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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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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泊陵鱼毒

  敖灞正在播弄龙鳞盾,见到程宗扬从天而降重重落在甲板上,不由叫道:
「老程,你干嘛?」

  「救人!」

  「呸!」

  月霜首先表明态度。「别乱来啊!」

  敖润拿起龙鳞盾追过去。

  「慌什么呢!」

  老张迈开步子跟在后面。冯源也想去帮忙,但看到楼船离水面的高度,两腿
顿时软了,只好在后面叫了一声,「当心啊!」

  看到光明观堂的船只出事,程宗扬不惊反喜。自己正发愁没办法和小香瓜同
乘一船,这么巧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这时楼船已经驶进小湖,但楼船体积庞大、
吃水太深,无法像小船一样靠岸,中间还隔着几十丈距离。只要能跟小香瓜在一
起,这几十丈的距离就是刀山火海,自己也硬闯过去,何况还是水路。

  谷中突然传来一个阴冷声音:「过往的人听着,泊陵鱼氏在此!不相关的人
统统滚开,免得送死!」

  敖润倒抽一ロ凉气,「鱼家的人?老程,小心点!」

  程宗扬已经蹬住船沿,双腿一縦,箭矢般落入水中,接着双臂拨水,不管不
顾地朝小船游去。

  山谷间的话音刚落,「呼」的一声,ー柄重斧从山崖上飞出,朝船只尾舵劈
去。如果被重斧击中保证尾舵当场完蛋,失去船帆和尾蛇的船只立刻成了一条无
法行驶的废船。

  一个纤小身影从舱中闪身出来,那少女梳着双鬓,容㈱豸16,正是昨晚s
ls上见过的穆嫣琪。她握着一对银剑,抬腕一拨将重斧挑开,气恼地娇叱道:
「泊陵鱼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赔我的帆!」

  敷润追上来:r老程,前面是谁的船?「

  「光明观堂。」

  「眞的?」

  敖润叫道:「别蒙我啊!」

  「没错,昨晩你是喝多了,人家在码头还诊了一晚的病呢。」

  敷润用カ晃了晃脑袋,「这忙得帮啊!」

  I群人影出现在山崖上,当先1人穿着灰扑扑的长衣,双手衬在袖中。长发
披散在肩上,眉毛仿佛脱落一样稀稀落落。长长脸颊两腮凹陷,透出暗青颜色,
细小眼睛仿佛毒蛇。

  那人双臂一张像只蝙蝠一样疾掠下来。穆嫣琪正要招架,短剑刚抬到眼前时
神情突然一怔;两柄短剑只与重斧磕了一下,接触部位多了一块黑斑,像沾上墨
汁般被染得乌黑,而且黑斑迅速扩散。

  有毒!穆嫣琪脑中生出这个念头,手上却犹豫一下,没有立刻抛开短剑。差
了这么少许,手指仿佛突然被蚂嬉咬了一ロ,已经沾到毒素。

  灰衣人右手从袖中伸出,张手一捞,抓住穆嫣琪的脖颈。他乌黑指甲像鹰爪
般又尖又利,略一用力便陷入少女粉颈雪白的肌肤,然㈱轻飘飘落在船头。「本
人鱼无夷。」

  那人冷冷道:「光明观堂的人有胆杀我兄弟,此时却不败出来吗?」

  楼船上本来有不少人伸头観望,鱼无夷这个名字一出来,几名走江湖的汉子
立刻缩回脑袋,接着看热闹的人散得干干净净。程宗扬道:「那丫头怎么ー招就
被制住了?」

  r那可是泊陵鱼家的无夷公子!「

  听到名号,敖润也打个突,低声说道:「不但用毒功夫高明,而且身手不俗,
在鱼家是仅次于家主的高手。」

  程宗扬喃喃道……「泊陵鱼氏……听起来有点耳熟……」

  老张也游了过来。「鱼家是海上岛民,为人最是睚訾必报,用毒又阴险,江
湖中没什么人敢惹。不过他们泊陵离云水远着呢,光明观堂好端端的怎会惹上他
们呢?」

  程宗扬也在纳闷。泊陵鱼氏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会儿一时想不起来。一条长
藤从天而降套住断桅。跟随鱼无夷来的鱼家子弟跳到岸边,扯住长藤把船只拖向
岸边。另外几人指着水中道:「哪里来的汉子?再不滚开,爷爷就不客气了!」

  敖润猛划几下,一声大吼,黑豹般跳上船板;一手举起龙鳞盾,一手拔出腰
侧的马刀叫道:「雪隼佣兵圑在此!休得无礼!」

  「雪隼圑?」

  鱼无夷冷冷道:「薛矮子的人够种,连我都敢惹!」?III:「鱼公子,
不是我姓敖的胆子够肥,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光明观堂行医济世,从不在江湖上结
怨。」

  「你是说我诬陷他们?」

  「在下不败。」

  「你已经敢了!」

  鱼无夷一声冷喝,掷开穆嫣琪,张手朝敖润抓来。

  敖润退后一步,把龙鳞盾架在臂上。鱼无夷本欲一爪击出,在他那面轻飘飘
荡的薄盾上掏出几个洞,谁知指尖一挫,竟被那面看似不起眼的薄盾挡住。

  一片水光突然飞起。程宗扬在水中拔出钢刀,左手攀住船沿,耸身跃出水面,
右手钢刀匹练般劈开长藤,接着左刀递出带着大片水花劈向鱼无夷。

  鱼无夷怪啸一声,五指张开鹰爪般击出。飞溅的水花与他爪影一触,立刻变
得漆黒如墨,一滴滴弹射回来落在甲板上「嗤嗤」作响。

  老张抢身用盾牌挡住飞溅的毒液。程宗扬趁着鱼家援手未到,自己人数占优
势,双刀ー摆攻向鱼无夷的手掌。鱼无夷左爪击到中途,突然多出一柄长仅三寸
的利刃,间不容发之际,挡住程宗扬充满爆发力的一击。

  「叮」的ー声,程宗扬长刀弹回,鱼无夷的寸刃却稳如盘石,显示两人实ヵ
之间的差距。

  在钢刀被鱼无夷寸刃弹回的同时,程宗扬刀收肘后,屈肘旋身,用后背朝鱼
无夷撞去。与此同时,眞气由阴转阳,手阳明、手太阳、手少阳ー一一经刹那间
眞气狂涌。鱼无夷两指拈刀,迎向他肘后露出的刀锋。双刃相交,他脸色猛然ー
变,察觉这个不速之客眞气居然在瞬间由至阴转为至阳;烈火般的眞气透刃而入,
猝不及防下竟被震退半步。

  崖上鱼家子弟纷纷跃下。敖润放开鱼无夷转身抵挡,兵刃撞击声连串响起,
一边大叫道:「老程!当心!」

  鱼无夷咳的一声唾出一ロ唾沬. 那唾沫一离口迅速变色,带着一丝蓝汪汪的
光泽朝程宗扬刀尖飞来。

  程宗扬后背一弹,旋风般转身避开鱼无夷的毒唾,接着双刀齐出,劈上鱼无
夷「临!」

  程宗扬一声暴喝,刀法愈增威势。

  鱼无夷修为虽胜一筹,但只罾m指拈住一片薄刃也难挡这招以威猛见长的五
虎断门刀。不得已又退半步,左手爪出如风,硬夺程宗扬的刀锋。一把破刀値不
了几个银铢,程宗扬叫道:「想要给你好了!」

  说着手一松抛开双刀,一边叫道:「老张!」

  老张跨前一步单刀直劈,逼住鱼无夷。鱼无夷接连后退,身侧露出一个狭小
缝隙;程宗扬趁势抢入,扯住穆嫣琪往后疾退。

  鱼无夷挥袖击在盾上把老张逼开,眼睛盯着程宗扬,冷冰冰道:「雪隼团的
佣兵还有两下子。」

  程宗扬一直退到舱门处才停住脚步,挽着穆嫣琪笑道:「怎比得了鱼公子手
段高明呢?喂,你的毒不会隔着人还能传吧?」

  鱼无夷冷冷道:「她中了我的腐骨毒,半个时辰之内毒入心脉,周身骨骼寸
寸腐壊,死状苦不堪言!」

  程宗扬低头看去,只见穆嫣琪四肢绵软,白皙面孔蒙上一层黑气,仿佛\ I
花正在枯萎,让人看得心惊。一名仆妇从舱内出来,从程宗扬手中接过穆嫣琪。

  接着一个小丫头冲出来朝鱼无夷叫道:「谁杀过你的兄弟?臭鱼头!你认错
人了!」

  义愤塡膺的俏态正是和乐明珠最要好的邓晶。话没说完,小丫头的辫子被一
只玉手扯住,拽回舱内。

  潘金莲踏上甲板,她穿着一件玉白色衫子,色泽素雅至极,只在襟上镶了一
道细细的朱红色滚边。两绺青丝垂在胸前,纤美如诗。她这时没有戴ロ罩,美艳
面孔在阳光下丽若朝霞。

  虽然披了一条长及脚踝的宽松长袍,但凸凹有致的身材怎么也遮掩不住,走
动时腰臀美妙曲线在衣内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几乎忽略她肩后的长剣。

  敖润和老张退回,ー左一右守在程宗扬身后,小声道:r老程,那是你的熟
人?「

  「我跟她不怎么熟。她小叔跟我是兄弟。」:罾松ロ气:「我说呢,让月姑
娘看到你为别的女人这么拼命,还不当场翻脸?原来是有了人家的。J程宗扬点
点头,」是个小寡妇。「」哟,「

  敖润道……「这模样看不出来啊。」

  潘金莲道''「光明观堂与泊陵鱼氏素不相识,何时杀你兄弟了?」

  「鹤羽剑姬呢?叫她滚出来!」

  潘金莲美目生寒,「我便是!」

  鱼无夷目光闪闪地盯着她,片刻后伸出发黑的舌头舔了舔唇角。「本公子还
以为鹤羽剑姬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想到生得一副风流模样,倒像个俏生
生的窑姐。」

  潘金莲玉脸慢慢胀红。她生得瓜子脸、桃花眼,天生带了几分风流媚态,行
医中经常因为长相吃亏,被人误以为容易上手的轻浮女子,因此一向对异性不假
辞色,免得被人误解。此时被人当面骂作娼妓,不由大为恚怒。

  鱼无夷厉声道:「半年前,我兄弟鱼无疾被人剖心而死;鹤羽剑姬,你敢不
认吗?」

  潘金莲怔了一下,「这关我何事?」

  鱼无夷厉声道:「我兄弟死在五原城!潘金莲!正是你和奸夫武ー一郎连手
所杀!」

  程宗扬猛然想起,武ー一那厮在五原城鸳鸯楼大开杀戒,没干掉西门庆,反
而错杀一个和西门庆喝酒的闲人,还因此中毒险些丧命。如果自己没有记错,武
ニ中的毒正是泊陵鱼氏一种叫蜜罗汁的怪毒。

  潘金莲美目露出怒火,「武一一杀的人与我何干!」

  「谁不知道你身为嫂嫂却与武一一郎勾搭成奸,一妇上了两兄弟的床!」

  鱼无夷道:r那日武一一郎杀我兄弟,你在旁掠阵,隔日又用化毒丹解了我
泊陵鱼氏的蜜罗汁,救了武ー一郎狗命。我兄弟的死如何与你没有关系!「

  潘姐儿啊潘姐儿。程宗扬心想:武一ー血溅鸳鸯楼的时候你也在场啊!怪不
得巴巴赶来留了颗丹药。

  敖润和老张脸上露出古怪表情,两人咬着耳朵嘀咕11「潘金莲?」

  「武ニ郎?」

  「奸夫淫妇?」

  「眞是她?不像啊。」

  「谁脸上写着淫妇雨字?」

  敖润打量两眼,「你别说为这嫂子干一票也値啊。」

  程宗扬低声道:「说什么?」

  敖润凑过来道:「潘金莲和武1一的事,晴州都传遍啦,这几个月到处都在
说。」「可不是嘛。」

  老张悄声道:「说得精彩呢。都说潘金莲长得赛西施,还眞是有点……J鱼
无夷阴恻恻道:」冤有头债有主,那小贱人的性命我没兴趣。鹤羽剑姬,只要你
束手就擒,本公子立刻奉上腐骨毒的解药!我也不杀你,只要擒你回去,让你给
我兄弟披麻带孝,待武ー一那狗贼在本公子刀下授首!「

  潘金莲弯眉渐渐挑起,洁白外抱无风而动0一名鱼家子弟道:「这贱人不过
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无夷哥!擒她回去,让这淫妇给我们兄弟挨个做老婆!」

  「剖了这对奸夫淫妇的黑心,给无疾兄弟报仇!」

  另一个灰衣男子道:「我的百鬼毒还缺了一味药,待搞大这淫妇的肚子,取
了她的紫河车炼药!」

  还有人道:「不如把她炼成毒妓,等擒下武一ー狗贼,让他们变成一对毒鬼
姘头I唔!」

  那汉子忽然捣住嘴,口中鲜血直迸。众人齐声怪啸,一半的人耸肩抬腕,从
袖中打出各色暗器。

  船头青光一闪,潘金莲从肩后抽出长剑在身前一划,挥出一股剑气,将疾射
而来的飞蝗石、铁蒺藜、毒针、毒刺、袖箭……尽数弹开。「好功夫!」

  老张叫了一声。敖润却道:「糟糕。」

  「怎么了?」

  敖润握紧马刀低声道:「江湖上寻仇的多了,般都找几个相熟的帮手,眞打
起来也好说合。鱼家这回没一个外人,摆明是生死相搏。老程,咱们来的有点不
巧畹。^ 老张道1' 」老敖,不行你先回,我在这儿顶着。「

  敷润变了脸色,「你这是骂我!」

  老张道''「我上月接到家里捎来的信,明州遭了瘟疫,多躬光明观堂的燕仙
子才救了我们那村的人。J」得。我陪你顶着吧。「

  敖润回头看着程宗扬,「老程?」

  「别废话了!干吧!」

  程宗扬拔出匕首叫道……「这么多男人打人家一个女人,不嫌丢人吗?有种
过来!」

  鱼家人果然是搏命来的,面对潘金莲的剑气没有一人退缩。除了鱼无夷,其
它人清一色用双尖短叉,不脱海岛渔人本色。听到程宗扬叫阵,当即分出几人对
付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佣兵。鱼无夷没有出手,他双手拢在袖中,用阴冷目光
打量场中形势。

  潘金莲虽然动怒,下手却留有余地,始终没有使出致命杀着。三人刀盾齐举,
相互配合着与鱼家子弟缠斗。突然间鱼无夷跨前一步,手指送出,蜻蜓点水般在
老张腕上一划。

  老张以硬功见长,就是被人一刀砍在腕上,顶多留个白印。但鱼无夷手指划
过,老张手腕顿时溅出一道血痕。渗出的鲜血与空气一触立刻变黑。敖润见状大
叫一声,「忍住!」

  接着一刀劳出砍在老张腕间。鱼无夷阴声道……「晚了!」

  刀锋过处,老张粗壮手腕朽木般断开,迸出浓黑血液。程宗扬头皮一阵发麻,
鱼家的毒竟然这么暴烈,一沾血就深入血脉。突然几点银光飞来,不失毫厘地刺
在老张肩头穴位上。鱼无夷挥袖卷住几枚袭来的银针,接着闪身退开。敷润一把
扯住老张替他止血。程宗扬替两人挡住攻来的鱼叉,不及向发针的潘金莲道谢,
眼睛已瞟向船头。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黒衣、神情淡漠,自从上船就纹丝
未动。无论是鱼无夷突然出手,还是老张血溅当场,他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像一
尊石像般盯着潘金莲。I^ psilf注目光令程宗播蓦妖想起一个人……在鬼
王峒为鬼巫王雕刻图誊的那名石匠。

  这时那名黑衣人出手了。他一脚跨出,没看出怎么作势便越过人群,接着一
拳轰向程宗扬面门。程宗扬向侧退开半步,手中珊瑚铁匕首寒光乍现,封住他的
去路。黑衣人沉肘摆臂,一拳羁在匕首侧面,显露精湛至极的拳法;虽然只是一
拳却如千锤百炼,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程宗扬掌心剧痛,匕首险些被打得脱手飞出。黒衣人充沛拳劲完全不逊于武
一一郎,自己气血翻涌,如果黑衣人再补一拳保证自己立刻吃不了兜着走。

  幸好黑衣人意不在此。程宗扬被他一拳撃退,敷润和老张同时暴露在他的拳
风下。那年轻人错身而过,一拳擂在敖润刚举起的龙鳞盾上。敖润一个趔趄险些
跪倒,一边拼命劈出马刀。黒衣人左拳摆出正硒中敖润握刀的手指,接着右手抓
住他的衣领,脖颈一弓,「砰」的一声用额头重重磕在敖润脑门上。

  头骨是人体最硬的骨骼,何况黑衣人这记头槌贯满眞气,足以开碑裂石。纵
然敖润功底扎实,脑袋又够硬,没被他撞碎颅骨,这时被他当头一击也不禁鼻血
狂飙,昏死过去。

  老张右腕已断,眼看黒衣人拳头当胸孽来,他长吸一ロ气,施出四级修为的
外家硬功,胸ロ鼓起。

  拳中胸ロ如中铁石。老张眞气外吐,硬生生挡住黑衣人一拳,却发现黑衣人
的拳劲竟是螺旋攻出,如同一枝利锥撕开他的护体眞气,将他血脉、骨骼一一崩
碎。黒衣人一拳捣穿老张的胸膛,发出指骨击在甲板上的声音。他直起腰,乌黑
瞳孔盯着程宗扬,用舌尖舔了舔拳上血肉,年轻面孔流露一丝奇特的兴奋感。程
宗扬压下翻腾气血狂叫道:「贱人!滚出来!」

  水中荡出一圈涟漪,一具火辣肉体从水下飞出,剑锋挽出一朵梅花,悄无声
息地射向黒衣人脑后。

  泉玉姬只披了幅轻纱,此时被水浸湿,仿佛一层透明蝉翼贴在雪滑胴体上。

  她双乳高耸,乳头悬着一对银铃,湿淋淋的雪臀又圆又翘;双腿笔直,薄纱
下白花花的肉体纤毫毕露。在她鼻侧穿着一只银环,精致银炼从环中穿过,一端
挂在耳下,扇状垂在脸侧;唇瓣艳若丹朱,妖艳模样宛如水中钻出的魔姬,再没
有丝毫六扇门i^ IO黑衣人旋身一拳撃中剑锋。拳剑相交,他眼中闪过一丝诧
异,然后展开拳法与泉玉姬斗在一处。

  潘金莲剑势忽然一涨,内围几名鱼家子弟立刻溅血退开,各自抱住手腕。剑
锋丝毫无误地刺进肌肉,却避开可能致残的筋腱,分寸之准令人咂舌。潘金莲长
剣入鞘,「鱼无疾不是我杀的,和我没有关系。」负伤的子弟退到鱼无夷身后。

  无夷公子微微昂起头,冷冰冰道:「声音这么媚,叫起床来肯定别有风味。」

  武ー一郎杀错人却算到自己头上,令潘金莲愤懑至极。但若再杀伤鱼家的人,
这笔帐更算不清楚,反而坐实自己与武11之间子虚乌有的奸情。潘金莲不会不
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有人故意中伤自己便罢,再连累师门清名才是她所无法承受
的。因此鱼家人骂得再难听,潘金莲也强忍着不肯伤人。

  潘金莲玉容雪白,握剑的手指慢慢捏紧,最后道:「我再说一遍,鱼无疾的
死,与我、与光明观堂都没有关系。听清楚了吗?」

  无夷公子细长眼睛透出寒光,指着突然杀出的艳女道:「你若脱得和她一般,
说不定我便信了。」

  程宗扬可能是在场所有人唯一知道潘金莲心事的。他暗骂一句白痴,鱼家已
经掏刀子玩命,你还处处留手,谣言如果那么容易洗清,世间也没有那么多血ロ
喷人的家伙。难道你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把他们全部摆平?就算你眞有这个本事,
这会儿也晚了。

  「潘姐儿!」

  程宗扬一手扶着敖润叫道:「为了你们光明观堂的事,我这边已经有人死了。

  你想两手干干净净也随你。可谁敢伤我的人,我要他的命!贱人!给我杀了
他- 「

  「凑啊哟!」

  泉玉姬剑上血光涌动,施出秘藏的剑法。潘金莲闭上眼睛,片刻后凤目睁开
盯着鱼无夷,慢慢道:「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说着她如白鹤般飞起,凌厉剑气犹如潮水般覆压下来。

  鱼无夷诸般言词无非想激这位鹤羽剑姬动怒。见状,袖中立刻飞出一丛黑驹
黝的长丝,如妖蛇般盘旋而起,将袭来的剑气一一化解。其它鱼家子弟没这般手
段,I^ IAH,f各自举起双尖短叉,在纵横袭来的剑气下苦苦支撑。

  程宗扬顿时对潘金莲刮目相看。潘姐儿显露出这手功夫,小狐狸也要甘拜下
风,光明观堂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

  黑衣人同样受到剑气攻撃,他功底扎实至极,ー拳一脚都像教科书标准,招
术间再微小的变化也没有丝毫苟且。泉玉姬虽然用上压箱底的功夫仍然落在下风,
只是不知黒衣人出于什么考虑,对泉玉姬迟迟没有痛下杀手。这时被潘金莲剑气
一迫,黒衣人立刻沉腰坐马,双脚像钉子般钉在甲板上,盘臂合掌迎向剑气最强
的一处。

  黑衣人在船上杀人,潘金莲本来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这时鱼氏诸人纷纷自
保,连鱼无夷也只蓄势待发,只有这个黑衣人敢出手硬挡,当即摧动剑气,剑如
流星直刺黑衣人肩胛。

  黑衣人错肩翻掌朝潘金莲剑脊拍去。潘金莲长剑微旋刺在他掌心,剑锋微微
一顿,接着破开他的护体眞气,穿透他的手掌。

  黑衣人年轻面孔没有流露丝毫痛意,被刺透的手掌凝在半空,用干涩声音慢
慢道:「你功夫很好。」

  说着吐出一ロ鲜血。

  潘金莲冷哼一声,撤剑回鞘。这年轻人的修为与鱼无夷在伯仲之间,连他也
在自己一招之下身负重伤,那些鱼家人再傻也该知难而退。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好心肠。趁黑衣人在潘金莲剑下受挫,一柄长剑
悄然伸来,一剑挑断黑衣人脖颈,将他头颅劈得远远飞开。接着泉玉姬闯入人群,
长剑过处将两名手腕负伤的鱼家子弟接连刺死。

  泉玉姬下手如此狠辣,连潘金莲也吃了一惊。邓晶从帘后伸出脑袋,小嘴张
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泉玉姬剑势连绵不绝,又朝第三名鱼家子弟刺去。鱼无夷怪嘣一声,右手两
指拈的寸刃递出,挡住泉玉姬的落梅剑,接着袖中那丛黑丝蓦然飞起朝她面上击
去。泉玉姬剑随人走,飞身朝船舱掠去。那丛黑丝如影随形紧追在她脑后。泉玉
姬纤腰ー折,长剑挑出,黑丝突然旋转着张开,竟然是一张巨大渔网,兜头将泉
玉姬罩在网内。

  程宗扬暗叫不妙。潘姐儿都发飙了,这无夷公子不据量掂量走人,原来还有
眞功夫没施出来。泉贱人被渔网罩住只怕凶多吉少。

  程宗扬放开敖润正待出手,忽然眼前一花,泉玉姬闪身掠出。接着一声惊叫
从渔网中传来,却是这贱人玩了一记金蝉脱壳,在渔网张开的刹那一把抓住邓晶
塞进网内,自己脱身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所有人的计划。鱼无夷当机立断,反手将渔网收回袖内。

  邓晶尖叫道:「师姐!」

  潘金莲眼中几乎冒出火来。船帆折断时她已察觉到有敌人出现,等鱼无夷报
出泊陵鱼氏的名头,她立刻看紧几个小师妹不让她们出来。鱼氏最难缠的就是他
们无孔不入的毒薬,万一几个小师妹中了毒,不免要大费周章。

  谁知先是穆嫣琪溜出来中了腐骨毒,这会儿部晶又被来助拳的朋友塞进渔网。

  她狠狠盯了程宗扬一眼,一手握住剑柄。

  程宗扬直想抓头。泉贱人有够歹毒,竟然拿旁人当替死鬼。邓晶是小香瓜最
要好的同门,她若出什么事,小香瓜还不把自己咬死?泉玉姬提着滴血的长剑桥
声道:「老爷!」

  「我干!」

  程宗扬往艰阴穴送入一股眞气。「哦……」

  泉玉姬白嫩大腿猛地并紧,圆臀一阵哆嗦。邓晶初始还在网内挣扎,不多时
手脚都被缠住,再也无法挣动。鱼无夷提起渔网,那少女悬在空中手足反剪,身
体弯成环状。

  潘金莲踏前一步:「你们要找的是我,和她没有关系。放开她!」

  鱼无夷冷笑道:「你说放就放?光明观堂好大的面子!」

  渔网越收越紧,乌黑细丝勒住邓晶的身体,忽然一片菱状织物从渔网间飘落
下来,却是都晶的衣物被渔网锋利的细丝切开。潘金莲厉声道……「住手!」

  鱼无夷发出一声阴恻恻的怪笑,手指在渔网上扭了几下,接着衣袖一挥。邓
晶尖叫声中,衣衫碎片如落叶般飘飞开来,每一片都是刀切般的菱形。她手脚反
剪,水滴状悬在网内。两团圆硕雪乳失去衣物的遮俺,被发丝般的渔网束紧,白
腻乳肉从网眼间鼓胀出来,愈发肥嫩可爱。

  那些鱼家子弟从潘金莲的剑气中挣脱出来,见鱼无夷抓到人质不禁心下大定,
怪笑道:「小贱人好大的奶子。」

  「奶头这么嫩的,多半还是个雏呢。」

  「无夷哥!取了她的元红合药!」

  「杀了她!给无疾兄弟报仇- 」

  潘金莲一字一顿说道:「鱼公子!拿出条件来!」

  鱼无夷哼了ー声,「其一,你给我死去的兄弟披麻戴孝。」

  潘金莲咬了咬唇瓣,「好!」

  「其一一,你亲赴泊陵,到我兄弟坟上磕头赔罪。」

  「可以。」

  「其三,你这淫妇要让我们兄弟每人给武ー一戴一顶绿帽子!」

  潘金莲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粉面顿时胀得通红:「姓鱼的!敢伤她一根毫
毛,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鱼无夷冷冷一笑,伸手捻住少女从渔网中露出的乳头用力一捏。邓晶咬唇忍
了许久,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娇嫩声音突然道:「泊陵鱼氏,用毒
手段也不过如此。」

  鱼无夷扭头盯着船边少女,眼中寒芒微动。

  小紫刚从水里出来,披着湿淋淋的发丝坐在船边,笑靥如花地说道:「老鱼
头,你不是会用毒吗?我们来比比,怎么样?」

  鱼无夷放声笑道' 1「跟我们泊陵鱼家比毒?嫌死得太慢吗!划下道来!」

  「就比你最拿手的腐骨毒好了。」

  鱼无夷瞳孔微微收缩。腐骨毒是鱼氏密制的三大绝毒之一,毒性虽然不如化
血、断肠猛烈,但胜在可隔物传毒。穆嫣琪只用短剑挑中重斧就中了腐骨毒。

  正因为它传染迅速,连鱼氏内部也极少有人使用。如果不是飞斧掷出,也不
会涂抹在兵刃上,免得自受其殃。如果说世间还有鱼家以外的人会使用腐骨毒,
鱼无夷说什么也不相信。

  小紫从臂上取出珊瑚臂钏,旋开一端金饰轻轻一按,钏内弹出一枝中空的海
胆刺,然后叫了声:「泉奴。」

  泉玉姬伸出玉腕,小紫随手把海胆刺往她腕上一扎。片刻后泉玉姬手腕像失
去硬度一样软垂下来。

  鱼无夷一言不发,抛下邓晶,收起渔网扭头便走。小紫扬声道:「只能有一
个活着离开哦。」

  鱼无夷双袖一摆,几名鱼氏子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浑身一震,像被抽干
鲜血般萎顿下来,顷刻间尸横就地。鱼无夷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间。程宗扬感觉
像做梦一样。鱼无夷气势汹汹前来寻仇,又有人质在手,几乎将潘姐儿逼上绝路,
怎么死丫头随便往泉贱人腕上扎一下就这么痛快地认输,连随行的兄弟都杀得一
干ニ净?

  潘金莲除下外衣罩在邓晶身上,又狠瞪了泉玉姬一眼。如果不是她心狠手辣,
师妹也不会受辱;但若不是她也驱不走鱼无夷。

  「潘姐儿,」

  程宗扬道:「这船已经坏了,不如坐我们的船去晴州吧。」

  潘金莲抱起师妹、两名仆妇扶着穆嫣琪从舱内出来,离船登岸。过了一会儿
乐明珠钻出舱房,小声道:「师姐……」

  潘金莲纤足一顿,船底龙骨发出一声闷响,从中断开,船体缓缓向水下沉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登岸离开。程宗扬连忙扯起敖润,搭着他的肩跃到岸上,一边叫
道:「潘姐儿,再商量商量啊!」

  乐明珠苦着脸道:「小紫、程哥哥……」

  小香瓜刚开口就被潘金莲揪住耳朵,一脸不情愿地跟着众人离开。小紫用手
指刮着脸,「人家不理你,好没面子哦。」

  冯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都是我害死了老张……要不是我说把他胸
ロ烧个洞,老张也不会出这事……」

  哭着玛源狠狠捩了自己两个嘴巴。

  敷润头上缠着绷带,沉脸将一张张烧着的纸钱丢进云水,纸灰在浩荡水面上
摇晃几下便消失无痕。等纸钱烧完,敖润哑着噪子吼了ー声:「老张!走好!哥
哥再玩几日便去找你!」

  俞子元仔细打听过光明观堂与鱼氏交手的情形,尤其对那个黑衣人和莫名出
现。泉玉姬在船上一战便悄然潜回船上,来去都没有露出破锭。程宗扬索性道:
「我看他们两个有点像黑魔海的人。」

  俞子元沉默半晌:「黑魔海的事我原本不信。当日岳帅亲自出手,黑魔海几
乎被斩草除根,怎么可能这么快又现身江湖?」

  「你听说过剑玉姬吗?」

  俞子元思索片刻,「没有听说过。是黑魔海的吗?」

  「恐怕还是黑魔海的首脑。」「当日从岳帅手下逃生的黑魔海余华不过四、
五人,难道还有一支瞒过岳帅的耳目?」

  小紫施施然从后舱回来。程宗扬向俞子元说了一声,过来道:「月丫头怎么
様?」

  「哭得眼圈都红了呢。」

  程宗扬叹ロ气,没想到老张会在黑衣人手下送命。月霜因为没有出手,大为
自责,在老张灵位前祭奠过就关上门谁也不见,还是小紫去劝解才略好一些。

  「死丫头,你从哪儿来的毒薬?」小紫眨了眨眼睛,假的呀。」

  「撒谎!」

  「你不信就算了。」

  程宗扬哼了一声,「姓鱼的就这么滚蛋,是因为殇侯那死老头吧?」

  小紫用的东西自己虽然看不出来,但鱼无夷一见之下,立即使出断腕求生的
手段。能在用毒压服鱼氏,除了殇侯这个黑魔海毒宗嫡传,恐怕没有第一一个人。

  抵达夜影关便到了晴州境内。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第六章夜影入晴

  夜影关位于云梦泽以西,北连铁围山,是天下有名的雄关,也是晴州仅有的
关隘。浩浩荡荡的云水依然不改它的汪洋肆恣,将雄伟的铁围山冲出一个里许长
的隘ロ。夜影关座落在幽深峡谷间,雨边都是千仞高峰。除了正午短短半个时辰,
其它时间关隘都被阴影遮蔽,即使白昼也需要灯火照明。

  船只宛如驶入夜晚,两岸成群的纤夫赤着上身,粗壮肩膀上套着黝黑的大铁
环,一手举着火把为往来船只拉纤。燃着火炬的城墙外伸出一排码头,数以百计
的船只拉到码头都被迫停航。

  老张的死让众人情绪低落几日,直到驶近夜影关才好了些。敖润和冯源松了
ロ气,彼此都有种回家的感觉。楼船在距离夜影关还有数里位置被拦住,戴着宽
沿酕帽的宋军勒令船只靠岸下锚,同时在船上张贴告示,发放注有停航日期的竹
牌。

  俞子元早已得到消息,安排人手与登船检査的宋军周旋,自己带着程宗扬等
人上岸赶往夜影关。远远望去,关下停泊的船只上,点点灯火犹如繁星。生满青
苔的城墙与铁黑色岩石连为一体,笔直升起十余丈高。城楼上剽悍的雇佣兵背弓
佩刀,在火炬下来回巡视。

  晴州注重商业,虽然关内有大批雇佣兵,却没有一个人检查进出的人流。只
不过进关时城门旁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晴州人的信条:信用、公平、道义、
财富。「这是晴州的八字眞言,」

  敷润道……「晴州人就是靠这个才发家致富的!」

  一进门就有人免费发放印制精美的小册子。程宗扬好奇地拿了一册,只见里
面图文并茂,印着各式各样的格言:富者必治,治者必富。强者必富,富者必强
——te君书(秦汉会馆荐〕官不私亲,法不遗爱,上下无事,唯法所在I慎子
(六法学馆荐〕国有111宝:大农、大工、大商。I太公望(汇才商馆荐)六
岁穰、六岁旱,十二年I大饥I陶朱公(金脂米仓荐)小商在民,中商在政,大
商在国——fs君书(寻道会馆荐〕I龙l蛇,与时俱化。I下I上,以和为量
^^华真经(宁真道会荐)还有:时间就是金钱——西谚(恒远船行荐)有财富才
是有阔値的人——西哲浦柏(星穹会所荐)第I流人才的选择:经商——西谚
(万商学会荐〕无论是神界的或是俗世的美德,名望和荣誉都是「财富」的奴隶
——西哲海拉斯(星穹会所荐)再往后翻,三色套印的彩图上,一个腰缠万贯的
富商张开双手,中间是一行大字' ,快速致富十大秘笈!鬼谷书肆有售!后面还
有''财富秘闻第一一辑!东原印书坊热卖!「点石成金术」进阶!大通道场名师
限量传授!小字写着:私人会所,公务谢绝。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空气
中似乎充盈着浓浓的经商气息。无论俞子元还是雪隼佣兵团的敖老大,都对这些
免费赠送的小册子司空见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于是看到这座本该戒备森严
的军事雄关竟然也有贸易场,而且不只一处,程宗扬已经不觉惊奇。

  俞子元道:「夜影关的夜市别具一格,许多铁围山的山民和云梦泽的水民都
不去晴州市场,而在关内夜市交易。如果有时间慢慢翻拣,往往能买到一些少见
的珍品。」

  敷润道:「这地方黑灯瞎火又没什么可看的?那些东西说到底还是卖到晴州
去了,不如趁早赶到晴州港。」

  听说宋国封锁云水航道,敖润骂了几句娘;雪隼佣兵团带的钱,路上已经用
掉大半,本来算好一路坐到晴州,这会儿改走陆路又多了一笔开销。没等程宗扬
开口,敖润主动找上门来提出同行,费用当然是老程全包。

  用敖润的话说,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已经欠了老程那么大人情,横竖
我老敖心宽,大不了哥几个给老程卖命去。

  众人穿过一个市场,叫卖的伙计在人群间穿行。他们把筐子顶在头顶,筐边
还点着松枝照明;贩卖毛皮的猎户将货物沿街铺开,身边堆着厚厚一迭,ー张张
与客人讨价还价。卖首饰的铺块黑布,四角各点着一盏小灯,布上放着云梦水民
的蛟纹臂钏,灯光下仿佛一条条游动的水龙。

  程宗扬正看得入神,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娇叱,「拿出来!」

  月霜美目圆瞪,抓住一个穿着绸衫的汉子。那汉子变了脸色:「拿什么拿!

  也不打听打听,老爷是……哎呀!「

  月霜本就心情不快,这时更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扯住他的绸衣r嗤「的一声
撕开,几个荷包顿时从那汉子怀里滚落出来。那汉子拔腿想跑,月霜踏前一步毫
不客气地踩住他的脚,抓住他的手腕拧到背后,干净利落地把那汉子按得跪在地
上。

  那汉子露出颈中刺青,梗着脖子叫道:「老爷是晴州有名的滚刀肉牛一丁。

  有种你打死我!死娘皮!敢诞赖老爷!老爷还有一ロ气,跟你没完!「

  敖润捋起衣袖正准备给那泼皮来个脆的,小紫却弯下腰,一脸认眞地对牛ー
一说:「你这样不好,怎么能偷别人的东西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偷的!你别拿偷来吓唬我!爷什么牢没坐过!就是进
了临安城的天牢,里面的也该叫我一声太岁爷!」

  那泼皮叫得正响,小紫拿出一只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牛一一像噎住一様,
叫声顿时低下,「六……六扇门……」

  小紫笑咪咪道' ,「晴州没监狱,犯人都送到宋国坐牢,最无聊了。你要是
喜欢,我可以送你到秦国去啊,他们的熏场正缺人呢。」

  牛一一脸色变了几下,收起气焰低声下气地说道:「大姐,眞不是我偷的。

  场子的人都知道我牛一一不是啥好鸟,但说我偷东西是骂我呢。「

  「还撒谎!」

  月霜挑眉道:「我亲眼看见你从别人手里夺荷包!」

  「我旺!那是别人孝敬我的!」

  旁边一个瘦子凑过来小声道:「没错、没错!是我孝敬牛一一老爷的。」

  月霜一征。小紫笑道:「是你偷的啊?」

  那瘦子连忙道:「捡的!捡的!眞是捡的!」

  「捡到东西要还给人家哦。」

  「姑娘说得太对了!」

  瘦子道……「小的立刻还给人家!立刻还!」

  「那好,你还吧,我就在这儿等着。好不好?」

  最后这句却是对牛一一说的。牛一ー梗了梗睦子,终究没敢说出不字。

  有六扇门的腰牌再加上雪隼佣兵团十几条大汉,决计吃不了什么亏。俞子元
道:「对面有家客栈,公子先歇息一下,我去找车马行。」

  程宗扬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泼皮,一边猜测他是不是东京街头那位牛一丁ー
边道……「不用住了,赶路要紧,雇了车马我们就走。」

  对面客栈楼上,一个披着鹤氅的道人倚窗而卧,手中握着一枝拂尘轻轻摇晃,
远远看着那处喧闹情形,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他身后,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道人负着双手,冷冰冰道:「那贱人八成躲
在晋国境内,师兄为何非要到晴州来?」

  蔺采泉用拂尘挥去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喟然叹道:「夙师弟、齐师弟两位至
今音讯皆无,我这些天寝食不安,只怕两位师弟为奸人所趁。」

  商乐轩傲然抬起下巴:「蔺师兄身负重伤,为何时至今日仍不肯把那贱人叛
教之事公诸天下?」

  蔺采泉一手伸进道袍,抚着胸ロ厚厚绷带咳了两声。「卓师妹受奸人所惑,
对我突施杀手。愚兄伤重难起,若公开此事势必引起震动。到时只靠商师弟,只
怕有人起了觊觎之心。于今之计,只能私下探寻卓师妹的下落。」

  商乐轩道……「我太乙眞宗门人遍布天下,卓师妹若藏身他处必瞒不过本门
耳目。唯有晋国道观不盛,卓贱人至今没有音讯,多半是在晋境。」

  蔺采泉和藕地说:「我已经派了人去,想必这几日就有消息。」

  商乐轩逼问道' 1「为何不把卓师妹的门人弟子关押起来?」

  蔺采泉微笑道:「她们若能寻到卓师妹,最好不过。」商乐轩哼了一声,对
蔺采泉这点心思颇不以为然。太乙眞宗六位教御为掌教之位纷争多时,卓云君叛
教出门本是打撃林之澜的绝好机会,却被蔺采泉轻轻放过,让商乐轩大为不满。

  蔺采泉长叹道''「我太乙眞宗掌教蒙难,如今六位教御又去其一一1,正是
风雨飘摇时节。能不能稳住祖师的基业还要靠我们师兄弟同心同德啊。」

  商乐轩勉强道:「师兄说的是。」

  蔺采泉徐徐道:「卓师妹的事再要紧也是内忧,拜火教却是外患。这次拜火
教深入六朝,莫非是听到什么风声?」

  商乐轩道:「我倒听过一个传闻。」

  「哦?」

  「有人说黑魔海东山再起,因为教中出了几位不世出的英才,实カ比以前更
为雄厚。」

  蔺采泉讶道,「难道拜火教此行与黑魔海有关?」

  商乐轩冷哼一声。「都是掌教多事。拜火教与我们相隔万里,何必为了姓岳
的,把事情揽在身上!」

  蔺采泉云淡风轻地笑道:「掌教眞人已经仙逝,怎可说他的不是?」

  商乐轩沉默片刻。「不过另一个传闻更有意思。有人在江州推行考试制度,
临安城已经派使者奔赴建康。」

  蔺采泉皱眉道,' 「江州之事,与临安何千?」

  「据说江州那人以考试为名,其实是为了广招兵马,重建当年武穆王的星月
湖大营。」「竟有此事?难道……」

  商乐轩截ロ道' 1「不错。星月湖八骏已经有一一一人现身江州。」

  蔺采泉点头道:「难怪临安朝野震动。如果我是宋主,只怕也睡不安枕。」

  蔺采泉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望着街头穿着佣兵服的女子,手中轻轻摇着
拂尘;面带微笑,出尘的风采宛如神仙中人。

  这次凭借发现拜火教踪迹的名义,太乙眞宗实力最强的两位教御联袂而出,
彼此心知肚明拜火教还在其次,更重要的则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卓云君和齐
放鹤两位教御。

  至于林之澜,虽然王哲曾对他寄予厚望,但对其行事偏执,王哲生前已屡加
斥责;如今失去卓云君的臂助,已孤掌难鸣。算来掌教之位终究落在两人身上。

  不过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那位刚满ー一十的小师弟。王哲在大草原时曾
说过,要给小师弟教御的名位,设帐授徒。但从草原回来只有夙未央自己提出此
事,其余几位教御对此装聋作哑。夙未央离开龙池,多半被此事气走的。

  商乐轩与蔺采泉私下做好交易,两人连手,由蔺采泉先做三年掌教,然后再
传给商乐轩。毕竟商乐轩比蔺采泉小十几岁,这点时间还等得起。至于那位小师
弟,不只蔺、商两人抱着不闻不问的心思,卓云君、齐放鹤甚至连林之澜也一样。

  众人都知道,如果小师弟当上教御,只怕不出五年掌教位置就会落到他肩上。

  有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师弟对太乙眞宗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但对于几位师兄来
说就不那么妙了。说到底,掌教只有一个;别人倒也罢了,小师弟若做了掌教,
以他的年纪只怕五十年后才有再运的机会。

  众人逼着牛一一还了荷包,然后到夜市旁的酒楼点了餐饭,吃饱了好赶路。

  俞子元与车马行的人见过面,过来使个眼色。程宗扬心下了然,放下筷子跟
着俞子元下娄。

  楼下一处雅间内点着蜡烛,一个铁塔般的壮汉踏前一歩,双脚「砰」的并在
一起,挺胸「刷」的敬了个标准军礼。「星月湖大营一团一营上尉连长,臧修!」

  程宗扬苦笑道:「臧哥你好,我又不是你们军队的人,不用敬军礼吧?」

  臧修肃容道:「程公子是我们一营的恩人,当然要敬礼。」程宗扬好奇地问
道:「你也是一团一营的?谢艺手下的兵?岳帅的星月湖大营到底有多少人?」

  臧修毫不隐瞒地说道:「岳帅的亲卫一共有两个团、六个营。一团上校圑长
孟非卿,三个营分别的是谢中校、斯明信中校、卢景中校。一ー圑中校团长侯玄,
四营长崔茂中校,五营长王韬中校和六营长萧遥逸少校。每营配备三个连,一共
三百人。外加团部三个机动连,整个星月湖大营一共两千四百人。」

  臧修军衔比俞子元高,他说话时,俞子元在旁边没有插一句话。等他说完俞
子元才道:「岳帅解散大营之后,我们损失一些兄弟。现在剩下的有两千上下,
大部分已经启程去了江州。」

  他笑了笑,「雪隼佣兵团的赵队长和徐队长也是我们一营的兄弟,和臧哥军
衔一样都是上尉。」

  「难怪呢。敖老大整天嘟囔说那两个不够意思,突然不辞而别,原来都是你
们的人。」

  程宗扬道:「小狐狸这回添了不少帮手。宋国方面是谁?」

  臧修与俞子元相视而笑。臧修道:「宋国这回调动的是捧日军和龙卫军。禁
军的上四军一下来了两支,我们星月湖眞有面子。」

  程宗扬敲了敲额角。宋朝军制自己还有点印象,宋朝扬文抑武,常备军却是
最多的。精锐称为禁军,其它的杂牌合称厢军。禁军最精锐的莫过于铁骑、捧日、
神卫和龙卫这上四军,问题是自己记得这四军都是大军,每军编制五万人。这次
出动捧日和龙卫两军就是近十万人的规模。

  程宗扬道,' 「十万对两千,小狐狸打得过吗?」

  「看宋军这次怎么打了。如果还是内官监军、临阵授图,有崔中校、王中校
和萧少校三位,恐怕他们连烈山都过不了。」

  臧修说得这么有把握,程宗扬却有些怀疑,「宋军没这么弱吧?」

  臧修道:「宋军军制一向是兵将分开,幅密院只管调兵,太尉府只管练兵。

  遇到打仗,武将要先从宋主领阵图,再到枢密院领兵符,然后去太尉府调兵。
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不说,上了戦场都要按宋主颁下的阵图执行,旁边还有监军
的太监盯着。宋军准备精良,当年北伐列出的阵式无坚不摧,眞辽铁骑围了一天
也没能冲开宋军的步阵,结果一条小河搅乱宋军阵形,立刻大溃。「

  俞子元道:「宋军将领只有都指挥是固定的,每都一百人,相当于我们星月
湖的一个连;每都除了八名刀手、十六名枪手,剩下的都是弓手。论远射,六朝
没有哪支军队能比得过宋军。但一到近战,只有射手的宋军立刻就会溃散。山间
宋军摆不开阵势,我们一营就能打垮他们。」

  程宗扬笑道:「我看你们两位都恨不得立刻上戦场。闲话不多说了,我们先
去晴州;将我们送到,你们也好早些抽身去江州给小狐狸帮忙。」

  臧修道……「孟上校命令,月姑娘和紫姑娘在晴州的安全由我们一连负责。

  従现在起,星月湖第ー团第一营第一连统一接受公子的指挥。「程宗扬苦笑
道:」这是小狐狸的主意吧?嫌我麻烦不够多,非拉我上你们星月湖的贼船。「

  臧修道:「谢中校不在了,我们一营是岳帅的亲卫营,应该受月姑娘或紫姑
娘直属。」

  这是小狐狸抛出的橄榄枝,邀请自己代替谢艺来指挥第一营?程宗扬有些心
动。按臧修说的一个营三百人,拉出来就是一支不弱的力量,毕竟一般小门派或
佣兵团都没有这么多好手。

  「先说到晴州的事吧。我们和雪隼佣兵团一共有十七个人,车马安排好了晰?」

  车能坐六个人,每隔一百里有车行的驿站换马。出了夜影关绕过云梦泽向东,
今晩宿在梅镇,明天傍晚就能赶到晴州港。「

  程宗扬站起身,「就这么定了。以后的事到晴州再说。」「是!」

  臧修和俞子元同声应道。程宗扬停下脚步:「臧兄,有件事我想问一下,有
没有光明观堂的消息?」

  臧修道' ,r晴州是商邑,従不盘査人员进出。公子要打听哪些?我派人留
心。「

  程宗扬叹ロ气,「那就不用了。」

              第七章臂助复归

  星月湖出来的人果然精干,饭没吃完,马车已在外面等候。五名驭手驾车,
臧修乘马,先载上行李,然后接上众人,风风火火驶离夜影关。雪隼佣兵圑还带
了几匹马,马匹在船上关了大半个月,这时牵上岸都嘶鸣连声,等主人跨上马背
立刻撒蹄飞奔。那种俊逸驰骋的雄姿让程宗扬怀念起留在建康的黑珍珠。

  一行人驰出峡谷,程宗扬才发现外面红日高照,还是下午时分;在夜影关的
一个时辰恍如隔夜。

  晴州的道路都用黄土铺过,虽然比不上充气轮胎,但顚簸感已经降到最低。

  程宗扬靠在软垫上道:「在夜影关持久了,恐怕连白天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毎天都是晚上不好吗?」

  「你在鬼王峒那种鬼地方待惯了。傻瓜才不喜欢白天呢。」

  「白天最无聊了,晚上才有好玩的事。」

  小紫敲了敲旁边一ロ箱子,箱盖打开,半裸的美姬从箱内钻出来,像美女蛇
一样爬到主人身边,「老爷。」

  小紫拿出鲸骨做的鞭子在泉玉姬臀上打了一记,笑道:「上忍要搞新罗女奴
了,还不乖乖翘起屁股,让飞鸟老爷采你的鲜花?」

  泉玉姬腹下只遮了块窄窄的面纱。她背对程宗扬充满诱惑地抬起光溜溜的白
屁股,两手扒开臀肉,将娇美性器绽露出来。

  遇见小香瓜之后有两天没碰这个贱人,这会儿不禁有些心动。这辆车本来是
给月霜和小紫姊妹配的,只不过月霜怎么也不肯与自己这个卑鄙小人同车,倒便
宜了自己。

  程宗扬抬起头。「喂,你这么看着要我怎么干啊?」

  小紫白了他一眼,「刷」的拉上帘子。

  车厢被帘子隔rj,空间更显狭窄。程宗扬索性把泉玉姬推在箱子上,让她
解下面纱、张开双腿,自己弓着腰就像第一次开她的处女苞一样,挺起阳具送进
她柔腻蜜穴。

  「呃瑟奥塞呦!」

  美姬桥滴滴道:「欢迎光临!」

  程宗扬险些笑出声来,「谁教你的?」

  「主人说这里是晴州,做生意的都这样说。欢迎老爷的大肉棒光临……哦泥
……老爷的大肉棒好硬……」

  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内,这个黑魔海的御姬奴已经从生涩处子变成一个床上尤
物,不过也仅是个尤物而已。程宗扬按住她耳侧穴道封住听觉,一边丹田微动,
一股眞气透入窍阴穴。程宗扬对魂影已经了如指掌,随便撩拨几下,泉玉姬下体
便淫水四溢;每干一下都让这个尤物浑身颤抖,双乳摇晃,媚态毕露。程宗扬嘀
咕道:「这么骚,再扮成捕头会不会露马脚?」

  外面静悄悄没一点动静。程宗扬吓了一跳,「死丫头,你跑哪儿了?」

  说着回过头,只见小紫站在座垫上隔着帘子笑嘻嘻看着自己。程宗扬抓起泉
玉姬的面纱扔过去,「这你都看,太禽獣了吧!」

  小紫笑吟吟道:「眞讨厌。人家想好好学一点床上功夫,往后跟你上床的时
候也好让你开心啊。」

  「骗鬼啊。你已经是大师级了,还学?」

  「理论和实践总是有差别的嘛。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你想实践还不容易?

  过来躺好!「

  r大笨瓜!「

  程宗扬气恼地说:「又跟我猜谜语!小心我哪天趁你睡着,给你来个霸王硬
上弓,把你的生米做成熟饭!」

  小紫扮了个鬼脸,手一杨,那枝鲸骨做的鞭子点在泉玉姬腹侧。程宗扬只觉
蜜穴猛然收紧、花心鼓起,一团软肉挤在自己龟头上,像张小嘴吸吮着来回研磨。

  不但自己快感潮涌,身下美姬也娇躯剧颤。被强迫献出的花心在龟头下抽动
着,虽然自己没有挺动,但蜜穴每次抽动都仿佛被自己的大肉棒捣进花心,迅速
达到高激。

  眼看泉玉姬红唇张开忍不住叫出声来,程宗扬连忙拍住她的哑穴,免得惊动
车外的人。泉玉姬喉咙动了几下,白美双腿用力分开,高举着柔腻蜜穴,被他阳
具顶住花心,戦栗着开始泄身。

  程宗扬只觉她穴内一片温热,饱含汁液的蜜肉抽动着来回吮吸阳具。快感像
潮水ー样一波波袭来,不多时就喷射起来。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这么快就射
了,眞没用!」

  程宗扬哭笑不得。「死丫头,你也太坏了吧?我若再坚持一会儿,你不怕把
她搞到脱阴,弄死她啊?」

  「我才不怕呢。反正她杀了那么多人,这样死太便宜她了。」

  程宗扬把仍在泄身的女捕头抱起来放回箱内,一边擦着身体道……「喂,死
丫头,已经到晴州了,你准备怎么做?」

  「你不是要去东海吗?我们就去东海好了。」

  程宗扬叹ロ气。「小狐狸在江州打仗,大伙兄弟一场,他那边打得天翻地覆,
我总不好自己拍拍屁股去东海吧?」

  小紫白了他一眼,「滥好人。」

  「滥好人就滥好人吧,反正有你这个坏蛋就够了。」

  「没用的滥好人。」

  「我干!再说翻脸啊丨こ小紫咯咯笑了两声:」黑魔海、波斯商会,还有晴
州的商会怎么做生意,这些事还不够你忙吗?「

  黑魔海仿佛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虽然直到现在没有与自己正面交锋,
但程宗扬心里明白并不是黑魔海对自己仁慈,胃员有星月湖㈣罾^ を㈤㈤^ 着,
自己暂时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一旦黑魔海腾出手来,只凭自己与星月湖、殇侯之
间的关系,决计不会和自己和平共处。

  波斯商会与拜火教,目前自己得到的消息是空白的。月霜那丫头好像知道一
点,却对小紫也不肯吐露。不过从当初王哲的反应来看,恐怕内情不简单,很可
能牵涉到岳鹏举这个一路留下无数仇敌的鸟人。

  最后也最重要的是晴州的商会。做生意是自己想做的头等大事,云家在建康
一家独大,自己在晋国做生意免不了要和云家竞争。程宗扬潜意识想避开这种伤
和气的局面。如果双方连手,借助云家的财势和自己的能力,一同到晴州开辟商
机才是根本想法。

  三件事中最要紧的还是黑魔海。尤其是身在晴州却将全盘局势控制在掌心的
剑玉姬。一想到她,自己心里就有些发毛。「先下手为强。」

  程宗扬打定主意,「趁那个仙姬还没有反应过来,先看看她是什么角色!」

  天色将晚,车马驶入一座小镇。夜影关距离晴州港有一一百多里,大多数人
出行都选择更为方便的水路,因此镇上的人不多,显得十分安静。

  小镇遍植梅树,被称为梅镇。臧修在镇内唯一一家客栈订好房间,又去安顿
车马。终于赶到晴州,众人都兴致高昂。敖润搬来凳子和新加入的佣兵吹嘘晴州
港的繁华,说到高兴处向店家要了酒,大伙一边瞎吹,一边聊起烧刀子的滋味,
你一口我一口,喝得痛快。

  冯源忌酒,在旁边插不上话,见程宗扬出来,喊道:「老程!你头一次来晴
州,还没见过云梦泽吧?镇旁有个观潮台,我陪你走走!」

  死丫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自己在房间里对着一个箱子无聊,程宗扬当即
答应下来。两人一同出了客栈,朝鎭后观潮台走去。冯源道:「老程,你若想学
法术,我这会儿就教你!」

  「冯大法,怎这么大方?」

  「那块龙隋玉可是一千银铢呢。」

  玛源道:「当年我学法术,家里好不容易凑了十个银铢,结果只能进平山宗。

  你别笑啊,我们平山宗名声虽然不响,火法可是一等一的。「

  「法术跟练功有什么区别?」

  「说白了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运功法门不一样。法术要通物性,练起来麻烦
点。比如一根木桩吧,你一刀砍断简单;想让它烧起来就不能把眞气用在刀上,
讲究的是咒与心应,蕴火于心。」

  程宗扬道「我正想问你,冯大法,你的火法能使多远?」

  冯源想了一下,「少说也有一一十步吧。」

  「再远点呢?」

  「一一十步还不够?」

  「一百步的距离怎么样?不用火势太大,只要一点火星就够。」

  冯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一百步?能隔三十步放火法的,整个晴州也没
几个啊。」

  一一十步还不如弩机射程的一半。程宗扬不死心地问……「如果隔着东西,
你的火法还能用吗?」

  「那得看隔什么了。你若弄桶水让我用火法,那是坑我呢。」

  冯源道「老程,你又球磨什么呢?」

  「上次说的火器,如果做成一个密封的铁耀子,」

  程宗扬比划着说道:「外面刻几道凹槽,里面装满火药,能不能隔几十步用
火法点着?」

  冯源琢磨半晌,「我看悬……老程,你还不如装根火捻呢。」

  枪械主意被否决后,程宗扬想到手雷。火捻的主意自己也想过,甚至还想到
给火捻加一个竹管,解决投掷时火捻受气流影响的问题,同时提高安全性。但控
制攻击的距离和爆炸时间这两个难题却不是火捻可以解决。毕竟这个时代的技术
最难做到的就是精密,即使能做到,成本也要大幅提升,可能算下来还不如老张
说的,招一队雇佣兵省钱。程宗扬叹ロ气:「装火捻就不好算时间,炸得早或晚
都不好说。冯大法,你来点怎么样?」

  「实话跟你说,要是不动的话,一一十步以内还凑合,再远我心里就没底了,
毕竟隔着几十步。」

  冯源道……「火法跟别的法术不一样,你想想,平白点出火苗得费多少力气?

  况旦那玩意儿满天乱飞,谁算得准位置?「

  程宗扬心里一动,「我听说龙睛玉能蓄法术?」

  冯源警觉地攥紧拳头,「你想干嘛?」

  「得了吧,我又不抢你。如果在龙睛玉里蓄上你的火法,只要能迸出火星,
需要多大一块?」

  冯源咽了ロ唾沫。「小米粒那么大就够吧,我没试过。不过这块龙睛玉怎么
也分不了一千块,就算你把它砸成一百粒,每粒也得十个银铢。那是一吊钱啊,
老程!你扔出去一、一一十个,一亩地就没了。」

  问题又回到成本上。自己似乎有些明白岳帅为什么没造出手雷,毕竟打仗是
要花钱的。虽然自己知道火药终将成为戦场的主宰,但火药从发明到大规模使用,
跨度何止千年?自己想在三个月内做出来也太心急了。

  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潮声。程宗扬抬起头,只见两人已来到镇边,眼
前豁然开朗,一片辽阔无边的大泽正在夜色下蒸腾出淡雾般的水气。隔着梅树s
曲的枝影,水中几处岛渚掩映在月光水雾间,犹如仙境。

  「云梦泽是六朝第一大泽,从夜影关到晴州港,走直线也有几百里。」

  冯源夸张地挥动手臂,「周围几百万顷都是开垦过的良田,毎年产的稻米足
够半个宋国吃的。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晴州的商会占着这么富庶的大粮会,底
气就比别商家足了一半!」

  「湖里是不是有岛?」

  「老程,你眼力不错啊,这都能看见!」

  冯源指点道:「泽里有上千个大小岛唤,十方丛林的东胜大庙,瑶池宗、太
乙眞宗、钩阳宗、长青宗这些宗派,还有天玑院、秘锦阁这些书院,有钱的都在
岛上建有产业。每年来求道游学的就有几万人程宗扬笑道」我看那本小册
子还有教点石成金的?」

  冯源道:「那都是驱人的。晴州这地方钱多,骗子也多。别说点石成金,还
有人教搬运术,专门把别人的钱搬到自己家里,听说还有人眞搬来了。」

  程宗扬大笑道:「要是我就跟教搬运术的连手,在后门挂个牌子,专教反搬
运术。找个大富商当托,先借给教搬运术的搬来一道,拿几个小钱编出故事,让
酒肆饭铺宣扬,等赚了钱,搬回来再赚一笔。」「哎哟,老程,你眞是做生意的
材料啊,这点子我可想不到。」

  「这还不算完。等事平之后再来个揭秘,印上几万本小册子,把当托那位名
字隐掉,写得含含糊糊、捕风捉影,运气好的话不只赚到书费,说不定还能从城
里的大富商再敲几个。」

  「人家是一鱼两吃,你连鱼骨头带鱼鳞都要吃出银铢来。」

  两人说笑着,程宗扬朝脚下望去,只见水面离悬崖有十几丈高,岸旁尽是嶙
峋礁石。一钩新月映在水中闪动着粼粼银光。

  「我听说云梦泽涨潮时能把山都浮起来,似乎没什么动静啊。」

  「云梦泽涨潮比内海晚一个时辰。云水从大泽出去,到海边是个葫芦形的出
ロ。内海潮涨一尺,泽里要涨一ニ尺。月圆时节,半个时辰能涨十几丈,浪大得
吓人。把山浮起来说得一点不假。」

  说话间,脚下水面开始悄然上涨。片刻后远处一道白线翻滚着朝岸边涌来,
月色下看似平缓,速度却极快,到了岸边猛然卷起,在礁石上发出巨大响声,飞
溅的浪花宛如奔马,直跃天际。这只是刚开始,一波又一波潮水不断涌来,每涌
来一次,水面就涨高一分。潮水越来越大,不多时,飞溅的浪花便攀上几丈高的
崖岸,在面前腾出一人多高的水墙,巨大的冲撃カ让脚下山岩也为之震撼。

  「老程!」

  冯源大叫道:「往后退点!那浪快得很!小心被卷下去!」

  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怒卷的波涛越来越高。刚才还平静如同处子的云梦泽
露出雄浑一面,不仅脚下的岩石、周围数十里的礁崖,甚至整个望不到边际的湖
岸,都在同一时间被翻滚如山的波涛拍打着。天空的胁月也仿佛被潮水呑没,浸
在半透明的水光中,失去原有光辉。一波犬浪涌来,在身前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
脚下岩石仿佛震裂,崩成无数碎片,接着一道水墙翻卷而起。程宗扬来不及退开
就被波涛卷住。冯源冲过来叫道:「老程!」

  波涛退去,刚才人影已经不见。仔细看时,程宗扬趴在地上,一手握着匕首,
锋刃深深刺进岩石,整个人淋成落汤鸡。他吐了ロ水哈哈大笑,「好大的浪!冯
大法!千万别对人说啊,看潮反而被浪卷走,眞够丢人的。」

  「娘哎,还笑呢,你可吓死我了!」

  冯源赶紧拖起程宗扬。刚站起身,背后又是一声巨响,两人脸色一起大变,
谁也没想到这波潮水来得这么快。

  背后猛地一震,被波涛拍到,接着脚下悬空已被潮水卷起。程宗扬一手拽住
冯源,拼命用匕首往岩石上刺,但这时身体被波浪卷住已失去方向,匕首挥出只
刺了个空,身不由己地被潮水卷走。

  扑上山崖的波涛裹着枯枝碎石迅速退去,身体猛然悬空,从十几丈的山崖上
垂直堕下。程宗扬大叫不好,这种高度摔下去,就算够运气没碰到礁石也会被水
的冲击カ拍晕。急切间,一只手忽然伸来抓住程宗扬的手腕,把他从波涛中拉出
来。程宗扬死里逃生,一手拉着冯源,一手抹去脸上水渍。待看清面前文质彬彬
的身影,程宗扬大叫ー声:「秦会之!你这个死奸臣!怎么跑这儿来了!」

  「星月湖的卢五爷到建康来,说起公子和紫姑娘乘船前往晴州,属下便沿途
寻找。到杨州又听到公子发回平安信,算算时日只差了一天路程。若非公子的船
太快,在夜影关便可追上。」

  秦桧道……「到了夜影关,见到紫姑娘留下的标记,属下便绕过云梦泽改走
陆路,幸好来得不算迟。」「死丫头什么时候留标记?」

  「就在集市附近。」

  秦桧笑道:「看来紫姑娘早知道追来的会是秦某。」

  死奸臣这个得力臂助赶到,让程宗扬安心不少。「家里的情形怎么样?小…
…」

  秦桧神情微微ー黯:「魏兄弟和莺姑娘已经安葬了。」

  程宗扬咬紧牙关,腮帮肌肉鼓起:「该死的妖妇!」

  秦桧道:「卢五爷说见到公子,当晚是姓苏的那妖妇下的手?」

  程宗扬点了点头。「长伯已经去追査那妖妇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回禀公子。」

  秦桧道:「都是属下无能,令公子受惊。」程宗扬叹ロ气。「算了吧,难道
让你剖腹自杀?」

  秦桧却凛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秦某为人忠孝,这种事
是决计不肯做的。」

  程宗扬啧啧赞叹两声,「有一套啊,贪生怕死还说得嘴响。」

  看着秦桧眼中狡黠的笑意,程宗扬突然生出一丝感动。死奸臣看自己心情不
好,故意引自己发笑。虽然明知道这家伙不是好鸟,但这些日子出生入死,交情
慢慢建立起来。程宗扬似乎有点明白歴史上的赵构为什么会和死奸臣亲近,果然
大奸大恶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这事挺古怪的。会之,你帮我推敲推敲I按着死丫头
的性子,别人敢咬她一ロ,她敢杀人家全家。但被苏妖妇咬这一ロ,她怎么不打
回去呢?」

  秦桧想了一会儿:「也许是公子想来晴州,紫姑娘不想拂公子的意愿吧。」

  程宗扬沉默下来。

  秦桧道:「家中一切都好。属下走时,公子的临江楼已经开建。祁远按公子
的吩咐去了江州,现在エ地由易兄弟一手打理;吴兄弟在石灰坊。铜器坊还给云
家,云三爷让我跟公子说,分成的约定不变。」

  程宗扬打起精神,「织坊那边怎么样?」

  秦桧露出笑意:「吴家娘子将织坊打理得井井有条,做出的东西愈发精致。
若不是宋国全境封锁云水,便让他们贩些来,在晴州试卖一番。」

  说起这事,程宗扬还觉得有些稀罕。「封锁云水,一下得罪六朝的商家,这
位贾太师够铁腕的。」

  秦桧点头道:「贾师宪行事一向强硬。前些日子宋主祭祀正逢大雨,贾师宪
希望宋主等雨停,乘辖车回宫。宋主胡贵嬉的父亲当时是带御器械,出主意请宋
主乘逍遥辇。宋主担心贾相不悦,胡父说贾相已经同意,宋主才还宫。结果贾师
宪大怒,称自己是大礼使,陛下举动不得预闻,随即辞职罢政。宋主不得已只好
罢免胡父官职,送胡贵嫔出宫为尼,才请回贾师宪。只不过贾太师喜欢斗蟋蟀…
…」

  程宗扬露出古怪表情,「那位贾太师不会名师宪,字似道吧?」

  「正是。」

  贾似道!这个大奸臣!程宗扬盯着秦桧,南宋歴史上你是奸臣第一,贾似道
就是奸臣第一一。不过你这个奸臣成色十足,如果有本通史,奸臣传第一位你也
当仁不让。贾似道跟你比还未够班啊。

  秦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公子?」

  程宗扬咳了一声,「他不是靠姊姊是宠妃才起家的吗?我怎么看着你对他挺
欣赏的?」

  贾妃很早就病亡了。买师宪是自己考中进士才当官。「

  秦桧道:「贾师宪这人喜好醇酒美妓,做起事来还是有章法的。」

  程宗扬道:「有章法还把云水全部封锁了?」

  秦桧笑道:「听说贾师宪早就对晴州的商会不满,可能是藉此机会敲打那些
大富商吧。」

  程宗扬球磨片刻,「他是不是跟岳帅有仇?行了,不用问,肯定有仇。他们
是怎么结仇?」

  秦桧道……「贾师宪看不起武人,当然对姓岳的没好感。何况岳帅为人飞扬
跋扈,又有自己的亲军。他掌权时,枢密院和太尉府都成了摆设。单从这一点说,
贾师宪也不能容他。」

  晋国有王茂弘、谢安石,自己还想着宋国掌权的也许是王安石、范仲淹、司
马光、包拯,甚至文天祥这帮人。如果那样,小狐狸麻烦就大了。既然是贾似道,
看来小狐狸运气不错。「还有件事。黑魔海的事你比我熟,有个剑玉姬,你知道
底细吗?」

  秦桧露出护愼表情,「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我在南荒时査过此人事迹。如
果公子与她交锋,最好请殇侯出面。」

  这话的意思是他面对剑玉姬也没有丝毫把握。程宗扬讶道:「那女的有这么
厉害?」

  秦桧缓缓道:「当日有个华妙宗,与瑶池宗、太乙眞宗、阳钩宗、长青宗、
干贞道并称道家六大宗门,宗主林妙仙修为直追太乙眞宗的紫阳眞人。直到十余
年前华妙宗突然销声匿迹,一直是桩悬案。因为殇侯的关系,我们隐约听到风声,
说是黑魔海巫宗的剑玉姬出手,十招之内击杀林妙仙,华妙宗自宗主以下无一幸
存。」

  程宗扬倒抽一ロ凉气。如果剑玉姬是王哲那个层级的,大家还打个屁啊,赶
紧有多远滚多远。但好不容易到了晴州,只听到名头就夹着尾巴望风而逃,那也
太没用了。

  程宗扬道:「你去歇息吧。明天咱们一道去晴州。剑玉姬……哼哼。」

  「属下为公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得了,你这死奸臣还演戏呢!」

  「哈哈!」

  秦桧大笑两声,起身告辞。

              第八章田税三失

  晴州,六朝财富的中心,金铢的海洋。有人说天下每十枚金铢就有六枚在晴
州流通。还有人说,余下的四枚也有一半控制在遍布六朝的晴州商人手中。

  在晴州有的是一夜爆富的神话,有的是腰缠万贯的巨富,有的是敢于冒险的
赌徒,有的是视金铢为信仰的佣兵。

  这里有六朝资金最雄厚的商会、规模最庞大的船队。有寓居于此,尽情享受
世间繁华的名门贵族;也有穷困潦倒,可以为一頼午饭行险杀人的杀手。有信徒
遍及天下的名门大派,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无名流派。

  在晴州可以随时获得轰动天下的新闻,同时也是滋生传播谣言的温床。这里
有来自天竺、波斯、大秦……等地的商人,有大海深处的异客,也有见识过传闻
中十洲三岛的水手。

  这里有知识最丰富的学者,品德最高贵的圣徒,也有最狡诈的骗子,最贪婪
的奸商。当然,也少不了美丽的娼妓和妖娆的少女。

  这一切编织成六朝最引人入胜的传说,世间唯一的晴州。程宗扬对晴州的第
一感受则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建康也没有包围城市的城墙,但有无数小
城。晴州完全是一座不设防的商业都市,除了几百里外的夜影关,晴州港内只有
交错纵横的水道、修葺整齐的堤坝,连绵不绝的民居和富丽堂皇的楼堂馆榭。

  为了避免麻烦,臧修把住处选在城南一处小院;虽然没有客栈周到,但位置
僻静,巷外是主道,院后就是水道,出入都很方便。

  路上小紫和月霜同乘一车,也不知道她们姊妹俩路上聊什么,月霜神情间淡
淡的看不出异样。她没有理会自己,只和小紫说了几句就翻身上马,径直离开。

  敷润道:r老程,我先把兄弟们带回圑里,把老张留的东西寄回家,然后过
来找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在晴州一天,我和冯大法就陪你一天!非让你在晴
州玩痛快!老臧!等我过来找你喝酒!「

  臧修笑着答应。等雪隼佣兵团的人走远,他转身道:「这院子是十几年前就
置买的,谁也査不到我们鹏翼社头上来,公子尽管住在这里。」秦桧笑道:「巷
子里卖炊饼、开茶铺的都是自己人吧?」

  臧修挑起拇指,「秦兄好眼力!都是我们的弟兄。」

  程宗扬道:「干脆撤了吧。会之一眼就能看出来也瞒不了有心人。反正我们
是来旅游的,不打算惹事。」

  「是!」

  臧修答应一声,自去安排。小紫伸了个懒腰,「坐得好困,我要睡觉去。」

  「喂,你不打算和我一起逛街?」

  「让秦傻瓜陪你去好了。」

  秦桧宠辱不惊地说道:「在下陪公子去喝杯茶吧。」

  程宗扬提高声音,「走!我们逛窑子去!」

  小紫扮了个鬼脸,「不逛是小狗。」

  巷里的茶铺已经收摊,卖炊饼的也不见踪影,只是不知道臧修还有没有留暗
哨。至于月霜那边肯定也有一连的人暗中守护。孟非卿在外面谈生意,明天赶回
晴州,已约好时间见面。程宗扬准备见过他之后,再看情形要不要放出泉玉姬这
只诱饵,引剑玉姬上钩。出了巷子,外面街市一片繁华,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热
闹非凡。与建康相比,晴州港的水路更加稠密,三五步便是一座拱桥。房屋临水
而建,都是精致的阁楼;淡绿色玻璃窗内悬着朱帷玉纱,有些还是珠帘,显示晴
州人雄厚的财力。

  这里离港口还远,看不到海湾内森林般的桅杆,风来时珠帘漫卷,空气飘荡
着海洋的气息。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秦桧叹道:「这晴州又何只十万人家。」

  不可否认这死奸臣学识渊博,而且相貌堂堂,谈吐文雅,言语娓娓动听,是
个不错的聊天伙伴。程宗扬边走边道:「盐、铁这两个赚钱的行当都是六朝官府
经营,晴州人做什么生意能做这么大?」

  「一是海外贸易。从六朝贩卖丝绸瓷器到海外,换回各种珠宝珍奇,利润丰
厚犹过于盐铁。另一个就是钱庄。总商会里,钱庄就占了七家。其它除了粮食之
外,还有畜牧。」

  r晴州有马场?「

  「晴州的白水镇有六朝最好的马场,每年出产骏马数千匹。晴州的白水驹不
逊于塞外名马。」程宗扬想起萧遥逸的坐骑,那匹白水驹原来也出自晴州。「晴
州有这么多商会,最大的是哪几家?」

  「晴州的大商家莫过于帛氏和褚氏。但帛氏专注于海洋贸易,不如褚氏钱庄
遍及六朝、声势浩大。再有就是陶氏和朱氏。陶氏也是开钱庄的,号称金铢多如
泥沙。朱氏垄断晴州七成的稻米生意,都是富可敌国的大商家。」

  街市上店肆林立,到处是叫卖的商贩。两人绕了一个弯,忽然看到一处白墙
灰瓦的院落,门前挂着珠帘书院匾额,院内绿柳成荫,在闹市中别有一番清幽。

  程宗扬想起自己拿到的小册子上有不少带着书院字样,问道:「晴州好像有
不少书院?」

  r晴州有一ニ多:商会多、教派多、书院多。「

  秦桧道''「六朝武将大多出身于长安的皇图天策府,文官大多出身洛阳太学,
而太学的博士几乎都在晴州游过学。晴州商会既然有钱供养,各派宗门也极多。」

  「富而好学,晴州这些商家很风雅嘛。」

  程宗扬笑道:「何况这也是一桩大生意。」

  秦桧笑道:「公子所见不差。晴州汇集六朝各派精英,对隋州人做生意也大
有好处。」

  「我听说晴州的地方官是宋国委派来的?」

  r晴州知州除了官方的迎来送往,其它事务都插不上手,只是个荣衔。眞正
控制睛州的是晴州总商会。「

  秦桧解释道:「总商会由晴州十三家最大商会组成,每家各占一席。所谓的
知州,每隔四年由总商会拟出一个名单递交到临安,由宋主圈选一人到任。」

  秦桧道:「这次临川王被谢幼度逼退,王丞相承诺开通广阳渠,云家一击不
中已改弦易张,专注于生意。当初云六爷长驻晴州就是想让云家在晴州总商会占
有一席之地。」

  自己还没有见过云氏这一代的当家人云芝峰。程宗扬道:「既然到了晴州也
该拜访他一越。」

  「我已经问过,云家人说云六爷滞留洛阳,只怕开春才能回来。」

  程宗扬想起云芝峰游说诸国,不知道他把那尊临江大佛卖出去没有。秦桧提
醒道:「公子,青楼在那边。」

  「得了吧,喝杯茶就行了。」

  秦桧笑道……r敢不遵命。「

  两人上了茶楼,找处临窗座位,随便点了两盏茶。店内上的茶仍是茶饼碾碎
的,色白如乳,茶面漂着一层细细泡沫,香气扑鼻。两人一边飮茶润喉,一边浏
览晴州风物。

  忽然楼下一阵热闹,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阔歩进来,嚷道:「小一丁。快拿
茶来!」

  小一一点上茶。「张十一,今天又有什么新事儿了?」

  张十一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刷」的打开,等吸引众人目光才慢条斯理地
说道:「贾太师怒封云水,江州城大兵压境。得宝藏八酸齐出,乱天下几时方休!」

  说完这几句,张十一拿起茶慢悠悠喝着。张十一语调虽然不高,但一字字极
为清晰,而且语调抑扬顿挫,一出口就吸引楼上楼下客人的注意力。

  秦桧道……「这是晴州港的说书人。有说史的,有说哗话的,有说神鬼的,
有说谜的。还有些专在茶楼酒肆说近日风传的新事,得几个茶钱聊以为生。」

  程宗扬明白过来。简单说,给他配支麦克风就是地下电台。楼上有人忍不住
道:「张十一,贾太师封云水的事谁都知道,你后面说的什么意甲3?i张十一
拱手道:」足下少安勿躁,且听小的一一道来。想那贾太师在宋国位居一品,身
兼平章军国重事,怎么会封了云水,断了普天下人的财路?这几日云水泊了无数
船只,南来北往、走亲访友、贩货求财的,人人心急如焚。有的货物定了时日,
耽误一日就丢了大把大把的金铢,这才雨三日光景已有心实的投了水、悬了梁、
弃了孤儿娇妻,一命呜呼。小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两日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其
中的原委。原来是贾太师要对江州大动刀兵,情急之下才出了这等下策。「

  有人道:「江州不是晋国的吗?」

  「这位客官说的不错!」

  张十一道:「小的听到此事,心里也是一惊。,难道贾太师要与晋国兵戎相
见?这可是六朝多年未有的大事,后来方知此事别有蹊跷。」眼看张十一又拿起
茶,楼上有客人笑骂道:r这杀材又卖关子!左右是编些个说词,讨些钱铢。「

  张十一正容道:「客官此言差矣!小的虽是说书为生,到了茶楼也与诸位一
样都是来飮茶的客人,彼此说些闲话,哪里要一文铢钱!客官若是愿听,小的便
径直说了I江州如今已经不姓晋了!」

  茶楼一阵哗然,张十一气定神闲,等众人声浪平息才道:「实情是晋国的萧
侯爷不满晋主荒淫,怒冲冲反出建康,如今父子占据晋国江、宁ニ州,早已割地
称王。」

  「那关宋国什么事?」

  r晋国缺兵少将,不得已求到宋国。王丞相亲写书信,请贾太师出兵平叛,
愿事成之后以江州之地相酬!「

  一片哗然声中,程宗扬与秦桧相视摇头,这个说书人明显是信ロ雌黄。王茂
弘写书信请贾师宪出兵平叛?王老头若混到这一步,他也不是王茂弘了。

  程宗扬更多想一层。卢景当时说王茂弘坐山观虎斗,放手让星月湖与宋军两
虎相争。但王茂弘与自己交谈时,曾流露出让小辈放手做事的意思,对萧遥逸在
江州的举措坐观其成,未必眞想借宋国的刀来除掉星月湖。

  宋国连出动大军进入晋国境内这种犯忌的事都做出来,可见对星月湖畏如蛇
蝎。站在王茂弘立场,任由宋军在晋国境内来去自如,上下都不好交代,直接出
动晋军与宋国为敌更是下策。很有可能王茂弘会在背后支持江州,让星月湖与宋
军打成消耗戦;宋国攻势受挫,在江州城下偃旗息鼓,星月湖也实ヵ大减,往后
兴不起大风浪。这么算来眞正该担忧的是贾师宪,恐怕他还得求着王茂弘,免得
宋军与江州打得难解难分,晋军突然在背后出现。张十一眉飞色舞、ロ齿生风,
将萧氏父子说成破军星下凡,打得晋国文武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他们占了江、
宁ニ州。接着话风一转,说道贾太师也不是善辈,对江州早有觊觎之心;王丞相
这位老好人引狼入室,只怕要大大吃亏。

  「正是如此这般,萧侯爷父子占了江州,树起大旗。贾太师思来想去,只好
封了云水。」

  张十一说着折扇一合,「列位,今天就聊到这儿,小的告辞!」

  「你个张十一!怎么说一半要走?说了半天也没说贾太师为什么要封云水,
难道明天要我们再来听你聒噪?」

  张十一为难地说道:「不瞒列位,为了打听这些事,这几日小的磨破了嘴、
跑断了腿,还要请知情的人吃酒,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会儿要赶个场子,说段书
好还了欠的酒钱。要知道贾太师为何封了云水、谁人得了宝藏的事,咱们明天再
聊。」

  客人正在兴头上,怎肯放他走,便有人道:「你去说书也是动嘴,不如ー并
说了!这几个钱拿好了!」

  张十一作揖道:「谢客官的赏!」

  程宗扬看着说书人的伎俩,不禁好笑,但接着他就笑不出来。张十一得了钱,
重又坐下。「此事说来话长,若只是萧侯爷父子,贾太师派出麾下大将夏夜眼、
夏用和也能一战。偏偏萧侯爷父子又得了几个得カ臂助。有道是八骏出世,天下
大乱。这八骏便是铁骊、天驷、龙骥、幻驹、云骖、青鸡、朱骅、玄骐!说到铁
骝乃八骏之首,生得铜头铁额,呑食沙石!闻说萧侯爷父子占了江州便带齐兄弟
来投,更献上一份大礼,乃是波斯拜火教的宝藏,助萧侯爷兴兵!」

  程宗扬与秦桧面面相亲,听着张十一大费ロ水,说起铁骝从拜火教手中抢得
藏宝图,如何斩蛟杀虎取出宝藏,购买大批武器,从云水运至江州。贾太师如何
当时正怀抱美人儿斗着螺蟀,闻言顿时怒得摔了幡蟀罐,一面下令封锁云水,一
面尽起精锐讨伐江州。

  张十一这番话用足演义口吻,十成里未必有一成是眞的,但透出的消息却不
简单。尤其是孟非卿、宝藏与拜火教这几处关键。俞子元说过鹏翼社利润并不丰
厚,孟非卿却动用大笔资金购买粮食兵器,自己已觉得奇怪。与说书人的演义对
应,难道岳帅与拜火教结怨是因为宝藏?宝藏最终落到孟非卿手里,此时取出来
支撑星月湖东山再起?

  赏钱不断丢来,张十一赚得盆满钵满;说完这段,抱拳一声告辞,施施然离
开。秦桧不动声色地笑道:「这厮倒好口才,一篇长文说得丝毫不乱。」这里不
是谈事的地方,程宗扬喝口茶压下心底疑惑。「市井的口碑眞是有意思,说到王
丞相就是老好人,让人听着就替他担心。说到贾太师就是找美人斗蟋蟀。张十一
说贾太师时,我看到一个文士破ロ大骂;这位贾太师既然重文抑武,怎么在文人
ロ里名声也不怎么样呢?」

  秦桧道:「这事要从方田均税法说起。六朝以宋国最为贫弱。贾师宪推行方
田均税法,在宋境丈量田地,划分为五等,逐一厘定税额。不足标准的可以免税。」

  「这是好事啊。大家划清田产,按等级交税,谁也不吃亏。」

  秦桧微微一笑,「对有些人来说不占便宜就是吃亏。说起宋国的贫弱,其实
宋国一点都不穷,只是那些钱官府收不上来。地方豪强占有大量良田,税赋却极
低。小农勉强猢ロ,缴纳的税赋却占了一大半。长此以往,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贾师宪重新丈量田地触及豪强利益,那些文人多是富家出身,当然要痛骂贾
师宪。」

  秦桧飮了口茶。「这方田均税法推行不下去便罢,一旦强行推行,不但贾太
师要身败名裂,连宋国也有亡国之虞。」

  旁边忽然有人道:此话怎讲?」

  程宗扬扭头看去,身后茶位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年过五旬,须发犹如墨
染,目光炯炯,精力旺盛。另一个相貌清雅,举止斯文,两人都穿着便装,戴着
乌角巾,看起来像是来晴州游学的文士。

  秦桧洒然笑道:「方田均税法并非贾太师创举,自王荆公提出此法至今已有
一百余年,以荆公大才尙且难以推行,可知此法之难。」老者道:「事在人为。

  想在平地建起一座晴州谈何容易?偏偏世间有了晴州。贾太师位高权重,推
行一则法令又有何难?「

  秦桧道:「国家初起之时,豪强之户少而中产之民多。一旦承平日久,富者
兼并田地,愈来愈富,一户之资足抵中产万家,而缴税之额不足百户。赤贫者无
税可收,豪强满税不缴,所征赋税大半落在中产之家。不需数百年,中产之家皆
破,则国家危矣。贾太师看出此中弊端,推行方田均税法本意是抑豪强、扶贫贱,
但所失有三。」

  老者冷冷道:「愿闻其详。」

  秦桧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曰轻敌。贾太师为人强硬,视豪强如无物,不仅
重新丈量土地,而且限定田亩超出者由官府平价购入,分与贫户。但豪强之所以
为豪强,正因其财雄势厚。方田均税法夺其田地,势必反目成仇,贾太师以一人
之力,岂能与一国豪强相抗?

  「其一一曰躁进。为人不妨快意,治国且需谨愼。道德经有言:治大国若烹
小鲜。方田均税法遍及全境土地,便是五十年也未必能清得完,只可徐徐图之。

  但贾太师匆忙施行,上下官吏为完成法令,大肆舞弊,更激起豪强仇怨,只
怕不待人亡便会政息。」

  秦桧竖起第一一一根手指,「其一一ー是贾太师施政强硬有余,圆滑不足,
一向头痛医痛,脚痛医脚,未能远谋。如果我没有猜错,贾太师急切推行方田均
税法,正因为宋国歳入出现大麻烦。」

  老者瞳孔中的光芒闪烁一下:「宋国税赋不足众所周知,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秦桧笑道……「宋国容忍晴州,恐是因为向晴州的大商家借了不少钱吧?如
今贾太师又兴兵讨伐江州,我倒奇怪钱从何来?」

  老者哈哈一笑,「宋国虽然贫弱,未必连一次仗也打不了。」

  秦桧道:「贾太师若要推行方田均税法便不该打仗。若要打仗便只能暂停此
法。若两者齐为,大军战于外,豪强乱于内,今年宋国粮食产量折损一一成算是
少的。再加上军费大增,用不了几个月便会焦头烂额。」老者微微昂起头,「依
你之见,宋国政事该如何施为?」

  「下策是求稳。休兵,罢方田均税法。」

  「中策呢?」

  「徐图缓进,恩威并用。歳入不足,不妨纳捐。」

  「以财纳官?」

  老者哂道:「亡国之道!」

  「非也。」

  秦桧微笑道:r以田纳爵。以往纳捐大都是君主求财心切,急于得钱,以朝
廷官职作价而售。三品官职不过得钱百万,随手用之则无余,而朝廷得一官蠹,
为害不浅。此法不取钱财、不售官职。千软得一子爵,万亩得一伯爵,国家得利、
富人得名,岂不比强行征购田地容易百倍。「

  老者沉默良久:「上策呢?」

  秦桧笑而不答。

  旁边的文士微微叹息ー声,开口道:「老爷,时间已经不早,晚些只怕有客
来访。」老者忽然道:「阁下尊姓?」

  「鄙人姓秦名桧,草字会之。」

  老者喃喃道:「秦会之……可是在晴州游学的士子?」

  秦桧笑道:「伴当而巳。」

  「商人?」

  老者讨然挑眉,情不自禁露出一丝轻蔑,但想到秦桧那番话又犹豫了一下,
「你可有意出仕?」

  「在下身为伴当,自然要追随家主。」

  「哦?」

  「这是在下家主,程公子。」

  程宗扬抱拳道:「见过老丈。」

  老者打量程宗扬几眼,「年纪轻轻,能驾驭这等才俊之士,不简单啊。」

  程宗扬笑道:「这是秦兄给我面子。」

  老者注意力本在秦桧身上,听到这句话不禁目光炯炯地看了他几眼,「好一
个伴当给家主面子,难怪这种人才会甘心为你效力。」

  老者站起身对秦桧道……「你哪日若改了主意,便来临安找我吧。」

  他回过头,「群玉。」

  文士躬身道:「鄙人廖群玉。程公子、秦先生若大驾光临,寻临安悦生堂廖
某即可。」

  「不败。」

  老者拍拍秦桧的肩想说什么,思索半晌,终究化为一声长叹。「我若经商,
恐怕也比你不过。」说完,老者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程宗扬笑道:「上来喝口
茶,先听了一段神鬼传奇,又听了你这番治国的大道理,这口茶喝得挺値。」

  秦桧却饭起眉。「廖群玉……悦生堂……难道是临安那位以刻书、藏书知名
的大家?他为何会来晴州?」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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