首,道:“渡真殿主无须谦词,那晏长生修行近三千载,纵是破四象阵后,道行受损,可凶威犹在,便连他名讳,门中也少有人敢私下提及。换了旁人,又岂能做得此事?又岂敢做得此事?”

  焦缘亮听得暗暗心惊。他也是知晓自家师尊往年得罪了不少人,破门而出时。还曾亲手杀过溟沧派一位洞天修士。不过具体详情如何,他也无处知晓。

  可未曾想,这位彭真人竟然就是其门下弟子。

  想到门内有一位洞天真人与自家老师有杀师之仇,且看这幅架势,似是专为寻仇而来,他也是头皮发麻,心下惶惶。

  张衍笑了一笑,道:“晏真人已然身故,彭真人去与贫道来说这等事,当是为了他这两名徒儿了。”

  彭真人道:“不错,晏长生虽死,但其弟子还在,真人可否容我带了回去,聊以解恨。”

  说到这里,她再度望向吕、焦二人,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刺骨寒意,焦缘亮与之一触,不禁后退了几步。

  张衍把袖一摆,将二人转至身后,淡声道:“往事如何,贫道不去置喙,不过这二人乃是我自山外带回,自然当护得他们周全,真人见谅,此事恕我不能应允了。”

  掌门欲待倾力栽培后辈一事,还不到宣扬之事,故他也不明言,只是自家揽下此事。

  彭真人见他语气虽是平淡,但其背后所表之意,显是容不得半点商量,神色之间不禁有些复杂,沉默片刻,才道:“既然渡真殿主执意护持这二人,我彭文茵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不敢在殿主面前无礼,今日便就作罢。”

  目光再是转向吕钧阳二人,冷声道:“你二人若有本事,尽可在山门之内躲下去。”

  说完,她对张衍点了点首,随后一甩衣袖,起了遁光,就往洞府回返。

  恰在此时,张衍听得耳畔有声传音道:“张真人,今日无礼之举,万请恕罪,吕钧阳之才文茵亦是知之,既是真人携回山门,当有一番造化,但真人斩其师尊,心结却是存下了,日后难免生出龃龉,文茵蒙张真人了得师仇,无以为报,今日便由我来当一番恶人吧。”

  这声音越到后面越轻,渐渐虽遁光一道远去。

  张衍目光微闪,他先前也是有所猜测,溟沧派门中一举一动,秦掌门想来都应看在眼中,彭真人这么大张旗鼓找上门来,其却是无动于衷,显来此事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现在才知,原来其是为承还人情而来。

  这人情其实也是不小,要是吕钧阳未来不得成就,那还好说,可他却是知晓,掌门看中其资质,必是倾力栽培,要是日后冲关破境,那么彭真人可是担着与一位洞天交恶的风险了。

  不过细想一下,彭真人现居小寒界,还未开辟洞天,手上并无什么厉害法宝,至于修道宝材之流,张衍身为渡真殿主,自然是不缺,其也拿不出什么大礼来来谢,也唯有报之以人情了。

  彭真人这一番做派,吕钧阳纵然眼前看不透,日后不难猜出,不过便是其知晓了,因张衍今日护持之恩,完完全全是出自本意,故而也必得生生承下了。

  张衍在原地沉吟片刻,扭转头来,对吕、焦二人言道:“门中世家,对晏真人不无恨意,你二人今后在门中行走,切要小心了。

  吕钧阳稽首道:“多谢真人提点。”

  焦缘亮也是连声道谢。但他心下仍是忐忑不安,同时不觉庆幸,暗想道:“好在这位张真人犹显强势,又在门中地位极高,要是换了一人,难保说不会卖这位彭真人一个脸面。”

  张衍点点头,道:“现先随我去见掌门真人吧。”

  他把袖一卷,两人身不由主随他往浮游天宫飞去,不多时落在平台之上,有童子迎候上来,恭敬道:“张真人,掌门在殿内相迎。”

  张衍关照一声道:“你二人且在此处等候。”

  两人皆是应下。

  张衍摆袖入内,未几到得大殿。见得秦掌门站于玉台之上,便上来一个稽首,道:“见过掌门真人,张衍回来复命。”

  秦掌门面含笑意,起手虚托,道:“渡真殿主不必多礼,还请坐下说话。”

  张衍道一声谢,待秦掌门坐下,这才去了位上坐定,随后他便略去枝节,将此行前后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秦掌门听罢,抚须一叹,道:“晏师兄自修道伊始,门内诸多同门便视他为异类,不过他却从不将外人臧否褒贬摆在心上,依然是我行我素,我与几个师兄那时对他十分崇慕,现下思之,其神仪风采,仍是历历在目。”

  感叹片刻之后,他神情就又回复以往从容,问道:“晏师兄元灵可是保全?”

  张衍回道:“弟子擅自做主,已请在了妥善之处。”

  秦掌门颌首道:“如此甚好。”

  他知晓自家这位师兄心存傲气,宁可自家了断,恐也不会在这等境况下与他照面。故而也不提相见之事。

  张衍道:“今人已亡,往日一切恩怨,也该休了,弟子之意,他日吕钧阳若是修行有成,再转由其看顾吧。”

  秦掌门稍稍一思,道:“渡真殿主妥当,就依此处置吧。”

  张衍稽首应下,随后又道:“当年晏真人卷带走了六件真宝,遵掌门之命,此回已是全数带回。”

  他把袖一抖,就有六道光华自里飞了出来,其方一出现,殿顶上方,就猛然有六道禁制光华落下,将其牢牢定住,不得挪动。

  真宝之上,立时浮现六个人影,都是面含惊惶,惊呼出声。

  张衍淡然看着,不发一言。

  秦掌门面无表情道:“你等可是知罪?”

  六个真灵乍闻此言,大多不知所措,但亦有机灵的,那个中年儒生便当场跪下,叩头道:“掌门真人恕罪,我等当年也是一时起了苟且之念,才随了晏真人而去,而今想来,心下也着实悔恨,今后愿为山门拼死出力,以恕此罪。”

  他这话一说,其余几个真灵也是立刻醒悟过来,都是跪了下来,满口告饶之言。

  秦掌门淡声道:“既如此,我在你等真灵之内打入禁制,以做惩戒,你等可愿意否?”

  中年儒生身躯一抖,打入禁制,可是日后再难脱人手了,哪怕当真要拿他们合炼入身,破关洞天,也是无法反抗了。

  但此刻形势,却又不容他们不应。

  他一咬牙,先自拜倒,头伏于地,道:“愿听凭掌门真人处置。”

  另五人一看,也没奈何,都是跪地应下。

  秦掌门这才容色稍霁,转而望对张衍,笑道:“此番劳动渡真殿主,才将这些真宝能寻了回来,门中不能不酬,不妨就在此中选得三件去,下来也好做护道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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