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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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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一章 忠勇伯

  黄矩虽然死了,皇帝却还掐着他的脖子,龙目之中,带着深深的怨恼。

  瀛元南征北讨,灭十八国,气吞天下,勇武盖世,对他而言,纵横沙场灭国无数的场景是他一生中最为快意的时候。

  一个庞大的帝国,在他的手中建立,他曾经有着强大的自信心,在他看来,天下已经无不可为之事,为帝之初,他雄心壮志,他要将自己的帝国变成有史以来最强大最繁荣的帝国,对于建造一个繁华强盛帝国的雄心,让他充满了激情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场意外,或许大秦帝国真的可以走上繁荣富强的道路。

  历史往往都会因为一些不经意的小事件而改变。

  大秦帝国亦是如此。

  对于皇帝来说,当年占据一隅之地,他的雄心便是能够结束中原纷争,平灭诸国,定鼎天下,不可否认,皇帝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甚至有些顽固,当他认准一个目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却达到,对于他来说,实现自己的既定目标,便是他人生的价值所在。

  平灭十八国,定鼎天下,达到了他的目标,他新的目标便是能够建立一个空前强大繁荣的中原帝国,为此他也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热情,任用干吏贤臣,rì理万机,看着初兴的帝国在他的手中渐渐走上繁荣的时代,对于皇帝来说,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一场马祸,看似只是一个意外,却造就了大秦帝国繁华时代的土崩瓦解。

  死里逃生的皇帝忽然意识到,他已经老了,自己打下来的强大帝国虽然正在欣欣向荣,可是或许在没有实现自己宏大的抱负之前,自己就已经进入坟墓。

  在一个百废俱兴的中原土地之上,想要建立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并非一代皇帝所能完成,那需要数代明君贤臣前赴后继的积累,而皇帝也终于明白,他虽有心,却无力,他固然有着建立强大帝国的理想,可是时不我待,虽然所有人都称呼他为万岁,可是一个人又岂能真的活到万岁?

  当他以为这是一个否定的答案时,玄真道宗的出现,却让他找到了新的希望。

  长生道以长生炼丹为主,而玄真道宗鹤发童颜,神仙一般的人物,当玄真道宗带来长生的希望之时,皇帝陛下终于找到了生命中新的价值。

  不错,他需要长生。

  要实现建立一个强大繁盛帝国的理想,就必须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励精图治,他可以舍却眼前所有的成就,去达到一个新的目标。

  皇帝是个自信的人,非常自信,如果给予他足够的时间,他有完全的自信可以重新建造一个帝国,现在的牺牲,都是为了未来的昌盛。

  皇帝觉得,他的苦心,或许只有玄真道宗可以理解,天下人都不会明白他的苦心。

  官员贪污**,民不聊生,西北战乱,东南战乱,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拥有长生之身,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去惩罚那些贪官污吏,百姓可以死,天下不会因为死了一些百姓就会绝种,人类还是会一代一代地生育下来,西北动荡、东南战乱都不足为虑,只要修得长生,他有乾坤手段将一切都平定下来。

  作为曾经灭国无数也曾带着帝国走向繁荣的开国之君,从前的经历让他知道自己拥有着治国平天下的能耐。

  一切为了长生。

  他痛恨别人看他的眼神带着看视老者的表情,在他看来,任何阻止他修得长生之人,都是别有居心,他们不希望自己永世长存。

  别人不希望他长生,他便不会让人活下去。

  黄矩的话语如同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身上很是刺痛,他痛恨黄矩的胡言乱语,那是诅咒,诅咒皇帝不能获得长生,对于这样的乱臣贼子,皇帝从来不会手软。

  皇帝看着黄矩面皮发白,已经没有了呼吸,终是一甩手,将黄矩的尸身丢开,落在一张椅子上,“啪”的一声响,椅子翻到,而黄矩的尸体也落在地上。

  室内的动静刚刚想起,岳冷秋已经如同幽灵一般闪进室内,瞧见皇帝安然无恙,躺在地上的黄矩,立刻躬身问道:“圣上,您……!”

  “将他的尸首带下去。”皇帝声音阴冷,“乱臣贼子,丢下去喂狗。”

  岳冷秋立刻令人进来将黄矩的尸首拖下去,皇帝似乎余怒未消,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回禀圣上,近卫军已经拿下黄天都,武京卫尽数弃械投降。”岳冷秋小心翼翼道:“如今群臣已经在礼台之下重新聚集,只是惊魂未定,或许只有圣上出去见他们一面,才能安定他们的心。”

  皇帝点点头,道:“朕现在就去见他们。”

  当皇帝威严无比地出现在礼台之上时,群臣早已经跪伏在地,战战兢兢,通天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广场上的尸首虽然被清理,可是地面上的血迹却还存在,而那两条人造河流之中,本来清澈见底的河水已经染上了血色。

  皇帝看着礼台之下战战兢兢的群臣,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一闪即逝。

  他知道那些跪拜在自己脚下的臣子们,现在心里一定会很害怕,黄矩之乱,被自己轻描淡写平定,不但清除了自己的一块心病,而且也给了群臣极大地震慑,虽然帝国建立以来,地方上兀自时有叛乱发生,但是朝中大臣发生反叛,这还是头一遭。

  反叛的人物,分量不可谓不重。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国公,一个是很有希望继承皇位的汉王,甚至于还有一位右屯卫大将军,这本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反叛组合,可是在皇帝陛下的手下,竟是轻描淡写地被清剿一空,皇帝的雷霆手段,当然会让臣子们感到敬畏。

  徐从阳已经稳住了心神,当下上前告请皇迪惩叛逆之臣,此番与黄矩一起先后叛乱的臣子不在少数,徐从阳刚一说完,便有不少臣子纷纷附和,告请皇迪惩。

  群臣心中其实都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次碰上安国公谋逆,真正挺身而出护卫皇帝的屈指可数,徐从阳等少数人固然与安国公唇齿相争,真正在危境之中挺身而出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兵部方主事,另一个就是楚欢,而大多数臣子,却都保持着缄默,就似乎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大戏一样。

  天子受惊,群臣看戏,此时皇帝转败为胜,众人一想到皇帝平rì喜怒无常的性情,顿时都是心中惶恐,谁知道皇帝一怒之下,会不会做出一些残酷的事情来。

  皇帝背负双手,站在玉台边上,皇后却没有跟出来,在他身边的,只有玄真道宗、楚欢和薛怀安三人,神衣卫这种时候依然不会轻易现身。

  四下里一片沉寂,半晌过后,终于听到皇帝道:“朕素来宽厚,有罪必惩,没有罪,朕也不会让他牵连进去。此番黄矩造反,主犯朕不会宽恕。”顿了顿,话锋一转,道:“诸位爱卿身处险境,却并未屈服,表现不错,有功劳的,朕会奖励,没有功劳的,也有苦劳,真不会降罪。”

  群臣心中忐忑,就是摸不准皇帝将会如何发落,听得皇帝此言,顿时都松了口气。

  当下便有人上前去,立刻痛数黄矩一族的罪孽,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黄家父子说成是天下头号恶人,其罪自三皇五帝开始至今,无人可比。

  皇帝静静听着大臣们痛斥黄家父子,只是汉王虽然也是跟随谋反,群臣却无一人敢在这种时候提及汉王的谋逆之行。

  等到群臣静下来,皇帝这才下旨,将参与谋逆的官员尽数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问论处,随即当众下旨,追誉已经尽忠的兵部方主事为子爵,爵位由其子沿袭,世袭罔替,群臣都是有些惊讶,却又释然,立国至今,莫说一个主事,便是侍郎尚书封爵的也寥寥无几,皇帝这道旨意,显然是为了表彰忠诚。

  当皇帝转头看向楚欢的时候,群臣顿时举起精神来,此番楚欢可说是大大的露脸,虽然他并未偷袭成功,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还敢于向安国公出手,在群臣眼中,足以表明楚欢对于皇帝的忠贞,两名出手者,方主事横死,楚欢还活着,虽然死者为大,皇帝给了方主事子爵封号,不过众臣心中都清楚,楚欢这次赏赐也绝不会轻。

  果然,皇帝背负双手,含笑看着楚欢问道:“楚欢,你对朕忠心耿耿,此番想要朕赏赐你一些什么?只要你开口,朕无有不允!”

  楚欢跪倒在地,拱手道:“效忠圣上,乃是臣应尽的本分,臣不敢受赏。”

  皇帝摇头道:“朕说过,有罪必罚,有功必赏,若是连你朕也不赏赐,那么朕还能赏赐何人?”微一沉吟,终于道:“前番出使西梁,你功劳甚大,朕让你当了户部侍郎,朕早想过等你回来,再给予你赏赐,这次你又立功劳,你已经是子爵,朕今rì再封你为伯爵,冠以忠勇二字,自今而后,你便是朕的忠勇伯!”

  楚欢一怔,群臣也是微显惊色,以侍郎之位,得封伯爵,那还真是罕见的很。

  “还不谢恩!”旁边薛怀安急忙道。

  君言如山,一言九鼎,皇帝既然已经当着众臣开口,楚欢知道也绝不能拒绝,若是激怒皇帝,好事反而变成坏事,只是楚欢倒觉得这未必是什么好事,这一次迫不得已,出了风头,在皇帝中固然是忠心可嘉,只是不知道在众臣眼中,自己是否就显得太过锋芒毕露,引起他人的嫉恨之心。

  楚欢谢恩领命,刚起身来,皇帝已经道:“轩辕绍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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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二章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轩辕绍为人一直也很低调,但是与池公度不同,池公度的低调,确实有时候让人忘记有这号人的存在,而轩辕绍无论如何低调,但是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总也掩饰不了他的光芒。

  轩辕绍在大秦帝国,一直属于传奇式的人物,虽然他并非上将军,甚至论起职位都比上左右屯卫大将军,但是他在大秦军人的眼中,威望绝不比任何人低。

  他的年纪并不大,不到四十岁,可是其威望并不比上将军差多少,如果说他有什么逊色于四大上将军,就在于他没有四大上将军那足以彪炳史册的赫赫战功。

  非他无能,而是当年他的年纪太过幼小。

  所有人都承认,如果当年轩辕绍时当壮年,一定会得到皇帝的重用,也一定会统领千军万马立下赫赫战功,甚至其战功绝不在四大上将军之下。

  虽是如此,在立国之后的平乱之中,似乎皇帝也是为了给予轩辕绍更多的机会,数次派遣轩辕绍出阵,而轩辕绍每一次出阵,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剿平叛乱,立国之前,轩辕绍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第一个登上城头,竖起了大秦的旗帜,而立国之后,他在数次平叛之中,也渐渐在军中树立了威望,而他的箭法更是独步天下,三刀四枪破天弓,破天居首,谁都无法否认轩辕绍在箭法上无与伦比的惊人天赋。

  他为人虽然并不热情,却也并不冷漠,无论对待何人,都显得十分的和善,而他那一头白发,更是成为箭神的象征。

  谁也说不清他的头发为何会变成白色,只是有一些人知道,轩辕绍似乎一夜白头,曾经乌黑的头发,一夜之后,白如雪。

  当皇帝叫道轩辕绍之时,众臣很快就找到了轩辕绍,轩辕绍就在广场边上,寂然无声,听得皇帝传叫,上前去,单膝跪下。

  他看上去,不是那种魁梧健壮的武汉形象,甚至长相都有些秀气,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钢铁,全身上下散发着铁血军人的气质。

  实际上大多数臣子到现在都不明白今夜在轩辕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来所有人都看到轩辕绍在变故之前,一直站在玉台边上,甚至被人夺去了箭盒,可是卫军杀入之后,轩辕绍就消失了身影,而此时轩辕绍身上依然是背着箭盒。

  “轩辕绍,今夜平乱,你立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皇帝就似乎询问楚欢一样,再一次向轩辕绍问出同样的话。

  轩辕绍微抬头,恭敬道:“臣不敢领受赏赐,护卫圣上,乃是臣之职责,圣上无恙,是臣应尽的本分,圣上受惊,那臣就是失职,该当治罪!”

  皇帝微笑道:“你的性子,就像老国公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一板一眼。”他口中的老国公,当然不是指安国公黄矩,而是义国公轩辕平章。

  皇帝微一沉吟,终于道:“朕也封你为伯爵,楚欢是忠勇伯,朕给你武勇之号,封你为武勇伯。”

  轩辕绍并不多言,拱手道:“谢主隆恩!”

  便在此时,却见得近卫军云尉马仲衡匆匆到得距离礼台不远处,脸上神情浓重,似乎想要过来禀报事情,可是见到皇帝正在说话,却又不敢过来。

  礼台之上,薛怀安倒是眼观四路,瞥见那边马仲衡出现,也瞧见马仲衡的样子似乎十分焦急,知道定有蹊跷,他弓着身子缓缓退下,到得马仲衡身旁,马仲衡立刻凑近过来,附耳低语几句,薛怀安眉头立刻皱起,迅速返回礼台,神情看起来也颇有些凝重,到得皇帝身边,皇帝显然也察觉怪异,皱起眉头,薛怀安犹豫了一下,凑近到皇帝耳边,亦是低声低语几句。

  平灭安国公叛乱,皇帝的心情本来还算不错,等得薛怀安说完,皇帝的神情立时变的难看起来,群臣瞧见,都是心中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www.23kanshu.com/view-5/。

  皇帝不说话,群臣就更不敢说话,空气一时间又变的压抑起来。

  “轩辕绍!”许久之后,皇帝才叫道,“叛乱的,如今有多少人放下兵器?”

  轩辕绍立刻道:“除了战死者,尚有一千多人。”

  “如今在哪里?”

  “在西门附近聚集。”轩辕绍回禀道:“近卫军如今正在看押,等候圣上发落!”

  皇帝的眼中杀意顿生,他的拳头竟然缓缓握起,许久之后,终于道:“杀!”

  轩辕绍一怔,群臣也都是一怔。

  徐从阳已经上前道:“圣上,这干武京卫都已经放下了兵器,而且圣上下过旨意,只要放下武器,便可既往不咎……!”

  皇帝面色阴寒,冷声道:“是谁下的这道旨意?”

  徐从阳一怔,皇帝身旁的楚欢也禁不住皱起眉头来,在地下密室之中,他可是亲耳听到皇帝下旨,要赦免放下武器的武京卫将士,此时皇帝此言一出,却等若并不承认自己下过这道旨意。

  徐从阳怔了一下之后,却也知道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劝谏道:“圣上,武京卫将士都只是受到黄家父子的蛊惑,他们并无……!”

  “不必说了!”皇帝冷冷道:“武器对已经对准了朕,难道你敢说他们还没有谋叛之心?朕说过,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将刀枪都对准了朕,大逆不道,莫非这道逆天之罪也能宽恕?”挥手道:“轩辕绍,所有参与叛乱的武京卫,一个不留,全部诛杀!”

  轩辕绍眼中划过错愕之色,他方才还见到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可是薛怀安说了几句话之后,皇帝的态度立时大变,马仲衡带了什么消息?薛怀安又与皇帝说了些什么?

  他并没有犹豫,拱手领命,转身而去。

  徐从阳跪倒在地,急声道:“圣上,三思啊……!”

  此时又有几名臣子跪下,尚未开口,皇帝已经冷冷道:“还有谁敢说情,以谋反罪论处,朕……对反叛之人从不手软!”

  群臣一时间噤若寒蝉,徐从阳苦笑一声,知道皇帝性子固执,他既然已经决定此事,那么就万无更改的道理。

  过不了多时,就听得西边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随即惨叫声连连,那凄厉的惨叫就如同地狱的厉鬼,鬼哭狼嚎,惊天动地,凄惨无比,在场所有人听在耳中,只感觉,全身发毛,那惨叫声连续不觉,夹杂着叫骂声。

  上千名已经放下武器的武京卫,手无寸铁,却要面对帝国最精锐的卫军屠杀,不用去看到那一幕,只要想一想,便能想到现场的血腥和残酷。

  血腥味飘荡在空中,本来用来修道的道场,此时却已经变成了地狱修罗场。

  群臣身上的毛孔张开,汗毛直竖,不知道过了多久,惨叫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低。

  楚欢站在皇帝身后,心中亦是发寒。

  常言道的好,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楚欢今日却是实实在在领受到了帝王的残酷,上千名鲜活的生命,只是用了不久的时间,便尽数葬身在这恢弘的通天殿之内。

  莫非皇帝不担心日后在此修道,那些亡魂怨灵会搅得他不得安生?

  楚欢现在只想知道,薛怀安到底与皇帝说了什么,为何皇帝陡然间性情大变,变得如此冷酷?

  “玄真道宗!”皇帝闭目许久,忽然睁开眼睛。

  “贫道在!”

  “你曾经对朕说过,天府道场若是有血腥刀兵玷污,你可以做法驱散血污。”皇帝看起来颇有些疲惫,“这里死了很多人,你能驱散这里的血污吗?”

  玄真道宗立刻道:“贫道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做法驱灵!”

  “好!”皇帝淡淡道:“朕给你四十九日,为朕驱散这里的亡灵和血污。”他握起拳头,冷笑道:“朕要亡灵永不得超生!”霍然转身,背负双手,沉声道:“摆驾回京!”

  ……

  ……

  通天殿的反叛声势极大,而在京城同时进行的抓捕行动,却显得悄无声息。

  神衣卫的人在通天殿谋叛的同时,已经在京中对黄氏一族进行了雷厉风行的抓捕行动,安国公府上下一夜之间,尽数被投进了死囚牢。

  皇帝的龙驾连夜返京,通天殿的善后事务自有人处理,倒是一群官员,白日里刚刚奔波半日来到通天殿,祭天大典没弄成,倒是受了一场大惊吓,身心俱疲至极,却又不得不随着皇帝连夜返京,参与叛乱的官员,被卫军押送进京,直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发落,这也不过是一道程序而已,无论是刑部和大理寺,只能对这帮参与谋反的官员判处死刑。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差们接下来的日子并不轻松,此番涉案的官员并不在少数,皇帝既然除了安国公,自然不会对安国公的党羽有丝毫的留情,从上到下,少不得一番大规模的清洗。

  通天殿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住,便在谋反次日,京城便已经开始流传关于通天殿的谋反事宜,黄氏一族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得知安国公被除,市井之间倒是觉得皇帝此番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一些拥有故事天分的家伙得知了一些通天殿谋反的皮毛细节,立刻就大肆发挥,展现了自己的相像天赋,将通天殿谋反一事说的有声有色,而其中,更是提到了如今已经被赐封为忠勇伯的楚欢。

  虽然楚欢当夜安国公并未得手,整体的局势也并非楚欢扭转,完全是皇帝设下的一场全套,可是市井凡夫自然不会知道这一点,甚至于许多参与祭天大典的官员到如今还是模模糊糊,对于当日谋反的前因后果还是有多处的疑惑,所以楚欢在市坊间的传言中,化身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之人,流传最广的版本,便是当夜安国公率兵围困皇帝,危难时刻,楚欢挺身而出,硬是凭着一把刀,杀死数百人,护住了皇帝,等到了援军。

  在任何一个传说的故事中,总要有一个传奇的人物在中间担任主角,而这一次的主角,不经意地落到了楚欢的头上。

  甚至于楚欢很快也听到市坊间流传的这个故事,他苦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打击安国公残党,楚欢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马宏林元芳那群人,楚欢感兴趣的是皇帝会如何处置汉王,朝廷因为这样一次谋反,日后将会形成怎样一个格局?只是谋反过后,楚欢数日都不曾听到有关于汉王的消息,就似乎此人凭空消失一样。

  这是一个敏感的时候,楚欢本想低调地度过去,只可惜他想低调,却有人高调地登门造访,而且这个人他还不得不热情接待。

  这个人不是齐王瀛仁,而是曾与他有过共经历的礼部尚书薛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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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三章 夫人外交
  
  薛怀安并不是一个人前来,而是携带着自己的夫人,并没有穿官袍,而是一身便服,看上去就如同一位慈和的居家翁,见到在府门前迎候的楚欢,薛怀安立时拱手笑道:“楚老弟,我携带夫人前来讨杯水酒饮,听说楚老弟府中藏有美酒,该不会舍不得拿出来吧?”
  
  薛怀安到来,楚欢倒并不觉得稀奇,但是携带着薛夫人前来,却是让楚欢大感意外,楚夫人年近四旬,比薛怀安小上好几岁,但是保养的很好,显然也是大家出身,气质富贵,举止得体,楚欢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拱手,他不知薛夫人前来,此时见到薛夫人,急忙令人去叫素娘。
  
  素娘毕竟也是一家的女主人,有外眷前来,自然也是要家里的女主人出来相陪,这还是头一遭有官员女眷前来拜府,楚欢有些措手不及,薛怀安已经笑道:“夫人听说楚老弟有家眷来京,所以特地前来探视,楚老弟,你这就有些不够意思了,家眷来京,也不说一声,害得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楚欢一面迎着二人入府,一面表示歉意道:“薛大人之前一直筹备大典,日理万机,忙碌无比,我也不好过去打扰……!”
  
  他话没说完,薛怀安已经沉着脸道:“楚老弟,你这可是见外了,在外人面前,你我官职相称倒也无妨,如今也还要称大人吗?你可是忘记了,老夫能够从西梁回来,是你救回来一条性命,若不是楚老弟,只怕我早就葬身在沙漠了。”
  
  薛夫人也是笑道:“楚大人,冒昧拜访,你可别见怪。老爷从西梁回来,一直念叨着楚大人的恩情,只是老爷前阵子一直公务在身,脱不开身,这次闲下来,听说楚大人家眷来京,所以妾身也是过来看一看。”
  
  楚欢笑道:“夫人客气了,出使西梁,还是薛大人……!”见到薛怀安瞪了自己一眼,笑着改口道:“还是老哥哥多处关照,若不是老哥哥,莫说楚欢,只怕整个使团也回不来。”
  
  薛怀安笑着拍了拍楚欢肩膀,笑道:“你我就不要说这些见外话了。”拍了拍肚子,“我今日可是空着肚子过来的,你可要好好招待,若是招待不周,我可不依!”
  
  楚欢哈哈一笑,当下急令人去准备酒席,到得正堂,尚未坐下,就听得脚步声响,素娘已经分风风火火进来,进了大堂,立刻道:“二郎,你找我?”瞧见薛怀安夫妇,怔了一下,薛夫人却已经快步上前来,还没等素娘回过神来,便拉着素娘一只手,上下打量起来,脸上带着笑容。
  
  楚欢咳嗽一声,介绍道:“素娘,这位是礼部尚书薛大人,这位是薛夫人……快些见过两位!”
  
  素娘这些时日在府里,多少也明白一些,瞧见薛怀安和薛夫人一身锦衣玉带,知道是富贵至极的人,她头一遭与这般富贵的高官接触,心下顿时紧张起来,只是她却也知道,此时越是紧张,却越是不能显露出紧张之态,眼前这位薛夫人雍容华贵落落大方,自己若是畏畏缩缩,反倒是丢了楚欢的颜面,当下尽力压住自己的紧张心情,依照这两日刚刚学会的礼数,微微矮了一下身子,行礼道:“素娘见过薛大人,见过薛夫人……!”
  
  薛夫人已经扶住道:“不要客气了。”
  
  楚欢已经道:“这是内子素娘!”
  
  “哦?”薛怀安笑道:“原来楚老弟已经娶妻……!”他似笑非笑,他可是知道楚欢在西梁娶了一位西梁塔兰格,这次虽然知道楚欢家眷来京,却也弄不清是什么家眷,此时才知道竟然是楚欢的妻子,打量素娘也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不过看上去倒也是朴素端庄,心知楚欢本就不是贵族出身,有这样的妻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含笑道:“弟妹端庄贤惠,楚老弟好福气啊!”
  
  楚欢瞅了素娘一眼,端庄倒似乎有几分,可是这贤惠难道一眼就看出来?
  
  薛夫人拉着素娘的手并没有松开,笑道:“好妹子,楚大人年少才俊,你也是花儿一般,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进了京,一切都好了,我平日里最是无聊,从今日开始,可算是找了伴儿,回头我领你在京中各处转一转,你初来乍到,或许不大熟悉,我自幼在京中长大,这京中的大小街道,可是熟悉得很。”
  
  素娘见薛夫人亲切得很,紧张之心倒是去了大半,道:“夫人先请坐,素娘让人先去沏茶……!”
  
  “他们男人在这里说话,我们女人也不好留在这里打扰。”薛夫人笑颜如花,她虽然年近四旬,可是保养极佳,肌肤毫无松弛迹象,而且颇为白嫩,她年轻之时必然也是一位美人,如今也是半老徐娘,风韵尤佳,握着素娘手,柔声道:“不如你带我在府里转一转,不知可好?”
  
  素娘瞧了楚欢一眼,楚欢心中倒也担心素娘应付不周,在薛夫人面前失礼,不过如果此时拒绝,那就更为失礼,含笑道:“素娘,夫人既然有意,你就带着夫人四处走走!”
  
  素娘听楚欢这样说,自然不好再拒绝,带着薛夫人出门而去。
  
  楚欢这才请了薛怀安坐下,又让人上了茶,这才笑道:“薛老哥这几日该是闲下来了吧?”
  
  他知道礼部虽然说不上清闲,但是如今却远比六部其他衙门要清闲的多,兵部、户部、工部都在忙碌着东南战事,刑部和大理寺更是要对安国公的残党进行清算,至若吏部,经通天殿谋反,朝廷的官职空缺不少,少不得要重新选拔官员。
  
  礼部前阵子为了祭天大典,确实忙活了好一阵子,如今事过,自然也是清闲不少。
  
  薛怀安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道:“倒也是轻松了不少。这不,一闲下来,便过来找楚老弟说说话。”
  
  楚欢笑道:“其实小弟也正想着改日登门打扰呢。”
  
  薛怀安笑了一笑,左右瞧了瞧,才道:“楚老弟,齐王殿下这几日还好吧?”
  
  楚欢摇头道:“这倒是不知,这几日一直不曾见到殿下。”
  
  薛怀安微微颔首,道:“恐怕殿下是受了惊吓,皇后对他十分疼爱,刚刚出了这等事儿,京城之中人心还没有稳定下来,一时半会儿,殿下应该也不会出宫。”
  
  “当日受惊之人不在少数。”楚欢叹了口气,“不过好在已经过去,咱们日后好好当差就是。”
  
  薛怀安摇头道:“不是这样说。据我所知,齐王当日受到的惊吓,可比别人要大得多。”
  
  “哦?”楚欢皱起眉头,“老哥何出此言?”
  
  薛怀安此时与楚欢面对面坐着,似乎觉得距离太远,起身走到楚欢身边,靠着楚欢坐下,微一沉吟,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压低声音道:“楚老弟这几日没见到郎毋虚?”
  
  楚欢道:“昨日在衙门里倒是见过。只是户部如今正在私下里筹措粮草,要往东南补充过去,倒是没有时间和他说上话。”
  
  “看来你还不知道。”薛怀安道:“听说当夜在通天殿,郎毋虚可是立下了大功劳!”
  
  “大功劳?”
  
  “不错。”薛怀安低声道:“听说那天夜里,如果不是郎毋虚,齐王殿下已经遭遇不测!”
  
  “还有这事?”楚欢还真是不清楚,皱眉道:“你是说郎毋虚救了齐王一命?”
  
  “这事儿有不少人知道。”薛怀安道:“据说当夜有两名武京卫一直追杀齐王,似乎就是要置齐王于死地。本来武京卫差一点便要杀了齐王,幸好危急时刻,徐大学士和郎毋虚跟了上去,齐王这才化险为夷……!”
  
  楚欢皱眉道:“你是说,那天夜里,武京卫准备趁乱杀死殿下?”
  
  “这恐怕不是虚言。”薛怀安道:“有不少人亲眼目睹。”
  
  “这倒怪了。”楚欢摸着下巴,“难道黄矩事先就安排好人手,准备对齐王不利?”
  
  薛怀安摇头道:“这倒是不大清楚。不过黄矩当夜的目标,直指圣上,我想黄矩一定以为稳操胜券,只要控制大局,不会在乎一两个人。若说黄矩一党想要取齐王的性命,却为何坐视太子殿下不管?相比起齐王,太子与汉王党的仇隙可就更深了。”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问道:“薛老哥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薛怀安忙摆手道:“我与楚老弟同生共死过,楚老弟与齐王关系不浅,所以有心提醒一二。如果真的是黄矩派人趁乱找机会杀死齐王,那倒没什么大事,黄矩已经死了,事儿也就完了,我就担心这中间另有缘故,若是如此,齐王日后却还是要小心谨慎……!”
  
  楚欢微微颔首。
  
  不管薛怀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楚欢心知肚明,自己的命运与齐王紧密相连,齐王一旦有意外,自己在仕途上也就走到了尽头。
  
  “多谢老哥哥提醒。”楚欢轻声道,想到一事,问道:“是了,有一件事情,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我之间,就不需要如此客套。”薛怀安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
  
  楚欢想了想,终于问道:“其实小弟对一件事情很是奇怪。当夜黄矩被平定之后,圣上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可是……!”
  
  薛怀安立刻明白楚欢的意思,叹道:“楚老弟是想问圣上为何性情大变,下令处决武京卫?你是想知道,当夜我对圣上说了什么?”
  
  楚欢点点头,笑道:“这也只是小弟好奇,若是不方便说,老哥哥也莫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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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四章 疑疯

  薛怀安摇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这事儿迟早都会知道,只是暂时没有透漏出来而已。”顿了顿,凑近楚欢耳边,压低声音道:“汉王已经疯了!”

  楚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汉王疯了。”薛怀安轻声道:“就在那天晚上,汉王与黄矩等人被轩辕绍抓获,突然晕倒过去……本来大家以为他只是受了惊吓,可是等他醒过来之后,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楚欢为之一愕,这才明白过来,眉头锁起,“这……这怎么可能?”

  “马仲衡那夜过来,便是禀报此事。”薛怀安道:“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只是这事情自然要禀报圣上,圣上得知此事,便发下了雷霆之怒。”

  “疯了?”楚欢靠在椅子上,感觉到匪夷所思,虽然瀛平参与谋反,但是楚欢的影像中,瀛平玉树临风,气质高贵,风采出众,那样的人物突然疯了,楚欢总觉得有些古怪。

  薛怀安见楚欢皱着眉头,似乎若有所思,凑近过来,低声问道:“楚老弟是否有什么怀疑?”

  “啊?”楚欢忙笑道:“没有。只是……!”想了想,终究没有说什么。

  薛怀安轻笑道:“楚老弟是否怀疑汉王是在装疯卖傻?”

  “装疯卖傻?”

  薛怀安抚须道:“当年的孙膑可是用过这一手,身处险境,装疯卖傻躲过一劫。”淡淡一笑,“汉王这次虽然走错了路,可是他是极聪明之辈,未必不会装疯卖傻。”

  楚欢笑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汉王如今也正处在危境之中,若真的是疯了,圣上或许对他便会网开一面。”

  薛怀安咳嗽两声,轻声道:“就只怕这中间另有缘由。”

  “老哥的意思是?”

  “就怕汉王不是装疯卖傻,而是真的疯了。”薛怀安轻声道:“这汉王不是等闲之辈,文韬武略,如果有人是趁这次机会对他下手……!”说到这里,却并不继续说下去。

  楚欢眼角跳动两下,低声道:“老哥难道怀疑汉王是被人弄疯?”

  薛怀安叹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

  素娘领着薛夫人在府里转了片刻,她时不时地瞅上薛夫人几眼,瞧见薛夫人雍容华贵,看上去比自己明显要大上不上,可是那肌肤却似乎并不逊色于自己,心里很是奇怪。

  她之前瞅见薛怀安,那已经是年近半百之人,心中就觉得这薛夫人即使没有薛怀安那般年纪,总也不会太年轻,只是只看薛夫人的肌肤,竟似乎不到三十岁,心下还真是有些奇怪,薛夫人瞧见素娘样子,笑道:“妹子,平日里都喜欢往哪里逛逛?”

  素娘腼腆笑道:“素娘刚到京城,对京城不熟悉,也不知道往哪里去,都在家里呆着呢。”

  “那可不成。”薛夫人挽着素娘的手,亲切笑道:“天下人打破脑袋都想往京城里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你如今身在京城,却不往京城转一转,那可是委屈得很。”点道:“这京城可是有好些去处,有戏苑,有茶馆,有琴苑,男人们去的地方多,咱们女人去的地方也不少。咱们洛安京城,纵横交错的河流不少,游船众多,赶明儿一起去坐游船,总比闷在府里强。”

  素娘眨了眨眼睛,奇道:“游船?”

  薛夫人笑道:“是呀。还有胭脂铺、首饰铺,对了,丝绸铺也少不得过去转转。”拉着素娘的手,打量一番,笑道:“妹子长的这么俊俏,若是再细加打扮一番,一定是无人可比的大美人儿,到时候楚大人只怕连眼睛也舍不得离开。”

  素娘脸上一红,但是对方夸赞自己俊俏,心里却还是有几分欢喜,这薛夫人雍容华贵,本就让素娘升起一股子敬慕之心,此时听她亲切温和,更是生出好感来,此时倒也没了紧张之心,笑道:“等夫人有空,我陪着夫人去转一转。”

  薛夫人笑着点头,随即将手搭在额头,道:“有些倦了,妹子,你的住处在哪里,咱们过去瞅一瞅!”

  “就在前面。”素娘道:“我领夫人过去。”

  两人来到素娘所住的院子,进了屋内,却瞧见如莲正坐在桌边,一只手支着香腮,正在看书,薛夫人一愣,素娘已经道:“小妹,这是薛夫人,快来见过。”又向薛夫人道:“夫人,这是我家小妹如莲!”

  “如莲?”薛夫人笑道:“这名字清雅”。瞧了桌上那本书一眼,笑道:“原来如莲小妹还喜欢读书?”

  如莲有些紧张,起身来,向着薛夫人行了一礼,薛夫人已经走到桌边,瞅了一眼,奇道:“这好像是一本佛经!”

  素娘在旁道:“小妹喜欢念佛诵经,她是期盼家里平安。”

  薛夫人道:“其实我府上也有佛堂。不过咱们大秦以道教为国教,信奉佛法的却不多。”打量如莲几眼,笑道:“如莲小妹喜欢佛法,却与我是同道中人。”问道:“不知这是哪本佛经?”

  薛夫人说话间,伸手去拿那本佛经,如莲却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抢在薛夫人之前,一把将佛经抓在手中,她这一下十分突然,薛夫人一怔,素娘也有些吃惊,如莲将佛经抱在怀中,见到薛夫人诧异的表情,知道自己失态,急忙道:“对不起,我……对不起……!”显得十分的自责。

  薛夫人瞬间缓过神来,笑道:“无妨无妨,是我失礼了。”

  如莲忙摆手道:“没……没有……!”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素娘见她表情,却是过来,将如莲抱在怀中,向薛夫人笑道:“小妹见的生人少,夫人莫怪。”

  素娘与如莲如今感情极深,她对如莲十分的呵护,此时便是如莲在外人面前失态,可是看到如莲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还是油然生出保护之心,并不去责怪如莲失礼。

  薛夫人是见过世面的人,浑不在意,笑道:“那以后妹子就多带如莲小妹出去走一走,见得人多了,胆子也就大了。”

  如莲低着头,终于抬头道:“这是……这是《无我相经》!”

  “《无我相经》?”薛夫人一怔,随即摇头道:“这本经书我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如莲似乎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向素娘道:“姐,我……我先下去!”也不等素娘说话,已经抱着经书,低头匆匆出门而去。

  薛夫人瞅着如莲背影,很是奇怪,素娘已经道:“夫人,这里便是我的住处。”

  薛夫人轻移步子,在屋子里转悠了片刻,伸手摸了摸纱帐,随即瞧了瞧屋内的屏风和梳妆台,轻声道:“妹子真是节俭!”

  素娘一怔。

  这屋内的东西,置办之时,还真是花了不少银子,在素娘看来,这已经是极其富贵之所在,可是薛夫人一句“节俭”,顿时让素娘有些尴尬。

  见到素娘神情,薛夫人忙表示歉意道:“妹子,你可别怪我说话直。”

  素娘摇头道:“没有。”心里却想着,“你说这里节俭,不就是说我这屋里的东西不好?你屋里的东西难道很好吗?”内心却是颇有些不甘。

  素娘虽然出身农家,淳朴自然,不过却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姑娘,当初与楚李氏在刘家村相依为命,虽然家无男丁,却强自撑着一个家,不让别人小瞧,如今跟着楚欢,生活早已经是远胜当初,她本就是一个极护短的女人,从前护着楚李氏,后来护着如莲,如今身为楚欢的妻子,自然也是全力护着楚欢,她也知道楚欢身在京城,男人最注重的是颜面,自己表现的好坏,直接关乎到楚欢的颜面,此时薛夫人说她这里节俭,就等若说她的东西不好,她便觉得这是让楚欢丢了面子,心里就有些不快。

  薛夫人指着屏风道:“妹子,我府里有一扇香木所制的屏风,屏风上的绣画那可是巧手艺人所制,而且放在屋里,会有一种异香味,你若是不嫌弃,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素娘一听对方要送东西给自己,顿时眉开眼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夫人,你说的屏风,还能有香味?”凑近自己的屏风,微闻了闻,摇头道:“我这个可没有。”

  薛夫人笑道:“这面屏风也算很好的,只不过并非香木所制。我府上那面屏风,年头有些久,不过却是祖上传下来的屏风。”又道:“这纱帐我府上有云纱,作为纱帐最好,回头我派人一块儿给你送过来……!”

  素娘本来因为薛夫人一句话,对薛夫人还有些意见,此时听的她又是要送屏风又是要送云纱,心里顿时暖起来,很是舒畅,面上却是笑道:“那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薛夫人故意不快道,“妹子,你可不知道,我家老爷与楚大人一同出使西梁,如果不是楚大人在旁帮衬着,可不能这么平安回来,他们是生死之交,你我之间,日后也要如同姐妹一般才是。”

  “夫人是神仙一样的人,素娘哪里敢。”素娘与薛夫人相比,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惭形秽,毕竟人家雍容华贵,出身贵族,这以姐妹相称,却还是让素娘有些忐忑。

  “什么夫人不夫人。”薛夫人拉着素娘的手,“以后就叫我姐姐便是。”

  素娘道:“那……那夫人不知比素娘年长几岁?”

  “几岁?”薛夫人失笑道:“妹子,我都快四十了,是个老太婆了……!”

  素娘不相信,睁大了眼睛,瞧薛夫人的皮肤,哪里像四十岁的人,薛夫人自然知道素娘心里想什么,微笑道:“咱们女人个个都想着永葆青春,可是时光如水,不经意间便流逝过去,年轻的时候固然个个貌美如花,可是时间一长,便人老珠黄,丈夫不嫌弃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可是……可是夫人看起来根本不像四十岁的人,看起来……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素娘由衷道。

  薛夫人听到这话,倒也有几分欢喜,拉着素娘坐下,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略加保养而已。这女人想要永葆青春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多加保养,却也能够延缓衰老,常言说得好,女人是三分靠天,七分靠养,想要延缓衰老,便要注意多加保养才是。”

  素娘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忍不住问道:“那该如何保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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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五章 黄花大闺女

  素娘这句话,却也是发自肺腑,这阵子虽然已经对府邸十分熟悉,也开始慢慢适应京城的生活,但是在这大府院里,素娘总是感到有一种别扭之感。

  原因倒也简单,莫凌霜和西域双珠自不必言,那都是大美人儿,而且细皮嫩肉,肌肤细腻粉润,素娘虽说如今肌肤也比之在刘家村要细腻许多,也白皙了许多,但是比之那几个姑娘,自然还有着差距,这女人天性.爱美,瞧见比自己漂亮的姑娘,心中总是有些不舒坦,在府里瞧见那几个,虽然是主母的身份,但总是感觉有些自惭形秽。

  在她内心深处,倒还真希望自己也如同那几个姑娘般水灵灵的,她却忘记,她身形结实丰腴,肌肤健康,另有一番风韵。

  此时见得薛夫人年近四旬,却保养得如此姣好,心下却也是蠢蠢欲动,想着自己比之薛夫人年轻十几岁,若是也能按照薛夫人的法子去保养,未必就输了给其他几个女子。

  薛夫人察言观色,倒也看出素娘意动,听得素娘脱口而问,笑道:“这保养的法子,却也有不少,除了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各人的保养法子也是不尽相同。府中若是殷实,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泡珍珠粉末饮用。”

  “珍珠粉末?”

  薛夫人点点头,从身上取了一串珍珠项链,“就是这种珍珠,研成粉末,然后泡温水饮用,长期服用,自然可以延缓衰老,这肌肤也会水嫩。”

  素娘瞧见这串珍珠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有些惊讶,“这东西也能饮用?”

  “自然可以。”薛夫人笑道:“其实这法子最为简单,不似有些人,需要各种药材研磨煎熬,煞费工夫,而且常言道的好,是药三分毒,无论何种药草用来服用,总会对身体不好。”

  素娘问道:“那这一串珍珠要多少银子?”

  “这是上好的珍珠。”薛夫人解释道:“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而已……!”

  素娘一愣,她知道珍珠很贵重,可是这一串小小的珍珠项链便要上百两银子,却还是让她大吃一惊,她以前用度,那可是几文钱几文钱地算账,后来楚欢回来,虽然家境大为宽裕,甚至手上总是少不了几十百把两银子,可是穷日子过惯了,便是花上几两银子的花销,也能让素娘心里肉疼。

  “那这一串珍珠能服用多久?”素娘结结巴巴问道。

  薛夫人笑道:“一开始服用量要少一些,到后面可以加一些。”顿了顿,估算了一下,道:“早晚各一次,应该能撑上个把月!”

  素娘忍不住抬手捂着嘴。

  就为了保养,饮用珍珠粉末,一个月就要花上好几百两银子,那一年岂不是数千两银子,那可是能买上好几处宅子。

  素娘有些不敢置信。

  薛夫人却已经将那串珍珠放在素娘手中,笑道:“妹子,这个你先收着,回头你自己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到时候研磨的时候,越细越好,早晚各服用一次,不过这种方法可不是短时间便能见效,要长期坚持。”

  素娘一想到每年在这上面要花上数千两银子,已经死心,摇头笑道:“这个……!”也不好说自己舍不得,只能道:“那没有其他法子?”

  薛夫人想了想,道:“法子也不少,不过到了你这个份上,这个法子是最为有用的。民间的许多法子,总比不上这个,宫里娘娘们自然有更好的秘方,不过咱们却是无法享用的。”笑道:“京城有一个七清塘,那里专门有保养的地儿,你若是喜欢,回头我领你往那里瞧一瞧,只怕能找到你想要的。”

  素娘犹豫不决,薛夫人轻轻拍了拍素娘的手,柔声道:“妹子,说句话你也莫怪罪,这男人啊,天生就是喜新厌旧,咱们年轻的时候,如花似玉,他们自然还是欢喜,可是只要年岁大了一些,人老珠黄,他们便没了心思。”凑近低声道:“你们现在是年少夫妇,有些事情还不觉得,我是过来人,你说楚大人虽然年轻,可是如今已经是帝国高官,得到朝廷中用,你若是不多用一些心思,保不准哪天……哎,妹子,你可别怪我多嘴……!”

  素娘忙道:“二郎不是那样的人,他……!”一想到倒是曾经说过的“桃花劫”,也不知道那桃花劫是否已经破除,被薛夫人这三言两语一说,心中还真是忐忑起来。

  薛夫人笑道:“楚大人当然不是那样的人。”顿了顿,轻声道:“妹子,楚大人如今在朝中风头正劲,咱们大秦封爵很少,但是楚大人年纪轻轻,如今可就是伯爵……!”

  “伯爵?”素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什么是伯爵?”

  薛夫人也不见怪,她从第一眼瞅见素娘,就知道素娘的出身一定不会很高,这朝廷的爵位她不明白,也不觉得意外,笑道:“伯爵是朝廷的爵位,是至高的荣誉,而且不是每一个官员都能得到爵位。咱们大秦封爵极少,楚大人年纪轻轻便被封为伯爵,那在我大秦此前可是从无有过。这爵位是圣上亲自赐封,可见圣上对楚大人是极为信任和喜爱,楚大人前途必将是无量!”

  素娘似懂非懂,他知道楚欢在京中为官,但是到底是多大官,她还真不清楚,此时看到薛夫人言辞之中甚至带着一丝恭敬的味道,她毕竟也是个聪明的女人,隐隐感觉自己的夫君还真是非同小可,心中诧异之余,竟也是有些忐忑,这楚欢的官位越高,她心中便越是多了几分敬畏。

  “你说楚大人如今的地位,这以后可说不准有多少人要前来结交。”薛夫人含笑道:“官员走动,送些礼品倒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只是哪天若是有官员送来女子,妹子心中可还会舒坦?”

  素娘奇道:“还有人送……送女人过来?”

  “当然有。”薛夫人道:“而且送来的一定会是大美女。楚大人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你想想,楚大人年轻俊秀,而且位居高官,楚大人就算没有心思,难保别的女人不会没有心思?妹子,你说成日里一大群女子围着楚大人,楚大人当真能够把持得住?”

  素娘越听心里越慌,她虽然也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最为平常的事情,只是出身乡村,乡村可是少有男子娶上几房夫人,一想到楚欢有可能多出好几个女人来,甚至会因此而冷落自己,心中便开始着急起来,她的想法最是单纯,既然楚李氏做主,将她许给了楚欢,她便想着能够和楚欢夫唱妇随,安安稳稳过日子,但是此刻薛夫人一番话说来,她心中却也觉得并非没有道理,心中竟是情不自禁生出一种危机感。

  陡然间便想到莫凌霜和西域双珠,且不说其他女子,便是这三个女子,若是对楚欢有好感,那便是自己的劲敌。

  素娘是个有心人,到了府里之后,虽说这阵子楚欢在府中的时间不多,但是平常在府中,楚欢总会偶尔去看一看莫凌霜和西域双珠,而且有说有笑,那时候素娘就觉得不对劲,不过却也没有想太大,这时候忽然想起来,西域双珠倒也罢了,可是莫凌霜每次瞧楚欢的眼神,就有些与众不同,女人对这种事儿最是敏感,素娘脑中一想到凌霜那双水灵灵眼眸子中的眼神以及与楚欢说话时的闻言细语,顿时便感到压力山大。

  见到素娘蹙起眉头来,薛夫人忙道:“妹子,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我说话心直口快,虽说今日与妹子是第一次相见,但是却感到十分亲切,就似乎是多年的姐妹一样,所以胡言乱语,你可莫放在心上。”

  素娘忙道:“没有没有,薛夫人,你可别这样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薛夫人松了口气,道:“妹子能这样想就好。哎,谁让我与妹子一见如故,这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嘴。”

  素娘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问道:“薛夫人,你说……你说二郎真的会喜欢别的女人?”

  “楚大人人品极佳,应该不会。”薛夫人道:“不过这种事儿有时候由不得男人,你说水灵灵的大姑娘站在面前,哪个男人舍得赶走?”握着素娘的手,轻声道:“说一千道一万,身为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能够牢牢拴住自己男人的心,只要将自家男人的心拴在自己身上,他便无论如何也跑不了。”

  素娘忙道:“那该如何拴住他的心?”

  薛夫人笑道:“要拴住他的心,便要让他们心动,让他们每一次瞧见你的时候,心中都会动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够慢慢拿拴住他们的心。”

  素娘一听就知道薛夫人是老前辈,她又何尝不想着能够抓住楚欢的心,夫妻二人白头偕老,正要请教,薛夫人已经道:“让男人心动,这样容自然是至关重要,妹子你像花儿一样,楚大人对你自然是心动,只是如果再能多加保养,稍作打扮,楚大人更会对你心动不已。”

  两人说了半天悄悄话,素娘只觉得与薛夫人真的如同老熟人一样,此时忍不住俏脸泛红,低头道:“我……我不会打扮!”

  薛夫人笑道:“有我在,你就放心。”顿了顿,凑近素娘耳边,轻声道:“妹子,有一句话你可别怪我冒昧,我瞧你似乎……似乎还是黄花大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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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六章 瞎子不眠

  素娘先是一怔,随即满面赤红,她实在不知道薛夫人怎能看出自己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脸上发烫,薛夫人已经笑道:“妹子,是不是我说话冒昧了?”

  素娘尴尬万分,结结巴巴道:“我……那个……二郎他……!”

  薛夫人道:“这是咱们姐妹在这里说私房话,也不会有别人知道的。”顿了顿,眼中显出疑惑之色,却终究没有问缘故,只是低声道:“妹子,姐姐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这夫妻若不能同床共枕,时间长了,感情可就疏远了。楚大人年轻力壮,这种时候你若是……你若是冷落了他,那也难保他不会……!”她话说一半,明白说到这个份上,素娘自然便应该明白了。

  素娘又何尝不明白薛夫人的话,只是这种事儿极其尴尬,羞红了脸,不好接下话茬。

  薛夫人知道素娘还是黄花大闺女,若是多说,反倒不好,笑道:“是姐姐多嘴了。妹子,你若是有时间,明儿个我过来接你,顺便将屏风和云纱给你带过来,随后咱们一起去七清塘,那里有专门钻磨保养之道的高人,咱们往那里去一趟,你一定获益匪浅。”

  素娘倒还真是被薛夫人说动了心,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那等我和二郎说一说。”

  当薛怀安夫妇在楚府用过晚饭,告别离去之前,薛夫人亲自向楚欢提及要领着素娘出门转一转的要求,楚欢其实也正想着有时间带素娘出门散散心,毕竟来到京城,自己也没有抽时间带她出去转转,薛夫人既然主动请缨,楚欢道也是求之不得,自然是答应。

  次日一大早,薛夫人果然前来接素娘,而且还真的将香木屏风和云纱带过来,楚欢瞧见,本想拒绝,但是东西也已经送到府上来,这时候让人家拿回去,自然会扫了对方的颜面,他对薛怀安的感觉倒是不错,又瞧见素娘对这两样东西似乎十分喜欢,也就不多说,让素娘收下。

  素娘头一遭在京城出门,虽然有薛夫人在旁为伴,楚欢还是放心不下,素娘本想让如莲一同前往,只可惜如莲小丫头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很不习惯,并不愿意去,素娘自然也不会勉强,反倒是楚欢想让凌霜陪着一起前往,素娘此番要往七清塘去,专门学习保养之术,就算与凌霜关系好,也不好意思带她前往,而且入住府邸之后,她与凌霜也并无多少交集,依然十分陌生,最后还是楚欢派了狼娃子带上一个人,出门护卫夫人,狼娃子做事谨慎,有他在旁护送,楚欢倒也是放心。

  朝廷近几日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处置安国公残党,对此楚欢并无兴趣,他最感兴趣的,却是关于西北粮食问题。

  折子倒已经递了上去,不过皇帝那边一直没有旨意下来,楚欢知道虽然安国公被除,皇帝的心情却未必很好。

  实际上安国公被除之后,这一次又牵连了许多户部司的官员,京中户部衙门早先已经有过一番清洗,影响倒是不大,但是地方个户部司确有不少官员卷入其中,户部本来一直在各道筹措粮草,这样一来,筹措粮草的事务便因为地方户部司官员涉案而艰难许多,前方每日里都有折子往朝中发过来,催促朝廷尽快发粮,马宏急得焦头烂额,虽说皇帝对他颇为信任,可是一旦真要因为粮草事务耽搁了前线的战事,皇帝未必就不会翻脸。

  而且雷孤衡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既然将他派到东南,除非他战死在那边,否则便会接近一切力量去天门道,他在前方纵览战事,率军杀敌,若是因为户部扯了他的后腿,这雷孤衡真要发起脾气来,马宏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

  当初胡不凡落马,马宏被调进户部,一开始想着这是钱粮重地,马宏心中还是得意兴奋了许久,可是接到户部一摊子烂事,而且随机又是东南催粮,西北催粮,这两桩事儿弄得马宏焦头烂额,西北那边倒还好说一点,西梁人已经退兵,发不过去粮食,顶多死些老百姓而已,可是东南的事情确实不能有丝毫的懈怠马虎,他本以为进入户部乃是一块大大的油水之地,直到此时终于明白,自己幻想的油水之地,已经变成了烫屁股的火坑。

  马宏每日里焦头烂额,楚欢却是过的颇为惬意,他虽然是户部侍郎,官职比马宏低,可是好歹身上还有个忠勇伯的爵位封号,而且当日在通天殿舍身为主,如今已经算是朝廷的红人,便是马宏也不敢轻易得罪,楚欢本就不精通户部事务,马宏更是不想得罪楚欢,楚欢愿意闲坐喝茶,马宏自然也不会去管,所以每日里关着门,在自己的屋里修炼《龙象经》,累了便起来喝杯茶,这日子倒也是过得十分悠闲。

  昨日听薛怀安谈起关于郎毋虚救下齐王的事情,此前楚欢每日里见到郎毋虚,感觉郎毋虚每日里神采飞扬,也没有太作多想,此时却终于明白其中缘由,能够救下瀛仁,瀛仁多多少少对郎毋虚会另眼相看,郎毋虚即使前途不会很光明,但是想来也不会太黑暗。

  楚欢想着郎毋虚,郎毋虚却已经主动上门,来到楚欢的院子,进了门来,立刻欢声道:“楚大人,旨意下来了!”

  楚欢正想着什么旨意,郎毋虚已经坐下道:“中书省下来了旨意,关于西北出粮租地的事情,已经批了下来,给西关道豪族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西关豪族在一个月内能够筹到粮种,那么北山和天山二道的豪族便不能进入西关道……!”

  楚欢双眉一扬,倒也欢喜,他知道如今中书省是由徐从阳率领主事,问道:“这一个月的时限,从什么时候开始?”

  “刚才马尚书已经将中书省的意思派人传达下去,应该是命令抵达之日算起。”郎毋虚笑道:“虽说只有一个月,可是先前已经耽搁了一阵时日,再加上这次要传达过去,便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个月,这样算起来,还真是如楚大人之前所愿,头尾加起来也给了西关豪族两个月时间。”

  楚欢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如果真是这样,给予西关七姓的时间也算是十分宽绰,自己从云山府离开的时候,苏老太爷所代表的西关七姓那帮人就应该开始准备借粮,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如果所有的时间加起来,给了西关七姓两个多月时间,这两个多月之内,西关七姓如果能够有能力筹措到粮种,时间上已经足够,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还无法借到粮食,那么再给他们几个月时间,只怕也不会有粮食到他们手中。

  接下来西关七姓的生死前途,就看他们自己的能耐了。

  看着郎毋虚神采飞扬的样子,楚欢知道郎毋虚这阵子应该过得很好。

  楚欢也不得不承认郎毋虚的运气确实很好,此人虽然人品低劣,但是却似乎很会混迹,安国公倒台,他却还能够屹立不倒,看来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一看到他,便想到账房杜辅公,杜辅公最大的两位仇敌,一位是安国公,一位便是这位户部侍郎郎毋虚。

  安国公已死,不用劳动自己动手,只是这郎毋虚在目前而言,似乎活着远比死去作用要大得多,安国公死后,郎毋虚显然是彻彻底底地将自己当成了齐王党的人,与齐王党的核心人物楚欢极力靠近,楚欢甚至相信,如果自己让郎毋虚学上几声狗叫,郎毋虚也一定会照办,这样的人物,自己要防备,却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楚欢黄昏回到府里的时候,素娘竟是还没有回来,他转悠到后院,这院子里有两间屋子,先是到得左边的屋子,一名不久前刚买来的小厮正坐在椅子上打盹,楚欢也不叫醒他,径自到了里屋内,屋内干净整洁,一张舒适的床铺摆在屋内,诺距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楚欢背负双手到得床边,凝视良久,颇有些苦恼。

  诺距罗到京之后,便一直安顿在这里,先前一直由孙子空每日里喂食喂水,买来家仆后,派了一名小厮全天候看护,按照楚欢的吩咐,这里每日里都会好好地打扫,保持干净,而且窗户每天都会开上一小会儿,保持室内空气的畅通。

  楚欢不知道诺距罗什么时候会醒,等他醒来的那一天,自己心中诸多谜团或许能够一一解开,可是那一日究竟何时能够来到。

  诺距罗是躺着的,白瞎子却是坐着的。

  白瞎子也与诺距罗在一个院子里,此后诺距罗的是一名小厮,而伺候白瞎子的则是一名俏丽的小丫鬟。

  本来先前也是给白瞎子派了一名小厮伺候,只可惜伺候了不到两日,白瞎子便声称小厮的手脚有些重,他伤势未好,经不起太重的折腾,必须更换一名手脚轻一些的人服侍,楚欢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好笑,却还是让孙子空给他安排了一名小丫鬟。

  自从给他安排小丫鬟之后,白瞎子惬意了许多,话也比往日多起来,倦了睡觉,醒了便修炼楚欢传授的《龙象经》,对他而言,最为惬意的事情自然是与小丫头闲聊,他以前的经历非富多彩,做过响马,当过地痞头子,更是与楚欢出使过西梁,要说的事情可着实不少,而且在他的故事中,添油加醋,不过几日下来,他已经成了小丫鬟心中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英雄,特别是提及伤势,白瞎子自然不会将实情说出来,而是声称当时遭遇数千西梁兵,为了保护使团,他仅带十多人殿后,一场血战,虽然击退敌人,却不可避免受了重伤,言辞伤感,慷慨激扬,不明世事的小丫鬟甚至为此暗暗落泪。

  楚欢来到白瞎子屋内,白瞎子正津津有味与小丫鬟叙说黑山之战,见到楚欢进来,白瞎子很是惊喜,小丫鬟急忙起身行礼,楚欢招手让她退下,打量白瞎子,瞧他气色好得很,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伤,含笑问道:“白兄伤势如何?”

  白瞎子笑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大人挂念。”

  “瞧你吃得香睡得好,有时候也该起来活动一下。”楚欢笑道:“成天躺在这里,我瞧你倒是胖了不少。”

  白瞎子苦笑道:“大人,便是没有伤,我也不敢出去,至若睡得好,哎,其实我半夜睡觉都是睁着眼睛,只怕出差错!”

  “哦?”楚欢奇道:“为何?”

  白瞎子抬手往屋角指了指,“大人,那些东西在这里,你说我敢闭上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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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七章 冬装

  楚欢往那边瞅了一眼,哑然失笑,那边拉了一道幕帐,但是楚欢当然知道那后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从西梁回来,可是满载而归,除了大婚之时西梁贵族和官员们送的礼物,另有在普照寺得到的财物,中途他从通州直接回到云山,东西却是让狼娃子等人带回京城,此后这些东西便放在这里。

  白瞎子这样一指,楚欢才霍然想起,在这间屋子里,还有着无数的宝物,也怪不得白瞎子不敢闭着眼睛睡觉,将这样一大堆宝物尽数放在这屋里,白瞎子就睡在旁边,那无论如何也是要睁着眼睛睡觉的。

  楚欢哑然失笑,道:“你还怕人偷走了不成?”

  白瞎子苦笑道:“大人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便是少了一件,那也是我的失职。”

  “哈哈哈……!”楚欢大笑道:“白兄,若是换成是我,我都有可能监守自盗……!”

  白瞎子神情顿时肃然起来,道:“大人,自打跟着你,你对我白瞎子视若兄弟,信赖有加,白瞎子虽然是市井出身,可是也知道一个义字。白瞎子却是喜欢钱财,但是咱们要银子,取之有道,大人信任白瞎子,便是没了性命,我也不能对不住大人。”

  楚欢听他言辞恳切,知道这家伙虽然是地痞出身,可确确实实是个义气中人,伸手拍了拍白瞎子手臂,道:“白兄,是我失言了,你不要怪罪!”

  白瞎子爽朗一笑,随即皱起眉头,低声道:“大人,这些东西一直放在这里,终究不是一个办法,是不是找个更为妥善的地方存放起来。”

  楚欢靠在椅子上,微一沉吟,许久之后,终于道:“你好好养伤,这事儿我来好好琢磨。”

  楚欢离开白瞎子,径自到了书房,尚未坐下,就听得门外传来素娘的声音,“二郎,你在这里吗?”

  见素娘回来,楚欢这才安心,答应一声,就见到素娘婀娜多姿进来,乍一瞧见,楚欢却是感觉有些古怪,总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却瞧见素娘笑盈盈地走过来,道:“肚子饿了吧?我已经派人准备饭菜,很快就好……!”

  楚欢点点头,他也不好盯着素娘打量,先前那一眼感觉有些素娘有些古怪,也没有看清,感觉到素娘站到自己身旁来,不由转头看了一下,灯火之下,却发现素娘俏脸娇艳,平日里也没有怎么发现,这一瞬间,却是发现素娘长相竟也是十分的娇美,不敢多看,目光重新投到书上,问道:“今天回来得晚,去了不少地方?”

  素娘乐滋滋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是啊,薛夫人对京城真的好熟悉,带着我了好多地方,还去了道观,还到了好几家酒楼吃东西,我可是撑死了……!”

  楚欢听她声音喜悦,直到今日逛街定然十分开心,笑道:“既然喜欢,以后就多出去逛一逛,整日里憋在府里也不好。”终是忍不住扭头再看了素娘一眼,灯火之下,素娘如花,这一眼看过去,终于知道哪里古怪,却是素娘新做了一个发髻。

  之前素娘的发髻很是普通,但是现在明显是新作了发髻,虽然也不知道这发髻的名称,可是却颇为华美,在这发髻的衬托下,素娘竟似乎陡然贵气不少,而且将她的脸型衬托的更是娇美,忍不住道:“这……这是你新作的发髻?”

  素娘还愁楚欢不会发现,见楚欢询问,顿时眉开眼笑,问道:“是啊,二郎,你说好看吗?”她显然对自己的发型很是满意,竟是抬起手,轻轻整理一下,脸上笑意盈盈,娇颜如花。

  楚欢知道,在女人面前,千万不要轻易说“不”字,便算素娘这发髻并不好看,楚欢也不好说“不”字,更何况凭心而论,素娘这发型虽然一时看着不大适应,可确确实实非常适合素娘,让素娘的娇美瞬间翻倍。

  “好看。”楚欢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心中却忍不住想,日后素娘如果一直梳理这样的发髻,倒也不失为府邸里的一大美景。

  素娘听楚欢这般说,眉开眼笑,心下大是欢喜,今日外出,真正花时间的,就是做了这样一个发髻,此时听楚欢夸赞,虽然只是“好看”两个字,却也已经让素娘心花怒放。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素娘见楚欢依然瞧着自己,脸上一热,低下头去,楚欢见素娘低下头,顿时也有些尴尬,便在此时,听得外面传来孙子空的声音:“师傅,夫人,杜先生说有事要与你们商量!”

  楚欢“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杜辅公想要做什么,心中却想这杜辅公还真是好大的架子,找自己有事,却还让人来传话。

  他知道那家伙性子古怪,自打让他打理账目之后,那老家伙一个人缩在院子里,成天见不到人影,也不与别人交流,便是用餐,也是让人送到他的院子里。

  楚欢听人说,性子怪的人,都有些本事,却不知这位杜先生是否真有本事?

  两人来到杜辅公的院子,很是幽静,屋内点着孤灯,听到脚步声,杜辅公从屋内出来,向楚欢二人拱了拱手,不拘言笑。

  楚欢坐下之后,笑道:“先生找我?”

  杜辅公点点头,道:“主要是找夫人商量一点事,听说大人也在府里,所以请大人一同过来。”

  楚欢笑了笑,示意杜辅公坐下说话,杜辅公倒真是不客气,一屁股在楚欢对面坐下,转向素娘,道:“夫人,杜某合计了一下,快要入冬了,不知夫人是否准备为府里的下人们准备冬装?”

  素娘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瞅向楚欢,楚欢只是微笑点头,冲着杜辅公努了努嘴,示意素娘与杜辅公交涉。

  素娘坐了下去,竟是小心翼翼问道:“杜……杜先生,你说的冬装是?”

  “京城的冬天会很冷。”杜辅公肃然道:“已经是深秋了,下人们身上的衣裳倒还能凑合,可是一入冬,这身衣裳便难以撑住,所以杜某想问一声夫人,夫人是否准备给府里的下人们准备上暖喝的冬装?”

  素娘想了一想,终于道:“如果需要,自然是要准备的。”

  杜辅公抚须道:“自然是需要的。夫人,我核算了一下,府中上下,除去大人和夫人,连上杜某在内,共是二十二口人,如果一人置办两套冬装,便是四十四套衣裳,按照京城的价钱,要穿的舒适暖和,一套衣裳大抵在二两银子左右,也就是将近百两银子。”

  素娘一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楚欢看在眼里,知道素娘是心疼银子,心中好笑,也不说话,等着素娘处理此事,日后府中还有诸多事务要素娘来打理,这等添置衣裳的小事,只是个开始,自然是要让素娘从这里开始。

  杜辅公见素娘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夫人,您的意思呢?”

  素娘半晌才道:“要……要二两银子?那……那是什么衣裳?”

  她以前在刘家村过活,一年下来,也不过几两银子的花销,此时听闻一套冬装便需要二两银子,心中还真是有些惊讶。

  杜甫公道:“若是普通的冬装,或许一两银子就足以,不过大人好歹也是朝廷高官,府里的下人待遇总要比普通人好一些,二两银子一套冬装,并不昂贵。”

  楚欢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腮角,心想朝廷高官就是朝廷高官,怎么前面要加一个“好歹”,这老太子脾气古怪,虽然在府里做账房,但似乎对自己这位老爷并无多大的敬畏。

  素娘心中肉疼,可是杜辅公既然提出要给府中下人置办冬装,自己总也不好拒绝,而且她心中也明白,天气渐渐冷下来,府中下人确实没有冬装,真要入冬,只靠现在的衣裳却是难以抵御,这冬装总归是要值班的,但是一想到一件冬装便要二两银子,心里却还是有些舍不得,犹豫了半晌,终于问道:“杜先生,那……那每人……每人一套可不可以?”

  她心中却是想着,一套衣裳二两银子,若是每人一套,那可就是省下了四五十两银子,四五十两银子对素娘来说,那可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杜辅公面无表情,道:“夫人如果这样想,那就只给每人置办一套就是……只是一个冬天下来,没有衣裳更换,少不得有些尘埃,若是大人有客前来,瞧着大人府中的下人都是一身邋遢,恐怕对大人的声名有所影响。”

  素娘省银子,也是为楚欢而省,此时听杜辅公声称若是省了银子,有可能对楚欢的名声产生影响,顿时紧张起来,忙问道:“真的……真的会影响二郎……不,是,是会影响老爷的名声?”

  杜辅公瞥了楚欢一眼,道:“杜某是这般想的,究竟如何,也不清楚,若是府上没人过来拜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楚欢心中暗笑,这老家伙轻描淡写,但是却显然是在为府中下人争取利益。

  平日里这老家伙像鬼一样缩在院子里,也不与其他人打交道,府中众人只知道有个账房,甚至有好几个人还从未见过这账房长什么样子,杜辅公可说与府中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交情,只是这种时候,这老家伙却突然站出来为下人们争取待遇,楚欢心中却对这老家伙心生大大的好感,看来这区区一介文人,心中却还是有些侠义心肠。

  不过看他为了自己的至交欧阳志,甘愿忍辱负重,甚至不惜获罪也要为欧阳一家收敛尸首,其侠义之心,确实不缺。

  素娘沉吟片刻,看了楚欢一眼,又想了想,内心似乎正在做着距离的争斗,终于向楚欢道:“二……老爷,就每人置办两套冬装,你说好不好?”

  楚欢展颜一笑,点头道:“一切就由你做主。除了冬装,每人再置办两双棉鞋,除此之外,派人采买一批干炭,到了冬天,屋内也冷,回头每人都另一些木炭,入冬之后,睡觉的地方都生上木炭,如此一来,想必大家可以暖和地过一个冬天了。”

  杜辅公顿时显出诧异之色,素娘也是惊讶道:“还要……还要置办棉鞋和木炭?”

  楚欢笑道:“身上暖和了,脚上又怎能不让它暖和起来?”瞧向杜辅公略有诧异的面孔,笑道:“杜先生,莫非你不同意?”

  杜辅公回过神来,抚须道:“大人都这样说了,杜某又岂会不同意?”

  素娘知道那必然又是要花去一些银子,心中还真是有些不舍,但是楚欢既然开口,她自然不会反对,不过说起来,这也都是为了下人,素娘本就是穷苦人出身,对于穷人的境遇十分的熟悉,想着虽然花了不少银子,却能让大家暖暖和和度过一个冬天,素娘心中虽然不舍,却也觉得并非不值得,如果说花费大批银子只是为了置办酒宴,那她十有八九便会反对。

  楚欢笑了一笑,向素娘问道:“素娘,你说怎么样?”

  素娘忙点了点头,楚欢这才问道:“杜先生,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杜辅公摇头道:“并无他事。这事儿大人和夫人既然已经定下来,回头便请夫人派下银两,去置办这些东西。”

  楚欢叹了口气,道:“杜先生将我叫过来,只是为了这些事情,杜先生没事了,可是我却有事!”

  杜辅公一怔,一时不明白楚欢话中意思。

  楚欢沉吟片刻,终于道:“杜先生,府中上下二十多口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每个月的薪俸其实也不多,就靠薪俸养着一大家子,终究还是有些吃力……!”

  杜辅公皱起眉头,不明白楚欢前面刚刚表现的那般慷慨,却为何陡然间又似乎是哭起穷来。

  楚欢瞧见杜辅公表情,笑道“杜先生莫误会。楚某来京城不久,而且出身贫寒,比不得那些大富大贵之人。他们底下都有些产业,足以支撑他们的用度……!”顿了一顿,终于问道:“其实我是想请教先生,咱们能不能也做些生意?”

  楚欢记得,古代分为士农工商四等,这大秦朝虽然并非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是想来也是尊卑有别,自己如今已经是户部侍郎,而且又是伯爵之尊,却不知以自己的身份,是否能够在京城经营一些店面。

  杜辅公瞬间就明白楚欢的意思,皱眉道:“大人想要在京城经营几家店面?”

  楚欢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如此一来,挣到银子,府中上下的生活也就好得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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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八章 选址

  楚欢想要经营店面,还真是突然间心血来潮。

  他在西梁发了一笔横财,手中的财富,若是用来居家过日子,那是几辈子也不可能用完,虽然一直以来并没有在意这些,但是潜意识中却也是并不为钱财担心。

  只是今日在白瞎子那里,看到堆在屋中的财富,心中却也是觉得需要做些什么。

  正如他所言,官员们的俸禄虽然不算太少,但是却也绝不丰厚,像他如今不但有户部侍郎的俸禄,而且被赐封为伯爵,仅这爵位,那也能够领到不少俸禄,这些俸禄加起来,除了府中开销,养上十几口人那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是如果日后在官场上久了,应付的场面多了,仅凭手中的俸禄,那就是捉襟见肘了,他虽然手中有着庞大的财富,可是如果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家资万贯的状况,必然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楚欢心里可清楚得很,他在朝中几次出了风头,不少眼睛可是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表面上看风平浪静,楚欢却毫不怀疑自己的行踪一直都有人在暗中注视着。

  楚欢出身贫寒,又不像许多官员,家中有着产业,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薪俸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其主要的家资来源,有的是暗中经营的店面,有的则是地产上收取的租子,他们手中有着足够可以挥霍的钱财。

  楚欢如今一无田产,二来也没有铺面,如果不经意间显出自己雄厚的”章节更新最快”财力,反倒会被人注意,甚至会由此引发某些人在背后调查。

  楚欢自然不希望有人在自己背后搞三搞四,他倒是想了想,如果能够在京城暗中经营两家铺面,恐怕会解决不少事情。

  说是暗中,也不过是指官员不会抛头露面而已,实际上京城有一半店铺的背后,都有朝廷官员的身影,甚至与不少店面的后台,大家都清楚得很,只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大人真的有这个意思,倒也并非不可以。”杜辅公想了想,“不过经营店铺,大人自然是不好出面,最好的法子,便是找一个善于经商的生意人,由他在前台经营,大人出银子,也不用太操心,坐等收取红利便是。”

  楚欢笑道:“如此说来,杜先生的意思是认为可以?”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杜辅公神情淡然,“大人身在户部,本就是管理天下钱粮事宜,要在京城经营店面,自然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声音淡然,虽然是这般说,不过瞧那意思,对此事倒也没有多大兴趣。

  素娘在旁忍不住道:“老爷,你要……你要做生意吗?”

  “不是我做生意,是让别人帮我做生意。”楚欢笑道,“素娘,你觉得如何?如果真的能够经营两家铺面,日后你手中可以支配的银钱应该就可以富余。”

  ””素娘听说能挣银子,哪有不欢喜的,她倒不懂当官的为什么不能做生意,还只当楚欢在衙门当差,没有时间打理,只是有些犹豫道:“可是咱们家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去做生意?”顿了顿,轻声道:“薛夫人今天带我游街的时候,经过一家铺面,她告诉我,那就是他们薛家经营的店面,就那一处店面,他们可是花了好多银子。”

  杜辅公也微微颔首,“要想生意兴隆,这店面的地段自然要好好地选取,那些偏僻处所,便算再会吆喝,没有人流,生意也好不起来。这第一条,便是要选取一出好的地段,而好的地段,那都是趋之若鹜,谁不想拿下来?据我所知,距离咱们这边过去两条街,那里边有一条经营铺面的街道,那条街上从头到尾有几十家铺面,后面几乎都有朝廷官员的影子,卖的货物价钱都不菲,可是生意却极好……!”

  楚欢奇道:“咱们这边也有这样一条街?”他只知道这片地区是官员府邸聚居处,多得是达官贵人的府邸,“生意最好的地方,不都是在三元坊吗?”

  “三元坊自然是不错。”杜辅公点头道:“但是在三元坊流动的,三教九流众多,普通百姓如云,真正的达官贵人,却很少往那边去。倒是京中有几条街道,货物平平无奇,可是门面装点豪华,而且价格不菲,反倒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喜欢的地方,咱们这边的金玉街便是其中之一。”

  “金玉街?”楚欢摸着下巴,听这名字,就有一种奢华之气,他想了一想,忽然想起来,当初他在西门署混过一阵子,依稀记”国色生枭第七一八章选址”得这附近还真有这样一条金玉街。

  “那条街上茶馆酒楼也都存在,什么珠宝铺、字画行、胭脂香水铺也都有。”杜甫公道:“若果能在那里盘下店面,经营店铺,想来不会亏本,只不过所下的本钱却是不少,比起其他地方店面的价钱,这边店面盘下来,价钱要高出许多。”

  楚欢想了一想,道:“银子倒是不必担心,之前圣上颇有赏赐,前往西梁出使的时候,也得了一些赏赐,零零总总,几千两银子也还是有的。”

  素娘正在担心楚欢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陡然听他说手中有几千两银子,怔了一下,脱口道:“二郎,你……你有那么多银子?”

  楚欢笑了笑,道:“本来准备都交给你,不过还没盘点出来。”

  素娘脸一红,低下头,道:“我要那么多做什么。”心中却是想着家里竟然有那么多的银子,大感兴奋。

  “几千两银子倒也不愁了。”杜辅公微微颔首。

  楚欢皱眉道:“虽然地段是好的,只不过杜先生也说了,那条街的店铺,后面都有人,既然生意兴隆,谁又舍得将店面盘出来?”

  杜辅公冷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条街上,虽然有好几十家店面,可是有十几家店面,背后都是一个人的,这人如今就算不想盘出店面也不成了。”

  “哦?”楚欢一怔,眨了眨眼”国色生枭”睛,陡然明白什么,“先生是说……安国公?”

  杜辅公道:“大人果然是聪明,不错,黄矩在金玉街上,应该有十一二家店铺,杜某听说黄家的人都被拘押下狱,而且府邸已经被闭,抄没家财应该也就这几日的事情,这些铺面,终归也是要被抄……这些铺面一旦被炒之后,自然要重新盘出去,这事儿你们户部自然也是要过问……!”说到这里,也不再说下去。

  他这意思到已经是清晰明了。

  黄家被抄之后,黄矩的所有财产必然荡然无存,虽说黄矩只是那些店面的幕后人,但是既然牵扯到黄矩,这些店面自然也要全部被查抄。

  正如杜辅公言下之意,非但是黄家的家财,便是涉及谋反的其他众多被抄家官员,他们的家财清点之后,终究还是要纳入国库,流入户部,楚欢如今是户部侍郎,他想要得到金玉街上一两家店面,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楚欢明白了杜辅公话中的意思,心中已经想着明日前往户部,向郎毋虚询问一番这种事儿,如今郎毋虚对他俯首帖耳,这种事儿找到郎毋虚,郎毋虚必然是竭尽全力。

  “先生在京中时间长,对京中比我要熟悉得多。”楚欢含笑道:“如果真的在金玉街盘下了店面,却不知先生能否帮我找到掌柜的?”

  杜辅公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道:“大人是让我帮你找掌柜的?”

  ””楚欢微微颔首。

  杜甫公道:“大人,你要找一个明面上的掌柜,必须是自己的心腹之人……!”抚须道:“恐怕我不能为大人办此事。”

  楚欢笑道:“杜先生是觉得我不信任你?”

  杜辅公皱起眉头,看了素娘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杜某还不足以让大人信任,这件事情……大人还是自己去找找寻吧,杜某只能尽心为大人做好账房。”

  楚欢想了想,也不多言,起身道:“如此也就不打扰先生了。”向素娘道:“素娘,咱们先去用饭吧,有些饿了!”

  素娘忙起身跟在楚欢身边,两人正要出门,杜辅公终于道:“大人且慢!”

  楚欢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欧阳在世的时候,俸禄也不高,而且投奔他的人不少,门下有不少门客。”杜辅公沉吟片刻,终于道:“他在京中也有一家店面,规模不大,但是那位掌柜的却是很会做生意,每年都能够为欧阳挣到不少银子,而且此人虽然是生意人,但是知进退,懂分寸,重情重义……!”

  楚欢问道:“此人现在在哪里?先生能否帮忙找过来?”

  “我无能为力,但是大人应该有办法。”杜辅公看着楚欢道:“欧阳被杀之后,他的家产也被抄没,那家店面也是被充公……沈万思是店铺的掌柜,被打成欧阳的同党,也被刑部的人抓到了大狱之中,前日我去过了他家中一趟,孤儿寡母,沈万思如今还在大狱之中,刑部给出的话,拿五百两银子,便能将沈万思赎出来,否则……!”

  楚欢点点头,笑道:“先生的指点,我已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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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一九章 太原第一粮商

  户部衙门。

  郎毋虚每天再忙也要往楚欢的院子里转一转,这已经成为了郎毋虚习以为常的事儿,到了这种时候,郎毋虚也已经无所顾忌。

  马宏、林元芳等人,算是官场上的后起之秀,不属于太子党,更不属于安国公一党,但是他们的家族背景却也不弱,太子党的组成人员,主要是当初太子行军作战之时结交的一群军方中人,譬如如今在东南作战的雷孤衡,虽然也不可说就属于太子党,但是与太子的交情并不浅。

  而安国公一党的主要组成人员,除了安国公提拔的官员外,主要是来自安邑道的同乡。

  马宏、林元芳等人不属于军方系统,而且也并非安国公提拔起来,更非安邑道的乡人,他们都是立国之后,皇帝选拨人才,从中脱颖而出。

  无论是太子党还是汉王党,虽然党羽众多,却也并不是滥收党羽,对于马宏这类朝廷后来选拔的官员,并不信任,这类官员想要进入系统,虽然并非没有,却是十分的困难。

  马宏等人自然也曾想着往太子或者安国公那边靠近过去,只是我将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一类官员很难真正融入朝党之中,所以这一类官员,往往互相帮衬,形成了又一派势力,只是这股势力在早先只求自保,从不敢得罪太子党或者汉王党的任何一党,只能说是朝中最弱的一环。

  也正因为太过孱弱,他们此前一直也没有得到重视,反倒是皇帝渐渐宠信上马宏、林元芳,着力提拔,这也渐渐让这一党的势力渐渐变强,得到了皇帝宠信,马宏、林元芳等人反倒是不再与其他两派靠近,有皇帝撑腰,他们也不去得罪其他两派,在朝中却也是安然无恙存活下来。

  郎毋虚本是汉王党的人,到了如今这个份上,朝中三党,汉王党可算得上是土崩瓦解,郎毋虚自然也不可能投入太子党,至若马宏这群新党,也不可能有郎毋虚的位置,他唯一的道路,也只有老老实实跟着楚欢,成为齐王党的人,而齐王党比起新党,实力甚至更弱,如今甚至没能形成一个拥有实力的党派,但是齐王毕竟是皇子,即使党羽不多,但是郎毋虚却明白,只要抱住了齐王这棵大树,即使不能飞黄腾达,只要小心谨慎,保住性命却不成问题。

  所以他高调与楚欢接触,意思却也十分的明显,楚欢是齐王党的核心,与楚欢保持良好的关系,就等若向别人说明,他郎毋虚乃是齐王党的人,有齐王保着,谁要是动弹他,也要掂量掂量。

  平日里郎毋虚来的时候,楚欢与他都只是无聊地闲聊几句,只是今日楚欢道真是有事情找他,所以当郎毋虚过来之时,楚欢倒是表现出了几分热情,而郎毋虚却是习惯了楚欢平时的若即若离,今日突然热情起来,而且还亲自为他倒了杯茶,立时让郎毋虚受宠若惊,连称客气,只是他也不是泛泛之辈,楚欢今日态度有所改变,郎毋虚便感觉有什么事情,落座之后,询问道:“大人是否有什么吩咐?”

  他如今正愁没机会为楚欢办事,如果真的有事情,只要不是太过为难,他倒是正中下怀。

  楚欢吹了口茶末,笑道:“郎大人,这几日我也没打听,黄矩那些残党,朝廷是如何处置啊?”

  “哦,都在刑部大牢里关押着。”郎毋虚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听楚欢询问,立刻道:“京中的黄党,都已经押入了大狱,听说大多数都已经被刑部和大理寺判决为处死,不过刑期还没确定。黄矩在地方上也有不少党羽,刑部和大理寺衙门都往地方上派了人,这些时日,已经有不少被押解进京,恐怕也用不了多久便能处决吧。”顿了顿,身体前凑,压低声音道:“刑部那帮家伙,一个个心狠手辣,找到这次机会,巴不得刑期晚一些,听说裘俊篙最近又想出了好几种刑法,准备好好用上一番,你往那刑部大牢边上过,几里之内,日夜都能听到鬼哭狼嚎之声。”

  裘俊篙是刑部尚书,也是帝国名气最响的酷吏,虽说他的刑法无论从手法上还是从作用上都未必比得上神衣卫,但是一入神衣卫,几乎没有活口出来,哪怕是朝廷高官重臣,也无法知道神衣卫的刑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反倒是不少人都知道,刑部衙门的刑法多如牛毛,酷刑无数,而且大半都是刑部尚书裘俊篙自己想出来,所以裘俊篙的酷吏名声在朝野都是很为响亮,甚至一提到裘俊篙的名字,许多人都会身上发毛。

  楚欢笑道:“这帮大逆不道的叛党要被处决,那么家产……!”

  郎毋虚道:“大楚大人难道不知道,从昨日开始,就已经开始抄家了!”

  “啊?”楚欢一怔,他还真不清楚,这阵子他对处置谋反的后续事情并不热心,也没有打听,“已经开始了吗?”

  “刑部那边前天派人过来,这抄家需要刑部和咱们户部联手才成。”郎毋虚道:“刑部衙门出人抄家,咱们出人盘点,昨天部院里派出了十几号人,便是从安国公府开始……从昨天清晨到昨天半夜,还没有盘点完成,这不,一大早部院里有人又过去了……!”

  楚欢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郎大人没去?”

  郎毋虚道:“这事儿是部堂大人派人过去,派了仓部主事带人过去,他既然这样安排,咱们自然也是无话可说的……!”

  他言辞之中,却是透漏着一丝不满。

  楚欢倒是明白,那仓部主事是马宏提拔上来的人,属于新党中人,谁都知道,这抄家乃是天大的油水,更何况是抄有天下第一巨富的安国公府邸,其中的油水不言可喻,这样的差事,谁都想轮到自己头上,马宏对郎毋虚素就排斥,虽然对楚欢算客气,可是从不曾将楚欢当成自己人,这样的差事,她自然会派自己的亲信前往。

  若是换做以前,郎毋虚自然会在这种时候神采飞扬,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样的美差,却是轮不上他。

  楚欢心知肚明,笑了一笑,问道:“郎大人,听说黄家在京城家财巨富,这京城有他们家诸多的产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郎毋虚道:“都说安国公一族富可敌国,有些人还以为是夸大之言,其实那还真不是夸大之言。这京城商铺如云,据我所知,安国公在京城零零总总的产业,不下于七八十家,从丝绸布匹,到茶叶瓷器,再到酒楼字画……!”他摇了摇头,眼中显出艳羡之色,竟是情不自禁道:“他家的家财,那是几辈子人也用不完,真是弄不明白为何要走上造反之路……!”忽地发现自己有些失语,尴尬笑了笑。

  楚欢品着茶,似乎没听见,放下茶杯,笑问道:“听说抄家之后,所有财产没入朝廷,也就是纳入户部,便是那些店面,也要由户部经受,盘点出去,换成银子?”

  郎毋虚点点头,道:“这倒是没错,不过想要将黄家的家财全抄了,那可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楚欢一怔,郎毋虚已经道:“今次抄没的,只不过是黄家在京中的产业,这只不过是黄氏一族的部分产业而已,黄家的根基在安邑,那里才是他们黄家产业所在。安邑道从前朝开始,便号称鱼米之乡,湖泊众多,水产也是颇为丰富,黄家在安邑道良田万顷,安邑道最出名的玉锁湖水产丰富,方圆数百里,那早已经成了黄家的私湖,且不说他在安邑的田产和商铺,便是那一座玉锁湖每年产出的水货,就是一笔庞大的进项,京里的产业,已经从国公府搜出了账本,也就两三日便能完全盘点出来,就算有出漏,也不会太大,反倒是安邑那头,若是往那边抄没,那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够理清的。”

  楚欢有些吃惊,他知道黄家在安邑很有实力,可是郎毋虚这番话说下来,楚欢才知道黄家在安邑的财富比自己的想象还要多。

  “黄家在安邑良田无数,黄矩的长子黄天易早年就被封了个太常寺少卿的头衔,虽然有名无实,却也是官身。”郎毋虚叹道:“他这个太常寺少卿,可比安邑道其他的官员权势大得多,安邑道的总督一方大吏,那也是不敢得罪黄天易,他的话在安邑就等若是圣旨……!”顿了一顿,立刻改口道:“那些田产每年下来,收益可是了不得,而且黄矩本身就是户部尚书,收成那是免去赋税,你说说,这么多年下来,黄家的家财有多少?那些田产分为二十多处庄园,每处庄园都是修了粮仓,每一处庄园都有好几百人看守,这几十处庄园加起来,只家丁就有好几千人,这黄家是官身,不好在明面上经营生意,特别是每年有那么多粮食,也不能在仓里烂了,所以专门有人为他们家售粮,每年售粮得到的银钱,像水一样流淌进他们黄家的银库……!”

  楚欢越听越心惊,看来黄家号称富可敌国,还真不是徒有虚言,忍不住问道:“安邑的生意,岂不都是被黄家垄断?”

  “十成之中,起码是占了五成。”郎毋虚道:“他们虽然是首富,却也不能让别人没有活路,否则若真是犯了众怒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安邑大小豪族也不少,不过话说回来,在安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和黄家扯上干系,若想单门立户,那是自寻死路。当年太原第一粮商陆家,从前朝时,就已经营粮食为生,在安邑也算是一等一的豪富之家,当初黄家的财富,甚至远及不上陆家……!”

  楚欢听到说起“太原第一粮商陆家”,顿时感觉大为耳熟,骤然间想起来,自己倒是与这陆家有着大大的交集。

  他只怕自己弄错,不等郎毋虚说完,立刻问道:“陆家?郎大人可知道陆世勋?”

  “陆世勋?”郎毋虚一愣,微一沉吟,道:“陆家的家主叫做陆冷月,不过据说下一辈都是世字辈,这我多年不曾回安邑,这陆世勋倒没听过,不过想必是陆冷月的子侄辈,怎么,楚大人知道太原陆家?”随即一拍脑袋,笑道:“瞧我糊涂了。大人老家在西山道,这安邑道邻近西山道,太原府陆家的名声很是响亮,大人应该是听过的。”

  楚欢这才有九分确定,太原第一粮商陆家,十有**就是陆世勋的家族。

  对于陆世勋,楚欢可没有忘记,琳琅的和盛泉曾经一度陷入危难,而陆家曾经与苏家有生意往来,刘聚光为了打压和盛泉,控制西山道商会,拒绝向和盛泉出售粮食,琳琅无奈之下,只能前往安邑道府城太原城找寻陆家帮忙。

  这陆世勋却是心怀鬼胎,对琳琅垂涎三尺,借此机会,接近琳琅,甚至想以粮食逼迫两家结亲,一来占有琳琅,二来将和盛泉的产业并入陆家名下,被琳琅拒绝之后,甚至欲图强暴琳琅,楚欢大怒之下,竟是亲手将他的子孙根废去,变成了太监。

  此后一直苏家夺得御酒之名,也就用不着与陆家做生意,楚欢也不没有再听到关于陆家的消息,此时听得郎毋虚提起,却突然想了起来,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陆世勋应该是陆冷月的儿子,不但听过他们的名声,而且有过交情,我记得那陆世勋似乎还欠我一万两银子!”

  他可是记得清楚,陆世勋被废之后,楚欢逼他写下了一万两银子的欠条,如今那欠条应该还握在琳琅的手中,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从陆家手中将这一万两银子讨要回来。

  郎毋虚有些诧异,奇道:“陆家欠大人一万两银子?”抚须道:“陆家可是太原数得上数的富户,这一万两银子对陆家来说可是九牛一毛。当初陆家比黄家还要富有,不过后来安国公当上户部尚书,黄家在安邑迅速发展,陆家最终也只能投入陆家,他们经营粮食,黄家的存粮,便是由他们帮着出售,是黄家麾下的得力商家之一,虽说在安邑比不上黄家风光,却也是一等一的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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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二零章 进屋说话

  楚欢若有所思,轻声问道:“这陆家既然与黄家有牵扯,黄家谋反,那陆家是否也要牵连进来?”摸着下巴道:“这陆家既然是经营粮食的,家中想必是存粮如山,如果将那些粮食尽数充入户部仓,咱们户部粮食吃紧的问题可就大大的解决了!”

  郎毋虚摇头道:“虽然陆家曾经为虎作伥,不过要牵连进来,只怕很难。安邑地面上,黄家是龙头老大,这陆家也是坐了第二把交易,陆家固然屈从黄家,但是骨子里只怕从来没有服过。如今黄家倒了,陆家就是安邑的豪族之首,如果连陆家也牵连进去,整个安邑只怕就要乱起来。而且安邑大小豪族依附在黄家门下的不在少数,十成之中,恐怕有八成都与黄家有牵连,如果都牵连进去,这安邑的豪族只怕要杀绝才成……!”抚须道:“黄家倒台,安邑自然要乱一阵子,朝廷还要凭借着陆家这些大族安定安邑道,应该是不会下杀手。”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朝廷已经派人往安邑去了吗?”

  郎毋虚摇摇头,“这还真不清楚。按理说,京中发生如此大事,在安邑那边,圣上自然也会派人逮捕黄氏一族,这抄没家产,那也是不可避免之事。不过朝廷一直没有派咱们户部的人前往安邑,抄家没有咱们户部的人自然不成……!”他脸上也显出狐疑表情,“这安邑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还真是不清楚,楚大人,你若是想知道,回头我打听打听。”

  楚欢摆手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郎毋虚笑了笑,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不过这两rì,咱们的部堂大人可是欢喜得很。前阵子为了钱粮犯愁,如今黄家谋反,这一次抄家,少不得有许多进项,如果连黄家在安邑道家产尽数抄没纳入户部,咱们的部堂大人这一两年只怕再也不会为钱粮犯愁了。”

  楚欢道:“黄家的家财能够撑上一两年?”

  “只怕还要更多。”郎毋虚道:“这几年户部最大的支出,主要就是修造通天殿,如今通天殿已经竣工,朝廷已经不必在那上面花银子,每年就会省下许多的开支。黄家的家财是天文数字,而且此番卷入的官员不在少数,都是颇有家财,全都纳入户部,楚大人你想想有多少钱粮?”

  楚欢点头道:“若真是那样,部堂大人倒还真是不用愁了,有了钱粮,东南的战事也就顺利得多,而且西北重建也是指rì可待。”

  郎毋虚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楚欢这才问道:“对了,郎大人,有个事儿还要想你请教!”

  郎毋虚忙道:“楚大人请讲!”

  “听说黄矩在金玉街有不少铺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有有!”郎毋虚忙不迭地点头,“还不少呢,应该有十几处吧!”

  “那些铺子也都查封了?”

  郎毋虚笑道:“那是黄家在京中最值钱的铺子,除了黄家本府,昨天下午就冲着那些铺子去了,都已经查封。”郎毋虚毕竟不是笨人,而且狡猾的很,楚欢突然问起金玉街的铺子,他便觉得话中有话,小心翼翼问道:“楚大人……是不是对金玉街上的铺子有兴趣?”

  楚欢只是笑一笑,并不说话,他不说话,也就等于默认,孰知郎毋虚却是兴奋起来,拍手道:“楚大人好眼力,金玉街上的铺子,每一家都是rì进斗金……!”感觉失态,压低声音道:“楚大人想做些什么生意?”

  “暂时还没想好。”楚欢知道,官员在幕后经营生意,在大秦朝廷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眼前这位郎毋虚郎侍郎幕后经营的铺子恐怕就不在少数,也不隐瞒,“等到盘下了铺子,我再请教郎大人,商酌看看做什么买卖。”

  郎毋虚笑道:“自当效劳。”他对此事倒似乎十分热情,“楚大人,你稍候片刻,我去查一查,这种小事,包在我手里。”

  郎毋虚离去之后,只片刻功夫,就皱眉回来,有些尴尬道:“楚大人,事情有些不好了。”

  “哦?”楚欢本以为这种事儿是最容易的小事,忍不住皱眉道:“莫非铺子还没查封?”

  “昨rì便已经查封。”郎毋虚一屁股坐下,“这是千真万确,只是……只是那些铺子,昨rì刚刚查封,就已经被人从户部盘走!”

  “这么快?”楚欢有些吃惊。

  郎毋虚叹道:“那都是肥肉,谁不想咬一口。我查了一下,黄矩在金玉街,总共是十一家铺面,而且装点的都是十分的漂亮,里面的装点竟然都没有拆卸,盘下铺子就能做生意……!”

  楚欢皱眉道:“郎大人可知道都被些什么人盘走?”

  郎毋虚叹道:“名头上是些商户,不过这背后肯定有人……!”想了一想,眼中显出诡异之sè,低声道:“楚大人,看来想要得到金玉街的铺面,还要向部堂大人请教了!”

  楚欢微一沉吟,嘴角忽然地浮现出冷笑,竟是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还真要去请教部堂大人。”

  “现在不成。”郎毋虚摆手道:“刚才刑部尚书裘俊篙亲自到了咱们户部院,正在与马部堂谈话,不让人打扰!”

  “裘俊篙?”楚欢心想我不找你你还亲自找上门来,笑道:“我还真要找这位裘部堂,想不到他却来了这里。”

  郎毋虚心想,那阎罗王有什么好找的,但是却不便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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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欢晃晃悠悠来到部堂大院,说来也巧,尚未进门,就瞧见马宏和裘俊篙有说有笑出来,楚欢来京许久,虽然没有与裘俊篙有过接触,却也是见过他,马宏一张马脸眉开眼笑,而裘俊篙那双三角细眼也是灼灼生光,说笑之间,出了院门,竟是没有瞧见楚欢,那裘俊篙差点一头撞上楚欢,幸亏停脚快,他的脾气本就是yīn狠,狂妄自大惯了,差点撞上人,却先发起火来,冷声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挡着大门?”一瞧见楚欢,立马认识,yīn沉的脸顿时露出几分笑来,“这不是忠勇伯吗?失礼失礼,莫怪莫怪!”他一瞬间,竟是变成了一个谦谦有礼之人。

  楚欢抱拳笑道:“差点冲撞了裘部堂,是下官失礼了。”

  “哪里话。”裘俊篙亲热道:“早就想与忠勇伯说说话,只是一直担心打扰忠勇伯,择rì不如撞rì,忠勇伯,今儿中午我做东,一起吃顿便饭,你看如何?”

  楚欢笑道:“下官知道裘部堂最近公务繁忙,哪敢叨扰。”做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道:“是了,裘部堂,下官还真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不知……!”

  不等楚欢说完话,裘俊篙已经拍着胸口道:“忠勇伯有什么事,尽管说来,若是能帮,我定当全力以赴,至若麻烦不麻烦这些话,rì后休要再提,若在这般说见外话,那可是瞧不起我裘某人了。”

  “其实也只是小事一桩。”楚欢叹道:“前两rì有位乡人找上我,他有一位好友在京城做买卖,平rì里两个人时常通信,可是如今大半年过去,他在京中的好友却毫无讯息,他来京找寻,发现铺子已经易主……据打听,那位好友此前似乎被几名刑部差官请去喝茶,这后来就一直不曾见到踪迹……!”

  “哦?”裘俊篙立刻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沈万思!”

  “沈万思?”裘俊篙想了想,终于道:“忠勇伯放心,我回去会派人查一查这沈万思的下落,若是有他下落,尽快通知忠勇伯。”

  楚欢拱手笑道:“如此就麻烦裘部堂了。”

  “你瞧瞧。”裘俊篙故作不悦,“这才刚刚说了,不要说这种见外话,忠勇伯,你再说这种客气话,我可是真要生气了!”

  楚欢哈哈大笑,裘俊篙也大笑起来,马宏在一旁,也是皮笑肉不笑,等裘俊篙告辞离去,马宏这才笑道:“楚大人,裘部堂既然答应,那位沈万思三rì之内必然会出现,你不用多担心。”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那位沈万思如今肯定是在刑部大牢,楚欢说出这番话,无非是让裘俊篙找个机会和理由将人放了。

  楚欢看向马宏,含笑道:“部堂大人,下官也有一事向你请教!”

  “哦?”

  “下官听说黄矩在金玉街有十几家店铺被查封,不知道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马宏点头道:“黄矩谋反,整个黄氏一族其罪当诛,他们的家产,圣上也下了旨意,尽数查抄,裘部堂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笑道:“这种事儿太过劳累,也就没有让楚大人过去,我派了仓部主事负责抄家事宜。”

  楚欢笑着点点头,开门见山道:“听说那些商铺都要盘点出去,恰好下官有一位朋友,也想在京城做些买卖,托下官在金玉街盘下两家铺面,却不知该办些什么手续?”

  马宏皱起眉头,道:“楚大人,此事你该早说,黄家在金玉街是一家店铺,都已经全数被人盘走,连银子都已经入库……!”

  “盘走?”楚欢假装不知,“不是说昨rì才查封,怎么这么快便被盘走?”

  马宏叹道:“楚大人,你有所不知,金玉街上每一家门面,那都是黄金门面,在金玉街做生意,有赚无亏,你说谁不想盘下那里的店面?这京城的豪商多如牛毛,也都是jīng明人,黄矩谋反之后,他们都知道黄家的店面必定被抄,早就有人盯着金玉街,这不,昨天刚刚抄没,都过来抢着盘店,如今东南战事正紧,西北也是动荡,户部花银子的地方太大,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这种时候,其他的都是虚的,银子才是真的,他们拿银子出来,店面也就盘给他们了。”

  楚欢笑道:“这样也好。听说金玉街每一家门面都是黄金门面,一家门面盘下来,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那么多商家争抢,若是能来个拍卖会,估计能为户部增加不少进项。”

  “拍卖会?”马宏一愣,有些狐疑。

  楚欢摆摆手,笑道:“是下官失言了。不过那么多商家争抢门面,这一家店铺两三千两银子,应该是不成问题!”一副请教之态,“部堂大人,不知咱们盘出去,每一户门面盘了多少银子?”

  马宏皱起眉头,脸sè顿时难看起来。

  楚欢见马宏脸sè不好,关切问道:“部堂大人,你脸sè不好,可是最近cāo劳过度,可要保重身体啊!”

  马宏勉强一笑,道:“盘点多少银子,本官还真是不大清楚。”

  “下官立刻去瞧瞧。”楚欢笑道:“倒也不是不信任下面那些官员,不过部堂大人都不清楚盘出了多少银子,这下面办差的可真是该死。部堂大人,你先歇着,我先去查一查,看看有多少进项,等核对清楚,再来向大人禀报。”

  他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嘴中嘟囔着,“平均下来,一户店面也该有两千五百两银子,十一处店面,那也就是三万两左右,唔,再加上从里面抄没出来的东西,那也不在少数,五六万两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以让马宏听见,马宏听他嘟囔,脸sè更是难看,眼角抽搐,眼见楚欢已经走出十几步远,马宏终是一咬牙,抬手道:“楚大人,且慢!”

  楚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马宏那难看的脸sè已经挂上了笑容,过去拉着楚欢的手臂,亲切道:“楚大人,你我虽然在同一部院,可是还真没有单独在一起品茶,来,我这里有好茶,楚大人可要好好尝一尝!”

  楚欢立刻道:“部堂大人客气了,这品茶有的是时间,公务要紧,不如等下官前去核对好数目,禀报部堂大人之时,再请大人赐下一杯茶饮?”

  马宏笑道:“那银子也跑不了,何必急在一时,来,先进屋说话。”生怕楚欢跑掉一般,拉着楚欢进了部堂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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